第十三回 釋前嫌英雄同路 憂天下豪傑驚魂

司馬羅和胡丹兒離開彭城,一路不再停留,快馬往山東而去。

這一天,兩人來到泰安,稍稍停留便穿城而過。出城不久,一直平坦的馬路前方,一座巍峨的大山突兀地橫亙在眼前?不多時,兩人來到山腳,穿過隘口,進入一個峽穀。隻見峽穀兩邊山石突兀,古木參天,穀內幽暗,時不時有陰風吹過,讓人泛起一陣陣寒意。司馬羅暗自思忖著,如果用兵,這裏確是排兵布陣打埋伏的好地方。

兩人正在山穀中不緊不慢地走著,猛聽得樹林內一聲呐喊,閃出一個大漢。那漢子麵色黝黑,頭戴英雄巾,外罩紅袍,髯須倒卷,二目似銅鈴,相貌凶惡,手提宣花大斧,攔住去路,大叫道:“呔!對麵的人聽好了:此路是爺開,此樹是爺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司馬羅見是一個剪徑的響馬,正要催馬過去會會,胡丹兒率先迎了上去,喝到:“響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攔路搶劫,不怕王法嗎?”

“哼,什麽王法,你是指大隋的王法吧?楊廣荒**無道,他的什麽狗屁王法,就是讓人活不下去的王法!”那響馬二目一瞪,大斧指著胡丹兒道:“小娃娃,我不和你囉嗦,留下錢財,快快離去吧,我不傷你性命!”

“哈哈,我要是不留呢?”胡丹兒見響馬說話一本正經,被逗得咯咯樂了。

“那就休怪你家爺爺斧下無情!”響馬話音沒落,雙臂高舉,掄起大斧,“嗚”的一聲,照定胡丹兒頭上劈了下來,口中還叫到:“劈腦門兒!”。

胡丹兒見對方力大勢猛,身子一偏,把馬一帶,躲了過去,還沒調整好姿勢,那響馬念念有詞 “挑腿筋兒”,大斧突然翻轉,斜斜地撩向胡丹兒的腳踝。胡丹兒身體後仰,平躺在馬背上,一提腿,敵人的巨斧堪堪從腳底下滑過。

還沒等胡丹兒從馬背上坐直,又聽那黑臉響馬一句:“紮眼仁兒”,斧頭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胡丹兒的雙眼。胡丹兒沒有想到對方招數如此迅疾,倉促之下,一提真氣,身體從斜刺裏飛出,躲過了對方的攻擊,三百六十度翻轉,在空中劃了個美妙的弧線,又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上。

胡丹兒剛坐定,響馬的大斧再次劈了下來:“劈腦門兒!”她不敢大意,迅速從發髻上抽出桃木劍,心念一動,木劍變成三尺寶劍。胡丹兒寶劍在手,劍花一抖,攻向響馬胸前,意圖讓響馬自救以破他的招數,不曾想那響馬渾然不顧,大斧依舊迅疾地劈下,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胡丹兒沒有辦法,急忙撤回寶劍,閃身躲過。“挑腿筋兒。”響馬高叫著,斧子又劃向胡丹兒的腳踝,這次胡丹兒有了準備,寶劍一彈,準備挑開對方的斧子,不曾想還沒有碰到對方的兵器,又一聲“紮眼仁兒”,斧尖奔她的眼睛而來。胡丹兒雙腿一夾馬肚子,**馬前衝,躲過了敵人的攻擊。

兩人雙馬錯鐙,各自撥轉馬頭。那響馬掄起大斧,高叫著 “劈腦門兒!”又攻了上來。這個時候,胡丹兒看明白了,對方翻來覆去就三招,隻是這三招一氣嗬成、變招迅速,著實讓人難以防備,差一點吃了大虧。

胡丹兒不等對方斧子劈下,心念一動,手中寶劍暴長兩丈有餘,也學著響馬的腔調:“劈腦門兒!”把寶劍當斧子劈向響馬。那寶劍比響馬的斧子長了約有一倍,後發先至,逼得響馬不得不收回斧子,橫著往上一架,眼睛一閉,高叫一聲“開呀”。

響馬本以為會有 “砰”的兵器碰擊聲,卻隻聽得 “嗤”一聲輕響,頭頂一涼,他伸手一摸,頭巾沒有了,頭發也被削去一大塊,頭皮幾乎**著。原來,胡丹兒學著響馬的套路,第一招沒有用實,寶劍變劈為削迅疾地掃向響馬的頭部,把他的頭巾連著頭頂的紅發削掉了。

響馬嚇得魂飛魄散,一句 “我的娘!風大,扯呼。”撥馬就逃。胡丹兒一聲冷笑,驅動寶劍直奔響馬後心飛了過去。

“丹兒劍下留人!”胡丹兒戰響馬的時候,司馬羅在旁邊掠陣。他用神眼看那響馬,猛一看時嚇了一跳:隱約看到一條烏龍縈繞在那人身邊?等他再細看時,卻又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黑虎。縱然如此,司馬羅知道對方必非常人,怕胡丹兒寶劍傷了他的性命,是以趕緊出聲叫住了她。

胡丹兒本欲除掉那響馬,聽到司馬羅的叫聲,立即收回桃木劍?但惱怒響馬差點讓自己出醜,還是要給他小小的懲戒,桃木劍回轉時在響馬的肩頭一挑,把他衣服挑破,傷了他的臂膀。響馬**著後背,倒提著巨斧,落荒而逃。

胡丹兒把桃木劍變回發簪大小,插入發髻,和司馬羅並馬一處。“羅哥哥,這醜賊真可惡!這等強盜,哥哥怎麽不讓我殺了他?”

司馬羅笑道:“哈哈哈,我看這響馬不是尋常之人,有幾分英雄氣概,本來想叫住問問話的,不曾想被你寶劍嚇得落荒而逃了。”

胡丹兒噗嗤一聲,也笑出來:“剛見麵的時候張牙舞爪,被打敗了就抱頭鼠竄,那哪是英雄?純粹是狗熊嘍。一開始真被他唬住了。沒想到,翻來覆去就三招。我也是服了。”兩人有說有笑,繼續前行。

不多時,遠處一陣馬蹄聲響,一哨人馬飛奔而來,為首之人高呼道:“兩個小賊休走,爺爺回來了~”,正是剛才被驚走的黑臉響馬。

“哼,看來響馬搬來了救兵!這次定不輕饒!”胡丹兒冷笑一聲,拔劍在手,做好戰鬥準備。

頃刻之間,黑臉響馬帶領一眾騎士飛奔來到近前。司馬羅一眼看見響馬身後並排幾人中,有一人非常熟悉,竟然是自己的師父徐世勣。他剛要開口,卻聽徐世勣高聲喊道:“對麵可是羅兄弟?”

司馬羅聽師父叫自己 “兄弟”,不禁一愣?突然一陣細微聲音鑽入耳中:“羅兒,跟我一起的都是江湖上的豪俠,相約去為秦瓊母親拜壽,有的是舊友,也有些我才認識,魚龍混雜。你有要務在身,暫時隱瞞身份為宜。”原來是師父用密音術告誡自己。

司馬羅立即明白用意,在馬上一抱拳,朗聲道:“正是在下。不想在此地遇到徐先生,羅明星這廂有禮了。”

要說,徐世勣這是從哪裏來呢?書中交代,自從與司馬羅、胡丹兒在同安城一別後,徐世勣與侯君集在徐家老宅又逗留一日,搜遍了所有可能藏匿 “金剛伏魔杵”的地方,但依然一無所獲,便各自離去。

按下侯君集返回天柱山,與巽寨兄弟會合不表。單說徐世勣北上第一站,就是前往山西單家莊,拜訪自己的結義兄弟、北九省綠林總瓢把子、“赤發靈官”單雄信。此時河北才子魏征剛好在單府做客,與徐世勣也是多年好友。三人寒暄已畢,徐世勣說明來意,邀請單雄信、魏征同赴山東曆城,為秦瓊母親祝壽。

單雄信聞聽,拊掌大笑:“哈哈哈,妙極,妙極!我和秦大哥也是多年好友。去年八月下旬,他辦理完公務、路過我單家莊時,我留秦大哥在莊上小住幾日,他卻隻留了一日,便執意要離開。我當時有些生氣,覺得他太不近人情,秦大哥沒有辦法,才道出實情。原來,八月二十八是他母親大人的壽辰,他必須在壽辰前趕回山東曆城,為母親祝壽。我一聽,當時就要求和他一起前去為伯母祝壽,他說路途遙遠,讓我不要就去,等明年母親大人六十大壽的時候再去不遲。我當時就和秦大哥約好,今年八月二十八必定前往山東,為伯母祝壽。眼看八月半已經過了,正在考慮動身的事情呢。”

三人一合計:秦母大壽,各地拜壽的英雄俠士少不了,正是大家聯絡的好時候,機會難得,幹脆叫上北九省的綠林兄弟一起前往。單雄信當即命人發出綠林令,召集北九省綠林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單家莊集合,一起前往山東。

秦瓊俠名早已遠播,北九省綠林人物大都與他相熟?即使不認識的,也都想結識。是以,綠林令一出,道上英雄都行動起來,幾乎傾巢出動:王伯當、齊國遠、李如珪、梁師徒、丁天慶、盛彥師、黃天虎等人各自占山為王,平時聲息相通,兩日內就在單家莊聚齊。單雄信一清點,除平陰縣棋盤寨寨主尤俊達外出、沒有接到令牌外,其他人員全部到齊。單雄信修書一封,命莊丁再次送往棋盤寨,讓尤俊達回來後,自行前往山東曆城會合,他和徐世勣、魏征及北九省各山寨大小頭領、各路英雄及挑選的嘍囉健步、陪同人員百餘人,浩浩****地往山東進發。

這一天,徐世勣、魏征、單雄信等人來到河南山東交界的阜城境內。這裏屬於低丘山嶺地帶,土崗雖不高,但高低錯落,連綿不絕,林木茂盛,一眼望不到邊。眾人行至樹林深處,突然一陣號角聲響,一隊人馬從林中閃出,攔住去路。為首一個大漢身高九尺開外,黑臉虯髯,雙目如鈴,相貌威武,手中擎著一把宣花大斧。

隻見那黑臉大漢橫斧立馬,兩眼圓瞪,高聲叫道:“呔!對麵的人聽清了:此路是爺開,此樹是爺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呦嗬,大哥,你看,哪裏來的醜鬼,不知道死活,竟敢在咱們的地麵上搶咱的營生了。待我去會會他!”齊國遠在河南占山為王,做得就是剪徑的買賣?他身體敦實,臂力過人,善使雙錘,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向單雄信招呼一聲,便掄著一雙镔鐵大錘,拍馬就上去了。“呔!我說那黑炭頭,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誰,就敢劫我們的道?”

那黑臉大漢用大斧一指齊國遠道:“管你是天王老子、閻王小鬼,從爺爺的地盤過,就得買路錢!少囉嗦,識相的把錢留下,放你一條生路?否則讓你做斧下之鬼!要錢還是要命,自己選擇!”

“小子唉,是你有眼無珠,找到你祖宗的頭上了,我看你是活膩了。等下見了閻王爺,甭怪你齊爺爺沒有提醒你。看錘!”齊國遠見對麵是個不知死活的小賊,忍不住教訓一通,才拍馬舉錘,砸了過去。

“劈腦門兒。”黑臉大漢竟然不顧齊國遠砸過來的雙錘,劈頭就是一板斧。齊國遠沒有見過這種玩命的打法,就算自己雙錘砸中敵人,也被對方大斧頭劈成兩半不可。齊國遠不得不半途撤招,雙錘交叉,迎上對方的斧子。出乎意料,他沒有聽到 “嘡啷”一聲巨響,卻是 “刷”地風聲,隻聽黑臉大漢高喝:“挑腳筋兒”,大斧居然奔他的雙腿劃了過來。齊國遠撤錘已經來不及,嚇得丟下雙錘,滾落鞍橋,爬起來撒腿就跑。

黑臉大漢揮著斧子從後麵追了上來。王伯當怕齊國遠有閃失,拍馬迎上,與敵人戰在一處。在第三個回合上,王伯當躲閃不及,被對方斧尖挑掉頭盔,也敗了下來。

單雄信看對方如此驍勇,不像無名之輩,但又確實不認識,決定親自上前會會。他放過敗退的王伯當,提著獨門兵器棗陽槊迎上黑臉大漢,正待問話,卻不料對方殺得興起,一句 “劈腦門兒”,大斧跟著就劈向單雄信。單雄信氣沉丹田,雙手緊握槊杆往上就磕,猛喝一聲 “開呀!”。

單雄信能稱雄北九省,武功自然不凡?雙臂更有千鈞之力,這一用勁,隻聽“當啷,嗚1001bb”,黑臉大漢本來想變招,不曾想單雄信的槊來得太快,直接就磕上他的斧子,巨斧 “嗚……”的一聲,竟然飛了出去,嚇得他撥馬便逃,單雄信豈能容他逃走,單手一揮,棗陽槊帶著風聲就掃向黑臉大漢的後腦勺。

眼看單雄信的槊就要把黑臉大漢砸個腦漿崩裂,猛見前麵飛馬過來一人,高聲喊叫:“單大哥,手下留人!”

單雄信聽得聲音耳熟,便把槊一壓,槊杆不輕不重,剛好掃中黑臉大漢肩頭,把他掃落馬下。這時,呼叫之人已經來到近前,竟然是前幾日綠林令召集發出後,因事外出、沒有前往單家莊會合的平陰縣棋盤寨寨主尤俊達。

尤俊達馬上一抱拳,指著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黑臉大漢,說:“單大哥,這位是我寨中新入夥的二寨主,姓程名咬金。二弟,這位就是我經常給你提起的、北九省綠林總瓢把子——單莊主、單大哥,還不快來拜見!”

“啊呀,原來是單大哥,小弟這廂有禮了。”程咬金被單雄信槊杆掃到馬下,摔得灰頭土臉,還沒來得及撣掉渾身的灰塵,見尤俊達介紹,咧著大嘴笑著往馬上的單雄信作揖。單雄信也翻身下馬,拉著程咬金的手道:“不知道是程兄弟,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沒有傷著兄弟吧?”

“沒事,沒事,老程皮厚,摔一下不礙事。我跌下那會兒還在尋思:誰這麽大勁?原來是單大哥,大哥好手段!嗬嗬嗬,我老程服氣。”程咬金一笑,扯到傷口痛,一副齜牙咧嘴、哭笑不得的表情,反而惹得大家一哄而笑,氣氛霎時活躍起來。尤俊達拉著程咬金,把徐世勣等人一一做了介紹。

“尤兄弟,你們怎麽在這裏?”大家互相見禮後,單雄信問道。

“是這樣,近來我們山寨添丁加口,人吃馬喂的,日子有些緊張,就尋思著做點買賣。我這個二弟原來是做私鹽生意的,他說每年的八月底是江南鹽銀解京的日子。那鹽綱可都是大買賣,雖然有官軍護送,但如果做成一筆,三五年都不愁吃穿了。我們一合計,就到鹽綱往常經過的路上守著,碰碰運氣。平陰一帶有我們兄弟在,押運鹽綱的官兵不敢走,我們就跑遠點,來到這裏守候。二弟和我商定:各帶山寨的弟兄守一個路口?有了消息就會合一處把綱劫了。剛才有手下人報告,說二弟這邊有大隊人馬經過,像是護綱的軍兵,我趕忙趕過來,不曾想是眾位兄弟。對了,你們怎麽聚得這麽齊啊?”

“原來如此。看來你還沒有收到綠林英雄令吧?”單雄信就把前去山東曆城為秦瓊母親祝壽的事情說了。

“我說各位兄弟怎麽在一塊呢。”尤俊達笑道:“這可倒好,我們守了幾日,買賣還沒有做成,倒先撩到大哥的虎須啦,哈哈哈。”

徐世勣笑道:“鹽綱的事情我也聽說過,這些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劫了倒是正好為我們所用。不過,守一處道路等著官軍也不是辦法。我看這樣吧,我們派一些弟兄沿途打聽,摸清鹽綱運送的確切日期和路線,大家一起動手。現在我們人手夠了,兩位兄弟讓手下人先回山寨,你和程兄弟就和大家一起,邊往山東走、邊探聽鹽綱的消息,如何?”尤、程二人當即應允。

於是,徐世勣和單雄信安排得力的人,兵分三路,配上快馬,分頭出去打探消息。眾英雄合在一處,往山東而去。

程咬金路上就在尋思,同行的這些綠林好漢個個都是獨當一麵的人物,前往山東祝壽自然帶足了賀禮?而自己剛入夥山寨,本來也沒有什麽家底,這次出門又分文沒帶,見了秦大哥沒有賀禮,麵子往哪裏擱?他就盤算著,沿途看能不能見機擄點東西帶上。所以,每逢大家打尖休息的時候,他卻沒有閑著,偷偷一個人跑到附近轉悠,想乘機劫個道,搞點外財。這次剛好就遇到了司馬羅、胡丹兒兩人。

程咬金被胡丹兒打敗,狼狽地回到徐世勣等人休息的地方,老遠就拿口水弄濕了眼睛,假裝號啕大哭:“眾位哥哥哎,小弟受人欺負,差點都沒有命了,你們可要給我做主啊。”

徐世勣等人見程咬金英雄巾沒了,頭頂頭發被削去大半,衣衫不整,都非常吃驚,七嘴八舌詢問緣故。單雄信見大家鬧哄哄地,無法問清緣由,高聲道:“眾位兄弟,大家靜靜,讓程兄弟把話說清楚。”

大家很快安靜下來,程咬金大嘴一咧,帶著哭腔道:“眾位哥哥啊,小弟好慘啊。剛才我見大家休息,一個人無聊,就出去轉轉,不想就走得遠了點,正要回轉,突然被兩個年輕人叫住,喝問我幹什麽的。我想,這兩個娃娃看起來斯斯文文,怎麽這麽沒有禮貌,本來不想理他們,但又一想,我在人家地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回答說,我是隨幾位哥哥去山東看朋友。他們就問我哥哥是誰?我心想,我幾位哥哥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說出來還不把他們嚇一跳?也好挫挫他們的囂張氣焰。我就說,我其中一個大哥就是北九省綠林總瓢把子、鼎鼎大名的大俠單雄信!沒有想到,其中一個小子竟然說:‘我當是誰,原來是不入流的土匪頭子。’我一聽,他怎麽能這麽侮辱大哥,心中惱恨,就要教訓那小子。誰知道,那小子功夫真是不錯,我和他大戰一百個回合,竟然打個平手,我一時性急,出現失誤。唉,你們瞅瞅,我不但沒有教訓到他,還差一點小命也沒有了。那小子放我回來,說讓我告訴大哥,說咱們都是一群草寇、草包,如有能耐就過去跟他們試試身手,他們在那裏等著……”

程咬金這一通胡編濫造之詞,把王伯當、齊國遠、李如珪等人氣得哇哇怪叫,單雄信也氣衝牛鬥,飛身上馬:“程兄弟,你頭前帶路,我去會會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眾人見單雄信上馬就走,也紛紛跨上坐騎,跟了上去。徐世勣聽程咬金眉飛色舞地說話,心知有異,本來要細問的,但見單雄信等人已然出發,也隻好快馬追上。

等大家轉出樹林,徐世勣遠遠看見對麵之人,竟然是司馬羅、胡丹兒兩人,怕雙方一言不合,打將起來,趕緊拍馬衝到前麵,先開口打招呼。

司馬羅和胡丹兒見徐世勣到來,翻身下馬,向徐世勣鞠躬見禮。徐世勣素知司馬羅和胡丹兒的為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傷人的話,其中定有誤會,趕緊下馬,拉著司馬羅、胡丹兒二人來到程咬金麵前,對他說:“來來來,我介紹你們認識。這是自家兄弟程咬金,你們就叫程二哥吧。剛才程兄弟說遇到硬茬,產生誤會,要我們前來幫忙,沒有想到竟然是羅兄弟二人,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啦。”

司馬羅趕緊抱拳行禮道:“原來是程二哥,久仰久仰。在下羅明星,這是舍弟羅明月。剛才不知道是二哥,多有得罪,還望原諒!”

程咬金本來想激將單雄信為自己雪恥,所以瞎編了一通胡丹兒侮辱單雄信和眾位好漢的話,但沒有想到這兩個小夥子竟然是徐世勣的朋友,他深怕自己的謊言穿幫,趕緊握著司馬羅的手說道:“哈哈哈哈,既是徐大哥的朋友,也是我程咬金的兄弟,這真是不打不相識啊。這位小兄弟不僅模樣俊,武藝還十分高強,饒了老程一次,老程甘拜下風,佩服!佩服!以後要多向小兄弟請教!”

眾人原本被程咬金的話激得怒火中燒,要找司馬羅、胡丹兒打架的,但見程咬金咋咋呼呼、轉眼就與別人親親熱熱,搞得大家麵麵相覷,場麵不免尷尬。有幾個通情達理的人見是徐世勣的朋友,下馬見禮,隻有單雄信、齊國遠、李如珪等人怒氣未消,坐在馬背上沒有動。

徐世勣見狀,用密音術對單雄信說道:“單兄弟,實不相瞞,這二人與我有師徒的名分,以我對他二人的了解,他們都是知書達理之人,斷不會無緣無故說出傷人的話語,這其中定有原由。如果不出我所料,很可能是程兄弟找茬在先,一伸手吃了虧,報仇心切,故意編排一統瞎話激怒我們,好讓我們為他出氣。”

單雄信久經世故,見到司馬羅、胡丹兒後,感覺二人不像專橫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輩,程咬金剛才尷尬的神情看在他的眼裏,心裏就約略明白一二,隻是礙於麵子,並不上前見禮,及至聞聽徐世勣傳訊,雙腿一夾馬肚,緩緩驅前。

徐世勣拉著司馬羅、胡丹兒來到單雄信近前,單雄信才翻身下馬,與二人見禮。

司馬羅見那單雄信身高過丈,赤發黃麵,二目如鈴,頭戴英雄巾,身披銅盔銅甲,外罩百花錦袍,腰係獅蠻玉帶,初看之下,隻覺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細看之下,又感覺他麵帶煞氣,無意中神眼看去,卻見他被烏金色氣場包圍,頭頂龍角,身如巨豹,卻麵似豺狼。司馬羅心中咯噔一下,暗忖道:“單大哥蓋世英雄,俠名遠播,為何看上去卻有惡獸 ‘睚眥’之相?”

司馬羅不知哪裏不對勁,見單雄信已經來到近前,來不及多想,揖拜道:“久仰單大哥英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單雄信拉著司馬羅的手,朗笑道:“小兄弟不要多禮。正是不打不相識。今日得兩位青年才俊做兄弟,幸甚、幸甚!哈哈哈。”

徐世勣見誤會消除,便把單雄信、魏征、王伯當、齊國遠、李如珪、尤俊達、梁師徒、丁天慶、盛彥師、黃天虎、李成龍、韓成豹、謝映登、費天喜等一行十四人向司馬羅、胡丹兒二人做了介紹。司馬羅和胡丹兒一一行禮問安。司馬羅舉止大方、言語誠懇,很快贏得大家的好感。

等大家見禮完畢,徐世勣道:“此地離秦瓊兄弟的家不過百十裏路程,以我們的腳力一日即達,但是離秦老夫人壽誕還有四日,大家去早了會攪擾秦兄弟。離此三十裏有一個小鎮叫鳳凰嘴,莫若我們在那裏小住兩日,一來略作休息?二來也可以等等打探鹽綱消息的兄弟們。待正日子到了再一起前去如何?”眾人齊聲說好。

大隊人馬繼續北行不過兩個時辰,眾人走出山穀,在前麵不遠,一座古鎮赫然出現在眼前,遠遠看去,房屋層層疊疊,一眼看不到邊際,顯然規模甚大。程咬金一揚馬鞭,匹馬當先而行,高聲道:“我先去讓酒家備好酒肉,等著眾兄弟,你們要快點來呀……”

眾人行走了大半日,確也餓了,見程咬金前去安排酒食,倒也不錯。等大家進了集鎮,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偌大一個古鎮,竟然空無一人、鴉雀無聲!

司馬羅用神眼看去,也沒有看出這裏與普通的集鎮有什麽不同?他看了一眼徐世勣,徐世勣也正疑雲重重:“一年前,我來過這裏,那時還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古鎮啊,今天是怎麽了?”

正在這時,馬蹄聲響,眾人一看,程咬金回來了,嘴裏嚷嚷道:“我說徐大哥,你帶我們來的什麽鬼鎮子,大白天的,家家都關門閉戶的,我拍了半天也沒有人開門!一個毛也沒見到,簡直是個鬼城!”

“會不會是有人知道我們來了,以為是強盜,都躲起來了?”齊國遠想起自己做強盜時,家家閉戶躲避的情景,忍不住發問。

“齊兄弟說的也有可能,不過,我總感覺有些蹊蹺,估計另有隱情,還須找人問問。”徐世勣手捋胡須,沉思道:“前麵有戶人家姓吳,是這鎮上的中醫世家。我十年前路過鎮子時,正好鬧瘟疫,就借住在吳老伯家熬製湯藥,幫過鎮上的人?後來每次經過,我都去吳老伯家叨擾。眾位兄弟,大家安排手下人就地休息。走,我們看看去。”

徐世勣帶領眾首領來到一個不大的宅邸前,輕拍門環:“吳老伯,您老在家嗎?我是徐茂公。”

過不多時,屋內聽到腳步聲,接著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您是徐道長?”

徐世勣笑著回應道:“吳老伯,是我,徐茂公。”

“吱嘎”聲響,門開了一條縫,從內探出一個老者的頭來,確認是徐茂公,才趕緊把大門打開,把眾人讓到了院子內,又把門栓好、抵上木杠,才顫巍巍地帶大家來到上房。

徐世勣不等坐下,迫不及待地問道:“老伯,這鎮上人都到哪裏去了?出了什麽事情啊?”

吳郎中搖搖頭道:“唉,還不是讓官府鬧的。聽說皇上要修什麽大運河,官府到處抓丁,哪還有人敢在家呆啊?”

徐世勣聞言,十分詫異:“我這幾天在路上已經聽說了,當今皇上要修一條京都到揚州的運河,沿途各縣所有十四歲以上、六十周歲以下男子必須前去挖河,否則軍法從事。但此地不在運河線上,為何也要抓丁?”

“誰說不是,剛開始我們還慶幸,不像運河沿線的百姓,要吃苦受累?不曾想,聽說做苦役的人十有八九都活不下來,運河沿線的百姓紛紛外逃,勞工根本不夠,當地官兵就偷偷越界到我們臨縣抓丁。大家懼怕,都往北逃到濟南府甚至更遠的地方去躲避了。”

胡丹兒忍不住問道:“壯丁都走了,可是婦女、小孩、老人怎麽也都不見了?”

“你有所不知,官府不僅抓丁,婦女、小孩都不放過,女人被軍兵糟蹋,小孩也被人搶走,誰還敢待在這裏?所以要走都一起走了。我是腿腳不靈便,家裏也需要人看門,堅決不走,兒子沒有辦法,才讓我留了下來。”吳郎中眉頭緊皺,皺紋密布的臉更見蒼老。

司馬羅聞聽,不由感慨道:“隋朝基業未穩,年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又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各地貪官汙吏借機坑害百姓,官兵比豺狼還惡。楊廣荒唐如此,民怨積攢久了,必然沸騰,隋朝恐怕不亡都不行了!”

“昏君即已如此,我們不能做指望了。期盼天下能出明君,帶領大家**平賊邪,還天下蒼生和樂康寧才好!”徐世勣有意無意地說著,眼睛掃視著眾英雄。

“誰說不是,如果有一位有道明君願意振臂一呼,帶領大家安定天下,我倒願意鞍前馬後效勞!”魏征附和著,引得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程咬金猛的一嗓子嚷嚷道:“徐大哥、單大哥,你們就帶領大家幹得了,還找什麽明君!我老程願意跟著你們幹。”

“程兄弟噤聲,小心隔牆有耳!”徐世勣示意程咬金聲音小點。“我這幾年行走江湖,親眼看到了楊廣的昏庸殘暴、倒行逆施,朝廷奸佞當道、魚肉百姓,為天下黎民造成的深重災難。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輔保明君,謀取天下,為天下蒼生造福。現如今,各地已經暗流洶湧,欲稱王稱霸的大有人在,隋朝恐怕不會太久了。不過,這些有野心的人中,魚龍混雜。天下不可能有很多人去共有,否則九龍治水、天下就不會太平,遭殃的還是老百姓?天下隻有交給有德有能、代天牧民的真龍天子,才會迎來太平盛世,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如今之計,我們可以借山東祝壽的時機,聯絡各地同道英雄,共同進退,伺機而行,一旦有明君出現,大家共輔保,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眾人同聲道好。

這時猛聽房頂上有人說道:“好哇,爾等大膽,在此密謀造反,不知道這是死罪嗎?”

眾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