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俠士義勇除淫賊 俊傑投緣結金蘭

司馬羅和胡丹兒辦理完揚州事務後,決定赴徐世勣之約,前往山東曆城為秦瓊母親祝壽。因為離秦母二十八日壽誕之期還有十餘日,兩人見時日尚早,也不用急著趕路,便購買了兩匹馬,沿官道並轡北上。

中秋前夜,司馬羅和胡丹兒來到宿豫縣城。宿豫處在駱馬湖和洪澤湖之間,曾是西楚霸王項羽的故鄉,自古便有 “北望齊魯、南接江淮,居兩水 (即黃河、長江)中道”之稱,交通十分便利,商貿發達。兩人盡量低調行事,尋得一處小客棧便住了下來。

夜半時分,司馬羅正在打坐,突然聽到屋脊之上有輕微響動,似有夜行人。他立即越窗而出,飛身上了房頂,隻見遠處一個身影快速前移?他正要跟蹤前去,突聽身後衣袂聲響,卻是胡丹兒也發現異狀,上了房頂。兩人交換一下眼色,直接向前麵夜行人行走方向悄悄追了下去。兩人輕功超絕,很快便追上了前麵之人,隻見那人衣著華麗,在月光下熠熠生輝,行走在屋脊之人縱高躥低、如履平地,顯然輕功甚好。司馬羅見此人似乎在搜尋什麽,卻又並不刻意隱蔽行藏,顯得十分奇怪。

司馬羅和胡丹兒跟蹤不久,那人來到一處深宅大院,翻過院牆,消失不見?兩人追至大院門樓之上,觀察了一陣,沒有發現動靜,正猶豫要不要退回客棧,卻見那錦衣人從一棟兩層的閣樓之上閃身而出,又上了房頂,手裏拎著一袋東西、肩上扛著一個粉紅色物體,卻原來是個江洋大盜。兩人正要現身阻攔,對麵卻突然出現一個華服少年,折扇一展,攔住了那錦衣人的去路。

錦衣人先是一愣,隨後把肩上粉紅物體卸下,放在屋脊上,手中包袱也丟在一邊,陰仄仄地怪笑道:“今天真是吉星高照,剛虜獲一個美嬌娘,又送上一個粉嫩的雛兒,大爺都喜歡,索性都收了你們!”說完,十指齊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向對麵的華服少年抓了下去,顯然在手指上套了精鋼爪之類的獨門兵器。那華服少年毫不畏懼,羽扇一展,推擋之間,與來人戰在一處。

十餘招之後,隻見華服少年似乎不敵,轉身欲走,那錦衣人豈容他走,跨步探爪,就向那華服少年背心抓去。

“小心!”司馬羅見情勢危急,急忙開口示警。他的話音未落,就在電光火石之間,華服少年身形回探,堪堪躲過錦衣人的襲擊,手中羽扇收攏,“哢嗒”一聲輕響,寒光一閃,扇柄暴長數倍,露出寒森森的利刃。隻聽那錦衣男子突然慘叫一聲,雙手捂住下體,身子卷縮成一團,滾落下地麵。但就在落地的一刹那,竟然又彈射而起,飛過院牆,消失在院子後麵。

那華服少年一展身形,追了下去,臨走之前,看了司馬羅一眼。司馬羅聽那華服少年道:“多謝仁兄提醒!采花賊劫掠了一個女孩,請替我把她送回去,後會有期!”

司馬羅和胡丹兒來到剛才兩人激戰的地方,發現屋脊上躺著一位粉紅衣服的少女,衣衫不整、酥胸微露,還在昏睡中,顯然是被點了穴。司馬羅趕緊背過臉去,對胡丹兒說:“丹兒,你把這女孩送回房間去吧。”

胡丹兒見司馬羅的窘態,掩麵而笑,她夾起那昏迷的少女,回到剛才采花賊出來的房間,把她放在**,伸手解開她的穴道,那少女兀自熟睡著。胡丹兒見沒有異樣,把那**賊落下的一個包裹也放在床頭,悄然離開。

第二天正好是中秋,司馬羅和胡丹兒沐著秋日暖陽,說說笑笑,信馬由韁,傍晚時分,就來到彭城。二人隨著入城的人流,進入城門。

彭城東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齊魯,城市雖不大,但商賈往來頻繁,市井繁華。此時,彭城到處張燈結彩、鞭炮聲此起彼伏,家家喜氣洋洋,共慶團圓佳節。

兩人見街上人多,怕馬兒踩踏逛街的人,便翻身下馬、牽著馬兒,溜溜達達往市中心而去。正走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帶著幾個仆從攔住去路,拱手施禮道:“冒昧打擾二位少俠,老奴楊安這廂有禮了。我家主人吩咐我在此恭候,有請二位少俠過府一敘。”

司馬羅和胡丹兒一交換眼色,明白兩人在此地都沒有熟人或朋友。司馬羅道:“老丈請了,我二人在此地並無朋友,不知你家主人是誰,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楊安又施禮道:“我家主人吩咐,他與二位少俠有一麵之緣,也算相識。請二位毋庸多慮,等見到我家主人,一切便知。”

胡丹兒嗔道:“你家主人如是舊識,為何不親來相見?何必藏頭露尾!這是待客之道嗎?!”

楊安被胡丹兒搶白,並不惱怒,仍然畢恭畢敬地施禮道:“少俠不必生氣,我家主人確是一片至誠,在家中略備薄酒,恭候二位大駕光臨。來時主人吩咐:如果兩位少俠見疑,他願意親自前來恭請。我這就回去稟報。”說完轉身欲走。

司馬羅朗聲道:“老丈不必了,恭敬不如從命。勞煩您老前麵帶路,我二人前去便是。”

“好嘞,兩位少俠這邊請。”楊安聞言大喜,躬身行禮。司馬羅不再說話,牽著馬率先而行?胡丹兒見狀,知道拗不過他,微微一跺腳,無奈地跟了上去。

楊安小步上前,在前麵帶路,他所帶的家人,分別從司馬羅、胡丹兒手中接過馬韁繩,牽馬跟在二人身後。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一個高大的院門前,不用那管家叫門,大門吱吱有聲,從內打開,門兩邊各有一個門童站立,躬身向客人施禮。楊安站在廊下,再次鞠躬,右手往門內一攤,請司馬羅、胡丹兒入內,又吩咐隨從照看好客人的馬匹,喂足上好食料。

司馬羅、胡丹兒雖然滿腹狐疑,甚至猜想又是敵人設下的圈套,但抱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態度,昂然而入。兩人隨楊安前行,沿著遊廊七彎八拐,進入內府。在回廊盡頭,出現一片開闊的池塘,塘內遠岸處荷花已枯,卻不淩亂,近岸處還有幾許紫紅的馬蹄蓮浮在水麵,別有韻味。在池塘中央有個亭台,亭子單簷六角,四麵通透,亭內透出暖暖的燈光,燈下似有個人影。

楊安帶著司馬羅和胡丹兒,輕步來到亭前。

此時,天色已暗,一輪圓月初生,隱在亭子飛簷後。在亭台天井大梁上,懸掛著一隻八角絹絲的吉祥如意宮燈,把亭台照得亮如白晝。隻見亭台中央有一個方桌,上麵擺著幾樣精致的零點。在亭台一角,支起一張古琴,一個華服男子側對著他們、麵向池塘,端坐在琴前,猿臂舒展,正在撫琴,男子身邊侍立著一個俊俏的丫鬟。

楊安見那男子正在聚精會神地彈琴,不便打攪,歉意地向司馬羅和胡丹兒一鞠躬,正要開口。司馬羅示意楊安不用說話,便靜靜地站立在亭前。

司馬羅在黃龍山時,曾隨著山寨中人學過吹簫,雖不精通,但也算粗通音律。隻聽得一曲悠揚的琴聲直入耳膜,那琴音巍巍洋洋,氣韻自然,曲調抑揚高下,意味無窮,卻正是千古名曲 《高山流水》。那人彈罷一曲,曲風一轉,曲調變得沉鬱而激揚,邊彈邊詠道:“疇昔國士遇,生平知己恩。直言珠可吐,寧知炭欲吞。一顧重尺璧,千金輕一言。悲傷劉孺子,淒愴史皇孫。無因同武騎,歸守霸陵園。”正是庾信的 《詠懷》。

司馬羅運功觀察,隻見那男子被淡紫和淺黃色交織的氣場籠罩,狀如鸞鳳、又似金雞,巨大雙翼時展時收,顧盼之間,雙目湛然,竟然內生雙睛,頗似上古瑞獸 “重明鳥”,心中不禁感覺詫異。

那男子詠罷,似乎意猶未盡,扶著琴長歎一聲,無意中一抬頭,瞥見司馬羅和胡丹兒站在亭外,趕緊起身迎出亭台,來到二人麵前,抱拳揖拜道:“哎呀,不知二位仁兄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司馬羅隻見那人長身玉立,頭戴軟紗秀士巾,身穿蘇繡錦袍,腰係文武雙穗絛?再往臉上看,真是皮膚白皙、秀眉朗目、鼻梁英挺、皓齒朱唇,一派俊美貴公子的不凡氣度。司馬羅初看之時,便覺麵熟,突然想起,此人竟然是昨天晚上在宿豫截擊采花大盜的少年。

司馬羅正待還禮,卻聽胡丹兒質問道:“不要和我們玩什麽花招了,一會兒彈琴、一會又吟酸文。你找我們到底何事?”

那少年不以為忤,微微一笑,又施禮道:“昨日夜間,與二位仁兄匆匆一麵,因事情急迫,無暇敘談,甚為遺憾。今天正好乘這中秋月圓之夜,與二兄暢快一晤,不亦幸事!”

“喔,對了,你是昨天在宿豫的那個人。你是不是一直在追蹤那**賊?後來捉拿住了嗎?”經那少年提醒,胡丹兒也認出他是昨晚截擊采花大盜的人,敵意略消,禁不住追問後來的情形。

“唉,說來慚愧!二位仁兄裏麵請,我們先坐下,容我慢慢細講。”那少年把司馬羅、胡丹兒二人請入亭台內,在方桌前坐下,又親自為二人斟上香茗,才繼續說道:“最近山東一帶出現了一個采花**賊,仗著一身極好的輕功,肆意妄為,奸汙了不少良家婦女,甚至有些妙齡女子在家中莫名其妙失蹤,弄得當地人夜夜不寧。百姓無奈告官,官府派人緝拿一陣後,竟然再無下文,那**賊反而更加囂張。我聽說後,讓手下人多次設伏、誘捕,都被他溜了。後來,那**賊見山東一帶防備森嚴,就往南竄,我們一路追蹤,來到淮北。前日得到消息,**賊潛入宿豫,已經多次踩點,最後看中了城中大戶潘員外的女兒,估計昨夜要行動。所以昨晚我就親自在潘員外家埋伏。沒有想到,那小子武功確實不弱,被我扇劍刺傷後,居然還能逃跑。我追了一陣,眼看就要追上,那**賊竟然跳入護城河中不見了蹤影。我在河邊守候多時,不見出來,隻好作罷。我本來想要先廢了他的人,讓他一輩子幹不成壞事,再廢了他的武功,等從他身上找到失蹤的女子後,把他送到宮1001bb官府做太監,不想最後還是讓他跑了。昨晚危險之時,承蒙兄台好意提醒,在下感激不盡。”那少年說完,鄭重地向司馬羅抱拳致謝。

司馬羅見狀,也抱拳還禮:“兄台客氣了。昨天我兄弟兩人也是碰巧看見那夜行人路過,覺得行蹤怪異,便追了下去,初始還以為是普通的盜賊。當時,我們見賊人從那大戶家裏出來,本來也要現身捉賊,不想兄台搶先一步,截住了那賊人,我們隻好躲在暗處觀戰。幾招過後,兄台轉身就走,月光下我正好看見那賊人竟然從背後下了殺手,一時擔憂,才出聲提醒,沒有想到,卻是兄台的計謀。我情急之下,差點壞了兄台的大事。嗬嗬嗬。”

“哈哈哈。算了,不談那破賊了,免得他影響了我們的心情,辜負了天上這嫦娥仙子。”那華服少年一指天上的一輪滿月,爽朗一笑:“鄙人姓王名京,乃長安人士,不知二位兄台高姓大名?”

胡丹兒正要開口說話,司馬羅一抱拳道:“在下羅明星,這位是舍弟羅明月,我兄弟二人乃江夏人士,意欲北上山東,為家伯母祝壽,路過此地,還望兄台多多關照!”

王京爽朗一笑:“哈哈哈,幸會幸會。關照倒不敢。我昨日見二位仁兄在屋頂時輕功卓絕,功力深厚,有意結納,隻是怕打草驚蛇、不得其便。不曾想,今日下午進彭城時,竟然發現二位仁兄也進城來,鄙人非常開心,我留下管家迎接二位仁兄來府上小敘,自己先回家恭候。失禮之處,還望二位仁兄見諒。”

司馬羅再次抱拳回禮道:“哪裏哪裏,兄台多禮了。我兄弟二人第一次來貴地,人生地不熟,虧得仁兄不棄,以禮相待,我兄弟二人自是感激不盡!”

“哈哈哈,明星兄,我們如此禮來禮往,倒顯生分啦。”王京按下司馬羅的拳頭:“今日正逢中秋之夜,皓月當空,星光燦爛?又恰有明星、明月二兄駕臨,此真乃天意也。我聊備薄酒,如二位不嫌棄,我們暢飲一番,對酒當歌,不亦快哉?馨蘭,快快把酒菜擺了上來。”王京說著,向外一拍手。

“諾!”一直侍在一旁的丫鬟答應一聲,出了亭子。很快,仆人送上一桌豐盛的酒菜。

司馬羅想,既然已經入席,就不要再推辭,遂抱拳謝過。王京端起酒壺,分別把司馬羅和胡丹兒麵前的酒杯滿上,再斟滿自己的酒杯。那酒呈淡淡的黃色,散發出濃鬱的香氣,讓人頓生垂涎之感。王京雙手捧起酒杯,自胸前平推而出,分別麵向司馬羅、胡丹兒一揖拜,道:“有緣和二位仁兄相識,幸何如之!來,小弟先敬二位仁兄。”說完,一飲而盡。

胡丹兒對司馬羅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飲酒,以防有詐。司馬羅裝著沒有看見,舉杯欲飲。胡丹兒情急之下,在桌子底下暗暗踢了他一腳。司馬羅卻一仰脖,咕嘟一聲輕響,也滿飲一杯,朗聲笑道:“哈哈哈,好酒!好酒!”氣得胡丹兒一扭頭,不再看他們,獨自生氣。

“哎?明月兄,你怎麽不飲啊?”王京見胡丹兒坐在一邊,滴酒未沾,便要勸酒。

“王兄,我弟弟不善飲酒,就讓他自便吧。來來來,我回敬王兄一杯!”司馬羅借敬酒之機,替胡丹兒搪塞過去。這樣一來,司馬羅和王京便推杯換盞,你來我往,越喝越開心,話也漸漸地放開了,從朝廷軼聞到民間趣事,無所不談。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胡丹兒看著司馬羅沒有異樣,也漸漸放鬆了警惕,此時感覺腹中饑餓,便悄悄在一旁悶聲吃菜。

轉眼之間,兩壺酒已經下肚,王京再次把司馬羅和自己的酒杯斟滿,突然站起身,道:“明星兄、明月兄,我和二位仁兄可說是一見如故,今天有緣相聚,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鄙人鬥膽,有個提議:如若二位兄台不棄,咱們可否仿效劉、關、張桃園結義之舉,歃血為盟,義結金蘭?如能得二位仁兄俯允,也算人生一大樂事也。”王京說完,誠懇地看著二人。

“算了吧,看你這打扮,看你住的宅院,不是王孫,也必是大戶人家,非富即貴,我們山野鄙夫,可高攀不起您哪!”胡丹兒唯恐司馬羅應允,趕緊搶過話頭。

王京聽聞胡丹兒之言,哈哈一笑,道:“我父確實在朝為官,但他老人家也是一身清廉,家中並無多少產業。這間宅子是家父好友的宅邸,我隻是暫借幾日,這裏除了丫鬟馨蘭、管家楊安是我家的,仆人都是父執的,所以我不能算富。況且,我等有緣相識,情投意合就是兄弟,又何必像那世俗之人,拘泥於出生、門第?”

“仁兄如果不嫌棄,我兄弟二人願意與仁兄結拜!”司馬羅見王京英氣勃勃,性格開朗爽快,氣場亦非奸邪之輩,又是一片至誠,也有結納之意,所以不待胡丹兒答話,一口應允。胡丹兒見司馬羅如此,縱有不悅,也不好再說什麽。

三人交換庚帖,司馬羅年方二十二歲,居長,成了大哥?王京二十歲,行二?胡丹兒十九,最小。

王京吩咐馨蘭在亭外擺上香案、備好香爐、呈上貢品。三人麵向皓月,焚香禱告,歃血盟誓:“皇天後土在上,我羅明星、王京、羅明月自願結為異姓兄弟,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願遭天譴!”

三人祭拜完天地,又行兄弟拜見禮。禮畢,王京命人換過餐食,重新入席,從此便以兄弟相稱,把酒言歡,盡興而散。司馬羅向王京告辭出府,王京卻早已經在府上安排了客房,讓二位兄弟就在府中下榻。司馬羅見推辭不掉,就索性答應住下了。

馨蘭挑燈引路,王京送司馬羅、胡丹兒來到客房,親自安排婢女奴仆服侍兩位兄弟就寢。司馬羅感覺婢女服侍之下無法安眠,便謝過王京,堅決要求王京把丫鬟仆人撤下。王京沒有辦法,隻好依允。臨別時,王京約定明天一起早餐再聚。

等王京帶著馨蘭、婢女仆人離開,胡丹兒來到司馬羅房間,埋怨道:“羅哥哥,我們還沒有搞清王京是什麽人,喝酒都已經很冒險了,居然還結拜成兄弟,是不是太草率了?”

司馬羅已經斷定王京是同道中人,逗她道:“我看二弟英姿勃發,一身正氣,甚是喜歡,所以願意結拜。丹兒妹妹為什麽懷疑他,是不喜歡他嗎?”

“還一身正氣呢?我看是一身邪氣還差不多!就說昨天晚上那事吧,那**賊雖然可惡,索性就一劍殺了他,王京居然、居然……”胡丹兒想起王京閹割采花賊一事,卻說不出口。“唉,還讓人做太監。”

“哈哈,這也正常啊,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那**賊下輩子都不敢再做壞人。”司馬羅笑道:“二弟手段促狹了一點,但卻即懲罰了惡人,又留下了活口,以便追查失蹤少女,這也不能說有邪氣呀。”

“這個就算你有道理,那他堂堂一個男人,帶個書童不好嗎?需要帶個貼身丫鬟跟著嗎?看著就別扭!還有,他身上竟然有香味,說話也帶點女氣,這種脂粉男人,哪有男子氣概!”胡丹兒雖然不得不與王京結拜為兄弟,但對他總是看不順眼,有種莫名其妙的排斥心理。

“哈哈哈,我看那馨蘭雖是丫鬟,但長相秀美、舉止端莊、落落大方,如果不是在二弟身邊,放在別的地方,一點也不比大戶人間千金小姐差。書童也好,侍女也罷,他們是主仆,相處在禮教範圍內,也無不妥啊。”司馬羅見胡丹兒仍然一臉的不服氣,繼續道:“二弟說話幹脆利落,喝酒也豪爽,又哪裏像女生?至於你說的什麽身上帶香味啊,我還真沒有留意。就算如此,你想啊,二弟是官宦之家,和咱們江湖之人不同?他出身富貴,家中難免講究一些。隻要他行事中正,為人光明磊落,縱有些脂粉氣也不算什麽呀。”

“你就會替別人說話。”胡丹兒鼓起小嘴,嘟囔著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司馬羅和胡丹兒剛練完功回到房間,王京果然親自前來,請二人共進早餐,餐後三人結伴出遊。王京帶領二人遊曆了彭城各地,一路走、一路做了詳盡介紹,說起彭城的曆史典故,如數家珍。即使胡丹兒對他仍然有抗拒的心理,也暗自歎服他博聞強識、見解不凡。

王京越表現出不同凡響,胡丹兒越覺得不踏實?她一再暗示司馬羅時日不早,需要動身北上。司馬羅見時間略有富餘,加之王京誠心挽留,自己也與他有聊不完的話題,遂不急於辭別。

第三天天光蒙蒙亮,司馬羅和胡丹兒照例早起,在偏院內練劍,“羅漢伏魔十八式”剛演練完畢,猛聽有人鼓掌叫好,兩人循聲回頭看,卻是王京。

王京挎著一把寶劍,抱拳行禮道:“大哥、三弟,我自幼酷愛劍術,每日必聞雞起舞,今日本想過來邀二位兄弟一起習練,不想撞見大哥、三弟在此練劍。二位兄弟劍術高超、配合得天衣無縫,太精妙了,愚弟本該回避,隻是看得邁不開步了。如有冒犯,兩位兄弟原諒。”

胡丹兒一見王京出現,就充滿警覺,對於他 “偷”看自己練劍,本就不滿,見他主動挑明,便要數落他幾句。司馬羅其實早已經注意到王京出現在偏院門口,故意裝著沒有看見,這時見胡丹兒要發作,趕忙製止了她,向王京抱拳道:“我們這微末之技,不值一提,因為長期切磋,練得熟一點而已。二弟不是外人,也就不存在回避的道理。”

“大哥寬宏大量,二弟謝過。”王京鄭重其事地再次抱拳行禮,又道:“我今日早起,本來想邀兩位兄弟一起練功,順便切磋切磋的,不曾想你們已經對練上了。不知大哥、三弟可否賜教?”

司馬羅慨然應允道:“二弟如果不嫌棄,我先陪二弟走幾招。”

王京也不客氣,拔出寶劍,擺好起手式,道:“大哥,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劍走中宮,卻刺向司馬羅頭頂上方,顯然是禮讓。司馬羅微微一笑,滑步躲開,寶劍在手,回了一劍。兩人剛開始還相互禮讓試探,到後來出劍越來越快,司馬羅使出家傳 “六十四路太極劍法”,以攻為主?王京則避其鋒芒,見招拆招、以快取巧。隻見兩個身影攪在一起,難分彼此。轉眼間,百招過去,兩人突然分開。

司馬羅泰然而立,收劍入鞘,大氣不喘,拱手道:“二弟好劍法、好功力,承讓!”

“大哥武功精湛,內力渾厚,如此重劍,卻舉重若輕,小弟甘拜下風。”王京氣息略重,舒了口氣,躬身還禮後,又指著胡丹兒,笑道:“三弟,我還想和你切磋一下,不知允否?”

胡丹兒雖不情願,但看王京與司馬羅交手時,劍法高超、步伐巧妙,起了爭勝之心,遂拔出木劍,走到當場,鞠躬之後,也不和王京客氣,挺劍就刺。王京閃身避開,揮劍回擊,兩人便戰在一處。

胡丹兒在揚州被觀音菩薩開示後,為了盡快達到 “人劍合一”的境界,一路苦練 “羅漢伏魔劍法”,如今已經非常熟練。二人這番較量,與剛才和司馬羅的戰況又自不同,兩人均劍法高明、招數精妙、身法靈動。司馬羅無意中用神眼看去,宛如一綠一粉兩隻鸞鳥上下翻飛,更加賞心悅目:胡丹兒形如丹頂鶴,身影藍中帶綠,五色翅膀,炫彩奪目?王京則鳳頭蛇頸,龍爪鸞尾,全身粉彩,絢麗多姿。

轉眼便過了百招,王京突然跳出圈外,拱手道:“三弟武功高強,承讓、承讓。”他連戰兩場,氣不大出,顯然功力十分精純。

胡丹兒比試之下,雖未落敗,但已經明白,王京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她曾被奶奶耗費數十年內力打通任督二脈,沒有想到王京也達到這層境界,不由心悅誠服地道:“二哥武藝高強,內力深厚,小弟佩服。沒有想到,你一介貴公子,卻有如此功力,令人刮目相看,我想令師尊一定是位高人。不知二哥師承何人,可否告知一二啊。”

“哈哈哈,不瞞大哥、三弟,我父親為我請過幾位老師,但我的師父其實隻有一位,她是方外高人、世間隱士。她老人家在我很小的時候,因偶然機緣把我收到門下,每晚到我家中,指導我練功,但要求我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能告訴別人學武的事情、包括我的父親。等我長大了,慢慢才知道她老人家的名號。師父一直不讓我提她的名諱,所以時至今日,連我的父親都還蒙在鼓裏,還以為他請的師傅教了我這一身功夫呢。”王京笑著眨了一下眼,見胡丹兒有點失望,又繼續道:“但大哥、三弟不是外人,我隻說她老人家是個女俠,想必你們應該就明白我所指了。”

司馬羅、胡丹兒一聽,馬上明白了:在當時能稱為方外高人、世間隱士的女俠,非紅拂女莫屬,也隻有她才能**出王京這樣的弟子。胡丹兒一聽王京是紅拂女大俠的弟子,知道必是品行端正、行俠仗義之人,對他的好感增加了幾分。

三人此後談文論武,相互切磋印證武功,相處日益融洽。到後來,司馬羅幹脆把“羅漢伏魔十八式”劍法也教給了王京。王京悟性極高,很快也能熟練運用。

王京與胡丹兒切磋劍法時,見胡丹兒木劍能隨心所欲變換大小、輕重、質地,非常好奇,開口借過來一用。胡丹兒把木劍變為大小、重量稱手的樣子,交給王京,王京使了起來,居然得心應手,仿佛就是他稱手的寶刃,毫無違和之憾。司馬羅看了,自忖自己借用桃木劍時,也難以達到這樣的境界,不由暗暗稱奇。

這樣又過了兩日,第五天中午,三人用過午膳,正在池塘中心的亭中飲茶敘話,楊安突然出現,躬身施禮,向王京呈上一封書信。王京當麵拆開了,很快看完書信,沉吟片刻,抱拳道:“跟兩位兄弟相見恨晚,本來要留你們再盤桓些時日,隻是剛才管家送來家父密信,命我前往揚州,另有要務處理,需要即刻動身。二位兄弟在府中再小住幾日,我回來後再和大哥、三弟喝酒敘話,如何?”

司馬羅道:“二弟如有要務,就請自便,無須顧慮我們?況且,家伯母壽辰之期將至,我兄弟二人也需即刻前往,正要和二弟辭行。如此甚好,二弟去辦事,我們也北上山東拜壽,他日再聚不遲。來日方長,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