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主任幫朋識友

胡景秋家,柳媽在焦急地等著胡景秋下班,她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她著急了,心想:“怎麽回事呢?不會出什麽事吧!如今雖然解放了,但聽說外麵還很不太平,經常有壞人出來搞破壞,特別是兩次停水,聽說都是暗藏的特務們幹的!”她越想越害怕,就越擔心胡景秋的安危了。

景秋一夜未回來,柳媽也一夜沒睡,她兩眼布滿血絲,一早就又愣愣地站在門口等著景秋歸來。她原是無為農村一位鄉下婦女,42歲那年因無為大堤缺口,淹了整個下九連,家鄉變得一片汪洋澤國,丈夫和一對兒女都被洪水卷走淹死了,她命大,不知怎麽沒被淹死,被人救了起來。這時她才知道這次無為大災淹死了幾萬人。她被人救起後送進了難民收容所,因無家可歸,就在齊陽做起了保姆工作。先後換了好幾家。因為她能幹,力氣大,什麽活都能幹。每到一家都留下很好的印象。後來是她在一家大戶人家當保姆被她的舅舅楊幹才看上了,覺得她好,特意把她從那大戶人家挖來給了自己侄女當保姆……柳媽果然是個非常信得過人,不僅保姆工作做得好,而且心腸特別好,會愛人、關心人、體貼人。幾年下來。她和胡景秋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她把她當女兒,她把她當母親。兩人相親相愛,相濡以沫……

她望眼欲穿,站累了又換個姿勢。她覺得眼皮在跳,她不停地揉著眼睛。

快到中午的時候,老方沒精打采地走來。

柳媽老遠就一眼看見,欣喜地衝上去,喊道:“方師傅,你可來了?你見到我們家景秋了嗎?她怎麽一夜沒回來?”

老方心情沉重地走近柳媽,望著她歎口氣,搖搖頭。想說什麽沒說出來。

柳媽見狀,心頭一沉,猜到是出什麽事了。但她仍沒有往壞處想,隻是試探地問道:“她……她是不是突然生病了?”又自己搖搖頭:“不對!她……她是不是出……出什麽事了……”

老方點點頭又搖搖頭,氣憤地喊道:“她……她讓周主任給拘留起來了!”

柳媽聞聲大吃一驚,“啊”的一聲,差點暈倒:“這……這又是為了什麽呢……”

軍管會辦公室裏,劉誌祥滿臉通紅,激動萬分。他顧不得尊敬首長了,他不客氣地大聲責問著周金水:“老周!你……你這做法也太武斷了,太欠考慮了!我想不通!”

“你叫什麽叫?想不通慢慢想。”周金水理由十足地反駁道:“我一點不武斷!我是有證據的!”

劉誌祥毫不示弱,更加氣急敗壞地說:“證據,證據,你一天到晚就是證據。難道就沒有假證據嗎?”

周金水掏出請柬往桌上一拍說:“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麽?這能是假的嗎?國民黨齊陽市政府的大印蓋在上麵,白紙黑字,還有紅彤彤的大印,難道是假的嗎?如果他倆心裏沒有鬼,為什麽他倆到現在都不主動交代?為什麽?”

“這……”?劉誌祥一下子被問住了,答不出來。

周金水得理不撓人,進一步逼問著劉誌祥:“你說話呀!你怎麽啞巴啦?”

劉誌祥沉思有頃,突然想道:“好,就依你說,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問你,這麽機密的文件,李二柱是從哪兒弄來這個?嗯?這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啊?”

這一次輪到周金水回答不出了:“這……”

胡景秋家。柳媽抱不平地對方師傅說:“他周副主任這樣做太冤枉人了!什麽請柬?她根本就沒接,她一心盼望著解放,盼望著有個安穩的世界,能做出點事業。”她跑進房間搬來一大垛的圖書資料,“你看看,方師傅,她已是30歲的人了,至今還單身一人,她容易嗎?她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因為她的心思全用在她熱愛的事業上!這些日子,她一直還在自責,因為圖紙是從她手裏被壞人騙走的。為了彌補,為了能盡快搞出新圖紙,不讓敵人再斷水,叫什麽碎……敵人的陰謀……”方師傅接上說:“叫粉碎敵人的陰謀。”

柳媽不好意思地笑道:“對!叫粉碎敵人的陰謀。她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十二點。看書,畫圖,查資料。她為了什麽?她就是為了搞破壞嗎?破壞自己喜愛的東西!這話能說得通嗎?方師傅!”

柳媽的一席話把老方徹底說明白了,他懊惱不及說:“唉!這事差點把我也給搞糊塗了,搞不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柳媽理直氣壯地說:“這事我不糊塗,我搞得清,我找周副主任去,我要替景秋鳴不平。”說著就衝出了門,連門也沒有鎖。

“柳媽!我陪你一道去!”老方在柳媽後麵跑來。

水廠的地下室很大,陰暗潮濕,在國民黨時期這裏曾是一座關共產黨犯人的據點,關過許多齊陽市的地下黨人和進步學生。現在卻關進了齊陽市水廠的工程師胡景秋和會計張士謙。說他們倆是國民黨安排潛伏下來的特務,他們倆現在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李二柱的目的達到了,得意地在門口來回地走著。

牛四虎哼著小曲從外麵走來,老遠就舉手報告,說:“李隊長,外麵有個戴鴨舌帽的人找你。”

李二柱一聽就知道來人是誰,點點頭說:“哦!我知道了。”對牛四虎吩咐道:“你在這兒看著。”叼著煙廠向大門口走去。

廠大門口外的一個香煙攤邊,那戴鴨舌帽的人就是又裝扮成工人的姚成,他假裝在買香煙,看見李二柱走來,裝著借火點煙走近李二柱,兩人互相點了下頭,向一個胡同裏走去。

一進胡筒,李二柱就低聲問道:“有什麽新的指示嗎?”

姚成把頭上的鴨舌帽向下拉了拉,表揚他說:“幹得不錯,地頭蛇讓我表揚你。”

李二柱掐滅煙蒂,另有心思地說:“我想見地頭蛇。”

姚成搖搖頭說:“現在還不行!地頭蛇最近忙得很。他讓我轉告你:借這個機會對胡、張二人手段要再狠一點,嫁禍於姓周的,混淆視聽,轉嫁仇恨,讓他們倆從心底憎恨共產黨,誓不與共產黨合作。幹好了有重賞!”

李二柱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聽到有重賞,眼睛立刻放出光,追問道:“什麽重賞?能帶我到台灣去嗎!”

軍管會辦公室裏,劉誌祥和周金水還在激烈地爭吵著,誰也說服不了誰。劉誌祥雖然對周金水的做法非常不滿,可他是上級,他要怎麽幹還是怎麽幹……

劉誌祥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而且也很自信,他覺得周金水錯了,還要一意孤行。他沒有辦法隻有苦口婆心地勸:“周副主任,你想過沒有?你竟然把胡工程師和張會計交給李二柱看管,萬一他們心狠手毒,發生了什麽意外怎麽辦?看你怎麽向文主任交代?怎麽向組織交代?向齊陽市人民交代?”

周金水一言不發地在屋裏踱著,沉思著。

劉誌祥不厭其煩地說:“周副主任,文主任的許多分析是對的,你不能再用過去的老辦法來套今天的特殊情況了……”

突然,門外走廊上傳來喊聲:“周副主任呢?我要找周副主任。”柳媽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周金水不認識柳媽,突然看到一個老太太發瘋地跑來,驚詫地問道:“你是誰?你是來幹什麽的?”

老方一步跨進介紹道:“她是胡工程師的保姆叫柳媽。”

劉誌祥也是第一次見到柳媽,但他早就聽說過。他趕忙熱情地走上前,並遞過凳子,老熟人似的說:“哦,是柳媽,快請坐。別急,先坐下歇會。”

周金水不滿地瞪了老方一眼:“你把她帶來做什麽?”

柳媽剛坐到劉誌祥遞過來的凳子上,一聽周金水要責怪方師傅,一下子又蹦起來,冷笑笑問道:“哦!你就是周副主任啊!聽景秋經常提到你。你別怪方師傅,我是自己來的,跟方師傅無關。”

周金水見此情形也不敢怠慢,也趕忙走近柳媽,語氣變得親切地說:“柳媽媽,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責怪方師傅的意思。聽文主任說你也是苦人家出身,當前這是場階級鬥爭,你不能感情用事,不能……”

他沒有說完就被柳媽打斷了,她又氣又急質問道:“什麽感情用事?什麽階級鬥爭?我一個保姆,我不懂,我隻知道景秋姑娘她是好人,我跟她整整四年了,她把我當媽媽,我把她當女兒。她做什麽事我不知道?她連某個男人對她不懷好意回來都要告訴我。你說她是壞人,是特務打死我也不想信。”

周金水仍心平氣和地開導她:“柳媽媽,你太單純了,她做的一些特務活動,怎麽會告訴你呢?是絕對不會告訴你的!”

柳媽聽後更生氣了,一下子火了起來,瞪起眼睛詰問道:“什麽?特務活動?她有特務活動?你!……你才認識她幾天?你有我了解她嗎?她舅舅三番五次勸她走,到香港或者到台灣,她不僅一口拒絕,還勸她舅舅不要再為國民黨賣力,勸他起義歸順你們。”

周金水馬上問道:“誰能證明?你說的這些誰能證明?”

柳媽一拍胸脯說:“我!我能證明!”看樣子她豁出去了。

周金水望著柳媽搖搖頭,冷笑道:“你?你證明沒有用!”

柳媽突然覺得她無能為力了,氣急敗壞地喃喃地說:“這……你,你和文主任都是解放軍,為什麽……為什麽對胡工程師就有著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為什麽……”

水廠的地下室裏,一片烏煙瘴氣,正義在這裏完全被泯滅了。沒有公正,壞人當道,還象是沒有解放的舊社會。

馬成功、牛四虎拿著棍子分別走近胡景秋和張士謙,窮凶極惡地望著他們倆。看樣子他們倆今天趙要死在這兒了。黑森森的地下室,四周窗子都緊緊地關著。一盞15瓦的小燈泡把這裏照得昏昏毫毫。求助無門,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能聽到。

麵對著他們手裏握著茶杯粗的棍棒,胡景秋和張士謙心裏都有些不寒而怵。他們倆幾乎同時驚詫地問道:“你們想幹什麽?你們……來人啦!打人啦!”

站在地下室門口的李二柱見怪不怪,熟視無睹。他抱著雙臂,晃著腿,對地下室裏傳來的喊聲大聲回答道:“我是奉周主任指示,對你們這些壞人實行專政。專政?懂嗎?就是揍,狠狠地揍。”

胡景秋驚恐地喊道:“啊!你們真把我們當階級敵人了。”

馬成功首當其衝,舉起棍子先打了胡景秋一下,高舉輕下,看樣他對胡景秋還是客氣的。接著一棍子打在張士謙身上就重了,痛得他牙直呲。為了求生他不得不大聲喊道:“你們不是周主任派來的嗎?共產黨是不作興打人的!”

李二柱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他對張士謙冷冰冰地說:“共產黨不打好人,專打壞人。打!給我狠狠地打!”

話音剛落,又兩棍子重重地落下。張士謙在地下滾著,喊著:“啊喲,疼死我了,冤枉啊!”接著棍子象雨點落在他的腿上,身上。

李二柱趾高氣揚,“哈哈”笑道:“越喊冤枉越打!牛四虎,你小子怎麽不動?姓胡的是你家姨還是你家媽?打!都給我狠狠的打!”

牛四虎得到命令,棍子象雨點一樣落在胡景秋身上。

胡景秋緊咬著牙關,汗水從額頭象雨水一樣流下,她突然感到一陣心痛,悔恨地喊道:“打吧!算我胡景秋有眼無珠,看錯了人,白等了一場……”人暈過去了。

軍管會辦公室裏,周金水堅持自己意見,一意孤行,劉誌祥始終說服不了他,急得他在辦公室裏來回直躥。他幾乎是哀求的口氣:“周副主任,求求你,不能再糊塗了,我真擔心他們會借著你的手對他們痛下毒手啊!”

周金水眼睛始終盯著桌上的請柬,自信地搖搖頭說:“不會的!我隻是讓他們把他們倆看起來,不讓他們亂說亂動。”

老方痛心疾首:“周副主任!你也太相信他們了,這樣真會出事的……”

柳媽急得大聲哭起來,邊哭邊說:“天啦!我真替我們家小姐感到冤枉啊……”

周金水不耐煩地打斷她:“什麽小姐?現在已解放了。”

柳媽氣怒到極點,也不管不問了,更大聲地哭喊道:“解放了?解放了就更不應該冤枉好人,更不應該不分清紅皂白把人給抓起來了,嗚……”

周金水也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你究竟在替誰說話?”

柳媽毫無懼色:“我就替我家小姐說話……你把我也抓起來吧!我陪她一道去坐牢!嗚……”

水廠的地下室。傳出一陣陣棍棒聲,夾在著張士謙痛苦的呻吟聲,胡景秋的毫不屈服聲:“打吧,打死我也不承認我是特務。文建南,你這個沒良心的,你跑到哪裏去了?你麽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你非要等他們把我們打死了,你才來收屍嗎……”

軍管會裏。周金水對柳媽瞪起了憤怒的眼睛:“你以為你出身好我就不懷疑你?如果胡景秋真是特務,你就是特務的幫凶。這些年你做了些什麽?給資產階級小姐當傭人,你以為你光榮嗎?你受著壓迫和剝削還不自覺,還在這兒替資產階級小姐說話,你的貧下中農覺悟上哪兒去了?”

柳媽頹然落坐:“啊……你……”她氣得無話可說了。

老方從凳子上一躍而起:“周副主任,我不得不說幾句了……”

周金水把憤怒的目光又轉向了他,疑惑道:“怎麽?你也要想替資產階級小姐辯護嗎?”

老方氣得兩眼通紅,失去理智地喊道:“對!你怎麽認為都可以,反正我看不慣就要說。我老實告訴你:“你們沒打過來,我們天天盼望你們快打過來。聽人說解放軍好,是窮人的救星,講道理明是非,一心要領導中國人民建設個新中國……這些我們在文主任身上都看到了,在劉副主任身上也看到了!可在你身上……你隻相信那些自我表白,空喊口號,和那些不值錢的證據。而對我們這些講真話幹實事的人反到將信將疑。難道我們在這兒生活了幾十年的人,還不如你才來幾天功夫嗎?你說胡景秋是資產階級小姐,對!不錯,過去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哪個能上得起大學?隻有富人家孩子人才能上大學。如果按照你這個調調,解放過來的工程師、會計、醫生都是資產階級分子,都值得懷疑,都不能用了?”說完又嘀咕一句:“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解放軍!”

方師傅最後一句聲音很小,但周金水還是聽到了,他猛吃一驚,他沒想到方師傅會這樣看他?更沒有想到從一個老工人的嘴裏說出這麽深刻的道理。他吃驚之餘,愣怔住了,不敢相信地望著他:“你……你就這樣看我?你是從哪兒學來的這番議論?”

“這你甭管!”劉誌祥惱怒地看了周金水一眼,非常欣賞地看著老方:“方師傅,你說得太有水平了,太有道理了。”

老方仍然餘怒未消,十分寒心地說:“再有水平,再有道理有屁用,辛辛苦苦繪出的圖還不是讓壞人燒了?連個工程師也保不住,我這個工人階級也得要打個問號了?”

柳媽看到方師傅也幫不了她,哭得更悲傷了:“景秋啊!我對不住你,昨天晚上我不該讓你出去!景秋……”她哭喊著衝出了軍管會……

深夜的郊外,一片漆黑,蒼穹象一口大鍋扣在人們的頭頂上,幾顆星星在不知疲倦地眨著眼睛。遠遠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一個亮點,亮點漸漸擴大,是輛軍用吉普的車燈,它在墨黑色的原野上飛快地奔跑著。借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看見車內坐著文建南。也許是幾天沒睡好,太困了,他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高府的大門前,靜悄悄的。一盞不太亮的路燈把這裏照得昏昏沉沉。有幾個行人路過,也都是行色匆匆。

小蘭挎著煙籃在沿街叫賣,她的一雙眼睛不時地向高府門前張望。這是文建南交給她的任務。監視高府人員的出入情況。

隨著偏門 “吱啞”一聲響,小蘭立刻機警地躲閃到一個牆角處。原來是偏門開了一道縫,她看到高二六從裏麵迅速走出,小跑步地鑽進一條黑不溜秋的胡筒中。她剛想跟過去看看,又聽偏“吱啞”一聲響,偏門又開了一道縫,又快速走出一個女人,是王玫,她是向另一條黑漆漆的胡筒走去。她剛想跟過去,偏門又開了,走出高一君,他望望天,扭動兩下身體,伸伸手臂,彎彎腰,打了個哈欠就又從偏門進去了。

小蘭連吐幾口唾沫,直喊:“悔氣”!

周金水宿舍,周金水雖然最後還是被劉誌祥說服了,同意先放人,讓劉誌祥去辦。但他自己還是不敢上床睡覺。他煩躁不安地在宿舍裏來回踱著。他也學起抽煙來,因為不會,被煙嗆得直咳嗽。他開門出來透了口氣,剛回到房裏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他警惕性很高,立刻拔出手槍,大聲喝道:“誰”?持槍衝出門外。

“是我!”王玫濃妝豔抹,打扮得象妖精似的出現在門口。看到周金水手中的槍正對著自己,一下子嚇癱了,語不成句子地說:“別……別……別開槍,我……小玫子!快……快把槍收起來,嚇……嚇死人的!”

周金水此時正不是心思,一看花枝招展的王玫這時來找他,更沒好氣地說:“這麽晚了,你跑來幹什麽?”他沒等五玫回答,收起槍,接著又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警衛怎麽沒有來報告?”

王玫裝著可憐巴巴地說:“我……我是偷跑進來的。我想你了嘛!這……這麽凶做什麽?”她看他還緊繃著臉,又加了一句說:“這跟你們警衛沒關係,我是趁他們沒注意溜進來的!”

周金水仍然心情不好,繼續沒好氣地說:“你找我有事嗎?”

王玫由可憐巴巴變成撒嬌地說:“為什麽非要有事才能找你?我就是想……想你,來找你刮刮談不行嗎?”她黑眸子一轉說:“你們解放軍不是說軍民魚水情,軍民一家人嗎?怎麽?你還怕一普通老百姓?”她一邊說,一邊色眯眯地走到他麵前,嚇得他連連後退,慌亂地說:“你要幹什麽?站住!請放尊重點!”

在這漆黑的晚上,在這孤零零的宿舍裏,王玫不管不顧地撲向了他……

水廠的地下室,多虧劉誌祥的及時趕到,製止了李二柱等人的暴行,救下了胡景秋和張士謙兩一條命,他趕走了馬成功和牛四虎,把李二柱帶到水廠辦公室,責問他說:“誰讓你打人的?誰給你這個權力打人的?誰?誰?”

李二柱毫不在乎地眨眨眼睛,詭秘地一笑說:“劉副主任,我這是完全在按周副主任的指示在辦事的。”

劉誌祥憤怒地瞪起眼睛:“你胡說!我就是周副主任讓我來的,就是怕你假傳聖旨,對他們倆胡作非為,果不其然,你……”

李二柱繼續狡辯著,說:“啊呀!這不得了,他就是這樣悄悄指示我的,叫我要好好刹刹這些留用人員的威風。”

劉誌祥越發氣憤:“好,走!我們這就到周副主任那兒去!”上前抓住李二柱的衣領就向外拖。李二柱見勢不妙,拚命地賴著不肯走。

周金水宿舍。王玫不斷地向周金水發起一波波的色情進攻:“周主任,你們解放軍真老實,老實得簡直象木頭人,什麽都不懂。你就一點沒看出我的意思嗎?”

在男女關係上,周金水一貫膽子很小,謹慎得很,生怕把控不住自己出點岔子遺憾終生。特別是在進城後的今天,在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使他害怕到了極點,他怯生生地故意裝著糊塗地說:“我是木頭,我什麽都要不懂,你快走吧!”

他越是這樣膽怯害怕,她就越發猖狂,把一張塗得血紅的嘴湊到到他的嘴邊,嬌滴滴地說:“你越是木頭,我就越喜歡,我就愛你這根木頭,嘿嘿……!”

周金水驚得嚇得全身汗毛孔子直豎,驚恐地大聲喊道:“天啦,你臉皮怎這麽厚?怎麽這麽不要臉?”

“對!你說對了,我就不要臉!”王玫繼續越發嬌滴滴地說:“別假裝正經了,我不相信你們解放軍真是清教徒。都不是男人?對我這麽一個鮮活水靈的女人一點不動心?一點沒有想法……扯談!嘿嘿……”她上前一步要拉他的手。

周金水突然臉往下一沉,大聲吼道:“滾出去!我討厭你!”

王玫一點不生氣,繼續嘻皮笑臉地:“你討厭我,我可不討厭你,我……”

突然門口傳來劉誌祥的一聲:“報告!”跟著一步跨進,見狀大驚:“周副主任,你……”

王玫尷尬地一笑:“哦,你們今天有事,我走了,改日再來吧!”

劉誌上前攔住王玫:“等等。剛才是怎麽回事?”

天已經很晚,沒有月亮的天空是墨綠色的,星星變成了黑暗中的眼睛。齊陽市的郊外,一片寧靜。忽然一陣隱隱的馬達聲打破了夜的寂靜。文建南乘坐的吉甫車風馳電掣而來。又風馳電掣而去。向著燈火輝煌的齊陽市區駛去。

吉普車迎麵開來,開進了城門,開過了中山路,新蕪路,向軍管會駛去。

周金水的宿舍裏,王玫已經離去。麵對剛才的一幕,周金水自己也覺得說不清了。他呆呆地望著仍然處於驚訝狀態的劉誌祥,有口難辯地說:“你……你懷疑我嗎?我……我可什麽都沒有做……”

劉誌祥這時才似乎清醒過來,搖搖頭說:“我現在才沒時間管你這些破事呢!我隻想問你,真是你秘密交代過李二柱,叫他對胡工程師和張會計實行專政的嗎?”

周金水頭搖得象拔浪鼓似的說:“沒有,沒有!絕對沒。到底怎麽回事?快告訴我,出什麽事了?”

劉誌祥悻悻地瞪他一眼,說:“你自己去看看吧,兩個人都快被他們打死了。”

周金水聞聲大吃一驚,“啊”的一聲跌坐到椅子上:“怎麽會是這樣?”

樓下傳來吉普車聲。有人在喊:“文主任回來啦!文主任回來啦!。”

劉誌祥興奮得一跳老高,喊道:“好了!老文回來了!”轉對周金水說:“你自己去向文主任說清楚吧!”說畢 “咚咚”地跑出辦公室,跑下樓去。

軍管會辦公室裏,燈火通明。軍管會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大家對周金水錯誤的批評已盡尾聲。本來他還覺得自己思想覺悟高,立場堅定,不徇私情,鬥爭性強,現在讓大家一分析,一上綱上線,把他驚醒了。他愣怔住了:衝動,一時衝動,腦子發熱,盡忘記了階級分析,忘記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見物不見人,聽信假匯報,被敵人利用,傷害了自己的同誌。他噬臍莫及……

文建南拍拍悔恨不已的周金水,說:“先好好冷靜冷靜!”轉身對劉誌祥說:“你快緊坐我的車去水廠,代表我和軍管會向他們倆賠禮道歉,護送他們回家,傷勢重要立即請醫幫他們看。”他重重地歎口氣:“唉!真是對不起人啊!”

劉誌祥臨走還不放地問了一句:“那老周的錯誤就這麽算了?”

文建南心情沉重地擺擺手:“先放人要緊!”

軍管會大院內,劉誌祥坐上吉甫車,司機一踩油門小車“轟”的聲飛出大門。

吉普車一路鳴著汽笛和江邊的水廠駛去。

水廠的地下室裏,一片狼藉。胡景秋和張士謙被打得遍體鱗傷,兩人坐在地上痛苦得直搖頭,疼得直哼哼。他們作夢也沒想到這都解放了,還被人當成特務打得這麽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他們倆想不通……

一邊的胡景秋靠在牆邊閉著眼睛休息,她實在太困太累了。另一邊,滿臉淚痕的張士謙看看隔壁的胡景秋睡著了,他就悄悄地解下褲腰帶,掛到牆上一顆大釘子上……

軍管會裏,文建南沒有去休息。他雖然旅途勞頓,疲憊不堪,但他還堅持著和周金水在談心。周金水愁眉不展在坐著,文建南臉色沉重地來回踱著。

桌上除放著那兩張發黃請柬,還有一份文建南剛從省軍管會帶回來的紅頭文件:“堅決打擊鎮壓敵特的猖狂進攻。”周金水看後,如夢初醒,慢慢地抬起頭,悔恨交加地說:“老文,我錯了,我真的……”

文建南知道他想說什麽,突然停住踱步,提醒他說:“你不要解釋了,我相信你的個人作風。但是,你承認不承認你有一種危險情緒在作怪。”

周金水聞聲抬起頭,驚望著他,問道:“什麽危險情緒?什麽危險情緒?”

文建南毫不留情地給他指出,說:“左!左你懂嗎?”

周金水嚇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啊?我左了?我……”

水廠的地下室裏。一邊,閉著眼睛靠在牆邊休息的胡景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另一邊,滿臉淚痕的張士謙痛苦地流了一會淚後,拿著打著扣的褲腰帶戰戰驚驚爬上凳子,準備上吊,準備在牆上的這顆大釘子了此殘生……他把頭正要往那檸檬扣裏伸的時候,突然窗外傳來一聲雷響,把他嚇了一跳,人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街上電閃雷鳴,大雨如注,下得馬路上白茫茫一片。街兩邊沒有帶雨具的人,紛紛抱頭鼠鑽。劉誌祥心急如焚,讓司機再開快一點,司機略微加了點油門,吉甫車就發瘋地跑了起來。車輪激起路麵上的積水天女撒花似的向兩邊射去。

吉普車風馳電掣,一路鳴著汽笛向江邊水廠駛去。

水廠大門口,本來就不太亮的路燈,讓大雨下得象蒙了一層麵紗,更加昏暗朦朧。傳達室裏,兩護廠隊員趴在桌上打瞌睡。

一道閃電,一聲雷鳴,老方和邢師傅冒雨跑進了水廠大門,兩護廠隊員驚得一骨碌跳了起來,喊道:“誰?幹什麽的?口令?”

老方上前一步,答道:“赭山?”

兩護衛 “哈哈”了起來,迎出值班室,親熱地:“方師傅?是你們呀!”

老方和他握握手,對他倆說:“快帶我到地下室。”

地下室裏,張士謙又重新站上凳子,慢慢把頭伸進了檸檬扣,老淚橫流。他用衣袖擦了下淚,腳慢慢蹲倒凳子。

“轟!”凳子倒了,門開了。

老方一頭衝了進來,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托起張士謙,帶哭聲地喊道:“老張,我的老夥計,你這是幹什麽呀?”也淚流滿麵。

張士謙慢慢睜開眼:“方師傅,你……你救我幹什麽?我一生清白,實在受不了這白不之冤啊!”

另一邊,胡景秋在靜聽著張士謙這邊的動靜,突然她看到邢師傅跑過來幫她打開了鎖,推開門喊道:“胡工!我們……”他一句話沒說完,胡景秋猛地站起,冒不懂地一下子衝出了門,照直不打彎地向廠大門口跑去。

邢師傅促不及防,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時,胡景秋已跑得不見了蹤影,他慌了,趕緊跟著追出,邊追邊喊:“胡工程師!你要到哪去?胡工程師……”他跟著她也衝出了門,衝出了水廠。大雨立刻把他們倆都吞沒了……

另一邊,老方小心翼翼地放下張士謙,攙膚他慢慢向門外走。張士謙一邊走一邊難過地說:“唉!方師傅啊,你真不應該救我,真的,我……”突然他停住不說了,眼睛也直了。怎麽回事?方師傅順著他的眼神一看也愣住了。原來是李二柱帶著馬成功和牛四虎又跑回來了。後麵還跟著原來的幾個小混混。方師傅見來者不善,裝著沒看見似的繼續向前走。

李二柱往前一站,雙手叉著腰,冷冷地問:“方老頭,你到底是不是工人階級?你這個工人階級怎麽盡替特務當保護傘啊?”

老方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不理不睬,攙扶著張士謙徑直往前走。

李二柱左右阻擋不讓。

老方忍無可忍,大聲吼道:“幹什麽?滾開?”兩眼噴出憤怒的火焰。咄咄逼人。

李二柱不由得嚇得後退兩步,色厲內荏地反問道 “你想幹什麽?”

老方言正詞嚴:“我要找你算帳。我們工人隊伍再不能讓你這樣的假工人階級敗壞了我們的聲譽。”

李二柱黔驢技窮,凶相必露:“工人弟兄們,給我上!”

老方丟下張會計,握緊拳頭上前一步:“誰敢?解放了,當真還敢無法無天!”

李二柱不甘心,繼續拿大旗當虎皮,煸動著:“工人弟兄們上!我們是在按周副主任指示辦事,維護社會治安,上!”

幾個戴鴨舌帽的小混混象得到了命令,衝上來就要打方師傅。

老方年輕時學過武術,幾個三腳貓功夫的小混混那是他的對手,他擺開架勢,迎戰三個小混混,出拳,飛腿,踢腳,三下五除二,就把三個小混打倒在地。

李二柱小時候也學過功,見三個手下被一個老頭打倒,覺得太丟麵子,踢踢腿扭扭腰,向老方招招手,戲謔道:“老頭,過來,我倆玩玩。”趁老方沒注意,衝上來就想給方師傅當胸一拳,老方眼尖手快,一閃身的同時用手輕輕一拉,借力打力,慣性使衝過來的李二柱收不住腳,“嘭”的一聲摔到在地。摔得不輕。他吃了虧,不服氣,一骨碌爬起,再次撲向方師傅……

正在這時,劉誌祥的吉甫車在水廠裏嘎然而止。他一走進地下室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大聲喝道:“住手!”

吃了虧的李二柱象沒聽見,再次撲向方師傅。來而不往非禮矣,方師傅不得不再次應戰。兩人都是行家理手,一招一式,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劉誌祥連喊幾聲 “住手”,雙方都象沒聽見。

劉誌祥急了,不得不對天放了一槍,“砰”的一聲把雙方驚停住了。

李二柱這才看清是劉副主任又來了,剛才封他領子要帶他去見周副主任,被他掙脫了,現在他又來了,肯定凶多吉少。他立刻裝慫地乖乖地站到一邊,低下頭。

老方如遇到了救星,上前就屋住劉誌祥的手說:“劉副主任,你來得太及時了,要不然真要出人命的!”

劉誌祥掃了眾人一眼,隻看見張士謙靠在牆邊,急問老方:“胡工程師呢?”

這時,沒追上胡景秋的邢師傅滿身水濕地跑了回來,他告訴劉誌祥說:“她跑了!我一打開鎖推開門她就跑了,我追出去沒追上,把她給追丟了!我有責任,我該死!”

劉誌祥看著他焦急的樣子,忙安慰他說:“邢師傅,這不怪你,趕緊再多喊幾個人去找。”轉身對李二柱命令道:“走,上車!”

李二柱嚇了一跳,膽怯地問:“要帶我上哪兒去?”

劉誌祥氣仍然凶凶地說:“你不是說是周副主任讓你這麽幹的嗎?帶了到周副主任那兒去!這次你甭想再跑了!”

李二柱一聽傻了眼,他乖巧地說 “好!我去。”

軍管會辦公室裏,文建南繼續在做周金水工作。周金水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左得出奇,什麽人話都聽不進,一意孤行,三條牛都拉不回頭。可是當他認識到錯誤之後,他又走向另一個極端,悔不當初,悔之無及,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文建南為了讓他振作起來,又不失時機地在耐心地開導他:“老周,現在不是追查責任的時候。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有錯就改還是好同誌!”說著又遞給他一份省軍管會的紅頭文件:“你再看看這個吧!”

周金水接過文件,展開,通欄標題:“加強防範,嚴防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

文建南進一步告訴他說:“暗藏的階級敵人見蠱惑不了民心,就要赤膊上陣采取行動了。”

周金水驚得一跳,急回:“他們要搞破壞?那我們怎麽辦?”

文建南指指文件,說:“你先好好看看省委的指示吧!吃透精神,準備應戰!”

他話音未落,劉誌祥帶著李二柱來了,他把他往周金水麵前一推說:“你有什麽委曲自己去跟周副主任說吧!”

周金水見李二柱來了,立馬火冒三丈,大聲詰問他道:“李二柱,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見到周金水,李二柱立刻就慫了,他兩腿不自覺地打起抖來,話也說得不成句子了 “我……我是工……工人階級啊……!”

露餡了,穿幫了。李二柱這時感到害怕了,他渾身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地:“這……這,這……”

周金水對劉誌祥吩咐道:“小劉!把他交給公安局關起來!”

李二柱撲嚇得 “撲咚”一聲跪下,哀求道:“周副主任,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吧!讓我戴罪立功……”

一句話提醒了文建南,將計就計。他沉思片刻,對著仍鐵青臉的周金水呶呶嘴,做好人地上前拉起李二柱,笑嘻嘻地對周金水說:“老周啊!允許人犯錯誤,也要允許人改正錯誤嘛!李師傅可能是領會錯了你的意思,所以才……”

李二柱立刻就湯下麵地說:“對,對對對,周主任,是我領會錯了你的指示,你叫我要好好看護他們,我卻……我……我他媽的真是混蛋!”他連打自己幾個嘴巴。

文建南對他擺擺手說:“算了!快回去吧!以後可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李二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後來見真讓他就這樣走了,他暗暗地開心地笑了,對著文建南、周金水和劉誌祥連鞠幾個九十度的躬,嘴裏還連珠炮地說:“謝謝文主任!謝謝周主任!謝謝劉主任!”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周金水和劉誌祥幾乎同時不解地望著文建南,疑問道:“你怎麽就這樣把他放了?”

文建南招呼他倆坐下,告訴他倆說:“越在這時候我們越要冷靜,不能急於求成,不能打草驚蛇。如果我們這時把他關了,對他采取措施,那就等於告訴暗藏的敵特我們在行動了,逼得他們狗急跳牆,那我們就會處於被告動!”他見他倆點點,又交代劉誌祥說:“小劉!你馬上去通知公安局老李,讓他明天一早來軍管會開會。”

任務布置完後,文建南突然他想起一件大事,問劉誌祥道:“小劉!胡工程師他們把新的地下管網圖繪製出來了嗎?”

一提起新的管網圖,劉誌祥就火冒三丈,他氣憤地指著周金水說:“這事你讓老周告訴你吧!就為這地下圖紙我和他……唉!”他氣得無話可說,後悔得捶胸頓足。

文建南馬上看出問題來了,急忙驚訝問道:“新圖怎麽啦?還沒有繪製出來嗎?”

劉誌祥無比氣怒地說:“繪出來了,讓李二柱給燒了。”

文建南聞聲大驚失色:“啊?這是怎麽回事?……那胡工程師現在人呢?”

劉誌祥更加痛心疾首:“跑了……”

文建南止不住衝動至極,大聲斥責道:“老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他一下子也變得不冷靜了。

燈火通明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大雨滂沱,雷電交加。

一聲炸雷,她嚇跌倒在馬路上。她爬了幾次沒爬起來。她浴哭無淚。

獅子橋的姚成家。一幫特務正在這裏開會,布置任務。他們都是一群社會閑雜人員,被姚成招募來了,一個個都歪戴著帽子叼著煙,整個屋子被煙熏得烏煙瘴氣。

姚成一副大特務的派頭,對一群小特務吩咐道:“諸位,你們立功受獎的機會到了。老爺子說了,事成之後,每人一根小黃魚。”

一聽說有金條,特務們立刻眼中生出光來,迫不及待地問:“什麽任務?快說!”姚成故作姿態地清清嗓子,掃了眾人一眼說:“這個任務很簡單,你們馬

上分頭行動到大街上去找胡景秋,要趕在軍管會前把胡景秋找到交給我。”

特務們一聽哈哈笑了:“就這個任務,沒問題!”

這時的軍管會裏也正在調兵遣將。文建南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首先想到是胡景秋的安危,擔心她會讓敵人先找到被害,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他頭上都急冒出汗來了。他立刻吩咐周金水和劉誌祥:“小劉,你馬上跑一趟公安局,請求他們支援,立刻派出小分隊,去找到胡工程師。老周,你馬上去找到老方和邢師傅,讓他們也分頭去找胡工程師。一定要在敵人的前麵先找到胡工程師。沒有她,我們新的地下管網圖就繪不出來,我們就還會被敵人牽著算子走,還會再發生全市停水,甚至兵工廠停水,造成社會混亂、動**,拉前線戰鬥的後腿,甚至影響到全國戰局。那我們不僅是對不起齊陽人民、對全國人民也是犯罪!”

周金水和劉誌祥聽後越發感到形勢逼人,責任重大。他倆授任務後分頭跑去。劉誌祥上氣不接下氣跑進了市場公安局。市公安局裏隨後就疾駛出一輛摩托車。劉誌祥坐在後座上。周金水在水廠找到了老和邢師傅,三人一合計,分頭跑步去找

文建南也走出了辦公室,他先找到胡景秋家,柳媽說她兩天都沒有回來,他又找到胡景秋平時常去的地方,都沒有,他有些慌了。他仿佛看到胡工程師被馬成功抓到給殺害了……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跑著,跑著……

劉誌祥找了幾條街都沒有找到胡景秋,卻在淘然亭碰到了老方和邢師傅,他們商量了一下,又分頭向江邊去找。他們怕她想不開,江邊沒有,他們又折回,沿偏僻的小街小巷尋找。邢師傅扯著嗓子大喊:“胡工程師!你在哪兒?我們都在找你。”

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被也在尋找的馬成功和劉四虎聽到了,他們倆交換了下眼色,立刻改變尋找路線,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麵。

在江邊的一條叫太古的小巷子內,泥水一片。精疲力竭的胡景秋在東倒四歪地走著。她是剛從江邊走來——本來,邢師傅把門一推開,她乘機從地下室跑出,先準備回家痛哭一聲,後來跑著跑著,改變了主意,跑到了長江邊,她準備投江一洗自己的清白。但是就在她準備向江中一跳時,突然,耳邊仿佛聽到了柳媽的焦急的呼喊?眼前仿佛看到了文建南的期切的目光?腦子裏出現的全是杜師傅、方師傅和邢師傅對她的信任和期盼的目光……腦子裏又出現了李二柱獰笑著燒了她新繪製的管網路……沒有管網圖敵人還會再關閥門,再搞破壞……她思想象長了翅膀,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很多:齊陽剛解放需要穩定,需要徹底消滅敵人。她肩上的擔子重,她不能死,她必須活著,幫助軍管會,幫助政府……因為要粉粹敵人的陰謀,必須要有水廠新繪製的管網圖,必須要有她……她的主意已定,不死了,要和他們鬥……她重新振奮精神,辨別了下方向,超近往回家的路上走。她要先回家洗個澡,衝掉身上的悔氣,再換身幹淨衣服去軍管會找文建南。她不相信政府真的會懷疑她是特務?她堅信解放軍,堅信共產黨,她一定要幫助他們把圖繪出來,不讓敵人再斷水,再搞破壞……事不宜遲……她跑著跑著,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先不回家,先到軍管會。先幫他們把管網圖繪製出來……她累得氣喘籲籲,全身早跌成了泥人……

馬成功、牛四虎披著雨衣,隻露出兩隻眼睛在奔跑著,尋找著。

劉誌祥坐著的摩托車遠遠地駛來,突然他眼睛一亮,發現了什麽,趕緊叫摩托車停下,他跳下車大聲喊著:“胡工!胡工!”

剛從一條偏僻的小街走出的胡景秋,聽到喊聲站住。

與此同時,馬成功和牛四慮也發現了胡景秋,悄悄地向她靠近。

文建南、周金水、方師傅、邢師傅也都找到了這兒,都看到了胡工程師,一齊大聲呼喊著向她跑去。周金水第一個到達,他上前一把抱住胡工程師,悔恨地帶哭腔地說:“胡工!我總算找到你了,你沒事吧?”上下打量著她。接著文建南、劉誌祥、方師傅、邢師傅也都趕了過來,圍繞著她,打量著她。都在向她賠禮道歉,都要在自責。文建南首先檢討自己,說是自己考慮不周,對她保護工作沒做好。劉誌祥說是他的責任。周金水更是悔之無及,說全是他的過錯,他要向組織做深刻的檢討。

方師傅和邢師傅也都說他們倆也有責任。沒有保護好胡工程師。

馬成功和牛四虎恨自己晚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胡景秋象眾星捧月似的捧走了。兩人懊惱得直打腦袋。

為了讓胡工程師好好休息幾天,養好身體,軍管會安排她住進了齊陽市人民醫院。請柳媽到醫院去照顧她。讓她在醫院一邊休養一邊考慮繪管網圖的事。

胡景秋躺在病**。床邊坐著文建南、劉誌祥。文建南怎麽也沒想到他就到省城開個會,家裏就鬧翻了天?他問劉誌祥這是怎麽回事?劉誌祥肯定地說:“是我們保密工作沒做好,讓敵人鑽了空子,趁你到省城開會的機會,掌握了周副主任階級覺悟不高,有左的情緒,容易輕信敵人,趁機實現了他們的一個陰謀活動。”

文建南讚成地點點頭。他問胡景秋,胡景秋滿臉委曲,含著冤枉向他訴著苦地說:“老文,小劉,你們說說,這究竟是為什麽?舊中國窮得象水洗的一樣,什麽東西都是外國的好。我發奮讀書十八年,立誌想讓祖國富強起來。沒解放,我的願望實現不了。現在解放了,為什麽一開始就給我一個下馬威,懷疑我,追查我?敵人騙走了我的圖紙,我一心想經過調查、踏勘重繪一張,為什麽又被燒了?李二柱到底是什麽人?周副主任為什麽就相信他不相信我?我和張會計差點被他們打死了。”她說到這裏又忍不住哭了,邊哭邊說:“你們看。”她捋起衣袖、胳膊上全是青紫。

文建南、劉誌祥見狀滿臉驚愕:“啊?這簡直就是法西斯!”

胡景秋不得不發出疑問:“周副主任他是解放軍嗎?他是共產黨員嗎?”

一計沒成一計又生。齊陽市人民醫院的辦公室裏,敵人的陰謀詭計沒有達到目的,又在通過另外渠道向新生的紅色政權發起進攻。高老太爺的第二枚棋子王玫正在明目張膽挑撥著周莉萍,她投其所好,添油加醋地說:“乖乖,百聞不如一見,文主任對他的老同學真好啊!好得都讓我這個局外人忌妒。”

由於文建南已給周莉萍通了信息,周莉萍有了準備,她故意裝著未聽見。旁若無人地扒在桌子上寫東西。

王玫毫不氣餒,繼續挑撥說:“周副院長,你的肚量真大,給我非把那女人轟走,不讓他再接近文主任。多好的一個對象,你千萬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周莉萍聽得有點不耐煩,回頭睃了她一眼,又隻顧自己寫東西。

她自討沒趣,終於惋惜地歎口氣走了。

高府花園,一片繁忙,姚成出師不利,向高一夫匯報後他以為高老太爺會罵他無能,但沒想到他還表揚他幹得不錯,幫他打亂了解放軍的陣腳,讓他知道他們下一步要幹什麽。

受到表揚的姚成心裏樂開了花,當場發誓要為黨國再立新功。高一夫微笑著拍拍他的臂膀,讚揚他說:“好!有你這副忠心我就放心了,好好幹,黨國不會虧待你的,我更不會虧待你的!”說畢把他領進了一個敞著門的假山洞,下了一個地下隧道,隧道很長,裏麵燈火通明。隧道裏有一個非常開闊的地方,象一個地下辦公室,裝璜得金碧輝煌。這就是高一夫反共救國軍的地下指揮部。他曾在高府內會見的那些別動隊的人都在這裏。他安排姚成坐下後就開始布置任務。顯然姚成也成了別動隊的人。

軍管會裏,周金水正在接電話,是市公安局打來的。

周金水對著話筒緊張地問道:“什麽?根據種種跡象,敵人要提前行動?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報告文主任,立即開會布置。”他掛上電話,接通醫院電話,剛好是他妹妹周莉萍接的,她放下電話就到病房去喊文建南。

辦公室離胡景秋的病房有段距離,周莉萍是小跑步去的。

此時的文建南正為做不通胡景秋工作而十分著急。因為周金水這次對胡景秋傷害得太重了,她一時難以釋懷,她仍處在氣惱和激忿之中。他必須立即做通她的工作,讓她丟了包袱把管網圖再重繪出來,打破敵人陰謀。可是她仍在氣頭上,仍在為自己的尊嚴據理力爭:“難道有文化的人,出身高的人都有罪,都值得懷疑嗎?”

文建南隻能耐性子,一再地勸她說:“景秋同誌,他做得不對,我們會嚴肅批評他的。看在我們老同學的麵子上,你就原諒他一次吧!”

受了委曲的胡景秋卻越想越氣,仍然堅持說:“我不原諒,我受不了他們對我的人身侮辱!”

躺在病床的胡景秋一看他臉色沉重,神色驚慌,猜到是出什麽事了。心中的不快立刻雲消霧散,本能地驚問他道?“出什麽事了?”

文建南對她低聲說了句:“敵人要開始行動了!”然後態度態度十分誠懇地對她說:“景秋同誌,是我們對不住你。先丟掉這些委曲吧!時間太迫切了,我沒時間給你做更多的解釋了。千錯萬錯是我的錯,怪我沒有幫助好同誌,沒有把工作做好!你看在齊陽人民的份上,看在剛成立的新中國份上,把委曲和痛苦先咽回肚裏!敵人要狗急跳牆了,你趕快給我們再繪製一張齊陽的新管網圖吧!”

劉誌祥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站在一邊向她投來萬分懇切的目光:“胡工程師,我們相信你,快幫幫我們吧!”他著急得聲音都變了。

胡景秋沒有再推辭了,他被眼前這兩位解放軍的精神深深地感動了,她當即表態說:“好!小劉,建南!謝謝你們對我的信任!圖我立刻就繪,它已熟記在我的心裏了。”

“好!好!”劉誌祥和文建南臉上露出欣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