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景秋危難遇友

被人為關閉的水閥找到了,打開後,所有停水的區域都有水了。家家戶戶不愁沒水用了。是誰關了這個水下閥門給齊陽造成了一片恐慌?現在又是誰發現了這個閥門?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老百姓隻要有水用就行了,他們可不管是什麽原因引起的。文建南認定李二柱不是內鬼就是敵人。而周金水在李二柱的錯誤引導下,卻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胡景秋身上,認為她就是敵人撤退時留下的暗藏敵人。兩個軍事主管幹部兩種理解兩種認識,這就給齊陽市敵我鬥爭帶來了巨大的複雜性。

居民區斷水問題解決了。

居民區裏立刻一片歡騰,各接水站龍頭流出清冽冽的自來水。

高一夫嚴然以齊陽市主人翁的身份在走鋪串店,慰問著各商鋪店家。周金水、文建南倒好像成了他們的陪客。跟在他們後麵。周金水滿臉春風,文建南卻雙眉緊鎖。

周金水一個勁地拍著李二柱的肩膀,誇他:“二柱,這次真多虧你呀!”李二柱被誇得越發有些飄飄然。

文建南城府很深地默默地走著,他一言不發,靜觀默察。他相信再狡猾的狐狸終會露出尾巴的。

文建南說的沒錯,李二柱確實是個關鍵人物。他吃飽喝足就回到他的小樓裏。這是範市長臨離開齊陽給他安排的。是範市長原來的一位小妾住的。李二柱長這麽大還沒住過這麽好的房子。

李二柱躺在一張半新的席夢思**,對著範成標臨走時交給他的接頭信物——蛇頭煙鬥出神。到時誰會來找他呢?他想什麽來什麽,正在這時門外的黑暗中傳來三聲敲門聲。

促不及防,李二柱嚇了一跳,急忙收起煙鬥。

門外又傳來三聲門響。在這寂靜的黑夜,聲音顯得格外的響。

李二柱遲遲疑疑地去開了門。

一個戴著眼鏡的黑影一下閃了進來。來人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材。他就是姚成,是來和他接頭的。他一身黑衣黑褲,李二柱沒看清,輕輕地問了句:“你找誰?”

姚成一言不發,拿出和他一模一樣的蛇頭煙鬥刁在嘴上。

李二柱也趕忙拿出剛收起的蛇頭煙鬥。

兩隻煙鬥,一對孿生兄弟分不出你我。李二柱欣喜地上前一把抱住姚成胳膀:“你就是地頭蛇,我的領導?”

姚成未加否定地點點頭:“二柱兄弟,你幹得不錯,我已替你報告了範市長,他說要記你一大功。”

李二柱受寵若驚:“謝謝,李二柱我願為黨國肝腦塗脂地,盡犬馬之勞!”

姚成讚賞地點點頭,打開隨身帶的一個小提包,說:“好,來,你下一步的任務是……”沒有說出口,隻把小提包遞給了他:“裏麵有上峰的指令,你就照裏麵的指令辦事就行了!”

在齊陽的老火車站處,有一個長條形的臭水塘,叫淘溝,有四、五米寬,兩、三米深,是齊陽地下水的總出口處,也是齊陽水廠地下水管的匯集處。汙水下各種類型的管道密密麻麻。杜子春、老方等幾個工人站在齊腰深的汙水裏,用腳在尋找著水下閥門。那個被關過又被打開的閥門他們找到了,這是一個非常隱蔽的閥門。不是內行人是無法這樣輕鬆地操作它的。他們想在這裏找到敵人作案的蛛絲馬跡,在汙水裏已經浸泡幾個小時了。隨著他們的來回走動,水下不斷地冒出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氣泡,使用得整個陶溝上空彌漫著一股濃烈的、嗆鼻子的氨臭氣。

劉誌祥對文建南說:“今天真把杜師傅和方師傅倆個累壞了。”

杜子春用嘴指指身邊的邢師傅:“多虧了邢大哥提供了線索。”

文建南站起身,十分感激地對他們說:“太謝謝你們了。你們才是真正的工人階級,可是……”他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劉誌祥感覺到了,望望文建南:“你想說什麽?”

文建南十分氣憤地說:“可有人已事先冒領了他們的功勞。”

杜子春一聽就明白了,問道:“是李二柱吧?真不要臉。”

劉誌祥悄悄問文建南:“老周又相信了他吧?”

胡景秋家。桌上擺著的飯菜沒有動。胡景秋木呆呆坐在桌邊,她象害了場大病。臉色臘黃,精神疲憊,無精打采。

柳媽端過飯菜,陪著小心地走過來,輕聲喚道:“小姐!”

胡景秋聞聲渾身一震:“柳媽,你怎麽又喊我小姐了,喊我景秋吧,我恨死那個 “小姐”名字了。”

柳媽趕忙賠著小心地說:“好,下次不喊了。小姐,哦……景秋,你把心思放開開些吧。事情總會弄明白的。”

胡景秋深深地歎口氣,感到不解地說:“周副主任懷疑我,是他不了解情況,情有可原。文建南也不了解我嗎?他為什麽不能替我把情況向周副主任說說清楚……唉,我真是有冤無處伸了。”伏桌抽泣。

柳媽走過來勸她:“景秋,不能這樣,身體要緊。建南會了解你的,他剛才就來找過你,他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

胡景秋抽泣得更傷心:“怎麽可能,肯定是也懷疑我了……唉,也許是我舅舅說得對,共產黨對我們這些人就是另眼看待的。”

柳媽:“不會吧!”她也情不自禁地也抹起淚來。

胡景秋抽泣得渾身直發抖。突然她抬起頭,下決心說:“算了,從今以後,我什麽也不管了,關門謝客,誰也不見。”她重重地歎口氣,“一切聽天由命吧!”

如今被改名叫齊陽市自來水廠的大門口,人來有往,車水馬龍,熱鬧非常。周金水興衝衝地從廠裏走出來,迎麵遇上向廠裏走的李二柱,他手臂上套著個護廠隊袖章,紅豔豔的,照得他整個人都精神煥發。李二柱見到周副主任象見到了他的二大爺似的,趕忙喜出望外地迎上去。

李二柱討好地說:“周副主任,你昨天要我收集張士謙的材料我都收集好了,這麽一大本,你看看吧!”

周金水見到材料頓時又喜笑顏開,大聲朗笑道:“好!好!太好了!有沒有發現什麽新的重大嫌疑?”

李二柱搖搖頭,有些失望地說:“他可能還就是個老牌子的國民黨員。”

周金水也有些失望地點點頭說:“哦。我看看,我先看看。”他伸手接過材料,問道:‘他這兩天有沒有什麽新的行動?”

李二柱壓低聲說:“聽說要辭職,想回鄉下老家去。”

周金水冷笑笑:“他是心虛啦!哼,這些舊人員,頭腦頑固得很,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們是不會那麽老實的!”

李二柱讚同地點點頭。

市府大門口。一個叫花子似的男人歪躺在牆邊打瞌睡。王玫身著旗袍,打著小洋傘從他身邊經過,悄悄地向牆邊睡著的人,丟下一張紙條,就匆匆地走了。牆邊躺著的人立刻掙開眼睛,撿走紙條,打開看看,一骨硌爬起身向市政府大院裏走去。

當他偶然露出他的蒙頭垢麵時我們才看清他是故意裝成乞丐的姚成。除了李二柱他更是個頭號關鍵人物,許多消息全靠他傳遞和執行。

王玫也是特務。她利用她是醫院護士的身份在傳遞著信息。她做得很隱蔽。

然而這一切都蒙不住文建設南的眼睛,他這段時間就在明察暗訪這幾個人。但由於敵人的狡猾和周金水另搞一套的幹擾,使得他的工作老是事倍功半。

這條古老的青石板街上不知印了文建南多少腳印?同樣這條青石板街上也不知印了周金水多少腳印?他倆的工作效率基本上給抵消了,扯平了。因為,文建南這裏剛做好張士謙工作,讓他放下包袱,輕裝前進,周金水那裏卻正在他的辦公室裏翻看閱著李二柱送來的的張士謙材料,他從裏麵翻找出一張女人照片,立刻欣喜若狂,象有了什麽重大發現,雙眼直盯著照片出神。他將要從這張女人的照片上找出新的蛛絲馬跡,找出齊陽幕後暗藏的大魚……

他認出來了,這張照片就是胡景秋年輕時的照片,大波浪式的卷發,瓜子形人臉,柳葉眉,高挺的鼻梁,楚楚動人。這張照片怎麽會在張士謙的檔案裏?難道他們還有什麽瓜葛?如此看來他們真是範成標留下的同黨?乖乖,這真又是個新線索。他一定要牢牢控製住胡景秋,不能因為她和老文的關係就放鬆了她。

倍受委曲的胡景秋此時心灰意冷。她收起桌上的圖紙、資料、一古腦兒全部丟進了廢紙簍。她下決心不管此事了。任你文建南怎樣說得天花亂墜她也不相信了。她此時真有點後悔當初沒聽她舅舅的勸……

柳媽看到她如此心情,如此心灰意冷,很是不理解,她疑惑地問道:“景秋,你這是要幹什麽?難道你真被他們嚇倒啦?真要……”

她沒說完胡景秋就打斷了她,說:“對!嚇倒了!從今以後再也不搞技術了。”

柳媽百無婉惜地說:“你學了那麽多年,你的心願就這麽丟啦!太可惜了!”

胡景秋想想也是,心中越發難過,止不住淚水又撲簌簌流了下來。

正在這時,院門外傳來敲門聲。她倆不約而同地為之一振,以為是文建南來了。

“他來了!”柳媽急忙要去開門,胡景秋上前攔住了她,不讓他開。門外傳來了喊聲:“胡工程師!是我,高一夫,快開門!”

胡景秋楞住了:他來幹什麽?她原以為是文建南,不打算立刻開門,想急急他。沒想到是她最不願見到的人。可是人家來了,就在門外,不讓進也不太合乎情理,遲疑片刻,還是讓柳媽前去開了門。

長袍馬褂的高一夫拎起前衣襟走進門來,問道:“怎麽連我高會長也不開門讓我進啦!?”

柳媽趕緊賠著笑臉道:“沒有。是我正在廚房搞菜,對不起,高老先生,待慢你了!”

高一夫滿臉堆笑地說:“沒關係!柳嫂,就你一人在家?景秋不在?”

柳媽趕緊答道:“在,快請進!”故意大聲對屋內喊道:“景秋,”趕忙改口:“小姐!高老太爺來了!”

高一夫捋捋胡須笑嘻嘻地走進院門,走進客廳。

胡景秋不得不裝著微笑從書房走出,若無其事地寒喧道:“高老,你怎麽有時間上我這寒舍來了?快請坐。”

高一夫望望她滿臉笑得不自然的表情,試探地問:“怎麽,不舒服嗎?看你的精神不大好呀?”

柳媽趕忙接過話,掩飾道:“哦!這幾天她有些感冒,所以……”

高一夫笑嗬嗬地說:“哦!沒去醫院看看?”他又瞟了胡景秋一眼,自語道:“唉,親人都在國外,隻身一人,是……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胡景秋仍然強裝著笑臉說:“沒關係,過幾天就好了,謝謝高老關心。”

柳媽很會做人,她看胡景秋對高一夫的突然的造訪,沒有明顯的反對,也就顯得有些熱情起來,她給他泡了龍井茶,還端出兩樣小點心。這讓高一夫很高興,他就更顯得滿麵春風,兩人一見如故地拉了會家常,就品起茶來,他大讚龍井茶青香純正,味美甘甜,是茶中上品。他品了一會茶後,突然話鋒一轉,壓低聲音試探地問道: “這次居民區斷水發生後,外麵謠言可不少啊?你沒聽到什麽?”

胡景秋聞聲暗吃一驚,心想:黃鼠狠給雞拜年果然沒安什麽好心。他斷定他今天來肯定是有什麽目的。她要小心,不能上他的當。她深思熟慮一會,也探地問道:“高老,都有什麽些謠言?”

高一夫直看她的臉問道:“你就一點沒聽到什麽嗎?”

胡景秋故意裝著糊塗,搖搖頭,兩眼直望著高一夫:“我這段時間沒上班,外麵的事我一點不知道,什麽謠言?您能告訴我嗎?”

高一夫向她投來灼灼的目光,有些神秘地低聲告訴她:“說是範市長臨走時留下的暗藏的特務搞的破壞,動搖民心,還說……”他故意說半句留半句。

胡景秋果然中計,一下子緊張起來,急忙問道:“還說什麽?”

高一夫的目的達到了,收回目光:“不說也罷,耳不聽心不煩。”

胡景秋畢竟膽小耿直,心地善良,肚子裏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她沉不住氣。他越買關子她越著急,她有些迫不及待問道:“高老,你一定要告訴我,是不是又牽涉到那張失蹤的地下圖紙?!”

高一夫在心裏笑了,但他表麵上還裝出同情和愛莫能助的樣子,故意重重地歎口了說:“唉,人言可畏啊……”

就象戰場上大仗在即一樣。敵我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高一夫在做著戰前考察,文建南更是在做著戰前動員。他把水廠的老工人們都發動起來了。他鄭重其事地對杜子春說:

“杜師傅,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圖紙找不到幹脆暫且不找了,先集中精力,另辟蹊徑,想別的辦法。”

杜子春開始沒聽懂,有些不解地問:“想什麽別的辦法?”

文建南深思熟慮後說:“發動起全社會的所有的知情人,通過回憶,踏勘全市,想辦法再重繪一張齊陽市的自來水的地下管網圖。”

老方覺得這是異想天開,不同意地搖搖頭說:“文主任,重繪一張自來水管網圖?談何容易啊!地下那麽多管道,你曉得哪裏對哪裏?那些管道怎麽走?地上是一點看不到的。”

杜子春若有所思地說:“對!齊陽地下管道特別複雜,有清政府鋪的,有日本人鋪的,據說還有袁世凱時鋪的。”

劉誌祥緊鎖著眉頭,心思重重地說:“敵人肯定是不會甘心,他們如果還要搞破壞怎麽辦?再關一兩個我們不知道的閥門,那將又會造成齊陽大亂。”

文建南點點頭,說:“對!現在我們是防不勝防。我們不能讓這個自來水的問題,讓敵人牽著鼻子轉,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戰勝敵人。”

杜子春首先讚成地說:“是啊,如果敵人臨走時把水廠炸了,難道我們就不吃水了?辦法一定會有的。”

一句話提醒了文建南,他鼓勵著大家說:“同誌們,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你,杜師傅,方師傅,還有張會計,邢師傅,人們都曾說你們心裏就有半張圖,這麽多人加起來不就是齊陽市一整張的地下圖嗎。隻要我們齊心協力,雙管齊下,一方麵加大反特防特力度,把可疑的壞人都控製起來,抓起來,不讓他們再有搞破壞的機會,一方麵發動全廠老職工勘察管網線路,繪出新圖,能繪出多少是多少。”

老方一邊聽,一邊頻頻地頭,說:“如果是這樣……”突然一拍大腿說:“現在看來隻有這個辦法了。”沉思片刻,又喃喃地說:“不過……要說心中有圖……那還是胡工程師,我們要重新勘察管網繪出新圖,不能沒有她參加。”

文建南接上說:“這是肯定的。沒有她參加,我們還會走更多的彎路的。”

劉誌祥輕聲說:“她還正在家生氣呢!”

文建南自我檢討地說:“這事怪我,這段時間隻顧忙著到處“救火”,“補漏洞”,一直沒有找她好好談談。我忽視了,我會立刻補救的,你們放心。我等會就去找她。”

胡景秋家。高一夫還沒有走,高一夫還在一步步引誘著胡景秋慢慢說出她心裏有些不該說的話。果然她放鬆了警惕。她重重地歎口氣說:“這事誰也不怪,隻怪我天真幼稚,輕信了那個壞人,把圖紙給了他。”

高一夫為了進一步讓她悔恨、讓她自責,又雪上加霜地補了一句:“可惜現在已改朝換代了。”言下之意:誰還會相信你呢?

胡景秋再次上當,越發驚慌起來:“高老,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高一夫故作為難地搖搖頭,繼續嚇唬著她說:“共產黨不象國民黨,花點錢疏通疏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共產黨鐵麵無私,開口為人民服務,閉口階級鬥爭,而你丟的又恰恰是與齊陽三十萬人性命攸關的水廠圖紙,這可不是個小問題,誰還敢去多管這個閑事,弄不好……”他又故意不說了,讓胡景秋更加心中沒底,更加恐懼……

柳媽這時也著急了,一旁幫著胡景秋說好話:“高會長,你就看在景秋父母份上去斡旋斡旋吧。你老是場麵上人,認識人多,那張圖紙確實是讓壞人騙走了,你看,我還中了一槍,差點送了命。”

高一君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唉,現在真的不比過去了,我所認識的那些要人都走了,解放軍的幹部又都鐵麵無私,再斡旋怕也不頂用了。”

胡景秋越發驚愕恐慌,語無倫次地:“那,那我該怎麽辦呀……”

柳媽也惶惶不可終日起來:“高會長,就請你給景秋出個主意吧!”

高一夫見目的已經達到,心裏不知有多麽高興,但他嘴裏卻說:“這……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呀,唉!。”關子賣足了,他望著胡景秋陰陰地一笑說:“景秋,你父母不是都在美國嗎?你何愁無路可走呢?”

胡景秋聽到這裏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啊,你的意思是讓我離開中國到美國去?”

高一夫點點頭說:“對!暫且去背一背嘛,你緊張什麽?再說你現在麵前也隻有這條路了?”

胡景秋堅決地搖搖頭說:“不!我不走,我不離開齊陽。”她做了決定後好像什麽也不怕了,心中的驚愕和恐慌都淡化了,她直望著高一夫,反問他道:“高會長,你這次怎麽也沒走呢?”

高一夫一下子被問住了,楞了片刻後,笑望著胡景秋,歎口氣說:“唉,我是快入土的人了,又有家小施累,隻有老死家鄉齊陽了。你正是風華正茂,有誌之年,來日方長。望三思而行!我告辭了。”

胡景秋象沒有聽到,一動不動地坐著。她既沒有去送他出門也沒有和他道別,一切都在不言中。

柳媽這時到是顯得有些格外熱情,送高一夫出了屋門,走過小院,走向院大門。門開一看,高一夫不由得渾身一震,大門外竟然又站著一位不速之客文建南,兩人在這裏不期而遇都顯得有些尷尬。

文建南首先打破僵局,不卑鄙不亢地說:“沒想到,我和高會長會在這兒相見?真是緣分啊!”

“緣分緣分!”高一夫一下子顯得很狼狽,平時能說會道,這時卻一時找不到適當詞匯,楞了半天才口是心非說了詞不達意的話:“文主任,你……你真是稀客啊。”

文建南馬上嘿嘿笑道:“高老,你今天怎麽有空到這兒來走走?”

高一夫 “這這”了半天,才想起說:“哦,我和景秋父親是多年至交,聽說她最近身體欠佳,特意來看看,沒想到和文主任幸會於此,真是……”他腦筋一轉,以守為攻地說:“文主任公務那麽繁忙,也這樣關心下屬,精神真是令人欽佩。”

文建南反映也快,立刻平靜地笑道:“我和景秋過去是同學,現在又是同事,所以就過來來看看她。”

高一君捋著胡子 “哈哈”笑道:“哦,是這樣?原來你們以前還是同窗好友?”

文建南故意反問他道:“高老還不知道?”

高一夫也故作坦然,又 “哈哈”一笑道:“現在不是知道了嗎?老同學相遇,真是人間一大快事。你們應該好好敘敘舊!怒我不奉陪了。”他朝文建南抱拳拱拱手,轉身快步離去。

柳媽領著文建南進了屋,老遠就興奮地喊道:“小姐,不!景秋,你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

胡景秋沒有應聲也沒有出屋。柳媽疑惑了,猜到小姐八成還在生文建南的氣,她趕緊領著文建南一直走進胡景秋的書房。到書房一看兩人都楞住了。原來胡景秋正在整理皮箱,將衣物用品往箱裏放,將幾本書藉放進又取出,擲於地下。

文建南見狀大吃一驚:“景秋,你這是幹什麽?”

胡景秋冷眼看看文建南,不冷不熱地說:“你到底還是來啦?需要我這就跟你走嗎?”

文建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了一句:“上哪去?”

胡景秋順口答道:“上警察局呀。”

文建南更是大惑不解:“上警察局幹什麽?”

胡景秋火不打一處地吼道:“你們不是懷疑我是特務嗎?我自己進去,省得你們再費心。”

文建南明白了,玩笑道:“你要去那個警察局早不存在了,現在叫公安局。”

胡景秋卻覺得一點也不好玩,她繼續生著氣地說:“那就上公安局吧!”說著提起箱子要走。

文建南趕忙上前攔住她:“別開玩笑了,上哪呀?”奪下箱子。

胡景秋繼續緊繃著臉。此時她委曲到了極點,趁機把一肚子苦水和牢騷全都向文建南倒了出來:“誰跟你開玩笑?隻有別人跟我開玩笑,說話不算數。”她打開箱子拿出一封信:“這是你寫給我的吧?你在上麵怎麽說的?現在又怎麽做的?我現在把它還給你,換張逮捕證吧!”

文建南被震動了,他望著胡景秋深情地喊道:“景秋,你……讓你受委曲了,這都怪我,進城後沒有及時來找你,讓敵人鑽了空子。”

胡景秋說著眼淚涮涮地流下來了,聲音有些哽咽地說:“委曲我不怕,我就怕有人真的誤會我了……”她抹了下眼淚,難過地說:“所以……建南,我也不想帶你太為難……因為,你們有你們的政策,我知道,我雖然……但我絕不象你們的周副主任說的那樣,我絕不是特務,絕不是你們的敵人……所以,你如果你還能相信我,也能理解我,就請發發慈悲給我發給一張離開齊陽的通行證吧!”

文建南這時才知道周金水被敵人利用、敵友不分對自己朋友傷害得有多深。但是,他們又是同級別的軍政兩位主宮,他知道他錯了,但一時又說服不了他而非常苦惱。可他又不能上交矛盾,前方正在浴血奮戰,無比困難艱苦,正需要一個個被解放的穩定的後方支援他們。再說他是軍管會的主任,齊陽的一把手,他不能操之過急,更不能壓服,又加上他與胡景秋的這一層的特殊關係,他就更要慎重……還有,他和周莉的關係也使得他們的處境更加複雜化……

正如所料,現在的周莉萍宿舍裏,“敵人 “就正在利用他們的這種複雜關係在煽風點火,製造麻煩,增添混亂。這本來是件很平常的事,桌上的小鏡框裏鑲嵌著一張文建南的照片,周莉萍默默地望了一會照片,想扒在桌上寫封信。不速之客王玫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她親熱地扒到周莉萍的身上,輕聲地問道:“周副院長,你在寫信啊?”

周莉萍趕忙收起小鏡框,笑著否認道:“不,我在記日記。”

王玫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你在騙人吧!你和文主任正在慪氣呢!”

被猜中心思的周莉萍暗暗一驚,沒有否認:“這……你怎麽知道的?”

王玫故作高深莫測說:“我是什麽人啊?我是一雙眼睛看出來的。”

本來就沒什麽城府的周莉萍,眉頭皺了皺說:“王護士長,我發現你是真厲害!什麽事怎樣都瞞不過你?”

王玫故作 “咯咯”一笑說:“周副院長!我和你比就差遠了,雖然說起來我們倆年齡都差不多大,可你現在已當上了一個大醫院的副院長了,我才是一個小小的護士長,而且還是臨時的。”

周莉萍猜到她又要說什麽了,不想聽,岔開了話題:“找我有什麽事吧?說吧。”

王玫臉微微紅了下,笑笑說:“沒什麽事,隻是有點小事。我有個女友好像看中你哥哥了,讓我來問問,你哥到底有沒有家眷?要是沒有的話,可不可以介紹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這是周利萍沒有科到的,她認真地看了看王玫的神態,看她臉紅難為情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周手點著王護士長的額頭,抿嘴一笑說:“別跟我繞彎子了,什麽你的女友?我看就是你吧!哈哈。”

王玫故意捂著臉撒著嬌,又蹦又跳地說:“哎呀,幹嘛要點破呀?醜死人了!”

周莉萍拉開她捂著臉的手,開心地說:“這有什麽好害醜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哥正沒有女朋友呢,這真是天上掉餡餅,我哥巴不得有這麽個好事呢!”

王玫喜出望外:“真的?那太好了,可是……”

周莉萍趕忙問道:“可是什麽?”

王玫直言不諱地說:“我知道你哥沒問題,可我就怕文主任……”

他還沒說完就被周莉萍打斷了,打保票地說:“他更不會有問題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總不會讓我哥沒有女朋友吧……”

胡景秋家客廳。文建南正在苦口婆心做著胡景秋的工作。因為傷害得太深,一貫謹小慎微的胡景秋還難以從委曲中醒悟過來。她始終抓著周金水一些過激的語言不放,把自己的前途想得暗淡無光。

文建南不隻一次地想解開她心中的誤解,再三勸她說:“景秋,別胡思亂想了,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會再不管你了,我肯定是最信得不過你的!真的!就是周副主任他遲早也會信得過你的,你放心,我向你保證!”

一提到周金水,胡景秋就兩眼就直冒金星,她從鼻孔裏“哼”了聲,說:“別提他了!你也打不了他的保票!”她越想越氣說:“他就差沒指著我鼻子罵我是狗特務!”

文建南再三告訴她說:“他是受蒙蔽了,上了敵人當。他是有許多不對的地方,但是,主要還是當前的階級鬥爭太複雜了,是有人在利用他的直率,思維簡單,對敵鬥爭形勢認識不足,急於求成,偏聽偏信。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幕後有一雙黑手拚命在利用你的出身和社會關係製造種種假象,把他的注意力引向你,懷疑你,不讓你參加找管道,找暗閥,好讓他繼續搞破壞,動搖民心,讓我們在齊陽站不住腳跟,好趕我們走。讓他們卷土重來。”

胡景秋好像還沒聽明白,抬頭驚望著他,回道:“誰?誰會這麽壞?要這麽幹?”

文建南肯定地告訴她:“是國民黨留下的暗藏的特務們。”

胡景秋楞怔住了:“我跟這些人無怨無仇,他們為什麽要這樣來陷害我?”

文建南明白地告訴她:“這一切可能還與水廠那張管道圖紙有關,雖然老圖紙丟失了,但他們怕你心中的那張圖紙。”

胡景秋一邊陷入沉思,一邊在默默自語:“我心中的圖紙?”

文建南朝她無比信任地點點:“對!你心中的圖紙,景秋同誌!”

胡景秋聞聲一激靈,驚問著他:“你剛才喊我什麽?景秋同誌?”

文建南點點頭,肯定地說:“是的!我們革命隊伍裏的人都稱同誌。這是我們親熱的稱呼。”

胡景秋激動了,一下子站了起來撲向文建南:“建南!你真的還這樣相信我嗎?”

文建南遲疑了下,伸手抱住了她:“景秋,老同學,我怎麽會不信任你呢?來,我們今天要好好談談,讓你打消一切顧慮,輕裝上陣。”

胡景秋興奮地說:“好!我一定聽候政府安排!”

周莉萍宿舍裏。王玫還沒有走。她到雷厲風行,這就非要讓周莉萍給她哥哥打電話,把這件事定下來。周莉萍也是個熱心腸的人,何況是給她哥哥介紹女朋友,她怎能不積極?她也說幹就幹,馬上就給她哥哥打起了電話。不巧,對方沒人接,老是“芒”音。周莉萍泄氣地說:“算了,我哥這些天為居民區斷水的的事頭都忙大了,他這時那有時間顧及到這件事。”放下電話不打了。

王玫不依不撓,說:“不行!今天這個忙你一定要幫,”說著就把周莉萍剛放下的電話又拿遞給她,說:“周副院長,算我求你了,剛才他不在辦公室,現在他一定回來了,你就再打一次吧!”

周莉萍被她求得沒辦法,隻好接過電話又打了起來。

功夫不負苦人心,這次電話果然打通了。

外出剛回的周金水老遠就聽到辦公室電話鈴響,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進辦公室內、外線的兩部電話都在響,他先接了內線的,是下麵單位向他請示一件事,他回答了他,伸手來接起了外線的。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讓他楞住了,他驚喜交集地對著話筒問道:“莉萍?怎麽會是你?找我有事嗎?有什麽事快說,我都忙死了。”

周莉萍對著電話 “哈哈”笑道:“哥,我就知道你忙,所以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好讓你放鬆放鬆。”

這一招果然有效,周金水趕忙惑興趣地問道:“真的?什麽驚喜?快說,我正需要有件好事來衝談我心中的心鬱悶呢!”

周莉萍繼續 “哈哈”笑道:“哥,這件好事一定能解開你心中的鬱悶。真的,我告訴你,你聽好了,我們的這位王玫護士長看上你啦!要我給她介紹和你處對象呢!”

周金水一聽是要他談戀愛,急了:“胡說!開什麽國際玩笑?”

周莉萍繼續 “哈哈”笑道:“真的!我沒跟你開玩笑,是她主動提出的,他說他喜歡上你了,讓我引薦介紹她做你的女朋友。”

周金水越聽越不順耳,急了,立刻態度變得非常嚴肅,竭力反對說:“不行!這剛進城那能談這事?別瞎胡鬧了!”

周莉萍仍然嘻嘻哈哈地說:“哥,你想當清教徒啊?這又不是你找的她,是她找的你!你怕什麽呢?”

周金水繼續火冒冒地說:“不管誰找的誰都不行!免談!莉莉,我告訴你,我圖紙還沒找到,正有一頭的火呢!好了!別再跟我談這些無聊的事了!你還有什麽別的事?沒有我就掛了,以後少來這樣的電話打擾我。聽到沒有?”

周莉蘋還抓著電話沒放:“哥!你這是幹什麽?整個齊陽好像就你最忙了!”

聽到周莉莉生氣了,周金水又有些內疚起來,趕忙道歉道:“莉蘋,你別生氣啊!我是實在太忙了……唉!跟你說了也沒用。”

最後一句惹得周莉更加更生氣,說:“對!跟我說是沒用?沒用你就別說了!哼!”正要掛電話,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王玫急了,趕緊給她出著主意說:“別掛,問你哥文主任在不在?”

一句話提醒了周莉萍,她笑了,說:“對!曲線救國,另辟蹊徑,讓建南做我哥工作,說不定他能聽他的。”說畢,又重新對著話筒喊道:“喂,哥!甭慌掛電話,建南在不在?讓他接電話。”

周金水順口答道:“他不在。”

周莉莉急忙又問:“他上哪去了?”

周金水實話實說道:“他,他可能上胡工程師家去了。”

周莉莉聞聲渾身明顯地一振,有氣無力地說:“哦,我知道了。”她拿電話的手象缺鈣似的軟了下來。

話筒裏繼續傳出周金水的聲音:“喂!你找他有事嗎?什麽事?我給你轉告。喂!你怎麽不作聲了?”

周莉萍顯然沒了剛才的興致,懶懶地說:“沒事了,再見!!”順手掛了電話。

歪打正著,王玫見狀暗自笑了,這不正是她需要的結果嗎?本來她對讓她介紹對象就是圈套,就是想要設法打進軍管會,鑽進 “牛魔王”的肚裏探聽情況,好展開 “行動”。現在 “牛魔王”肚裏雖然沒鑽進去,卻獲得了一個新情況:文建南與胡景秋接上頭了,上她家去了,這是個多麽可怕的信號……一旦他們之間消除了誤會,她不能為她們所用,那麻煩就大了,她們再關閥門斷水就很難造成破壞作用了……她來不及匯報,她必須趕緊采取措施……她兩條又長又細的黑眉毛上下一跳,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左右一轉,壞主意就有了……她不愧為是齊陽敵特頭子的得意門生。她立刻就對周莉萍無中主有地說:

“周副院長啊!你真要抓緊時間啊!聽說文主任和胡工程師本來就是青梅竹馬一對,後來一個當兵一個上大學,兩人才分開的,現在又忽然遇到了,你不怕他們舊情複發?”

“說來也真巧了,我上午就看到他們倆一起從街上回到她家的。”

“感情這東西……就象家釀的老酒越陳越香呢……”

她一邊不斷地滔滔地說,一邊兩個黑眼睛珠子不斷地瞟著她……

周莉萍聽得五心不做主了,隻覺得耳邊一片嗡嗡聲……

王玫給周莉萍心中燒起了一把 “火”,一直在她心裏滋滋地燃澆著。

不過,也難怪周莉萍心中不爽,她們畢竟是老同學、而且青梅竹馬過,現在突估相遇難免藕斷絲連?難免會舊情複發?她該怎麽辦呢?

感情的事本來就說不清道不白的東西。此時,正象周莉萍想象的那樣:在胡景秋家裏,文建南和胡景秋親密地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談心,說笑。她向他敘述了他們分手後的這些年來的經曆。他向她分析了當前全國的戰鬥的形態和齊陽的鬥爭現狀:暗藏的特務、敵人,騙走了水廠的圖紙,利用斷水來動搖人心,製造我們後方的混亂,趕我們走,配合他們前方的失利。所以我們一定要戰勝他們,粉碎他們的陰謀活動。但是我們剛進城,對齊陽一抹黑,所以我們多麽需要你的幫助和參與。

胡景秋在聽到這裏,長長地舒了口中氣,說:“原來是這樣。”

文建南進一步開導她說:“這就是當前不同於戰場上的真刀實彈的鬥爭。”

文建南開心地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一個階級既然能推翻另一個階級,豈能還會被一些暗藏的散兵遊勇所嚇倒?不過,要盡快取得徹底的勝利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暗藏的階級敵人比拿著刀槍的敵人更難對付,因為他們會演戲,會造謠,會無是生非,會蠱惑人心,給人以假象,有時還不擇手段。”

胡景秋一邊聽一邊象領會到了什麽,不斷地默默地點著頭。

在經過一番與暗藏敵特的較量後,文建南顯然比以前變得聰明多了。現在他辦任何事都會全盤考慮,雙管齊下,他一方麵讓周金水繼續相信李二柱,利用他,他們打得火熱,靜觀其變?一方麵又找胡景秋談話,讓她鼎力相幫。同時他還發動起起劉誌祥、杜子春、老方和師傅等人,在進行地麵進行勘察。根據地麵閥門的分布,尋找著地下管道的大至方向和行蹤。

劉誌祥開始學著畫圖,他不會畫,畫得龍飛鳳舞,什麽也不象。他無比悔恨,直抓著頭皮說:“唉!都怪我家窮沒上過學,一張簡單的圖都畫不出來,真是笨,笨!太窩囊了!”他氣得要來撕他畫的四不象的圖,被杜子春伸手攔住了。”

杜子春笑嘻嘻地說:“唉唉!別撕別撕,胡工程來了讓她看看,說不定還有用呢。”:他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自語道:“胡工程師怎麽到現在還沒有來?”

老方也抬頭看看太陽,有些泄氣地說:“八成是昨天讓周副主任嚇唬狠了,還在家睹氣想不通呢。”

杜子春點點頭,同意地說:“有這可能,有文化的人不象我們大老粗,嘴上罵罵發發火就算了,他們自尊心強,有氣又能忍,放在心裏。”

劉誌祥卻肯定地說:“不要緊,文主任會有辦法說服她的。”

胡景秋家,金燦燦的太陽把這座老式的小洋樓也照得金燦燦一片。屋內一片明亮。文建南和胡景秋坐在院中的一張小石桌邊。

文建南推心置腹地說:“人正不怕影兒斜,你的為人,你的正直精神,水廠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胡景秋卻自責地說:“也怪我命不好,出身在這樣的家庭,又有那麽個倒黴的舅舅,難怪別人對我有看法。”

文建南立刻否定她的看法說:“家庭不能自己選擇,道路全靠自己走。你能留下,而且又有這樣的決心,我看這就是你的進步,是你燦爛光明磊落的一麵,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為人民所歡迎,為齊陽,為祖國做出巨大的貢獻!”

胡景秋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她就象當年的學生時代,情緒飽滿,精神振奮,高興地說:“真的?!你知道我的願望,就是一心想為國家做點事,讓祖國富強起來。”

胡景秋也早已陷入往事的回憶,嫣然一笑說:“記得,怎麽不記得?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雲淡風輕,月光如水,樹影婆娑。

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齊陽市萬家燈火。小花園裏寂靜無聲,隻有花叢裏各種小蟲發出低低 “啾啾”的叫聲,身穿白武術服的少女胡景秋正在院中的空地上舞劍。她動作優美,劍光閃灼。舞姿出神入化。

突然她聽到 “撲咚”一聲,一個黑影一閃,風度翩翩的少年文建南從圍牆上跳下。輕聲喚道:“景秋!”

胡景秋聞聲喜出望外,急忙收起劍,也甜蜜蜜地輕喊了一聲:“建南!”

兩個年輕人快速地飛撲到一起,熱烈地擁抱。邊擁抱文建南邊用手指指牆外,示意她不要聲張,輕聲告訴她外麵有警察在追他。胡景秋心領神會地頭。

牆外,兩個國民黨警察正準備爬牆,突然聽院牆內一個少女的喊聲:

“爸爸,快來,牆外有賊,在爬牆。”

文建南捏著鼻子裝做她的父親,嗡聲嗡氣應道:“讓他爬,爬進來了我給他一槍。”

兩個警察聽後麵麵相覷,停止了爬牆。

牆內。文建南繼續捏著鼻子在學著她父親的聲音:“景秋,去把護院的鄭師傅喊來,到外麵去看看,誰這麽大的膽子,敢爬我家的院牆,抓進來剝了他們的皮。”

牆外兩個警察聽後嚇得屁滾尿流地走了。

他倆聽聽牆外沒有聲音,開心地笑道:“他們跑了”。

胡景秋這才想起問他:“你怎麽晚跑到我家來了?一定有什麽急事吧?”

文建南十分痛苦地告訴她說:“景秋,我們家出事了。警察局說我爸爸是赤黨,被抓走了,還要抓我,多虧我媽媽幫助我跑了出來。”

胡景秋立刻十分關心地問他:“是來讓爸爸幫你嗎?怎麽幫?快說。我們這就去找他。”拉著他就要進屋。

文建南站著沒動,搖搖頭說:“不不,我不是來找你爸爸,我就是來找你的。”

胡景秋瞪大眼睛看著他,疑問道:“找我?我能幫上你什麽忙?”

文建南如實地告訴她說:“我來跟你打聲招呼,我準備離開齊陽離開家,到山裏找遊擊隊參軍打遊擊去。”

胡景秋聽後不由得驚叫起來:“啊,去找遊擊隊參軍?你才多大?那太危險了!不行,你不能走,你成績那麽好,不念書多可惜。”

文建南帶著哭腔地說:“警察局不會讓我平安無事的。”

胡景秋兩肋兩插刀地說 “不怕!我叫我爸給你想辦法。”

文建南搖搖頭:“那樣會連累你們家的。再說我也念不起書了,學費書本費……”

文建南還是搖搖頭,說:“不了,我肯定要走,謝謝你了。”

胡景秋不高興了,有些生氣地說:“你,放暑假前跟我說的話忘啦!一定要好好上學,爭取讀到大學畢業,用知識來把祖國建設得富強起來,就沒人敢來欺負我們。”

文建南沉思片刻後說:“那是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也太幼稚了,其實,腐敗的政府不打倒,知識是救不了國的!”

……

花園依舊,物是人非。

胡景秋激動地對文建南說:“還是你說得對,腐敗的政府不打倒,知識是救不了國的。我學成回國五年,拚死拚活,卻一事無成,現在反落得……唉,我真懊悔當初沒跟你一起去投奔遊擊隊。現在一切都晚了。”

文建南鼓勵她說:“不晚,一點都要不晚。革命不分先後,新中國建設,正需要大量的你這樣的有專業技術的人才。”

在文建南到胡景秋家找她談話的時候,李二柱也沒有閑著,他吩咐牛四虎和另外一個小特務一直在胡景秋家屋外監視著。可惜胡景秋家牆高院深,他們在外麵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

直到下午,文建南和胡景秋一道從小樓裏走出來,他們才鬼鬼祟祟一縮身鑽進一條小胡同。

同樣,在齊陽人民醫院的辦公室裏,王玫以她內科護士長的身份,利用她剛交的好朋友周莉萍,用電話在不斷地糾纏著周金水,從他那兒得知他的行動和軍管會的最新動態。

軍管會辦公室裏。周金水正對著話筒詰問道:“什麽?文主任把胡景秋給喊走了,什麽時候?喊到哪去了?不知道?唉,這個老文,他當真被她迷住了?”

周金水明顯地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立刻電話通知李二柱,讓他一定要看好張士謙,不能讓他脫離你們的視線。

李二柱言聽計從,立刻讓馬成功在張士謙家門外加強了監督。

被牢牢看住的張士謙在屋裏來回地踱著,**躺著他病歪歪的母親。直望著他幹著急。他默默地走過來,無言地撫慰著母親,母親伸出手摸著他的臉,淚水在眼裏直打轉,張士謙望著母親不禁兩腮掛滿淚水。

越是限難越向前進,太陽落山了,夜幕已降臨在中和路上,天明顯地黑下來了。這時就見有幾束微弱的亮光在晃動,那是水廠找管道閥的隊伍在摸黑工作。他們不辭辛勞,披星戴月,日夜奮戰。一切都是為了新生的紅色政權。

這是一支頑強而敢於拚搏的隊伍,他們是劉誌祥、杜子春、老方和邢師傅,他們冒著料峭的春寒,忍饑挨餓,從一條街找到另一條街,踏勘、畫圖,一絲不苟。

為了找到更多的窨井、閥門,他們用撬棍撬起一塊塊石青板,露出一個個黑洞洞。遇到有疑問的涵洞,杜子春都要鑽進去看看。這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涵洞,杜師傅又要往裏鑽,劉誌祥上前攔住他:“杜師傅,這洞太深了,危險,你就不要下去了!”

劉誌祥見杜師傅如此執著,也沒再勸了,伸手拉著他慢慢順著洞壁爬了下去。

黑森森的涵洞一眼望不到頭,沒有光亮,黑漆漆一片。杜子春不禁有些心寒。他鼓足勇氣地向前摸索著。他想要看看這涵洞到底通到哪兒?他不知不覺地來到一個窨井的出口,窨井蓋邊上透進一絲路燈的亮光。他正準備試著從這個窨井裏爬出去,突然從上麵傳來一陣陣雜踏的腳步聲,和慌亂的嘈雜的人聲,原來他已經來到了齊陽夜市吉和街。心想:“這都幾點啦?怎麽還有這麽多人?”他為了不給上麵人帶來不必要的驚慌,他停止了爬動……

吉和街是齊陽市一條比較熱鬧的街道,南北方向,一頭通青弋江,一頭通陶溝。兩邊店鋪琳琅滿目,店鋪後就是居民區。平時賣水產的和賣野味的多。齊陽除了中山路和十裏長街最熱鬧,其次就是這條吉和街了。無論上午下午都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特別是晚上,這裏就便成了夜市。白天不敢賣的東西,晚上在這兒賣,白天不敢幹的事晚上在這兒幹。特別是這幾天,剛解放,一切還沒有步入正規,這裏就更顯得有些 “亂”了。

晚八時左右,文建南和胡景秋也正好來到這條街上,他們倆也是性急之人,下午剛達成意見一致,就立刻行動起來。根據胡工程師的回憶,他們也在踏勘管道和閥門。他們先去了進寶街,再到醇良裏,又到陡門巷,褲子街,一路找到這裏,有許多收獲。他正準備先送胡工程師回家,然後再回軍管會。可就在這時,吉和街上的行人突然都驚慌起來,象發生了什麽大事情。

文建南好奇地攔住一位中年婦女問道:“大姐,你們跑什麽?出什麽事了?”

中年婦女頭也沒回地告訴他說:“聽說商業區也斷水了。”

胡景秋、文建南聞聲一震。文建南拉著胡景秋就跑:“走!我們去看看!”

胡景秋提醒他:“你還是趕緊回軍管會吧!那裏需要人指揮。”

文建南抓著她的手沒有鬆,腳步沒有停地說:“不要緊,有周副主任在那兒。”

軍管會裏,氣氛很緊張,周金水接著一個一個電話都是報告斷水的事。顯然,這又是一個大陰謀,他們故意從不同地方向打來告急電話。而且他們好像事先知道今天是周副主任在值班。他似乎已被他們掌控了,會很容易聽信他們的話。這時,他們安排的各路求救的電話讓他更進一步中了他們的計,亂了他的陣腳,更加相信他們而懷疑胡景秋。由此他對文建南更有意見,更加深他們之間的隔閡,增大他們的茅盾……

敵人的如意算盤果然打成了,愛鑽進牛角尖的周金水又一次落入他們的圈套。麵對一處處的告急電話,他立刻斷定這就是文建南放了胡景秋的原因,讓她有機會好指揮她的手下又關了某個不為人知的閥門。他不禁把滿肚子的不滿都集中到文建南身上。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大聲喊了起來:“這個糊塗的建南文,他是在放虎歸山啊!急死我了!”

周金水聞聲如臨大敵,拿著手槍衝出了軍管會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