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水誤入圈套

居民區停水已經三天了,盡管軍管會高度重視,采取許多措施都無濟於事。人們開始燥動不安。水是生命之源,沒有水會是什麽結果?街上的各個接水站前都擠滿了人,一雙雙焦急眼睛直盯著水龍頭。一個衣服襤褸的小男孩擠到水龍頭前,張開小嘴接龍頭裏偶爾滴下的水滴。立刻他就被別的小孩拉開,換上另一張小嘴。

一些別有用意的人開始在街上到處散布謠言。工人打扮的姚成、馬成功、牛四虎各拎著水桶擠進人群。姚成故意揚著脖子喊道:“啊呀,這兒也沒水呀!完了,完了!齊陽市完了!”

馬成功也唯恐天下不亂,發著牢騷地說:“今天怎麽這麽倒楣,跑了半個齊陽市也沒接到半滴水。唉!還解放了,就這德性!走!諸位,幹脆跟我一道上青弋江裏去打水吧!”

牛四虎也故意沙啞道嗓子嚷嚷道:“那水能喝嗎?大荊山上淌下的可全是硫磺水啊!不要命啦!要去你們去……”

馬成功癟癟嘴:“那就等著渴死吧。唉!國民黨雖然不好但還沒了斷過水呀!這共產黨怎麽一來就給我們這樣一個下馬威……”

姚成和馬成功互換了下眼色,又掃了等著接水的眾人一眼,故意大聲喊道:“別說反動話啊!”

馬成功毫不在乎地說:“本來嘛,我又沒有造謠!”

牛四虎點點頭,繼續煽風點火地說:“媽的,什麽解放?解放了還沒水喝。走,我們找軍管會去。”姚成振臂一呼道:“對,找軍管會去,如今解放了,不能叫人就過這樣的幸福生活!?”

一呼百應,半個街道立刻亂成了一鍋粥。許多人立刻就跟著姚成向中山路上的市軍管會跑去。

此時的軍管會裏更不安靜,因為圖紙問題,轉移了爭論的焦點。會不再開了,其他人都走了,隻剩下文建南和周金水。由於王玫的攻心戰在周金水這裏起了作用,此時他腦子裏就不自覺地對號入坐地出現了兩個懷疑的對象。他對文建南說:“老文,為了穩妥起見,也為了盡快找到圖紙,我建議先把胡景秋和張士謙兩個人先看管起來。”

這是文建南沒有想到的,也不能接受的。他堅決反對說:“我不同意,沒有證據是不能隨便亂懷疑人的。不能這樣做!決不能這樣做!這不是把他們往敵人那兒推嗎?這太傷害人了!”

周金水這時很沉著,他不慌不忙,說:“好!那我讓你看看這些東西吧。”他慢條斯理地從公文包裏取出胡景秋和張士謙檔案丟到桌上,說:“難道這些都不是證據嗎?你不要以為胡景秋是你老同學,有什麽溫情主啊?”

文建南一聽火了,氣道:“你,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我倆是昨天才認識的嗎?”

周金水這時仍然異常冷靜,他笑容可掬地說:“我是提醒你,情況不同了,什麽事情都會變的。”

文建南看不慣他這種陰陽怪氣地笑,臉一板,據理力爭地說:“對!是情況不同了,所以,我們更不應該還拿在部隊時那套辦法來對待今天已變化的現實。”

周金水立刻斂收起笑容,不客氣地說:“你什麽意思?你是說這些檔案不可信嗎?”

文建南認真而肯定地說:“對!同誌哥,你就相信敵人遺留下的這些檔案都是真的?為什麽那麽多人檔案沒有了,就他們這兩個人檔案竟這樣完整無缺?還這樣輕而易舉地到了你手裏?”

周金水一下子被問住了:“這?你是懷疑這都是假的?是有人在有意……”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一片吵鬧音,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周金水很不高興,離開桌子推開窗子朝下一看,吃了一驚,隻見樓下一下子來了許多人。其中有他認識的姚成、馬成功,牛四虎。他一看就明白了,這都是李二柱和王玫給他推薦的骨幹力量啊。怎麽會在這時?這不是在增亂嗎?但他轉念一想也對呀……既然是骨幹力量,當然要為老百姓做點實事。所以他們領著一群人到軍管會門前來請願,要水,這也是應該的,無可厚非呀……

隻是他們在軍管會的大院裏被兩位值班的解放軍戰士攔了,所以他們才在軍管會的樓下吵鬧起來:一個要進,一個不讓進,爭執不下。人聲嘈雜,一片混亂。姚成在嘈雜的人群裏故意高喊:“我們要喝水!我們要活命!”

眾人馬上一齊起呼喊:“我們要喝水,我們在活命!”

這個口號喊得就不對了,周金水有感覺了,文建南更有感覺了,知道他們來者不善,是要鬧事。剛好這時劉誌祥也在,他讓周金水和劉誌祥趕緊下樓調解。他自己仍站在在二樓窗口,密切注視著樓下的群眾。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高個子的瘦削男人,他就是姚成。看得出他是這次鬧事的領頭人。接著又捕捉到一個戴眼鏡的叫馬成功和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牛四虎。都是這群人中的活躍分子,他暗暗記住了他們的相貌特征。因為他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骨幹。

為了製止混亂,周金水和劉誌祥分頭走進人群中,周金水對著吵吵鬧鬧的人群喊道:“父老鄉親們,不要吵,聽我說,我們軍管會正在全力以赴想辦法。已派出幾路人馬在尋找原因,很快就會找出原因的,排除故障送上水的!”

馬成功立刻煸動性地喊道:“別在這裏說得好聽了,等你們找到原因,我們早渴死了。”

周金水耳聞目睹了眼前的這一切,似乎知道自己上當了,分開人群上前向馬成功走去,他要當麵質問他。馬成功眼尖腿快,看到周金水向他走來,頭一低在人群中消失了。他們象是商議好了似的,王玫這時也換上一套舊衣服擠在人群裏,一雙秀目東張四望地在到處看……

文建南不知什麽時候也來到了人群中,他對周金水耳語幾句,周金水點點頭,象什麽事也沒發生似的在繼續做著群眾工作。文建南和劉誌祥悄悄向姚成走去,姚成還沒有發現,他換了個地方在繼續煸動群眾。文建南和劉誌祥已快接近他了,兩位便衣戰士也同時快接近馬成功和牛四虎時,突然,離人群不遠處傳來一聲斷喝:

“誰在這兒聚眾鬧事啊?還不快給我快滾!”正忘乎所以做著蠱惑人心宣傳的姚成、馬成功和牛四虎,突然象聽到一聲密令,立刻頭一低躲進人群裏不見了。

誰有這麽大的威信?這麽大的號召力?文建南和周金水正有些好奇和疑惑時,隻見人群外麵風度翩翩地走來一個人,拄著文明拐杖,笑逐顏開地來了,全場上立刻鴉雀無聲,許多人還都向他點頭哈腰起來。來人又是高一夫,他領著幾個商號老板又象是從天而降,就象那天在長街突然地出現一樣……

文建南懊惱地瞪他一眼,但隨即就平靜下來,等待他的到來,他到要看看他今天又要玩什麽樣花招……

高一夫不卑不亢,滿臉堆笑地走近文建南:“文主任,不好意思,請原諒,這些市民太不懂道理了。唉,怪我來遲一步,讓他們又來幹擾了你們的工作,太不應該了,太不應該了!”他想了想,特意告訴文主任說:“我們商會研究了,為幫助政府解決眼前困難,大家準備發動我們商業區的商戶用送水車給居民區送水,以解決燃眉之急。”

文建南馬上明白了,他是想用這個辦法一方麵來爭奪民心,一方麵公然在向我們新生的政權示威。但他沒有戳穿他,他望著笑著點點頭,很客氣地說:“那好啊!那我先在這兒謝謝高會長和各位商戶了!”

沒有圖紙做參考,這個暗藏的閥門太難找了。文建南把這項任務交給了劉誌祥,命令他在三日內一定要把被關的閥門找到。劉誌祥因受到周金水影響,對胡景秋也不太相信,他就相信杜子春和老方師傅,真正的工人階級。這兩天他們一直在一起找閥門,親眼看到他們倆的熱情和積極性。文主任命令他三天找到閥門,齊陽市這麽大,大海撈針,他真不知道從那條街找起。他隻有依靠杜子春和方師傅。又找了一天,還沒有頭緒,杜子春有點失去信心了,歎口氣說:“沒有圖紙太難找了。唉!真不知道周副主任怎麽會懷疑起胡工程師?”

老方急得抓耳撓腮:“我就一直在納悶,周副主任哪檔案到底從哪裏來的?說胡工程師也有問題,那就沒有人能相信了。還有張會計,老好人一個,怎麽會是特務呢?簡直春說八道。”

劉誌祥疑惑地問道:“你們都同是水廠老人,胡工程師和張會計這兩個人到底怎麽樣?”

杜子春如實地說:“我認識胡工程師和張會計已有七、八年了,我覺得他們倆人都不錯,未看出他們有什麽壞心眼。說他們倆是國民黨留下的特務打死我也不相信。”

老方也點點頭說:“我也不相信,胡工程師事業心很強,一天到晚鑽在技術堆裏。人也很愛國,她舅舅那麽動員她走她都沒有走,執意留下了,這種精神就很了不起。”

劉誌祥有些不解地問:“可那材料上說她是敵人故意留下的特務,等著齊陽解放了好搞破壞?”

杜子春火不打一處地罵道:“放他娘的狗屁!這才是真正的特務造謠呢。”

劉誌祥又示探地問:“那張士謙張會計呢?”

杜子春立刻答道:“這人也好,一生膽小怕事,從來不惹是生非。”

老方也點點頭說:“他是水廠老會計了,說因為當過國民黨員,所以……其實他這個人非常老實,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麽壞的行為,更沒有聽說過他管賬目有過什麽差錯……他也是個很好的人呀!”

劉誌祥 “哦”了一聲,跟著又問:“那李二柱呢?此人怎麽樣?”

杜子春馬上帶著氣地說:“他呀?我們就不敢抬舉了。他現可是你們周副主任人紅人,你們周副主任不最相信他嗎?這次找閥門文主任應該叫他負責!”

這幾日,最難過的是胡景秋,被敵人中傷了她不在乎,被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解放軍誤會了,她接受不了。特別是軍管會的周副主任,懷疑她是特務,不讓她參加找閥門工作,她無法接受。她從沒有受過這麽大的汙辱和委曲,她快要崩潰了。桌上的飯菜又冷了。柳媽端去熱了又端來,心痛地勸她:“小姐,吃點吧,餓不了身體就不得了,你就少吃點吧?”

胡景秋眼淚汪汪地說:“我這真是跳到黃河洗不清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柳媽這時提醒她說:“你去找你同學文主任去,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不是寫信讓你留下的嗎?怎麽說話不算數?還懷疑上你?”

胡景秋不無自責地說:“都怪我沒把圖紙保護好,讓壞人給騙走了。”

柳媽說歎口氣說:“唉!那這也不能全怪你呀!要怪都怪那些特務們太狡猾了!”

胡景秋處境越艱難,王玫心裏越高興。她的主子交給她的任務就是要他在周副主任麵前造胡景秋的謠,不讓她和解放軍接近,讓周金水對她越懷疑越好。她感謝她的主子給她找了個好地方,安排了個好工作,醫院是最適合她了,人員複雜,人來人往,消息靈通,善於隱藏,活動自由。現在又天賜良機,軍管會又給她送來個好幫手周莉萍,讓她既能更好地接近了周金水,又能更有機會中傷胡景秋,同時也能及時掌握軍管會的動態和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這道護身符太有利於她的 “工作”了。

這時,她看到周莉萍用桶在井裏打水就趕忙跑過來幫忙:“周副院長,我來,這打水的差事那能要你親自來做。”接著又不失時機地說:“唉!這些特務們真是太可惡了,怎麽會想出斷水這個壞主意?”

周莉萍點點頭,憂心忡忡地說:“誰不是說呢,太讓人焦心了。唉!這樣下去怎麽辦呢?”

王玫見把她情緒調動起來後又趕忙來勸她:“怪我多嘴,不說了,一說你就又愁眉苦臉的。唉!”她黑眼睛珠一轉,又計上心來,獻計地說:“不過,我到有個主意……”

周莉萍馬上問道:“什麽主意?你快說!”

王玫神秘地一笑,說:“打井呀!發動全市的人來給居民區打井。”

周莉萍點點頭:“嗯,這是個好辦法,你怎不早說呢!我這就給我哥打電話。”

王玫開心地笑了:“等等,心急吃不了熟豆腐。我還正有一件事要問你呢?你哥有女朋友了嗎?”

周莉萍搖搖頭:“沒有,你問這事做什麽?”

王玫卻又故意岔開話題而言他:“文主任對水廠的胡工程師真好,原來他們是老同學呀!我還以為……”她走近周莉萍對她耳語一句什麽。周莉萍聽後臉色陡變:“你別胡說八道,這根本沒有的事。”

王玫笑笑:“沒有就好!你緊張什麽?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

周莉萍看看她,心頭立刻象蒙上一層陰影。而王玫倒象什麽事也沒發生,反而更加積極地催她:“快給你哥打電話,把打井的事告訴他呀,好讓我在這件事上立個頭功!”

周莉萍感激地看她一眼,說:“好!讓你立個頭功。我這就給我哥打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喂!哥,我是莉萍啊,居民區斷水的原因找到了嗎?”

心裏正急得象貓抓心的周金水對著話筒就大聲喊道:“上哪找去,我心都快急碎了。快說找我有什麽事情?我忙得很!”

周莉萍對著話筒咯咯笑道:“當然有事,而且是好事呢!”她故意停了下,嘻笑著說:“你光著急有什麽用呢!我就是來給你送辦法的,什麽辦法?打井呀!”

“打井……”周金水楞了一下,喜出望外地哈哈笑道:“打井?好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周莉萍咯咯地笑著告訴他說:“王玫呀!就是你住院時她服侍你的那個王護士長。對!就是她。喂!你別慌掛電話,哥,告訴你一個秘密,她好像挺喜歡你的……”

未等她說完周金水就打斷了她:“你瞎說些什麽?這是什麽時候?我能一進城就談戀愛嗎?你別害我?”

周莉萍仍然咯咯地笑著:“沒那麽嚴重吧!先交個朋友嘛!看你緊張的。再說我這不也是一片好心嘛?”

周金水不好再那麽嚴肅了,也嘿嘿地笑起來:“好!哥謝謝你!等忙過這段時間把敵人的嘯張氣焰打下去後再說。喂,等會,文主任剛好也在,你要和他講話嗎?”

話筒裏的笑聲突然沒有了,隨之是一個帶有醋意的生氣的聲音:“我和他沒話講。你就替我告訴他:見到了老同學,不要忘了新朋友。”傳來一聲 “哼”掛斷了電話。

周金水讓這聲 “哼”給哼愣住了,拿著話筒發呆了半天才掛上了電話。沒想到他這裏把電話剛掛職上,文建南從門外一步跨進,看著他楞楞的樣子好奇地問道:“誰來的電話?”

周金水順嘴答道:“是莉萍。”

文建南立刻興奮起來,小聲地有些遺憾地責備他說:“是莉萍?啊呀,那你怎麽不喊我?好讓我也跟她說幾句。”

“哦?”周金水答非所問,猶豫了一會,一本正經地問道:“你們最近吵架了嗎?”

文建南冒不懂地被問住了,十分不解地看看周金水,疑惑地問道:“她說的?沒有啊!這是怎麽回事?”

周金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就叫我轉告你,不要見了老同學,就忘了新朋友。”

文建南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這是什麽意思?你明白嗎?”他見周金水也搖搖頭,沉思片刻後說:“一定是有人跟他說了什麽?造了我什麽謠?”

周金水的一根筋腦子又出了問題,好像聽不得他的不同意見,立馬就不高興起來:“你不要把什麽人想得那麽壞?把所有不愛聽的話都當作謠言,要知道,無風不起浪。”

文建南一下子好像不認識周金水了,他直瞪著眼睛看著他:“什麽意思?你怎麽也變得好像不了解我了?”文建南是個反映極快的人,他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向他解釋道:“老周!我告訴你,我到現在還沒有見到她。請你不要聽信謠言。請你相信我。”

看到他的老搭檔一下子變得如此認真起來,不敢再說什麽了,趕緊微笑著轉換了話題說:“好,我倆不要一見麵又爭起來。還是趕緊研究一下居民區斷水的問題怎麽盡快解吧!”

“對!這下我們倆終於想到一塊了。”文建南態度一麵八十度大轉變,望著周金水焦急地歎口氣說:“唉,我正被這事搞得暈頭轉向呢!”

周金水安慰他說:“不要急,剛才莉萍在電話裏到是給我們出了個好主意!”

文建南陡然高興起來:“真的!什麽好主意?快告訴我!”

周金水興奮地告訴他:“打井,發動全市人民打井。”

文建南臉上的笑容慢慢沒有了,搖搖頭說:“不行!這不是個什麽好主意,這好像是個餿主意。這樣做不就正好上了敵人的當,造成全市人民思想的恐慌與混亂?!”

周金水經文建南這麽一提醒,立刻也似乎明白了什麽:“對,看來這確實不是什麽好主意。”他抓抓頭,“那你說該怎麽辦?”

文建南堅決而果斷地說:“我的意見還是雙管齊下,一邊繼續找閥門,一邊趕緊追查到圖紙。”

周金水也毫不掩飾地說:“對!好!我同意,那就還先從追查胡景秋入手!”

文建南無可奈何地笑笑,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你?行!要她把情況進一步說清楚也很有必要,但是……”

“不要但是了。”周金水十分執著,立刻打斷他說:“我看她非常可疑,她應該是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

文建南仍然不同意他的看法,無奈地說:“就憑國民黨給我們留下的那些檔案,這也太有點冤枉人了吧?太有點……”正當兩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的時候,桌上電的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周金水伸手拿起電話,“喂”了一聲就立刻緊張地追問起來:“什麽?出現了什麽新情況?啊?好,我馬上就來!”

文建南急忙問道:“怎麽回事?我倆一塊去。”

周金水好像有氣:“不用,我一人去就行了。到底怎麽回事?等會你就明白了。”說完丟下文建南快步走出辦公室。文建南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麽,這個一根筋看來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他沒敢在辦公室久留,趕忙去換了身行頭,也馬上下了樓。他沒有跟周金水去,他小跑步地來到已亂成一鍋粥的雙桐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他又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此人給他的印象太難以捉摸了。他不僅有些神出鬼沒,而且也太會做表麵工作。此人就是高一夫,他不知道他又出於什麽目的,集合了各商號的老板,發動他們在用送水車給居民區送水。他本人還身先士卒,親自出馬走在送水車前。見人就打招呼,逢人就笑。因為文建南今天換了身便裝,還特意戴著一頂舊禮帽,高一夫沒認出他,他就幹脆向前走了幾步,看他和接水人都說些什麽,可就在這時王玫慌慌張張地從人群裏擠過來,對著高一夫耳朵嘀咕幾句,聲音太小沒聽清,但可以清楚地看到高一夫臉色刷地變了,馬上招呼身後的幾個送水車的主人,說:“王老板,李老板,你們繼續送,我去有點事,馬上就來。”說完就和王玫一道匆匆走了。

文建南當兵的出身,跟蹤兩個人太輕而易舉了。而且一直跟蹤他們來到進寶街一個小巷子裏,看他們進了一間小木屋後就把門關了。他仔細打量下這間不大的小木屋,觀察了下這裏的地理位置,猜想這裏可能是他們一個據點。木屋的門窗都關了,看不清裏麵是什麽情況,也聽不到裏麵的說話聲。他在屋外站了一會就離開了,他記住了這裏的門牌:八角亭28號。

離八角亭不遠處就是十九道門,就是上次周金水被人砸了黑磚頭的地方。這裏是全市的棚戶區,人口密集,窮人和無業人員最集中的地方,也是社會秩序最壞的地方,根據杜子春這幾天尋找暗閥的判斷,被關的暗閥可能就在這一片區域的某個地下,所以這裏因找閥被挖掘得七洞八眼,赤露出幾個大閥門都是打開的,沒有被人關上。那被人悄悄被人關上的閥門到底在什麽地方?誰也猜不到。杜子春和一幫找閥的人急得滿頭是汗。特別是劉誌祥他是負責人,文建南對他是有死規定的,三天之內一定要找到被關的閥門,解決居民區的斷水問題。今天已是第三天的中午了,你說他怎能不著急?,

劉誌祥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杜子春表麵鎮靜,心裏也急得象貓抓:他倆此時的心裏幾乎同時在問:“唉!這些壞蛋到底要幹什麽呢?他們到底在哪兒做了文章呢?”

劉誌祥畢竟是軍人,心裏素質好,在部隊行軍打仗,什麽困難沒經曆過,好幾次都差點去見了馬克思。但是他願在戰場上真槍實彈地幹,卻不願在這兒和這些下三爛的人玩躲貓貓。他望望疲憊不堪的杜子春和老方,心裏很著急也很難過,勸他們說:“你們太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吃點飯,我去匯報下,看有沒有什麽新辦法?”

杜子春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說:“有什麽新辦法?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找到圖紙。有了圖紙就一切迎刃而解了。”

老方也有同感地默默地點點頭。

這時,三人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胡工師,在這關健時刻不讓她參加找水閥,懷疑上她?真不知道這周副主任是怎麽想的?可人家是軍管會副主任,認死理,連文主任一時都拿他沒辦法。最糟糕的是他現在還被壞人用假象蒙住了眼睛,依靠了不該依靠的人。

確實如此,此時的周金水就讓李二柱一個電話喊到了他家。說有重要情況向他單獨匯報。實際上他們是抓住了周金水的弱點,投其所好,繼續向提供假信息,讓他偏聽偏信。

這是李二柱的慣用伎倆,陽奉陰違,做表麵工作,花言巧語:“周副主任,你們要絕對相信我,我沒有說瞎話,我親眼見到胡景秋一個人鬼鬼崇崇的上了張士謙家。”

周金水現在就對這樣的消息感興趣,隻要一提到胡景秋,他就立馬精神抖擻,趕緊問道:“他們都說些什麽?你們沒在門外聽聽,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他們到一起說沒說到什麽圖紙的事?”

站在一邊的牛四虎被李二柱暗地裏捏了一下腿,馬上心領神會地答道:“哦,我貼在門上聽了,好像是說到什麽圖紙……”

“真的?太好了!”周金水沒聽完就突然眼睛一亮,但跟著又疑惑地望望牛四虎問李二柱:“他是誰?”未等李二柱回答,接著又回頭問牛四虎:“你真的聽清楚了嗎?說到了圖紙?”

牛四虎立刻信誓旦旦地說:“我聽清楚了,說的就是什麽地下圖紙。”

李二柱暗地向他樹了下大拇指,這才對周金水解釋道:“周副主任,我忘記向你匯報了,他叫牛四虎,是水廠工人,跟我在一個車間,也是個革命的積極分子。”

周金水順口稱讚道:“好,工人階級好,立場堅定。你們反映的這個情況非常重要,請暫且保密,不要走漏風聲。現在的鬥爭非常複雜,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李二柱和牛四虎小雞吃米似的點著頭。

為了配合李二柱的移花接木,煽風點火,挑撥離間,製造混亂,高一夫一大早就又率領著一個龐大的送水車隊出發了,浩浩****。每輛送水車上還插著一麵小紅旗子,上麵寫著 “幫助解放軍送溫暖”,一輛接一輛,有的還是新打的。白木板還發出撲鼻的鬆脂香。他們喧賓奪主,完全代替了政府代替了解放軍。高一夫笑容滿麵地走在車隊的最前麵,春風滿麵,趾高氣揚,嚴然成了這個城市的主宰。

相反,軍管會主任文建南卻走到那,就被那兒的群眾圍住,他沒有水車送水,他隻有微量的 “口水 ‘。他滿大街地跑,逢人就口幹舌燥地解釋著:“老鄉們,不要急,正在想辦法,正在想辦法……”

開始還有人聽,說多了就沒人聽了。他正急得沒有辦法的時候。劉誌祥氣喘籲籲地跑來告訴他:“文主任,不好了,出事了?”

文建南急切地問道:“又出什麽事了?別急,慢慢說。”

劉誌祥憂心如焚地告訴他:“周副主任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要對胡工和張會計采取措施。”

文建南一聽就火冒三丈,氣憤地喊道:“這個周金水他到底要幹什麽?處處和我對著幹?走!”

兩人就風風火火地衝開人群去找周金水去了。

此時的周金水真有點忘乎所以,他似乎已經忘記自己是第二把手。他不聽文建南的衷告,一門心思地依靠李二柱等一批所謂的工人階級,把他們當作骨幹力量,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敵人也是為了投其所好,在周金水身邊不知不覺地又多了幾個工人打扮的特務,他們手臂上都套著護廠隊的紅袖章。嚴然是齊陽市勝利果實的保衛者,高喊著過激的革命口號,受到周金水的特別器重。

李二柱拍著胸脯向周金水保證:“周副主任,我敢肯定水廠的圖紙就在胡景秋手裏,什麽臨解放時被壞人騙走了?純屬子虛烏有,鬼話。”

一群烏合之眾立刻隨聲附和:

馬成功最積極,竟然高聲喊道:“我看胡景秋就是她舅舅留下的特務。”

牛四虎立刻隨聲附和:“那有舅舅壞,外侄女不受影響的。”

馬成功更是火上澆油,添油加醋地說:“對!我看張士謙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聽說他和楊奇才還是好朋友。”

牛四虎更是一針見血:“我敢斷定,斷水肯定是他倆們合夥幹的。要不然誰有經驗能幹出這樣的事。”兩人一拉一唱,哼哈二將,配合默契。

周金水象完全被他們的七言八語弄糊塗了,他再看看街上那些等候接水的人,似乎都在向他扯著嗓子喊:“周副主任,快救救我吧!這沒有水日子怎麽過呀?”

“都解放了,怎麽還斷水?你們共產黨是怎麽搞的?”

“真要這樣?還不如國民黨在這兒好呢……”

周金水聽不下去了,臉色越來越陰沉。四周這一陣陣喊聲,就象一把把鋒利的劍在刺著他的心。他終於忍耐不住了,突然下決心似的對李二柱一揮手說:“你馬上給我把胡景秋帶到我辦公室去。我隨後就到!”

李二柱等的就是這個結果,他暗自笑了,馬上一個立正答道:“是!堅決完成任務!”說完向身後一揮手:“弟兄們!跟我走。”轉身正欲離去。

周金水立刻又喊住他們:“等等!順便把張士謙也給我帶來。”

事情也真不湊巧,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劉誌祥就領著文建南十萬火速地趕來了。

文建南一見麵就問:“李二柱人呢?”

周金水十分平靜地說:“我讓他替我執行任務去了。”

文建南臉色陰沉,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是不是讓他去帶胡景秋去了?”

周金水點點頭,感到有些特別自豪地說:“對!看樣子我倆這次又想到一起去了。”

文建南不禁感到無比痛心,言為心聲地吼了起來:“老周,你做事為什麽總這麽草率、簡單,不動動腦子?你知道你到現在都在重用什麽些人嗎?你懷疑的恰恰是我們現在所要依靠的人!”

周金水聽了很不高興,冷笑笑地說:“文主任,你不要神經過敏把什麽人都當壞人,也不要溫情主義把壞人當好人。我知道你和胡工程師是老同學關係,但也不能因為是老同學你就另眼看待,那樣會誤大事的!不行!我不能讓你犯錯誤!”

周金水一條胡筒走到底,八條牛也拉不回來……

李二柱動作真快,他領著著周副主任的聖旨,雷厲風行地就把胡景秋給押來了,而且沒有押到軍管會,是把她押到一間房子的地下室,他怕她認出是什麽地方,一路上還把她的眼睛蒙了。文建南為了製止周金水的錯誤行為,讓劉誌立刻帶人到胡景秋家把胡工程師先保護起來。誰知晚了一步,胡工程師已讓李二柱給帶走了。周金水說是帶到軍管會,劉誌祥到軍管會沒找到任何人。他立刻把這一情況告訴了文主任,文建南一聽覺得大事不好。

軍管會裏燈火通明。劉誌祥繼續在向文建南說著自己的看法:“我看周副主任是立足點錯了,他依靠的不是腳踏實地的工人,而是一些口頭革命派的假工人。”

文建南默默地點點頭,說:“很有可能。他搞政工搞慣了,愛聽空談,不講實際。”

劉誌祥十分擔心地說:“這樣我們要吃大虧的。”

文建南沉默不語。看得出他心思很重。他對劉誌祥說:“走,你跟我來。”兩人走出軍管會,來到大街上,走過華盛街,來到醇良裏。讓人老遠就聽到他倆的沉重的腳步聲。他倆不知不覺地來到水廠所在的二馬路。

突然,劉誌祥發現水廠的二馬路上有許多人在送水,他疑惑地問文建南:“文主任,他們是你安排的?”文建南搖搖頭,向著送水的人群快步走過去。

鈴聲,吆喝聲。高一夫率領的送水車隊浩浩****地來了。高二六走在最前麵,敲著銅鑼喊道:“街鄰們,父老們,高老太爺大恩大德,給你們送救命水來啦!”

沿街的各家各戶聞聲紛紛拿出木桶,臉盆出來接水,打招呼聲,問好聲,感謝聲,紛紛揚揚,沸反盈天。冷靜的街道一下子熱鬧起來。

高二六故意大聲地喊著,充滿著鼓動和炫耀:“大人一桶,小人一盆。全部免費,先來先接。大家快來呀!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一群婦女、老人、孩子,還有不少老少爺們都爭先恐後地拿著桶、盆、罐出來接水。尖嗓子,高調門,小喇叭,各種聲調的喊叫、呼喚聲響成一片。感激的人點頭、躬腰、抱拳,無以言表。

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張著她掉了牙的嘴,笑著說:“這……這是……誰發……慈悲……送的水……呀!”

高二六慌忙走上前,對她說:“老太太。這是高老太爺發的慈悲。你看,高老太爺來了。”

老太太感動得朝高一夫撲咚一聲跪下。

正在這時,文建南剛好走到這裏,上前一把拉起了她:“老人家,你這禮行大了。是我們工作沒做到家,我向你賠禮道歉。”向她敬了一個軍禮。

高一夫被搞得措手不及,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這……這……”了幾聲後說:“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文建南轉身笑對他說:“高會長,謝謝你。這一片居民區就全靠你了。”高一夫滿口答應道:“你放心吧!”他也學著解放軍的口氣,大聲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青石街上。李二柱和馬成功象押犯人似的押著胡景秋向著向軍管會方向走。胡景秋滿臉陰沉。她想不通這就盡是為什麽?文建南上哪去了,怎麽見不到他人?他在給我的信上說的那些話都不算數了嗎?她默默不語地跟著他們向前走。這是一條人們不常走的街道,聽筒子巷,偏僻,落葉橫飛。胡景秋象犯人一樣被押著。此時她心裏很難過:難道如她舅舅說的:共產黨不講信用,過河拆橋?她心裏湧現出了一串串的問號?北風呼呼地刮著。她身上不覺感到陣陣寒意。她腦子裏不斷出現許多假設……

她腿有些不做主了……

又有幾輛水車從對麵街上拉來,所到之處,立刻就有許多漂亮的小媳婦說著笑著跑來接水。

高二六一見到漂亮的小媳婦腿就走不動了。頓時眼睛也亮了起來,聲音甜甜地向她們喊道:“小嫂子,大妹子們都站好,我這兒有的是水,夠你們喝的。”他一邊給她們接水,一邊對一個長得粉領麗人的小媳婦動起手來。

粉領麗人的小媳婦驚叫一聲,“啊”!丟了臉盆撒腿就跑。

幾個小嫂子明白怎麽回事後,一擁而上,揮舞著白嫩的小手,拍打著高二六,邊拍打邊罵:“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吃豆腐吃到我們頭上來了……”

走在最後的高一夫急忙趕過來,明白了怎麽回事後。氣呼呼地打了高二六一個嘴巴:“混賬,太失體統,對街坊鄰居也能這樣不講規矩。”

高二六捂著打紅的嘴巴,哭喪著臉。

高一夫轉身向大家陪著不是:“各位大嫂、小姐妹們,實在對不起,對不起,怪我管教不嚴,怪我管教不嚴!”抱拳作揖。

軍管會周副主任的辦公室裏。周副主任正在找胡景秋談話。看樣子話不投機,兩人都臉色鐵青地對坐著。

胡景秋一下子變了臉色,詰問他道:“周副主任,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金水一本正經:“我要你自覺地交出水廠的管道圖紙!”

胡景秋忽然站起:“周副主任,我要怎麽說你才能相信?圖紙現在真不在我麵前,你讓我交什麽呢?你讓我見見文建南,我要讓他給我一個說法”。周金水不動聲色,冷冷地說:“我告訴你,他現在也救不了你!”

兩人態度都變得越來越惡劣,誰也說服不了誰……

居民區一隅。文建南、劉誌祥帶著一隊軍人在送水,他們沒有送水車,他們在用水桶挑水。他們從一個居民區走進另一個居民區,所到之處立刻得到大家的歡迎。刹時半條街都熱鬧了。一擔擔水送到居民家裏,倒進水缸。水花翻滾。

現在他們好像在打一場爭奪戰。

居民區另一端,高一夫車隊來到杜子春門前。杜小蘭拿出木盆接水,剛伸到水車下,杜子春跑過來一把奪過木盆,大喊一聲:“這水有毒。1”

高二六聞聲瞪大了眼睛,疑惑道:“有毒?誰說的?”

杜子春大聲回答:“我說的!我杜子春說的!”

高一夫聽後皺皺眉頭走過來,笑容可地說:“杜師傅,你真會開玩笑。這水是從我們家放來的,怎麽會有毒?我當眾喝口讓大家看看。”端起瓢喝了幾口。

杜子春臉紅脖子粗地說:“沒有毒,我們窮人也喝不起你們有錢人家的水。請你把這水拉走!”

高一夫笑仍笑容滿麵地說:“杜師傅,你這話差也,現在都解放了,還分什麽彼此?”

杜子春仍充滿火藥味地說:“解放了,我們也喝不起你們家的水,快拉走!”

高一夫笑眯眯地說:“杜師傅,你這是何必呢?我高一夫一貫對你還是不錯的!”

杜子春冷笑笑:“是不錯,那次差點沒讓你害死。”

高一夫仍然笑嗬嗬地,說:“啊?你還記著仇啊?那次你聚眾鬧事,差點使水廠停了產,依範成標意見要送你進大牢,是我說了情你才……唉,你真是誤會我了。”

杜子春不肖一顧地看了他一眼,從鼻孔裏 “哼”了一聲,說:“好一個大恩人啊!你把水車快拉走吧,我杜子春不領你的情……”

高一君仍然滿臉堆笑:“杜師傅……”

杜子春不禁火了,大聲吼道:“把水車拉走,你沒聽懂啊!”氣得用腳猛踢了一下送水車。

軍管會辦公室裏,周金水繼續在做著胡景秋的工作。他想用苦口婆心,攻下這座堡壘,但他又沒有那個耐心。他隻能照本宣科地按條文辦事。他不知道多少次這樣告訴她:“我們雖然不是唯成份論,但是也是有成份論的。根據你的出身你的社會關係,我們已經對你夠客氣的了。希望你再好好考慮考慮,現在交出圖紙還為時不晚。我們會既往不咎的!”

文建南這時正在杜子春家門前站著,杜子春還在生氣,象木樁一樣立著。文建南為了贏得群眾的信任,正和劉誌祥一道挑著清冽洌的水送來了。因為通過停水造成的混亂,他深深地感到齊陽鬥爭的複雜。高會長組織車隊送水表麵上是在為他們解憂排難,實際上是在和他爭奪民心。他和劉誌祥加入挑水送水隊伍,一方麵為了衝淡高會長送水的 “陰謀”,一方麵他想要真正地深入群眾,了解下情。他親自把水挑送來了,讓杜子春非常感動,同樣是送水,他卻完全兩樣態度。這說明什麽問題?剛才他還以為是高一夫換一種方式給他送水來了,正要飛腳來踢,一看不對,立刻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杜子春一怔之後喜出望外:“啊,是你呀,文主任!”上前緊緊握住文建南的手,感動得淚花在眼圈裏直轉。

文建南也激動萬分,象久別的故人,深情地喊道:“杜師傅!”上前就緊緊抱住杜子春的手。

杜子春忍俊不禁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不無感動地說:“文主任,你怎麽親自給我們送水來了?這……”對屋內,“小蘭,快淘米做飯。把那屋梁上的鹹肉拿下來!”

文建南趕忙製止了他:“杜師傅,現在哪有時間吃飯,快,快叫街坊鄰居們來接水!”

杜子春立刻滿臉笑開了花,對四鄰八舍吆喝道:“哎!她四大媽、五嬸、小秋子,快喊你媽她們出來接水,解放軍給我們送水來啦。”

一呼百應,滿街的人都要聽到了。齊陽市的解放軍都要出動了。家有男人的勞動力都來了,參加了挑水送水大軍。一擔擔清水從水廠挑出,送到一戶戶居民家中。老太太和家庭主婦們感動得直擦眼睛。

被勝利充暈頭腦的李二柱和馬成功、牛四虎等特務以為他們大功告成了,老百姓的心被他們收買了,為了慶賀,這時他們正躲在一家小飯店裏大吃大喝呢。

馬成功和牛四虎在猜拳行令,大呼小叫:“六個六”、“五魁手”,“你輸了。喝酒喝酒!”馬成功喝酒。“一定高聲”,“八匹馬”,“你又輸了,喝酒喝酒!”馬成功又喝酒。馬成功不服輸,伸出手還要再來。

李二柱上前製止著他:“別現世了,劃不過人家別劃了。”

馬成功打腫臉充胖子,說:“誰說我劃不過他?我是故意輸的,我想喝酒!不信?你看。”端起桌上的酒杯就往嘴裏倒。李二柱上前一把奪過下馬成功的杯子,喝斥道:“你逞什麽能?別喝了!喝多了會誤事。”

馬成功毫不在呼地說:“沒事,我的任務不就是看著張士謙嗎?那老家夥讓我幾句狠話一說,嚇得連大門都不敢出了。”

李二柱歎口氣說:“唉!你問我,我問誰?地頭蛇到現在還躲在洞裏呢!”

馬成功立刻睜大眼睛:“那居民區的水到底是誰斷的?”

一個服務員走來,李二柱 “噓”的一聲製止了馬成功。

兩間小草房的杜子春家成了臨時會場。一張破舊的小飯桌旁圍坐著文建南、劉誌祥、杜子春、老方、邢師傅等人,他們正在商議著怎樣解決斷水的問題。

杜小蘭提著開水水壺進來,熱情地給每人斟了一碗熱水。

杜子春舉起碗,笑著說 “諸位,我們家窮,連茶葉都沒有,沒有好招待,就有白天開水,我們就以以水當酒,幹!”

文建南也舉起碗一口喝盡:“好,幹!”

大家都跟著舉起碗,一飲而盡,亮出碗底。

小草房裏一下子變得無比熱鬧。說話聲、歡笑聲飛出小草房,飛出很遠。

離杜子春家不遠的一個小巷裏麵就住著張士謙家。此時張士謙的母親已經出院了,半躺在**。孝子張士謙在精心地服侍著她。張士謙家也是兩間小草屋,多年沒有翻修的稻草屋頂象破舊的烏龜殼。

這時正有兩個小特務馬成功和牛四虎在監視著他。而屋裏的張士謙卻全然不知。

杜子春家這時更加熱鬧。時而在激烈爭吵聲中而發出大聲的說笑。

看得出會議開得很成功,大家各抒已見,最後文建南做總結:

文建南肯定地說:“大家剛才反映的情況很好,有的劉誌祥同誌已跟我跟我商議過了。你們現在都是知情人,對高一夫、胡景秋、張士謙、李二柱都有個全麵的了解,都有自己的見解和看法。這些對我們工作很有幫助。現在我們就討論下怎麽辦!就是在現在沒有圖紙的情況下怎麽辦?”

劉誌祥又是第一發言,他反問大家 “如果敵人真的把圖紙帶走了怎麽辦!?而現在看來沒有圖紙我們還真很難找到那被的暗閥。那我們就真的被告敵人的陰謀嚇倒?坐以待斃?”

他的話一下子又把大家問住了。杜子春和老方互看了一眼都沒有立刻說話,他們倆都在沉思著什麽。

文建南繼續說道:“你們都是廠裏的老管道工,還有廠裏的一些知情人,都好好回憶回憶,怎樣先解決斷水問題,粉碎敵人的陰謀,這是當前我們最迫切的任務。”

杜子春抬起頭,望望文建南,說:“文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也好比和敵人在打仗,如果我們再解決不了斷水問題,就是我們輸了。”

劉誌祥點點頭說:“對,就是這個理,敵人企圖用斷水製造混亂,讓我們站不住腳,在齊陽失去民心。”

杜子春聽到這裏再也沉不住氣了,對著老方和邢師傅一揮手:“走,我們就是順著馬路挖也要挖出那個暗閥來。”

劉誌祥上前攔住文建南,說:“我去就行了。你再去找胡工程師好好談談。”

文建南點點頭:“好!”他上前緊緊握住杜子春和老方的手:“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

旁晚的胡景秋家,淒愴而孤獨,上了年紀的柳媽沒精打采地靠在門口,眼淚汪汪地在等著她的主人胡景秋的回來。

風風火火跑來的文建南近前一看愣住了:“柳媽,你怎麽啦?你哭了?你怎麽一個人站長在門口?景秋呢?”

柳媽正一肚子火和一肚子委曲無處發,見到了文建南象找到發泄的對象,一下湧泉似的噴了出來:“文主任,你們怎麽能這樣說話不算?你們也太欺負人了。”說著,哭了,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文建南驚呆了,好像預感到什麽不測,急忙問道:“柳媽。到底出什麽事了?你慢慢說,景秋人呢?快告訴我。”

柳媽不由得更加惱怒,狠狠地推了文建南一下:“你還裝什麽裝?不是讓你們軍管會派人來把她押走了嗎?”

文建南聞聲渾身一震:“啊?”了一聲,轉身衝出了門。他首先來到軍管會,軍管會冷冷清清。他又衝出了軍管會,他必須馬上找到胡景秋。

這時天已經黑了,隻有周金水的辦公室裏還亮著燈。周金水象打了一場阻擊似的,渾身疲憊不堪地呆坐在桌子邊。

胡景秋已經走了。周金水唉聲歎氣,他百思不得其解:這些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怎麽這麽頑固呢?

正在他苦惱萬分的時候,文建南一頭衝了進來,辟頭就問:“胡景秋人呢?”

周金水也正一肚子不高興,見到文建南匆忙的樣子,不冷不熱說了句:“走了,這個人我越來越覺得可疑。”

文建南壓製住內心的忿忿不平,埋怨周金水說 “老周,你不要老坐在辦公室了,你到真正的工人群眾中去聽聽吧!你這樣亂懷疑,而且還這樣亂采取措施真要出事、出人命的!”

周金水從鼻孔裏 “哼”一聲,說:“是不是因為她是你的老同學,覺到我做得過分了?”

“對!”文建南毫不客氣地說:“你太不象話了,你把我當你?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考慮到什麽老同學不同學!我隻認為你錯了,你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都錯了,你還在拿你在部隊一套思想套地方工作是不行的!你必須立刻糾正錯誤,重新認識當前的形勢,分清誰是我們真正的敵人誰是我們所需要依靠的對象。”

周金水無法接受他這一套,他堅持自己的意見說:“老文,我到真替你擔心,你一貫隻看重軍事不看重政治,這樣下去是要犯大錯誤的!”

周金水迫不及待地問:“是誰找到的?”

李二柱立刻答道:“我……”想想不對,又改口道:“我們工人階級。”

文建南察顏觀色,故意冒不懂問了句:“你也在嗎?”

李二柱被問住了,慌亂了下,說:“這……對!也在!主要還是我提供的線索。”

周金水立刻喜上眉梢:“怎麽樣?你聽到了吧。這才是我們所要依靠的對象!”

文建南注目地看了看周金水,又懷疑地重新掃了李二柱一眼,雖然沒有作聲,但他的眼神已告訴人們他將更加懷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