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頭蛇巧布疑陣

國民黨第二十七軍是個抗日有功的部隊,鐵骨錚錚,戰功卓著。他們先後參加過淞滬戰役,台兒莊大戰,武漢保衛戰。踴現過許多抗日英雄。李克農曾派人想策反這支部隊沒有成功。原因是軍長楊奇才的農村父親土改時被工作隊的極左分子槍殺了,屍首都沒讓他認領,對他刺激太大。其實他的父母也是窮苦人出身,後來靠拚命勞動,靠勤儉持家,積攢成一份產業,置了些田地,土改被劃成地主。加上他的兒子楊奇才是國民黨軍長,和解放軍打過仗,打死過許多解放軍。子債父還,說他罪大惡極,就把他父親給殺害了。楊奇才因此難過之極,忿恨之極,把仇恨都記到共產黨身上,記到解放軍身上。他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替父親報仇。發示要和解放軍血戰到底。他率領的二十七軍非常有戰鬥力,他堅守的弋江防線久攻不下,雙方形成了膠著戰,拉鋸戰……

楊奇才是個大孝子,他認準的事八條牛也拉不回來。他為了個人的一已之仇,不惜犧牲整個部隊。他明知打不過解放軍,也要血戰到底,最後對著話筒下著死命令:“都給我死守陣地,決不投降,誰丟了陣地,我就要誰的腦袋。”

楊奇才在這裏全身心地決一死戰,他的拜把的哥兒們範成標卻乘著蔣介石給他派來的飛機逃跑了。聽到機場傳來的隆隆的飛機發動機聲,楊奇才氣得七竅生煙,勃然大怒,罵道:“混蛋!叫老子守到天亮和我一道走他到朝先跑了,動搖老子的軍心。”對著話筒:“盧海!我命令你們用高炮把那架逃跑的飛機給我揍下來!”

話筒裏傳來盧海的聲音:“那上麵坐著的可是範市長啊!”

楊奇才已氣紅了眼,六親不認地說:“在老子眼裏,省長也不行。一定給我把他捧下來,絕不能讓他跑了!”

隨著話筒裏傳出一聲 “是!”的聲音,“轟隆隆”,幾發帶著火光的炮彈劃著弧形追著飛機而去……由於飛得太遠,射程不夠,炮彈沒追上飛機。隻能看著它越飛越遠。高射炮隻能望空長歎……

楊奇才氣得暴跳如雷,猛地摜下電話。“砰”的一聲,話機四腳朝天摔在地下。

二十七軍陣地已戰亂成一鍋粥……

在一個宗族祠堂裏的解放軍的師指揮部裏,一切有條不紊,一片繁忙。電報聲不絕於耳。電話聲此起彼伏。

江師長,一個精明強幹的30歲的年輕人,他圓圓的臉上充滿活力,充滿信心,他是聶鳳至將軍手下一名勇將,是打敗國軍無對手的最年輕的常勝師長。激烈的戰鬥正讓他意氣風發,鬥誌昂揚,他對著話筒命令道:“敵二十七軍不投降,就徹底幹淨地消滅他們!”

陣地上拿著話筒的正是先鋒團文建南,他正愁英雄無用武之地,對著話筒堅決地回答道:“是!請師長放心,我們決不會讓他們有一兵一卒跑掉!”

話筒裏傳來江師長爽朗的大笑:“好!活捉了楊奇才我給你請功!”

文建南象是在麵對麵接受任務,一個立正,敬禮,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

先鋒團這次算是遇到了硬骨頭,幾次衝鋒包抄都沒有打垮敵人,他們十分英勇頑強,一個個臨危不懼。雙方傷亡慘重。後來在炮兵的強大炮火下,才到了強弩之末,潰不成軍。使得山坡上,水田裏,田埂邊,敵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交戰雙方所在的村莊,樹木全部被炸毀、燒光,一片狼藉。

楊奇才的臨時指揮所裏,慘不忍睹。因為他的整個部隊已傷亡大半,他已無回天之力。但他卻還不服輸,他一邊命令殘餘部隊快速集中,一邊匆匆做著撤退的準備。

江師長得到這一消息,立刻對一參謀命令道:“命令炮兵繼續集中火力,炸毀灣黃公路,切斷二十七軍退路,徹底消滅它,讓先鋒團立刻進城,解放齊陽市!”

“是!”隨著參謀的離去,在 “隆隆”的炮聲中。不太寬的灣黃公路上,二十七軍的殘兵敗將潮水地向灣沚方向潰退,楊軍長坐的破吉甫一路鳴著嘶啞喇叭在人群裏穿梭。炮彈雨點般地在公路、田野中落下爆炸。突然,一發炮彈從空中飛來,不偏不依地在楊奇才的吉甫車邊爆炸,小吉甫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楊軍長被炸得屍骨無存。楊軍長為黨國捐軀了。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二十七軍的殘餘勢力一下子分崩離析,如鳥獸散。最後全部當了俘虜,被直接帶進了齊陽城。隻不過原來是主人現在成階下囚。真是世事難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是上午河東下午就河西了。

文建南立刻將這消息報告到師指揮部,江師長口頭指示部隊,善待俘虜,厚葬楊軍長,並說:“此人這次雖然頑固,但他抗日有功,不屈從洋人,還是有骨氣有愛國心的。”

老天好像格外開恩,這裏齊陽城一解放,滿天就雲開霧散,豔陽當空,春和日暖,人心大快。進城的解放軍浩浩****,神采飛揚。

齊陽城的老百姓,歡欣鼓舞,歡聲雷動,歡天喜地,夾道歡迎著人民弟子兵。整個齊陽市紅旗招展,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放眼望去,雄壯的解放軍隊伍和夾道歡迎的人群融為一體,勝是壯觀。

杜子春、胡景秋、高一夫、王玫、張士謙都在這在歡迎的人群裏,他們手裏都高高地擎著三角形的小紅旗。這是城工部服務隊統一發的。他們嘴裏都在喊著統一的歡迎的口號,唱著剛學會的革命歌曲。“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李二柱今天也特別打扮了自己,頭發梳得光溜溜的,一隻蒼蠅都扒不上。一身水廠的新工作服,好像今天第一次穿,衣服上折疊的印子還清晰可見。手臂上套著工人護廠隊的紅袖章。他也高舉三角形的小紅旗,呼喊著歡迎的口號,唱著革命的歌曲。由於太賣力,過於要表現自己,喉嚨都喊啞了,聲音發出來象貓叫號的難叫的聲音。

忠厚老實的杜子春生來就看不慣這種人,他感到非常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就匆匆地離開了。今天他和所有齊陽市的人民群眾一樣,特別開心,他盼望已久的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今天終於盼來了,窮人要當家作主了,他怎麽能不格外高興呢!他今天也穿上一套新衣服,你看他嘴都笑開了花……

原齊陽市政府大樓還是原來的大樓,但它門口的牌子換了,換成了 “齊陽市軍事管製委員會”的大牌子。油墨雖然幹了,但還在散發出濃烈的漆墨香味。

曾經是範成標開會的大廳,現在是齊陽市軍事管製委員會的會議室,江師長正在這裏向文建南和周金水交代工作,布置任務。他告訴他倆說:“你們二人不要隨部隊繼續南下了,你們的任務就留在這裏,保衛好這座城市,建設好這座城市。”

他倆一聽愣住了,同時請求道:“不,江師長,還是讓我們跟著你繼續南下上前線打仗吧!”

江師長感到好笑地說:“同誌哥,你們以為這裏是後方嗎?這兒就沒有敵人沒有仗打了嗎?錯了,你看,這是剛在街上發現的標語,他們要叫我們怎樣進來還怎樣出去,要讓我們天天坐在火山口上過日子。”

有人在悄悄地問:“坐在火山上過日子是啥意思啊?”

江師長聽到了,他大聲告訴大家說:“就是要給我們斷水斷電,讓我們在這兒呆是下去滾蛋,讓他們再回來!”聞聲有人竊竊私語:“作夢!”王師長又大聲地說:“不是作夢,是在向我們宣戰,示威!”

文建南、周金水互看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江師長看看他們倆,繼續開導他們倆說:“我們一路打來都不輕鬆,我們不光要善於打下一座城市,還要善於保護好一座城市,建設好一座城市。讓你們留下這是軍部的命令,你們要盡快進入角色,適應環境再打一場新的戰鬥。”

文建南、周金水雖然還有些想有些想不通,但軍令如山,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兩人互看了一眼,同時站起身,一個立正喊道:“報告江師長!堅決服從命令,保證完成新任務!”

亮陽市民生自來水廠,現在改名叫齊陽市自來水廠。一切原貌原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隻是氣氛不一樣了。聳立在江邊的高高的過濾塔上,從天而降地掛著一紅色的長條幅,上麵書寫著:“熱烈慶祝齊陽解放,熱烈歡迎人民政府接管水廠!”詞真意切,讓人耳目一新,給人以鼓舞與振奮。同樣那一個個龐大的蓄水池,翻滾著浪花的沉澱池,導水槽,輸水管,都象換了模樣,變得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全廠工人的精神麵貌也煥然一新,個個容光煥發,氣宇軒昂。

團長文建南已進入角色,不在是先鋒團團長了。他現在是齊陽市軍管會主任。他身先士卒,和通信員劉誌祥一道在李二柱的帶領下熟悉水廠的情況。李二柱阿諛奉迎,不失時機地向文主任滔滔不當絕地介紹著自己:“文主任,不謀你說,我也算是這兒的老工人了,我父親我爺爺都是這兒的元老。一有這個水廠我爺爺就在,他是技術員出身,這個過濾塔和這些蓄水池就都凝聚著我爺爺和我父親他們兩代人的心血!”

文建南一邊聽一邊頻頻地點頭,時不時地還向他投去讚許的目光。而劉誌祥卻早聽不去了,這種老王賣瓜自賣自誇,顯然就有許多水分,分明是在嘩眾取寵,自己人炫耀自己。他想打斷他又怕文主任說他不冷靜。他隻是不斷地皺眉以表示心中的不滿。

他們圍繞蓄水池走了一圈,又從一級泵房走上二級泵房。最後向辦公樓走去。

號稱齊陽市的十裏長街,東西走向,和千古流淌的青弋江平行,中間隔著沿河路和幾排長龍似的房屋。十裏長街曆史悠久,在江大地在全國都非常有名氣。據說齊陽古名為鳩茲,由於地處青弋江與長江的交匯處,這裏原是一片江畔的灘塗,長滿蘆葦,後來由於其地理位置的重要,南來北往的商家看中這塊風水寶地,就象當年的西方商人最早看中威尼斯時一樣,不怕在海灘上打樁填海築城。齊陽也是在水中建起來的。它在秦漢時期就有,三國時已初具規模,水陸聯運,南北通衢,商賈雲集,經濟繁榮,成為當時的江南要塞,皖江重鎮。十裏長街從此也名揚天下,現在更是齊陽商業的中心。文建南和周莉萍今天被安排在這兒走訪考察,了解民情。周莉萍20多歲,圓臉短發,風華正茂,英姿颯爽。她是周金水的妹妹,文建南的女朋友。因為她是學醫的,軍管會臨時分配她在瑪麗婭醫院當副院長。今天她的任務是陪同文建南深入基層了解情況。進城後文建南任軍管會主任,周金水任軍管會副主任。她和文建南都穿著便裝,和老百姓一樣,夾在他們中間逛著街。他們一邊走一邊看。以顧客的身份到這個店站站,到那個店看看,和他們聊聊天,問問東西的價格。看看他們在關心些什麽?希望要些什麽?他們這是在做社會調查,也叫微服私訪。他們倆不知不覺來到最繁華的商業區中長街。整個長街分上長街中長街下長街,上長街連著花街,是賣竹椅、竹籠、竹竿、竹籃的竹篾器的地方。中長街最熱鬧最繁華,鞋帽衣服和日用百貨。兩邊商鋪鱗次櫛比,各商品琳琅滿目。這裏顯然是剛被宣傳過,對他們的到來一清二楚,所以事先做了許多準備:迎麵的大街上空橫空掛著一幅和水廠過濾塔上一樣的條幅,隻是所寫的內容比過濾塔上更為直接,更具體。什麽 “熱烈歡迎勞苦功高的人民解放軍。”“熱烈歡迎文主任和周副院長蒞臨指導。”

文建南看了很是疑惑,今天他的行動沒人知道啊?是誰泄露天機?正有些納悶時,更讓他吃驚的:高一夫這時竟然領著一班商店老板在此恭候,準備歡迎他們。他大惑不解,但當他看到高一君夫那熱情謙卑的樣子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裏有蹊蹺,齊陽果然如江師長說的那樣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文建南和高一夫客套了幾句之後,望著飄在空中的標語疑問道:“高會長,這條標語不能這樣寫吧?你們怎曉得我們今天要來?”

和高一夫同來的高大寶馬上接過話說:“哦,是我們……,他本想說是我們估計的,讓高一夫攔住了:“不了解情況別瞎說。”他朝著文建南莊重地一笑說:“你們解放軍不象國民黨,高高在上,你們是最愛深入基層,最愛到第一線的。你們前天才進的城,昨天就不在辦公室,就足踏齊陽每個工廠、街道,所以我猜想這兒肯定也是你們的重點,今天也會大駕光臨,所以……文主任,你們不會見外吧?這也是我們應盡的地主之宜,聊表的一片心意呢!”

文建南滿臉堆笑,連聲說道:“不見外,不見外!謝謝!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高一夫滿麵春風,謙卑隨和。他一切都已事先安排好,和文主任見麵後就有目的地把他和周麗萍帶到沿河路的一個小茶館,小茶館裏也象早有準備,把他們安排在二樓靠窗口的一間雅間,窗口麵對青弋江,可見江中帆影穿梭,濤聲如歌,風景優美。

高一夫一座下來就再一次申明:“文主任,請別多想,我今天帶人來歡迎你,完全是盡地生之宜,也是為了今後我們能更好地配合你們開展工作,把齊陽市建設好!”他說得官名堂皇,讓文建南無懈可擊。入鄉隨俗,自來之則安之。

但他心裏卻在想:“人家既要演戲就讓他演吧!到看他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

店小二很快上茶上點心,茶是黃山毛峰,點心全是齊陽的名吃:耿福興的酥燒餅、煮幹絲,四季春的小籠湯包,荷葉燒賣。

周麗萍驚得瞠目結舌,這麽多好吃的她從來還沒見過,更別說吃了。她不敢動筷子,偏過頭悄悄地問文建南:“文主任,這怎麽辦呀?”

文建南笑著望望她,低聲地說:“沒見過世麵吧!既然高會長看得起我們,請我們客,那我們就卻之不恭,盡情地享用吧!”後麵的話他是故意提高嗓音說的。

高一夫一聽,尷尬沒有了,坦然地滿臉堆笑地說:“對!文主任說得對,今天我請客,做個東道主,多謝二位賞光,還客氣什麽?來!請!周小姐,請品嚐。”說著就用公筷替周麗萍挾來一個湯包,放到周莉萍的碟子中,介紹說:“齊陽的名點小籠湯包,要趁熱吃!”周麗萍臉一下子紅了,忙站起身,不知所措。文建南悄悄地拉她坐下,說:“吃吧!嚐嚐,沒事!”高一夫微微地點點頭,向高大寶遞了個眼色,高大寶馬上效仿高一夫起身來給文建南挾燒賣,沒挾起來就被文建南用筷子擋住了,笑著說:嚐 “謝謝,我自己來!”

文建南和周麗萍每樣都品嚐了一個後,文建南從口袋裏掏出錢,從裏數出幾張對店小二說:“小同誌,我剛才看了下你們貼在牆上的價格表,這是我們倆剛才吃的小包子燒賣錢!”

這是高一夫始料未及的,他趕忙站起身把文建南遞給店小二的錢拿還給他說:“這怎麽行,是我請客哪能要你付款?”文建南笑笑說:“高會長,請不要壞了我們解放軍的規矩,吃東西要付錢,借東西要還!”周麗萍馬上補充道:“對!我們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高一夫聽後無話可說了。本來穩操勝券的事現在卻以慘敗告吹。

不同的人辦事的風格完全不一樣,兩天後,到水廠了解情況的周金水就沒有象文建南那樣謹慎,他還是在部隊的作風,急性子,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僅有的半天接觸,他就讓李二柱的自我表白給糊弄住了,相信了他。當時是劉誌祥陪著。他就不顧劉誌祥的暗示,更沒有回軍管會與文建南商議,當場就獨斷專行地口頭宣布任命劉誌祥和李二柱為水廠的臨時負責人。劉誌祥為主任,李二柱為副主任。這不僅太出乎劉誌祥的意外,也使李二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沒想到共產黨這麽快就給他一個水廠副主任的官。付主任就是副廠長啊!以前他作夢都想得到的東西,現在得來卻全不費功夫。

出了水水廠,劉誌祥越想越不對勁,快走幾步和周金水並肩而行,提醒他說:“周副主任,你今天的這個決定是不是太不慎重,太草率了?”

周金水立刻聽明白他的意思,但卻說:“你不覺得你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嗎?”

“什麽意思?”劉誌祥似乎沒聽明白,急了,“我不是怕擔子重,我是……”

“別說了,回去好好想想吧!”周金水丟下一句朝前走了。

在水廠,不知道周金水胡蘆裝的什麽藥還不隻劉誌祥一個人。

劉誌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水廠裏許多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這不是喬老爺亂點鴛鴦譜嗎?他李二柱算哪棵蔥?

消處傳開,全廠立刻炸了鍋。特別是杜子春,他氣得中午飯都沒有吃。女兒杜小蘭心痛父親替他又盛來一碗飯,他免強扒了幾口就又放下了,但轉念一想:對周副主任這種做法雖然不能認同,但他肯定有他的考慮?再說軍管會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還有文主任呢!他不能因為李二柱慪氣不吃飯,氣壞身體自己吃虧,花不來。想到這裏他把飯吃了,吃得飽飽的好幹活。但他仔細想想又不放心,就準備去找老方他們商議商議。他正欲出門,說曹操曹操到,機修車間的老方來了。看樣子他也是個急性子,未進門就大聲不滿地喊道:“老杜,完啦!周副主任重用了李二柱,把我們都給忘了!”

杜子春迎出門說:“我知道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兩人一合計,決定去找文主任,問這事他知道不知道?

這件事文主任已經知道了,正在開會聽取意見討論怎麽解決呢。軍管會裏坐著文建南、周金水、劉誌祥、周麗萍和另外幾個軍管會的人。劉誌祥氣衝衝地在對周金水提著意見說:“周副主任,我對你有看法。”

周金水笑容滿麵:“好啊!你也還是部隊作風,有事不過夜,好,說吧!”

劉誌祥緊繃著臉,一本正經道:“你今天真不應該那麽匆匆忙忙在車間裏就宣布水廠的負責人,讓李二柱當水廠的副主任?這對水廠是不是也太不負責任了?”

周金水斂收了笑容,不慌不忙:“我正因為對水廠負責才這麽做的。原因是他對水廠的情況熟悉,我們現在正需要這樣的人。”

劉誌祥仍堅持自己的意見,反問他道:“你了解他嗎?你真正了解他嗎?”

周金水哈哈一笑:“我當團政委之前也搞過政工,有經驗,在這方麵你就不用懷疑我了。至於李二柱,我了解過,他是工人出身,曆史清白,積極性又那麽高,這樣的人不用我們還用什麽樣的人?別急,先考察察嘛!”

劉誌祥冷冷地說:“沒有材料證實,就光靠他自己表白嗎?”

周金水不慌不忙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檔案,往桌上一放:封皮上寫著李二柱檔案。劉誌祥見狀立刻愣住了,疑問道:“你這是在從哪弄來的?”

周金水一本正經道:“我讓水廠資料室送來的,他們水廠的資料檔案。小劉,不要忘了我原來是幹什麽的?我難道白吃過這行飯的?”

劉誌祥呆呆地看著檔案袋,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了。

文建南拍拍劉誌祥:“既然周副主任這麽有憑有據,那就先這樣定了。讓李二柱先幹幹看吧!”說著故意用手在他肩膀上壓了壓,說,“你多注意點,提高警惕就是了。”

劉誌祥卻另有顧慮地說:“你們不知道?用了他廠裏許多他老工人都不敢接近我們了。”

文建南不禁重視起來:“哦?有這樣的事?那個杜子春怎麽樣?他可是我們的依靠力量啊!”

劉誌祥不無憂心忡忡地說:“我說的就是他,還有方師傅。”

文建南沉思片刻,接著又問:“胡工程師呢?她有什麽反映,情緒怎麽樣?”

劉誌祥搖搖頭:“不怎麽樣,她對李二柱最有看法了。”

紗帽一戴嘴就歪的李二柱已經開始行使他的權力了,看樣子他真是在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雷厲風行地按照領導指示在辦事。此時他就正站在胡景秋家,雙手叉腰,對她發號施令道:“胡景秋,我告訴你,我現在是民生水廠的副主任,也就是副廠長,分管後勤和你們技術科,以後你的一切行動都要聽我的。沒有我的指示你就呆在家裏不要往外亂跑。”停了停,他又加重語氣地說。“這也是周副主任指示,聽明白了吧!。”說完轉身就走,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柳媽聽糊塗了,不解地問胡景秋:“怎麽回事?他要你在家呆著不用上班啦?”

“不知道!”胡景秋搖搖頭,自語一句:“他們怎麽能重用上這樣的人?”

柳媽更為不解:“你那個老同學不也留下了,他還是軍管會的正主任。進城這麽久了他怎麽也不來看看你?”

胡景秋沒有作聲,直望著大門在想心思:是的?這位老同學怎麽回事?寫信不是一再讓她留下,我留下了他進城這麽久了怎麽也淶看看我?難道他還是因為我的出身怕我連累了他?。

剛進城,條件十分艱苦,解放軍又紀律嚴明,齊陽市有的是高檔住宅,但他們嚴於律已,拒絕了商會的按排,幾位軍管會的領導就睡在市政府辦公樓的一間小會議室裏。一人一張木板床,三張舊式抽屜桌,三把靠背椅。劉誌祥已經洗漱完畢上床了。文建南也洗好腳拿著臉盆進來,扒到桌上,準備寫點東西。隻有周金水的**還是空的。

文建南望望他的床問劉誌祥:“老周上哪去了?怎麽還沒回來?”

劉誌祥翻了個身說?“到醫院看他妹妹周副院長去了,哎!你怎麽沒去?”

文建南頭也未回地說:“我去幹什麽?她又不是我妹妹。”

劉誌祥一下來了興趣:“她是你女朋友啊,比妹妹還親著呢?”

文建南朝他瞪了一眼說:“去,小鬼頭,懂得還不少嘛!”

劉誌祥朝文建南做了個鬼臉,又突然問道:“哎,文主任你怎不抽時間去看看你那位老同學?進城這麽久了,你不太近人情了吧?”

文建南點點頭說:“是的,是應該去看看她了。這幾天沒忙過來,明天一定抽時間去拜訪她。”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疑問道:“聽人說,她有好幾天沒去上班了,是怎麽回事?”

劉誌祥搖搖頭:“不知道。還有那個張士謙也好幾天沒到水廠上班了。”

“哦!”文建南不由得深思起來:“還有這事……”他話沒有說完,門外傳來 “轟隆”一聲響,象是什麽東西倒了。

劉誌祥反映敏捷,一骨碌從**跳起:“什麽響聲?就在門口?是不是周副主任回來了?”話音未落,他已下床衝到門口開了門。他嚇了一大跳,驚呆了,隻見門口躺著一個人,滿臉是血,呈半昏迷狀態,失聲驚叫起來:“周副主任?是周副主任!”他以為他死了,上前抱起他就大哭起來:“周副主任,你不能死啊!是誰害了你?”

文建南跟著跑了過來,見狀也大驚失色:“老周,老周!你怎麽啦?這怎麽回事?是誰幹的?”他當機立斷:“快,快送醫院!”

這一意外事件讓軍管會的人立馬繃緊了弦。

周金水很快被送進瑪麗婭醫,現在的齊陽市人民醫院,醫生診斷為輕度腦震**,進經過搶救慢慢清醒過來,他告訴文建南和周莉萍說:“在十九道門,是有人用石頭從背後砸倒他的。”

文建南問道:“你有沒有看清楚是幾個人?”

周金水有氣無力地說:“好像就一個人,是突然襲擊。”

文建南很後悔:“怪我疏忽了,下午讓小劉去幹了別的事,沒讓他去陪著你。”

周莉萍也後悔地說:“我應該讓醫院的保安去送他回去。”

文建南心思重重,說:“別說後悔話了,接受教訓,以後千萬注意。”

周金水完全清醒了,追悔莫及地說 “看來形勢是不容樂觀。敵人換了一種方式在和我們較量。”

這時,穿著白大衣的王玫端著藥盤進來,對周莉萍說:“周副院長,你帶文主任到院辦公室去坐歇會吧!”轉身問周金水:“周副主任,你感覺好些了嗎?為了確保你的治療,我準備親自來為你服務。”

周莉萍趕忙說:“王護士長,這那能勞你大駕?去喊個護士來吧。再說還有我呢!”

王玫莞爾一笑:“怎麽,怕我不勝任,放心,為周副主任服務我會格外盡心的。”她用手推推周莉萍,對她呶呶嘴:“陪文主任到辦公室好好談談心!我讓人給你們把茶水都準備好了。”

恭敬不如從命,平時沒時間,趁這個機會忙裏偷閑,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也不錯。她無形中倒有幾分感激王護士長。

一碟子水糖果、一碟子瓜子。剛泡好的兩杯龍井茶正發出撲鼻的青香。

文件建南和周莉萍麵對麵地坐在桌子兩邊。兩人都紅著臉,不敢看對方。

他們倆的相識是周莉萍的哥哥周金水介紹的。兩人同在一個部隊,又都是同一個村裏出來的,本來就認識。後來又成了戰友,相識相知,但他們倆單獨在一起這還是第一次,特別在確定關係之後,雙方都感到有種莫明的拘束和不自在。一個隻顧自己喝茶,淺飲漫抿,一個在剝著水果糖,剝了又不吃又包起來。

她們倆很尷尬,病房裏的兩個人也覺得有些別扭。周金水掙紮著要坐起來喝水,王玫卻按倒他,用勺子喂他喝桔子汁。

周金水不習慣,滿臉通紅地拒絕著,並合勁地轉過了臉,說:“不,我自己喝。”

王玫朝他嫵媚地一笑,不依不撓:“你真封建,這是我們護理人員的職責。”她舀起一勺吹吹,再喂。並用揣碗的手臂,固定住了他的頭,他動彈不得,他也不好再拒絕。但他卻十分別扭。他長這麽大還沒有這麽近距離的和一個漂亮的女人麵對麵,更沒有讓這麽一個漂亮的女人喂他水。

王玫為終於征服了他而暗暗高興。喂一口桔子汁看一下表。周金水疑惑地望望她:“你有什麽事嗎?有事你忙去!”

王玫笑著搖搖頭:“沒有,我……我在計算你的喝水時間。”

誰也沒有想到周金水的被害是人為的安排,一個天大的陰謀活動正在悄悄地進行,齊陽市新生的紅色政權將麵臨著一場嚴峻的考驗。自來水廠辦公桌上的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充滿著驚慌和恐懼。

李二柱卻似乎早有預料,快步走過來拿起電話,問道:“喂?哪裏?啊?”他故作驚詫,“什麽?居民區沒有自來水了?不可能!”

正扒在桌上寫東西的劉誌祥聞聲大驚失色:“哪兒出了故障?”

李二柱搖搖頭:“不知道!”他故作緊張地在打電話:“喂,泵房嗎?機器怎麽樣?運轉正常,那……”他偷眼看看劉誌祥。

劉誌祥已起身來到他麵前:“快打電話向文主任匯報!”他一把搶過話筒,就大聲喊道:“喂!總機嗎?快給我接市軍管會!”

占線,占線。幾乎所有電話都打不通。劉誌祥驚呆了,他馬上想到是怎麽回事了,他腦子裏立刻出現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麵:全市一片混亂,人心惶惶。電話聲此起彼伏。居民區、商業區的水龍頭幾乎都流不出水來。所有街上公共龍頭前都擺著許多接水的工縣:水桶,亮子,木盆,臉盆,鋼筋鍋等。等待接水的有大人、小孩、老人、婦女。人聲嘈雜,焦躁不安。眼看一場無水的恐慌將要爆發。

文建南匆匆走出軍管會的大門。他滿頭是汗,心急如焚。

軍管會的領導已全部隊出動。在不太寬的吉和街上文建南在急勿勿走著,迎麵遇上了胡景秋,由於他倆到現在還沒見麵,一切還是中學時代的印象,陡然相見,一時沒認出來,隻是似曾相識,互相看看,但兩人又同時回過頭,不約而同地詢問著對方:“你是文建南吧?”“你是胡景秋?”

文建南突然驚喜交集:“對!我是文建南!”

胡景秋也陡然興奮不已:“我是胡景秋啊!”兩個故人相見,久別重縫,熱烈握手。兩人的眼淚都因為太激動而流了出來。

胡景秋突然鬆開手,嗔怪道:“怎麽進城這麽久了也不來看看我?”

文建南歉意地笑道:“進城後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呢,對不起!”

胡景秋有些疑慮地問道:“你是不是還信不過我?”

文建南肯定地搖搖頭,說:“不!怎麽可能……”突然想起剛出現的緊急情況,趕緊告訴她說:“居民區和商業區同時斷水了,你知道吧?”

胡景秋點點頭:“聽說了,我正為這事準備去找你呢!”

文建南也點點頭:“哦,我也正是為這事來找你。“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景秋,我正好還有一個疑問,你早就盼望齊陽城解放,現在解放了,我們也進城了,你怎好像沒了積極性?聽說你好幾天沒來上班了,怎麽回事?什麽原因?”

胡景秋正有著一肚子氣無處出,氣道:“還問我呢?不是你們讓我在家呆著不上班的嗎?”

文建南聞聲一驚,問道:“誰說的?誰叫在家呆著你不上班?”

胡景秋還一肚子氣地說:“李二柱啊!你們重用的那個工人階級,李副廠長!”

“這?”文件建南一下子驚楞住了……

象是回答胡景秋的話,此時的李二柱真象是在報答黨和政府對他的信任,他象打了雞血似的全身充滿著幹勁。他不遺餘力,上竄下跳,剛召集一個會又在召集另一個會,聲嘶力竭地煽動大家道:“弟兄們,不!同誌們!這次大麵積的停水肯定是暗藏的特務在搞破壞活動,他們不滿共黨領導,不滿……”

劉誌祥瞪他一眼替他糾正他道:“怎麽說話呢?什麽共黨,是共產黨!”

李二柱立刻改口道:“對!對對對。是共產黨。我說滑了嘴了。對不起,同誌們,現在請劉主任講話,大家歡迎。”自己帶頭鼓掌。

劉誌祥又不滿地瞪他一眼說:“我沒有話講,現在也不是講話的時候。同誌們,情況萬分緊急。都趕緊回到各自的車間去,堅守自己崗位。杜師傅、方師傅、邢師傅,你們留一下。”

李二柱自告奮勇地:“那,還有我呢!”

居民區的停水給齊陽市的老百姓生活帶來極大的不便和恐慌,家家都在等著水來淘米、洗菜、煮飯。敵人這一手確實狠毒,冒不董地打了文建南一個措手不及。

也沒讓去上班的老會計張士,在家焦慮得團團轉,不知道如何是好。中午了,他等水淘米洗菜,他左等右等。等不到自來水而急得直撲打水龍頭,嘴裏還不停地 “噓叼”著:“出鬼了,真是出鬼了!這是怎麽回事呢?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啊!”

齊陽市人民醫院的院長辦公室裏,周莉萍在焦急地打電話。打不通,她一遍又一遍地打,還是打不通。

睡在病**的周金水也得到了停水的消息,他躺不住了,掙紮著爬起身要向外走,被走廊上急步趕來的護士長王玫伸手攔他,勸告他說:“周副主任,你這是要上哪走?你現在是病人呢!你那裏也不能去!”

周金水急得直抓頭說:“唉!王護士長,水廠出事了這麽大事你不知道嗎?這個時候,我在這兒能躺得住嗎?”推開王玫快步就走。

王玫攆上攔住他:“我知道,可你現在是病人啊?你傷沒好,怎麽能離開醫院?快回病房躺下。”

周金水沒能聽她的,用力推開她執意要走。正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陣喧鬧聲,緊接著有人大喊:“高會長來啦,高會長來啦!”話音還在空氣中回**著,就見高一夫帶著幾個商鋪老板,拎著水果禮品鬧哄哄地來了。他們是專程來看望周金水周副主任的。

高一夫離病房老遠就高聲朗笑道:“周副主任,怪我消息閉塞,今天才聽說你給壞人砸了黑磚頭。這……唉!這個刮民黨,人走了還不死心,還留下壞人幹出這種齷齪事。”

王玫象來了救星,立馬大聲喊了起來:“啊喲!高會長你來得好及時哦,快來幫我勸勸周副主任,他一心為公,自己受傷了還沒好,聽說居民區斷水了,就非要起來去上班。”

周金水不失禮節地上前迎接,半認真半微笑地問道 “高會長,你是齊陽的老人了,商會會長,民生水廠的股東,你對齊陽曆史最清楚,過去出現過這斷水的事嗎?”

高一夫一下子被問住了,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過,好像沒有過。”

同來的一商店老板卻突然提醒道:“高老,你老忘啦,民國三十一年不也發生過一次嗎?那是楊奇才在齊陽當市長,他想轟走日本人,明的不行就來了個暗的,有意關了閥門,全市斷水三日。”

高一夫一拍額頭:“哦,對對對,有過一次,是有過一次。楊奇才那一招厲害,硬是用這個辦法把人生地不熟的日本人給暫時轟出了城。”

周金水聽後不由得渾身暗暗一震,心想:“啊?難道他們也想用這辦法來轟我們走嗎?不行,我得趕緊去水廠。”他婉言謝絕他倆的勸說,正要走,周莉萍興衝衝地來了,故意高聲的對他說:“哥,你急什麽?文主任打電話來要你在這兒安心養病。那兒也不準去!”說完故意對他使了個眼色。

周金水這時一點也不糊塗,他看明白了,“哦”了一聲,站住了腳,退回床邊脫鞋子準備上床:“那好吧!剛好我頭又有點痛。”

高一夫看看也不用再勸了,趕忙起身笑道:“哦!對!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病。不打擾你了。我們走了吧!讓周副主任靜心養傷!。”轉身對王玫一語雙關地說:“王護士長,你是這兒的主人,又是護士長,你可要盡地主之宜,盡醫護之責,好好照顧,好好服務好周副主任喲!”

山雨欲來風滿樓。看樣子他們是在不擇手段多管齊下。但軍管會也做了許多應對的準備。然而,百密而一疏,也不免有大意的地方,防不勝防。居民區和商業區斷水是事先沒考慮到的。防範不到位啊!讓他們小示牛刀,陰謀得逞。亡羊補牢,他們立刻對水廠,發電廠和城北的兵工廠都加強了崗哨,做了許多防範的措施和應急的準備。自來水廠是重點的重點,由工人組成的護廠長隊帶著執勤的紅袖章二十四小時來回巡羅。

文建南讓周金水不要離開醫院,是為了麻痹特務們。造成一個內緊外鬆的局麵。他很快研究得出結論:特務們這次的特點是改變方式,沒有慣用的搞破壞,炸機器殺人。而是用斷水來攪亂民心。水是生命之源,是社會的血液。在齊陽,它不僅是生命之源,還代表著廣大人民群眾,是解放軍的生存之根,是人民政府的基石。特務們心裏十分清楚,解放軍已占領了齊陽,沒有武力是奪不過回來的,隻有用軟刀子殺人,不見血。斷水能擾亂社會,動搖民心,讓我們自毀長城,不攻自破。

水廠的辦公室裏這時最忙,電話鈴聲不斷,都是各方麵來要水的。李二柱自告奮勇地在值班室裏接電話。從四麵八方來的電話都在告急:“喂,水廠吧?水,我們要水”!“你們水廠是怎麽搞的?你們就是這樣在迎接齊陽的解放嗎?你們這是在向共產黨示威!”話裏都帶著威脅,帶著諷剌。

李二柱看看值班室裏沒有人,就壓低聲音故意對著話筒說道:“喂,你們光打電話到水廠來有什麽用?你們應該打電話到軍管會,找文主任找周副主任!”他本想再說些煽動的話,沒想到這時胡景秋一步跨入,聽出話裏有問題,馬上質問他道:“李副主任,你怎麽能這樣說話,你這不是在……”

李二柱急中生智:“哦,他們在電話裏責問我們水廠,所以我就叫他們……”看看她後麵沒人,突然話鋒一轉,以守為攻地:“哎,你怎麽跑來了?誰讓你不在好好呆著跑來上班的?”

文建南跟著一步跨入,大聲回答道:“是我!有問題嗎?”

李二柱一下子楞怔住了:“這,這……哦!誤會!這裏可能有誤會。”他點頭哈腰地走過來,笑容可掬地說 “文主任,快請坐。我不知道你會來,要不……”

文建南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說:“要不怎麽樣?要不你就可以在這兒盡情地說瞎話瞎指揮了?!”

李二柱一下子緊張起來:“不不不,文主任,你誤會我了,我是完全按照周副主任指示辦的。他叫我有什麽處理不了的事,就讓他們直接去找軍管會……”

“哦!是這樣……”文建南思索片刻,象是為了故意穩住他,說:“好,我相信你,不追究你責任。不過你現在已是民生水廠的臨時負責人了,以後說話要考慮好再說,不要亂說!”

李二柱悄悄抹了下臉上的汗:“是!剛才我是說漏了嘴,以後我一定注意!”

文建南故作輕鬆地對他說:“好,你坐吧!”又轉過來頭對胡景秋說:“胡工程師,你先到青山街去找到杜師傅,他正有事要找你,我馬上也來。”說著讓兩位護廠隊員護送胡景秋走了。

李二柱見狀立刻感到不妙,馬上又做賊心虛地緊張起來:“這……文主任,你還找我有事吧?”

文建南直截了當問道:“叫胡工程師和張會計在家不上班是怎麽回事?”

李二柱一聽蒙住了:“這?是……是……周副主任指……示的。”

文建南緊追不放:“周副主任是怎麽指示的?你把原話告訴我!”目光咄咄逼人。

李二柱頭上冒汗了,更加口吃起來:“他,他……他說……他叫我對……對這些出身不好的人要……要要要多注意些。”

李二柱用衣袖擦了下頭上的汗,仍然口吃說:“這……這是我……我理解錯了,我……我是怕出問題,所以……”他察顏觀色:“文主任,你……你不知道,這兩個人出身都非……非常複雜。胡景秋出身資本家不說,他……他還有個舅舅是國民黨的二十七軍……軍長,就是他……他的部隊不讓你們進城的。好在現在被……被你們打死了。這……這個壞蛋不知害死多少齊陽人。”

文建南不動聲色地耐心地聽著:“那張士謙呢?”

李二柱看看文建南不那麽咄咄逼人了,緊張放鬆了,也不口吃了,說:“張士謙是國民黨黨員,周副主任說,也應該是被控製的對象。”

文建南默默地點點頭,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完全平靜下來,心平氣和地說:“哦!謝謝你,李副主任,你給我們提供了寶貴的材料。”

李二柱一下子又得意起來,興高采列地說:“文主任,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時,正是齊陽市人民醫院快下班的時候,周金水為了摸清些一些新的情況,她特意約了王玫,說下班時要找她談談,王玫一聽興奮不已。因為她被分配的任務、她所進攻對象就是周金水,她已摸清了此人的性格特點:性子急,容易激動,好大喜功,還愛表現自己。今天聽說他要找她談話,了解情況,剛好她也正要摸摸他的底。中午的下班鈴一響她就如約而至。聽了她主子的再三交代,沒有穿著豔麗的旗袍,也沒有穿高跟鞋,全身上下和普通婦女一樣,海張藍的上衣,藏青色的褲子,腳穿一雙普通的布鞋。她來到周金水的病房,坐在床邊一張小方凳上。周金水每問一件事,她都能象講故事一樣進給他聽,他告訴他瑪麗婭醫是洋人辦的教會醫院,是一個慈善機構。齊陽市是一個有著千年曆史的古城,年代久,根基深。告訴他說:你們新來乍到,摸不到鍋灶。千萬不要依靠錯了人。她非常富於表情,一說到激動的時候,兩條柳葉眉一動一動的,一雙丹鳳眼撲閃撲閃的。她非常神秘地告訴他:齊陽一直是楊奇才的老窩子,別看他被打死了,齊陽城裏還有他一幫子人,肯定要給他們的軍長報仇的,要和你們較量到底的。配如這次居民區斷水就是個大陰謀,就和他的陰魂不散有關。”

周金水越聽越感覺到有興趣,他不禁全神貫地聽,她越發滔滔不絕地講,他不時地還插話問她:“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這麽清楚?你這些消息都是從哪裏得來來?有證據嗎?”

王玫越說越興奮,不禁脫口而出:“當然有證據,我當然知道,我……”忽然發覺不對,差點說出秘密,立刻改口說:“哦!我……我也是聽說的,不過在齊陽城這已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嘛!”她美目盼兮,朝他燦然一笑,對著他的耳朵低聲告訴他,“目前有兩個人就很值得你們注意和懷疑。”

王玫馬上又賣起關子,故作謹慎起來:“這?我可不敢亂說,我也是聽來的。”她的一雙黑亮的眸子直盯著他的臉,笑著問道:“這些你難道就沒有耳聞嗎……外麵的人現在可都在這麽傳呢……”

在青山街的一條偏僻的巷道上,杜子春,劉誌祥和老方等幾個找閥門隊伍都在這兒匯合了,看樣子他們都找得很辛苦,個個渾身泥水,滿臉塵土,精神疲憊,焦頭爛額。因為老城居民區已停水一兩天了,這涉及到千家萬戶,關係到全市民生大事。說明是有人故意搞破壞把一個主要閥門關了。可他們已找了兩天一夜,把齊陽城的大街小巷都找了個遍,凡是有窨井的洞口都撬開看了,所有閥門都是大開著的,沒有一個被關上,怎麽會沒有水呢?他們真有點黔驢技窮,一籌莫展了。

因為齊陽是老城,有著千年的曆史,自從有了城市自來水至今,也有幾百年了。據說地下各個時期鋪設的自來水管道有好幾層,隻有對照圖紙才能搞得清。可現在圖紙在哪兒呢?沒有圖紙就是睜眼瞎。要找到那個被關的閥門就是大海撈針。圖紙,現在關鍵是圖紙,要找到那個被關的閥門首先要看圖紙。這時大家到想了圖紙。杜子春突然一拍腦袋說:“啊呀!這要找胡工程師,她那兒肯定有圖紙。”

眾人立刻附和說:“對對對,她是工程師,圖紙一定在她那兒。走,我們找胡工程師去。”

正在這時,兩位護廠隊員領著胡景秋一道氣喘噓噓地來了。她是文建南派她來的。

杜子春一見到胡工程師,立刻覺得有希望了,他指著她對劉誌祥介紹道:“劉副主任,她就是我們自來水廠的胡工程師!你們倆還沒見過麵吧?”

“對,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怪我太官僚了,應該早去拜訪你。”劉誌祥熱情地伸出手:“胡工程師,歡迎你!以後我們就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了。”

水廠的大門口,因為停水,許多市民都在這兒找水廠要水,人越聚越多,大有要鬧事的樣子。文建南和幾個軍管會的人在做工作。有幾個工人打扮成的人要往廠裏闖,文建南毫不猶豫地上前攔住他們,威嚴地提醒他們:“水廠重地!閑人不得入內。”他掃了一眼廠門口的兩位解放軍的哨兵,兩位哨兵一挺胸脯,象無聲的命令,那幾個要進廠的人嚇得連連後退。

水廠會計張士謙早上剛來上班。因他母親生病住院請了假,加上李二柱要他在家呆著,有好幾天沒來上班了,隻聽說居民區停水有兩天了,到現在還沒解決。他憑著他的感覺,這不象是一般的停水,這裏好像有什麽文章?但由於他的出身不好,和他大半輩子的生活和處事經驗,盡量少管閑事。他一來就看到廠門口圍了許多人,好像要鬧事,但當他看到有解放軍在門口站崗維特秩序,就心定了。他穿過人群正要向廠裏走時,被傳達的門衛老王頭喊住了:“張會計,你等等。”

老王頭咧著嘴,笑道:“張會計,你今天是第一天來上班吧?”看他點點頭:又神秘地低聲告訴他 “你不知道吧?廠裏出怪事了,什麽都是好好的,就是居民區放不出水。這些人都是來找廠裏要水的。”說完向廠門口的人群呶呶嘴。

張士謙聞聲暗吃一驚:“啊?怎麽會是這樣?”

老王頭又悄悄地告訴他:“剛才是市軍管會的文主任讓我喊你的,他好像有事要找你。”說完對他向他的身後呶呶嘴。

說話間,文建南已從他的身後走過來了,他老遠就向張士謙伸出手,上前一把握住張士謙的手抖了抖說:“張會計,你好啊!我早就想來找你了,隻是一直擠不出時間,沒想到今天我倆在這兒見到了。”

張士謙受寵若驚:“哦!你就是文主任?您好,您好!文主任找我有什麽事您就盡管吩咐。”他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打起了鼓,不會是為我的曆史問題吧?兩人交談幾句後他才知道文主任找他是為了另一件事。兩人邊走邊談走進了傳達室,他讓張士謙坐下,然後笑容可掬地問他道:

“張會計,你仔細地回想一下,民國三十一年,楊奇才不想讓日本人在齊陽駐紮下,是不是也給他們斷過一次水?”

文建南問得太突然,張士謙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不知道怎麽回答好,楞了好一會,才吱唔著說:“這,這……這事時間太長了,我有些記不太清了,你讓我想想。”

老王頭卻實話實說地抵了他一句:“哎!張會計,聽說那次你還是當事人呢!”

張士謙臉一下子紅了,趕忙否認道:“不不不,這事我真的記不大清楚了。”

文建南找他之前就了解過,聽說他一貫膽小,再加上他當過國民黨兵,屬於曆史上有問題,平時樹葉掉下來都怕打破頭,什麽事都躲得遠遠的。他望著他笑笑說:“張會計,沒關係,一時記不起來不要緊,等你什麽時候想起來我們再聊……”

張士謙漲紅著臉,小雞吃米似的點著頭說:“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回憶回憶。”

張士謙這時沒有說是還有一層考慮,傳達室裏人多嘴雜,他怕說出秘密,讓不該聽的人聽去了給自己招來麻煩。文主任這時也考慮到了,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眼色就一道走出去了。這可急壞了王老頭,他直跺著腳說:“這個家夥真缺民,這麽好的機會他不抓住他還想幹什麽?”

王玫今天呆在周金水的病房裏不想走了。他象一個歪死纏一樣地死纏著他。她抓住了他的心態在慢慢地逗著他。她看著他“咯咯”地笑著說:“周主任,你別在意啊!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跟你隨便聊聊。再說我也是怕你一個人寂寞,跟你刮刮談。”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不早了,我該走了。”十分嫵媚地站起身,故意向他扭了扭她那水蛇似腰枝,擺擺手,嗲聲嗲氣地說:“拜拜……”一步三回頭地一路笑聲地走了。

他和文建南比,他雖不象文建南那麽大方坦率,他有些“梗”,愛鑽牛角尖,愛認死理,有時候還有點 “一意孤行”。此時,他似乎就被王玫帶進 “感情”溝裏上不來了……

王玫這幾天確實給他帶來不少歡樂,中和了一個血氣方剛男人心中的莫名的心火。但她也給他帶來不少說不明道不白的煩惱。在緊要時刻他牢牢記住自己是個軍人?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和任務。他的警惕性時刻在提醒著自己:不能糊塗……她走了,他在**睡不住了,他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勁,他一骨碌坐起身跳下了床。他在心裏自語道:“不行,我得趕緊去水廠,去軍管會,提醒老文注意,不要讓表象迷失了前進的方向,不要讓偽裝蒙住了眼睛,上了敵人的上當。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受傷的頭。

他沒有打任何人招呼就悄悄地走出了醫院。他先來到水廠,傳達室的老王頭告訴他文主任已回軍管會開會去了。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到軍管會,果不其然,二樓會議室裏正在開會。正在討論如何盡快解決居民區斷水問題。大家都非常焦急。文主任更是滿臉愁雲。他透過窗子向裏麵看了看,隻見辦公室中間的長桌邊坐著文建南、胡景秋、杜子春、劉誌祥、張士謙、老方、李二柱等人。

文建南在開會前做了一個解釋,說:“周副主任還在住院,為了不影響他的情緒,讓他安心養病,早日恢複健康,今天這個會就沒有通知他了,會後我會到醫院去向他單獨匯報。”

這句話說得周金水心潮起伏,激動不已,他本想立刻推門進去,沉思片刻止住了,他不想打斷他的安排,他想就站在門外聽他繼續說下去。

文建南又慎重起事地告訴大家,說:“同誌們,形勢非常嚴峻,這絕不是簡簡單單的斷水問題,這是暗藏的特務們的巨大陰謀:蓄意破壞,攪亂民心,企圖趕走我們!敵人已向我們開戰了,我們怎麽辦?就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嗎??就讓他們這麽嘯張下去嗎?……”

“不!”沒等文主任說完李二柱就激動得一骨碌站跳了起來,大聲說道:“我們要立刻反擊,製止他們,不能讓他這樣胡作非為下去!”

“哼!”一貫看不順眼李二柱的杜子春輕視地瞟了他一眼:“不要盡說大話,要趕快想出實際的辦法來才是真的!”

“對!”文建南點點頭說:“要趕緊找出原因,拿出具體措施。胡工程師,你是老水廠人,又是專搞技術的,這兒你最有關發言權,你先說說。”

“好!”胡景秋攤開她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分析說:“情況已很清楚,居民區沒有自來水是有人在哪兒關了水廠關鍵的閥門?而這個閥門又正是我們不知道它在哪兒。”

老方緊鎖眉頭:“看來隻有挖水管子找了。”

杜子春搖搖頭:“你曉曉得那個暗閥在哪兒?”

老方沉思片刻後說:“慢慢挖,總能找得到的。”

李二柱扔掉煙蒂:“對,我同意方師傅意見,挖,發動全市人挖。”

文建南一言不發,誰講話就望著誰。仿佛要從他們的臉上望出什麽希望來。

杜子春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開什麽玩笑,那要多少人?從哪挖?那不更要造成全市大亂嗎?”

劉誌祥急得直抓頭:“胡工程師,你是權威,你說該怎麽辦?我們聽你的。”

胡景秋十分感動地望望劉誌祥,突然象想起什麽:“對,圖紙,看圖紙分析。”她把目光轉向文建南:“文主任,快把那張地下圖紙拿出來,有了它就什麽樣問題都解決了。”

文建南聞聲一愣,驚問道:“什麽圖紙?我沒拿你什麽圖紙呀?”

胡景秋一聽驚出一身冷汗:“嗬?你沒見到圖紙?你忙忘了嗎?解放齊陽的頭天晚上,你派一名交通員來說是保護我,順便拿走了圖紙。說是你派他來拿圖的。”

文建南頓時大驚失色:“不得了,你被騙了,我沒派過什麽交通員去找你呀?”

站在門外的周金水立刻也驚呆了,他突然象預感到什麽不測,他本想立刻衝進屋,想想又站住了,他想再聽聽。

隻見胡景秋張大了嘴巴:“天啦!那他是什麽人?他怎麽會冒充你?我上當了,我上當了!這可怎麽辦呀?”

文建南鎮定了下自己,安慰她說:“別著急,好好想想,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胡景秋臉上頓時急出了汗:“他用黑布蒙著臉,三十多歲,瘦瘦高高的,他說曾和你在一個部隊,是你的戰友,這次他是受你和齊陽地下黨的委托。他手裏拿著兩把盒子槍,還會武功。”

文建南急切地問道:“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

胡景秋一邊回憶一邊說:“齊陽解放的前一天晚上,就在我家,他打死了兩個範成標派來拿圖的警察,從窗子跳進來的,說是你派他來的,這裏有你寫給的字條,還有齊陽城工部寫的公函。”說著從筆記本裏拿出兩張紙函遞給了文建南。

周金水看到這兒再也沉不住氣了,大步跨進辦公室,搶過文建南手中的兩張信函,看後說道:“還真是你的字跡,還真是城工部的文件。”文建南趕忙辯稱:“我沒給任何人寫過這樣的字條啊?”再仔細看看,幾分肯定地說:“這是模仿我的筆跡寫的。這文件也是偽造的。”

周金水又接過紙條,肯定地說:“這是敵人設的圈套,而且這個敵人可能還就在我們的身邊!”說完環視了周圍所有人一眼。最後把目光情不自禁落在胡景秋和張士謙身上。使得胡景秋和張士謙兩人不由得暗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