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風雨歲月無情去 先祖氣節 共山存

瑤人遷徙後的第二天,蔣總督掛官封印,不知去向。圍困龍窖山的元軍,一夜間在山南山北蒸發了。

第四天,進攻龍窖山南失敗、縮進通城縣城的元軍統領,帶著殘兵敗將,顫兢兢摸上了龍窖山。當他確認山中已經沒有了瑤人,膽子陡然壯了。他咬牙切齒地命令兵勇們,推倒了盤王廟石壁,砸碎了刻有管理瑤人律條的大石牌,毀了杜鵑的石牌坊,推倒了石寨牆。又命令兵勇們四處放火,點燃了繁華的大風塝、峒主家美麗的吊腳樓、瑤人精致的石屋。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瑤人遷徙十天後,大江悄悄來到了千家峒,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大風塝石寨裏,盤王廟、峒主家美麗的吊腳樓、醉仙樓和眾多圓木結構的樓房**然無存。遺址上,青草頑強地鑽出了地麵。

旺叔和無數瑤家的石屋過火不倒,堅固的牆體傲然屹立,頑強地扛起血腥的風雨,在白耀耀的陽光下挺立著。

大江在盤王廟遺址焚香燒紙,長拜不起。在旺叔家的石屋裏,大江一頭碰上了明光員外。明光打聽到旺叔與峒主和眾瑤人平安遷徙後大喜。二人在旺叔石屋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遍呼著 “神仙哥”,手撫石頭,流下了心酸淚水。

下午,大江又到祖送的墳前燒香。他把鐵棍插在墳邊,盤腿坐在地上,與祖送說了老半天心裏話。他說著說著,又哭又笑,直到日影西斜,他突然站起身,伸出雙手仰頭大喊:“走喔!祖送兄,到我家去燒茅屋啊!”

一天晚上,大江夢見旺叔從天堂裏,擁著彤雲飄到龍窖山,坐在盤王廟側的紫檀樹蔭下讀書。他一驚醒了,突然想起旺叔曾說過,“以後我會看著你”的話來大驚,莫非旺叔還留在龍窖山上?

第二天天未亮,大江就手持旺叔送給他的玉佩,風風火火趕到了盤王廟遺址一側。這裏果然有一棵和夢裏一樣的紫檀樹!他驚奇地四下裏大呼旺叔,聲音喊啞了,卻不見回音。大江坐在樹下,不知不覺迷糊了……

旺叔精神矍鑠,笑容滿麵,駕雲而來,靜靜地坐在酣睡的大江身邊讀書。忽然,太陽沒了,烏雲遮住了迎雨峰,山風猛刮,天下雨了。旺叔脫下身上那件桐油雨衣,蓋在大江身上,登雲飄然而去。大江大喊:“旺叔不要走啊!”猛然驚醒。

天,正在下雨,滿山風聲呼號。大江一看身上蓋的,正是在雨雪天裏、裹在旺叔身上的那件浸透了桐油的麻布雨衣。大江霍地站起,雙手卷起喇叭放在嘴上,四下裏瘋狂地呼喊:“旺叔!”“旺叔啊!”然而,回答他的隻有激烈的風雨聲。大江裹著旺叔的桐油雨衣,熱淚盈眶,一步三回頭下了山。

又是一個晚上,大江又夢見了旺叔,旺叔笑容滿麵,平靜地告訴他:“風雨過後,龍窖山的春天和秋天都要來。明天,你上山去吧!”大江一驚,醒了,旺叔的話,清清晰晰留在耳邊。

第二天,大江又進山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碰到了應老同三古和明光員外!

原來,三人都是按旺叔夢裏囑咐上山來的。三人抱成一團,放聲大哭,又放聲大笑。此時,大江才知道,還有兩千多瑤人留在龍窖山下。旺叔安排三古留下來,為以後瑤人上山當峒主。

大江高興不已。三人在山裏走了一整天,看了三個洞,笑了一天,也流了不少淚。傍晚分手時,大江與三古相約,五天來龍窖山見一次麵。

三個月後,大江和三古兩家搬回了龍窖山,住在大風塝瑤人遺留、元軍放火燒過、頑強不倒的石屋裏。

五個月後,龍窖山風平浪靜了。未遷徙的二千多瑤人陸續悄悄返回了山中,三古把他們分別安排到九洞居住。眾人守著千家峒過去的規製。三古和大江明明知道,已遷徙的瑤人們暫時不會回來了,但仍然時常和峒主、旺叔及內衝寨瑤人在夢裏相聚。與眾瑤人在座座青山頭上登高南望,耐心地等待著。

三古大江又組織了一支兩百多人的瑤兵隊伍,由大江當統領。當年,幫禾仔從縣兵手中搶下鴉雀的獵人狼牙、在山北打劫賣老茶禾仔的響馬虎麵漢,先後上山投奔瑤兵來了。一眾人懷著對胡人的刻骨仇恨,不時潛到山外打擊胡兵。

有一次,大江帶領二十個瑤兵出山,意外落入了百來個胡兵的伏擊圈,雙方殺得難解難分,怎麽也無法突出重圍。虎麵漢和一個瑤兵伍長挺身而出,揮刀舞槍殺向前,不僅沒有殺開血路,二人反倒喪命。

胡兵在四周大喊:“投降吧!投降是你們的唯一活路!”

大江數處負傷,瑤兵個個掛彩,眾人挺身大叫:“拚命!”“拚命!”

正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昏天黑地。胡兵暈頭轉向了。旺叔的聲音在大江耳邊響起:“快跟婆養突圍。”

突然一個麻臉大漢,手舞兩把喪門鐧在前頭開路,大江帶領傷殘瑤兵緊跟上去,安全撤回了龍窖山。大江和眾瑤兵來到旺叔的石屋裏,擺酒慶賀。大家喊著旺叔,呼著婆養關目,祝福他們在遠方康健幸福,痛飲得甘暢淋漓,個個酩酊大醉。

眾瑤兵整理了旺叔的石屋,做了瑤兵指揮所,每次征戰在這裏部署。他們總結了旺叔用兵如神的經驗,襲擊胡兵,攻寨堡、燒公堂、劫牢獄、打不平殺不公,來無蹤去無影,次次得勝。山下四周縣的胡人提心吊膽,又無可奈何,束手無策。胡人時常遭受損失,卻不知是何人所為?胡人在大江南北建立政權後,眾瑤兵才逐漸停止了山外行動。

大江成了三古的得力助手,在山上山下為瑤人奔走。他冷冷熱熱穿著旺叔的雨衣,寒冷裏,雨衣裏溫暖如春;暑天時,雨衣裏涼風習習。他腰巾上掛著旺叔贈送的玉佩,穿行在瑤人間。

三古看著時局漸漸穩定了,與大江商量,把埋藏的盤王銅像及眾神像挖出來。他們在爛船坡裏,修了一座簡易的盤王廟,安奉先祖,香火又在廟裏熊熊燃起來了。

明光員外和山下漢人族長們一如從前,有求必應,幫助瑤人。每年秋後龍窖山祭祀盤王的日子,山下漢人族長就騎著旺叔贈送的馬,悄悄上山來了。大家在爛船坡簡易的盤王廟裏燒香祭拜,又在金盆的盤王廟遺址上,一道回憶過往的歲月。眾人講峒主,說旺叔,津津樂道,吃山菜,喝瑤酒,一齊祝福峒主與旺叔,祝福從千家峒遷徙的瑤人們,在遠方發達無疆,早日回到龍窖山團聚。每每至晚,盡醉方散。

四雄不時提個酒罐上山,與三古、大江在盤王廟遺址上,祭祀過盤王後,三人盡醉方休。後來,他邀一些山外漢人搬進了千家峒,與瑤人和睦相處,過著豐衣足食、自由自在的日子。直至七十六歲去世,瑤人們將他葬在內衝寨側山上。

三古和大江帶領龍窖山瑤人,又開始了艱辛的創業。他們取出過去埋藏的少許金銀,添置了生產用具,石田石地年年豐收,歲歲有餘。龍窖山又恢複了昔日的活力。

瑤人們每次會眾,大江都把旺叔的雨衣,擺在會場最醒目的地方。瑤人們敬慕地撫摸著雨衣,久久凝望,回憶旺叔,個個群情激奮,淚珠卻在悄悄掉落。雨衣成了一種精神,一種動力,鼓勵瑤人們去開拓和創造新生活。

有一年春夏之交,龍窖山一連五十天南風勁刮,遍地大旱,草木枯萎,夏收作物麵臨顆粒無收的困境。三古與大江焦心如焚。二人急得大喊:“旺叔呀,你為我們來解難啊!”

當夜,風向突轉,西風隨來甘霖,喜雨滋潤萬物,夏糧又得豐收。

瑤人遷徙後的第六個秋天,甫老爺的大公子被元朝皇帝從廟裏請出,任了朝廷的戶部尚書。有一年,甫尚書在武昌府處理完公幹後,想起老父生前的托付,來到龍窖山看望旺叔和眾瑤人。三古與大江陪著他,走訪了東衝洞和花果源洞。甫尚書聽了瑤人往日的故事,流下了悲愴的淚水。當聽到大江準備用旺叔留下的一百兩銀子,為瑤人辦私塾的打算時,立即表現了極大興趣。他指令陪同的通城縣衙官員,支持瑤人辦學,又吩咐瑤人,每年向朝廷繳納龍窖山芽茶十六斤,抵交全部賦稅。此後,這個規定一直延續多年。

一年秋,龍窖山來了三個年輕漢人客商,他們的行為舉止怎麽和瑤人一樣?

三個客商徑直來到大風塝,在盤王廟遺址祭拜後,包了一撮土帶在身上。又在廟側無人知曉的旺叔和張喜兩個墳頭前,焚紙燒香,暗暗灑淚,久久祭拜,在墳頭添石培了土,又包了一包土石帶在身上。他們又看過旺叔與盤和的老屋遺址,在大風塝大江家和內衝寨各住了一天,到九洞看了一圈,未談任何商事。三古和大江似乎意識到什麽,用龍窖山陳釀,設盛宴款待了他們。三個客商十分激動,喝得爛醉。

第二天清晨,客商悄悄走了,留下一個包袱,請內衝寨的寨主交給三古與大江。二人打開包袱一看,頓時傻了眼:這不是當年盤和在龍窖山穿戴過的銀冠和峒主服嗎?

他們急忙展開包袱裏的一封信。這是盤和給三古與大江的親筆信。信上深情地說,種種原因逼著他們又要遷徙了。前夕,他的孫子——盤勇和時常患病的兒媳春分的兒子、旺叔的孫子和薑良興的義子地生,來龍窖山了卻多年魂牽夢縈的心願。請二人把他當年在龍窖山穿戴過的銀冠和峒主服,在盤王廟側的兩個墳頭邊,造個衣冠塚,不要任何儀式,悄悄埋了。他要讓自己的靈魂,守著龍窖山千家峒。他衷心祝願,龍窖山千家峒這塊瑤人的祖居福地,繁榮昌盛,瑤人們康樂幸福。

二人大驚,卻怎麽也找不到三位客人了。隻在昔日大戰三江口死去壯士的安葬地,客商留有一堆焚紙灰燼。

三古與大江按盤和的吩咐,不聲不響把衣冠埋了。可是,那兩個墳頭是誰?卻怎麽也猜不出。逢年過節,二人就悄悄來墳前祭拜。

元大德八年,甫尚書過世了。龍窖山風雲突變,元兵又要圍困龍窖山,派兵進駐千家峒,沉重的賦稅又將壓在瑤人肩上。消息傳來,三古、大江及千家峒瑤人心急如焚。

這天早晨,三古與大江來到盤王廟,兩人幾乎同時說起:昨晚在夢裏,旺叔囑咐,龍窖山瑤人遷徙的時候到了。旺叔要三古帶領願走的瑤人,按三十年前的遷徙路線遠走高飛,不願離開的瑤人,隨大江留下。二人大驚,又在盤王銅像前問告頭,回答的竟與夢中旺叔囑咐的一樣。

瑤人又要遷徙了。眾漢人族長和山下的親戚朋友又來苦留了。大江支持說:“旺叔說過,做瑤人和做漢人都一樣,隻要守節,不忘自己是華夏子孫就行了。”一千多瑤人被大江挽留在龍窖山。

大江帶著瑤兵,再次埋藏了盤王和眾神像。大江陪三古,悄悄來到盤王廟側的三個墳頭前,致祭拜別。

明光和漢人族長們又上別離埂來送行了。明光流著淚,再三囑咐三古和眾瑤人族長說:“你們看見了盤和峒主與我的神仙哥,就說我明光想念他們,心裏的血都想幹了啊!”

大江與三古——兩個應老同最後一次相擁而泣,被眾人駁開了手。虎麵漢手下兄弟和三江口外的漢人幫忙,把三古這批遷徙的瑤人,趁夜用船送到洞庭湖,去了遠方。

受大江邀請,狼牙把一家祖孫三代接上山居住了。三代人在龍窖山打獵,時常請大江和瑤人們一道嚐野味、喝龍窖山酒。狼牙在山裏離開人世。

留在龍窖山的千多瑤人,有的被親戚朋友接下山,同住一起,其樂融融;有的把親朋接上山,仍然住在龍窖山九洞裏。他們為了避開官府耳目,在友人的規勸下,珍藏了瑤服,穿上了漢裝。每當瑤家的慶典,就盛裝穿出。他們在山上山下仍保留著千家峒時期的風俗習慣,安家立業了。

明光員外每年數次來簡易的盤王廟祭拜,給大江送吃送用。大江陪明光等漢人族長,經常到九洞去拜望瑤人朋友,每每盡醉方休。

在旺叔的石屋裏,明光一待就是老半天。他摸著小書屋的石頭,眼含熱淚,口裏喊著 “神仙哥!”員外離世的前一年,老態龍鍾的員外已不能騎馬了,坐轎來龍窖山辭路。他在盤王廟遺址祭拜後,來到旺叔的石屋裏,昏昏睡到傍晚。明光突然醒來大喊:“神仙哥在喊我啊!”他徑直來到盤王廟側的三座墳頭邊,對同行的家人和大江吩咐:“我死後就葬在這裏。”

年底的一天,明光吩咐家人,為他做了一盆濃濃的打油茶。員外默默地喝著喝著,昏昏欲睡,倏忽滿臉堆笑大叫:“神仙哥在彤雲裏呼我去見他。”七天後,三座墳頭邊又添了一座新墳。

數年後,年邁的大江難以走到爛船坡空**的盤王廟去了,就在大風塝盤王廟遺址上,用石頭搭了個簡易的盤王廟,立了神位。他一家住到了廟旁,苦苦守著熬著,等待著瑤人歸來。

又是一年秋,一個祭祀盤王的日子。八十八歲的大江,帶著全家四代三十一口,和從龍窖山九洞和山外趕來的瑤漢兄弟,在簡易的盤王廟前,隆重地舉行盤王節。大江鄭重地把旺叔的雨衣和玉佩,贈給了東衝洞一個年輕的瑤人寨主。眾人醉醺醺、又喊又哭又笑離去,已是傍晚了。

晚霞把滿目青山映得血紅。大江在盤王廟前場上席地而坐,撫著身邊那根隨他近五十年的鐵棍,憋足氣力喊了幾聲 “峒主”、“旺叔”、“三古老庚”,又斷斷續續地嘮叨著:“祖送兄……我要來了……你要準備……好酒好菜……我們一道……燒茅屋啊……”

大江一雙銅鈴眼瞪得老大,遙望南天,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鳳梅來到南方後,在盤和的支持下,辦了一堂蒙學,因身體害病,未能繼續下去,就協助勝男等瑤女造女書,對她們幫助很大。

張慶跟著盤和當瑤府師爺,終生拒娶。盤和過輩後,張慶又輔佐了一個新峒主。暮年的一天,須發雪白的張慶師爺,將當年阿栗贈給旺叔、旺叔又贈給他的精美玉觀音留給峒主,突然不見了。

數天後,龍窖山有人看見,一白發老儒者,滿身征塵,腰帶上掛著一個老舊、沾有殘存血痕的刺繡荷包,貼身內衣袋裏放著一尊小玉佛牌,騎著一條老驢子,疲憊不堪進了山。

老者在盤王廟遺址和一溜四座墳前,老淚縱橫,焚香化錢,久跪不起。老者在墳邊守了三天三夜,在大風塝四處看過,在瑤人最後遷徙時,瑤兵與元兵作戰的山南山北戰場,細細看了一遍。又在旺叔的出生地藥姑山寨、在瑤人遷徙出發地龍須港,感慨萬千,吟哦良久。還走訪了生活在九洞中的人們,最後盤桓在三江口。

三天後,老者在當年瑤人離開龍窖山戰死的壯士埋骨處,左手捏著老舊荷包,右手握著小玉佛牌,猛然伸出雙手,陡然像一匹野狼,銀白須發倒豎,孤傲嶙峋仰天長嗥:“我化白雲來,與君再牽手!”悄然不見了蹤影。

又是多年後的一個秋天,龍窖山盤和時代的一個少年——當年千家峒的最後一個見證人——一位須發雪白的垂垂老者,脫下漢服,換上了珍藏多年的瑤裝,瞞著後人,從內衝寨來到盤王廟遺址,認認真真整理了瑤服,背北麵南,席地而坐,雙眼圓瞪,大呼了三聲 “龍窖山!”“千家峒!”大笑著閉上了那張多年來,喋喋不休地道著莫瑤昔日悲壯往事的大嘴。

多年過去了,山裏人時常在傳:有個閃發著燦爛光芒的大額頭精瘦身影,帶著一個手持兩把喪門鐧的麻臉大漢,在石田、石地、石屋、石橋邊……滿臉笑容閃過。山裏人每每遇到危難之事,隻要默念幾遍 “大額頭先祖”,就會化險為夷,平安度過各種難關。

山裏人還傳:每年秋天的某個夜晚,有個大額頭就陪著小金龍、錦毛龍犬,擁著滿天彤雲,在山中遊過……

白駒過隙,星移鬥轉。龍窖山千家峒莫瑤曾經的輝煌,許許多多**氣回腸的傳奇往事,在漫漫的時間長河中,一點點湮滅了……

隻有雄峙江南的龍窖山,緊緊抱著懷裏每個石頭的故事和心中的秘密,從來不曾也不會流失。隻有山上山下的人們,隻有那永不幹涸的山泉,隻有那隨風飄響的陣陣林濤,隻有那漫山遍野沉默的石田石地、石屋石井、石溪石橋、石廟石墳石香爐……在永無休止地嘮叨著曾經發生在這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