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點天燈重懲內奸 洗冤情昭雪木養

張喜帶兵去武昌抗元前線數月了,杳無音訊,每每想起丈夫,鳳梅就暗暗落淚。如今,武昌城早被元軍攻陷,一種隱隱的不測,時常在她心頭糾結。每當張慶談起父親,她總是勉強一笑,說:“父親在為百姓赴難,老天會保佑他平安無事的。”其實,張慶用旺叔教給的周易算過,心裏早明了結果。他忍著心中巨大的悲痛,瞞著母親。

睹物思人。腳盆送來行李後,鳳梅曾無數次心煩意亂地翻著丈夫為她和兒子準備的行囊。包裏有生活用品,還有張慶的書本、張喜多年寫下的讀史劄記和記事本。那是丈夫的心血,更是她幸福的記憶。而鳳梅卻不敢多看多想,總是剛打開,又原封不動包好,每個物件都會觸動她的淚腺,給心送上無限酸楚和疼痛……

丈夫在衙門雖然有權有勢,但卻在社會各方勢力的夾縫中,小心謹慎地主持正義,左右周旋。丈夫多年暗中護著瑤人,卻未來過龍窖山,為了不與義軍內訌,他費盡心思,按盤和與旺叔的意願去做,甚至忙得連飯也沒時間吃。為了給母子倆撿拾行囊,他卻破天荒在家待了整整半天,對母子來龍窖山的生活起居,細細地一一囑咐,想得那麽周到,難道這是他的最後……鳳梅想到這裏,又淚流滿麵。

這天,腿傷早已痊愈的張慶突然想起,父親把縣衙的布告放進行李中,莫非有什麽特殊用意?他迅速翻開父親打理的行李,找出被母親忽略的兩張縣衙告示,迅急展開讀起來:

布 告

為斬首瑤蠻李氏木養者,以戒愚頑,棄惡歸禮事:天下一統,皇恩浩**,萬眾歸心,世事澄平。李氏木養者,刁蠻奸佞,屢拒教化。目不睹聖明之法,眼無視天地大道。誣言上蒼,逆律而動。妄為之舉輒作,謀反之心久存。歸案後不思悔改,真乃十惡不赦!為弘發禮儀,知敬律法,清化世風,戒愚頑之徒棄惡從善,著李氏木養者當眾斬首,以警域邑!

通城縣知縣小龍 (印)

“噢!這不是甘長青為斬殺木養洞主準備的布告嗎?”張慶看著布告上木養的畫像,震驚不已。來龍窖山後,張慶時常聽到瑤人在切齒痛罵木養,投靠官軍,出賣瑤人,內衝寨人與李姓族人,時常咒罵械鬥,讓峒主下不了台,讓旺叔頭痛不已。莫非是父親把布告放進行李中,帶來龍窖山為木養澄清冤屈?想到此,張慶一手抓起布告,向旺叔家猛跑。

半個時辰後,高額頭山上,響起了瑤府緊急會眾瑤兵統領、關目、洞主、族長和寨主的牛角號音。

盤王廟議事廳裏,眾頭領聚精會神在等待峒主師爺講話。旺叔強忍眼淚,顫抖著聲音,剛把通城知縣宣判木養的《布告》一讀完,盤和一手扯過,又一次眼望布告上木養的畫像,大放悲聲。

盤勇大張著嘴,半晌合不攏。

參會眾人個個詫異,回不過神。

盤和好不容易止住淚,顫抖著聲音宣布:“木養洞主是莫瑤的英雄,我們要大張旗鼓為他昭雪,大家要想方設法把木養洞主找到。”

盤和說完站起身,當著眾人,向旺叔一膝跪下,無比歉疚地哽咽著說:“在處理木養洞主時,我錯怪了你,不是你力主堅持沒殺木養,不然我怎麽向盤王、向龍窖山、向木養洞主、向李姓族人交差啊?”

旺叔雙手扶起盤和,深情地說:“峒主呀!特殊時期,人妖顛倒,加之鬼怪作祟,更是真假難辯。我們都是凡人,不是聖賢,誰都有判斷失誤的時候。打千佛寺我不是也失誤了嗎?大家怎麽能責怪你呢?”

盤和命令,三天內必須找到木養,恢複名譽,恢複洞主地位,號召全體瑤人,學習木養洞主的操守和骨氣。

盤勇怔了許久,突然像一隻發怒的老虎,向敦水坑關隘衝去,一把抱起蜷縮在稻草中、眼睛無光的春分高喊:“你爸不是內奸,你爸是好人,峒主說他是瑤人的英雄啊!”

當呆癡的春分從盤勇的表情裏,確認自己沒聽錯時,咧嘴哈哈大笑,轉而淚水雙流,一下暈過去了。

會眾結束,旺叔把禾仔、神佑和大江叫到一起,嚴厲吩咐說:“捉拿內奸和還木養洞主一個清白,還瑤人一個真相,三天後同時進行。”

神佑猶豫地答:“按旺叔安排,我們已把籠子裝好了,隻是內奸尚未動手,我們要考慮怎樣把他逼出來?”

旺叔吩咐禾仔說:“事不宜遲,三天內,你要把內奸逼著走出來,把鐵證拿到手。”轉而又吩咐神佑和大江道:“你們全力配合禾仔捉奸賊,同時,三天內,一定把木養洞主找到。”

旺叔把任務交給了禾仔,神佑顯然心裏不快,他可是準備了兩月啦!他要看受寵的禾仔,如何唱出這出戲?

時間緊,怎樣完成任務呢?禾仔心裏翻騰開了。如果抓不出內奸和證據,怎麽向旺叔交差?怎麽麵對龍窖山三萬瑤人?特別是秋菊,已經冷下來的心,將會徹底失望。還有張慶那白麵書生的恥笑……他不知不覺走到了醉仙樓,腳一跺,上了樓,要了個小閣。他第一次害怕食客的目光。他點了四斤野豬膀,一斛高梁窖,喝起悶酒來。

“這腦殼怎麽關鍵時刻就不頂用,辦法哪去了?”他抓下頭巾,猛揪亂發,一杯又一杯亂灌。他渾身冒汗,兩個鼻孔噴火了。他一把摔下虎皮衣,袖子一卷,赤手抓起豬膀,一頓猛啃,端起酒斛,喝了個底朝天,頓覺頭重腳輕了……

混混沌沌醒來,禾仔見桌上擺著一罐湯。店小二滿麵笑容,說:“公主給你結了賬,叫你把這醒酒湯喝了,去抓緊時間完成任務!”

“噢!公主來過,她在哪裏?”禾仔額頭上冷汗直冒。

“公主走了。她說三天後,要你請她喝酒。”店小二出了門。

禾仔腳一軟,一看手上,正握著絛巾上的刺繡龍犬頭。“秋菊用心良苦啊!”他頓覺眼前火光一閃,倏忽,抓起酒斛,往地上一摔,伸出雙手大喊:“可惡的內奸,我一定要逼迫你拿著鐵證走出來!”他連夜去找神佑,又去找大江和三古……

第一天,東衝洞裏,一場聲勢浩大的查內奸活動,在三古和眾寨主的組織下,在瑤人中轟轟烈烈展開了。按神佑吩咐,回內衝寨參加了查內奸的兔子看見,眾人炸了鍋,個個切齒咒罵奸賊,一副副可以生食內奸的模樣。兔子毛骨悚然,沮喪地悄悄溜回了家。

“兔子哥,兔子哥。”天黑時分,心在打顫的兔子,忽然聽到有人喊他。

大門口走進禾仔的身影來。兔子又是一陣發抖,那天中午,祖送要他出洞賣黃花,禾仔不是看見了嗎?兔子喘不過氣來了。

禾仔一掌拍在兔子肩上,說:“今天是我生日,到我家去喝兩杯。”

兔子和禾仔過去都是玩家夥伴。如今,禾仔當了探長,正好向他了解洞裏查內奸的底細呀?兔子打起精神答應了。

酒過三巡,兔子眼盯禾仔,忐忑不安地問:“內奸真可惡,不知是誰,洞裏查出來了沒有?”

“我們兄弟喝酒!”禾仔不經意瞥了滿臉緊張的兔子一眼,嚇唬說:“天怒人冤,肯定會查出來,不少寨人說,昨晚夜半,有許多冤鬼,在喊著內奸的名字咒罵。瑤兵和師公在核實,後天可以抓人了。”

兔子陡然滿臉蒼白。想起寨人們的眼神,他突然覺得,大家的眼光都在惡狠狠地盯著他,不禁渾身一抖。“鎮靜,鎮靜!”他用右手緊捏左手虎口,暗暗告誡自己,緩緩舒出一口氣,裝出一副興奮神情道:“噢!有這事?好啊!他們說內奸是誰?”

禾仔滿臉醉意,頭未抬,進一步逼迫兔子說:“有人傳,冤鬼在說,我看見你出山賣黃花,還說你兩次出山都去了縣城。”

兔子大駭,嚇得話也說不出了。

“來,我們兄弟喝酒。”禾仔一連把三杯滿酒倒進口裏,耷拉著腦殼,眯起雙眼又說開了:“現在局勢緊啊!我在山外打探到,圍山元軍千方百計想搞到龍窖山瑤兵部署圖,說不定馬上要打仗了。”禾仔又兀自喝了一杯酒,第二杯剛靠上唇邊,就一頭撲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夜半,幾個散頭披發的冤魂,來到兔子窗下,拍打著窗欞大罵:“可惡的奸賊,我們決不放過你。你活到頭了。”兔子一膝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實在對不起你們,我也是被逼無奈,沒有辦法了啊!”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的兔子,被阿雨喊到關隘守哨去了。

“今晚再不逃走就沒命了。”心神不定的兔子,狠了狠心。

傍晚,大江來到關隘,一手拽著神佑說:“又要和元軍開戰了,活一天算一天,我們喝酒去。”

夜,天黑如漆。神佑酒氣彌漫,高一腳低一腳,獨自回了敦水坑。恰好傍晚,阿雨外出了。另兩個瑤兵巡查關隘去了。

“如果把神佑的龍窖山瑤兵部署圖偷了,獻給圍山元軍,不是有了一筆大收入嗎?”兔子立即跟上,扶著神佑進了屋。

神佑結結巴巴叮囑兔子:“兄弟呀!大江把我灌……灌多了……我違反了……關隘軍紀……你要保密……快幫我……打洗腳水……”

兔子打水回屋,神佑早已倒在**,鼾聲大作,酒涎尺長,掛在嘴角,怎麽也叫不醒。他那個從不離身、裝著瑤兵各種資料的小布袋放在床頭。兔子的心激動得一陣狂跳。兩個多月來,神佑對他親如兄弟,什麽事都不瞞他,甚至把阿雨都撇在一邊,事事與他商量。現在,身邊無有他人,不正是偷了小布袋逃走的好時機嗎?

他試探著幫神佑脫了麻鞋,解了綁腿,又邊喊邊在神佑腿上狠狠揪了一把,神佑頭一撇,仍在打鼾。

兔子牙一咬,伸出抖得老高的手,一把拽過小布袋,忙亂地揣進懷裏,輕手躡腳避過守哨瑤兵,悄悄溜下關隘,撒腿向山下狂奔。

來到內衝寨自家門口,一隻黃狗朝著兔子的背影 “汪”的叫了一聲,嚇得他頭一回,連連向黃狗示意。黃狗搖了兩下尾巴走了。兔子想起自己再不回這個破家了,三兩步進了門,把一些好的衣物塞進布袋,挽在肩頭,向後山竄去。他一個勁地催促自己快快快,肩上的布袋被樹枝掛得吱吱作響。他一怒,扔了布袋,竄到藏銀處,雙手幾扒幾扒,挖出官軍幾次獎賞給他的四十五兩銀子,悉數揣進懷裏,鑽出密密叢林,沿著一條荒僻山徑,飛快跑到了洞外。

兔子站住了,呼出長長一口氣,怦怦的心跳安定下來。他回望了望讓他擔驚受怕的龍窖山,撫著內衣裏的小木梳,想起與小翠在一起的美夢即將成真,又摸摸懷裏神佑的小布袋,誌得意滿 “卜哧”一笑,大搖大擺,朝著燈火輝煌的元軍軍營走去。

“壞了壞了!”眼看前麵就是軍營門口了,兔子突然停下腳,口裏怨個不停。他從未與元軍聯係過,怎樣才能得到元軍的信任呢?兔子拐到一個小山包下,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打算想好了主意,再進軍營。

“兔子!”一個聲音傳來。兔子嚇得一蹦。“誰在叫我?”驚愕裏,隻見一個黑影,從小山包上下來了。

“啊,是禾仔!”兔子忍不住大叫,忙爬起身,向小山右側猛跑。

小山右,一個矮小身影迎麵走來,口裏憤怒地罵著:“癩子崽,癩子崽,你的路走完了。”

兔子剛想回頭跑,從左側、從小山包下,大江和另一個瑤兵,早圍上來了。

“你們……我……”驚恐萬丈的兔子,眼望眾人哆嗦個不停,不知說什麽好。

阿雨一手插進兔子懷裏,猛地拽出神佑的小布袋,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個癩子崽,早壞了良心,還想作惡。”一拳打在兔子頭上,兔子軟綿綿暈倒在地。

禾仔兩個黑洞洞的鼻孔怒火直噴,一步跨向兔子,高高地抬起了腳,正準備狠狠地往下踩,被大江一手拉住了。

兩個瑤兵將兔子塞進麻布袋,袋口一紮,飛也似扛進東衝洞去了。

當夜,在敦水坑關隘,麵對禾仔、神佑和大江,麵對小木梳、銀子和小布袋等贓物,兔子一個勁地磕頭,交代了犯罪事實。

守在門口的阿雨氣得直抖,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他哪裏知道,兔子真是這號貨色?其實,在朝坪關外,兔子惡狠狠殺死兩個縣兵凶手後,旺叔就提醒神佑,兔子在殺人滅口。那時,他還將信將疑呢!阿雨憤怒地撲上去,大罵了一聲“癩子崽!”一巴掌打在兔子臉上,又摸出一把刀,架在兔子脖子上大喝:“你還做了什麽壞事,都坦白出來。否則,老子立即砍下你的頭。”

“我坦白我坦白。”兔子嚇得魂飛魄散,又結結巴巴交代了馬賢收買他作內應,刺殺旺叔的經過。在朝坪關外,把兩個凶手剁了頭,怕凶手指認他投靠馬賢。

十二姓族長麵對供述和物證,按石牌律訴訟兔子,一致主張用龍窖山最嚴厲的刑法——點天燈懲處罪犯。

木養在哪裏?樟樹帶領二十個瑤兵和木養一家及李氏眾人,在東衝洞找了個遍,不見絲毫蹤跡,山外也未找到下落。大家苦著臉去稟告旺叔。旺叔歎了一口長氣,深深自責道:“都怪我,不讓你們跟蹤木養洞主啊!”他閉目沉思良久,突然睜大了眼睛,往內衝寨左邊山上一指。

樟樹會意,立即帶領大家,徑直來到馬家埂下,在祖送跳石陡坡的地方,找到了木養摔死的遺體。

眾師公就地祭祀木養後,將遺骨鄭重地裝進棺材。眾師公一路吹吹打打,彩幡飛舞;瑤兵鼓角齊鳴,龍犬頭大旗翻卷,把木養接到盤王廟前場上。

太陽光白熾熾的,照著盤王廟,照著盤和與旺叔高抬的目光,照著場上一百麵在風中嘩啦作響的龍犬頭大旗,照著一千瑤兵亮光閃閃的兵器,照著千家峒九洞一千多瑤人代表肅穆的臉,照著一付十二合圓木的大黑方子,照著木養的堂客、兒子兒媳、孫子激動得似哭又似笑的臉龐,照著盤勇攙扶著的、春分孱弱而又堅強的身軀,照著前來圍觀的李氏代表及眾瑤人……

魂不附體的兔子跪在木養靈前,地上放著四十五兩白銀、小布袋和精美小木梳。在鐵證麵前,兔子顫抖著,流著淚,將在夢春樓被逮,在監牢地窖見到昏死的木養,嚇得投靠了官軍,指路偷襲內衝寨,後又被馬賢收買,答應做內應給武師帶路殺旺叔,戰戰兢兢說了一遍。

“轟”地一聲,人們炸開了鍋。內衝寨被官軍殺了親人的人,呼天搶地號哭。李家人憤怒地罵開了,跺的跺腳,跳的跳得老高。主持人旺叔,好不容易才平複了眾人情緒。

盤和瞪著噴火的雙眼,大手一揮,高喊:“把這個瑤人的敗類,立即按石牌律最重刑罰——點天燈。”

四個瑤兵大步走上去,將一團麻布塞進兔子嘴裏,又把兔子用鐵絲綁得鐵緊,塞進了早已準備好的豬籠裏,抬起向內衝寨奔去。

五百瑤兵刀槍如林,整整齊齊列隊內衝寨西河岸。千家峒另一千瑤人代表,早已匯集在河邊和周邊山上,等待著觀看處死內奸。

四十麵龍犬頭大旗,在山頭上獵獵呼嘯。

內衝寨瑤人扶老攜幼來了,個個眼裏噴火,對奸賊罵個不停。不少人手舉大把焚香,喊天喊地、喊神喊菩薩作主,要兔子十八世變豬變牛,不要讓他再到世上來害人。

兔子成了過街老鼠,牛糞團、臭雞蛋、石頭泥巴,雨點般砸向豬籠。更有人哭天號地,手舉菜刀扁擔家什,怒叫著 “殺內賊”,衝向豬籠,被瑤兵們死死攔下了。兩個瑤兵將兔子剝去上衣,背對眾人,用一根粗鐵絲,纏在土墩的大木柱上。

神佑喉嚨裏滾著悶雷,大聲讀過兔子的犯由牌,宣布按石牌律行刑——點天燈。

十把牛角號憤怒地 “嘟嘟”響起。

兔子飲過斷頭酒,行刑瑤兵又問過兔子還有什麽話說後,用爛布塞上嘴,舉起鋒利的剮獸刀,紮在兔子兩邊肩胛中的背上一旋,剮下一大砣肉,露出一個血洞,將一大團麻絨塞在洞裏,澆上引火油,舉起火把湊上去。

“轟”地一聲,大團麻絨像火炬般燃起,“劈劈啪啪”騰起老高的火。

眾瑤人仍在呼喊,哭著叫著罵著,撿起兔子投靠敵人賞給的銀子,憤怒地向火裏砸去。眾人你一腳我一腳,把那把精美小木梳踩蹬成了木屑。

兔子行刑的同時,盤王廟前場上,全部祭祀儀式結束,一通震天動地的連三銃和鞭炮聲炸響,一陣銅鼓聲敲過,二十把牛角號 “嘟嘟嘟”響起,像驚雷般滾過蒼天,滾過八百裏龍窖山。

送葬的人們含著熱淚,跟著盤和與旺叔,打起長鼓唱起來,跳起來,把英雄木養洞主,隆重地落葬在盤王廟側的山頭上。

一百麵龍犬頭大旗,卷起大片洶湧澎湃的紅色波濤……

第二天晚上,秋菊、張慶和盤勇、春分等一眾人,在醉仙樓酒宴上,聽了禾仔逼迫兔子就範的講述,眾人連連敬了禾仔的酒。禾仔好高興,望著興奮的秋菊,雙眼笑成了一條縫。他想,在秋菊心裏,他的分量肯定是足夠重了,不由得興奮不已!

木養葬禮結束,奸賊伏法了,瑤人們的心卻難以平靜。馬賢收買兔子作內應,刺殺峒主和師爺,又在龍窖山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人們憤怒了!

瑤兵們更是個個震怒。聯想到馬賢成立義軍時,就在山外到處放風,把義軍惡行和龍窖山扯在一起,讓官軍抓住把柄,兩次進攻龍窖山。馬賢當知縣後,收買瑤兵,數次派殺手暗殺瑤人首領。後來,又誣陷瑤人,引元軍圍困龍窖山。隻要馬賢存在,龍窖山就不會有安寧。瑤兵們哪個不想除了馬賢這個禍患,哪個不想報了這血海深仇?

馬賢成了眾瑤兵的眼中釘,肉中刺。婆養麻子紅透了,咬牙切齒大叫:“憑哪一條罪過,馬賢都該去見閻王爺了。隻要一有機會,老子定會除了他。”

這天,一群喜鵲在敦水坑叫了一整天。原來是殺馬賢的機會來了!可是,瑤府曆來規矩極嚴,從不允許搞暗殺使下三濫的手腕。這機會能利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