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女兵夜闖下黃裏 除奸鎮惡救漢妹

早在三瘋子來下黃裏上任不幾天,馬賢就來了。三瘋子餘怒未消,不理不睬。馬賢一番好言安慰後說:“你知道嗎,下黃裏可是個肥缺啦!這多瑤人來圩市做買賣,你可以收稅嘛。你學會了管瑤人,就去龍窖山當巡檢。”

“真的?”三瘋子知道馬賢的話是不能當真的,還是眼睛一亮。

馬賢陰險一笑,又激將說:“恐怕你鬥不過瑤人啊!”

從此,三瘋子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瑤人,又從外地私自請來兩個綠林高手來當他的保鏢,同時教授六個裏丁習武。保鏢一個矮胖,滿身橫肉,使一條八十斤重的鐵鏟;一個高瘦精幹,使兩把快刀。都傳二人有數十人近不得身的工夫。保鏢往時過耗子般的日子,來後特別珍惜這拋頭露麵的生活,與三瘋子沆瀣一氣,俯首聽命,為虎作倀,恣意妄為。三瘋子為籠絡保鏢,不時以各種罪名關押女人,供他和兩個保鏢受用。

保鏢日子過得逍遙,和三瘋子一道,想著法子加害瑤人。凡是進四甲鋪圩市賣山貨的,要抽取三成交易費納稅;凡是出山買漕鹽或其他用物的,一律沒收;凡是下山走親友的都要搜身,尤其是見了女人,三瘋子都要親自搜,遍身摸摸捏捏,極盡淩辱之事,甚至把她們扣押在裏上玩弄。

馬賢聽了三瘋子稟報,對待瑤人的手段一個勁讚揚他 “做得好”。

有一次,三個在圩市 “抗稅”的瑤人,被三瘋子關押,打得死去活來,又要洞裏拿一千兩銀子去取人。否則,不準瑤人進市了。洞主三古到裏上數次送禮求情,才沒解縣監押。

三瘋子在山下為非作歹,早為瑤人們所痛恨。大江和瑤兵多次想除了這禍害。三古將此事報告了峒主和旺叔,被製止了。可二人怎麽不想把三瘋子的囂張氣焰壓下去呢?臥榻邊不能蓄條惡狼呀?!

這天,三瘋子看見兩個過路的瑤女,被二人的美貌驚呆了,立即以偷盜罪將她們關押在裏上。

恰在這天傍晚,秋菊和玫瑰到通城打探縣衙動態和元軍的消息後,經下黃裏返回龍窖山。

“這是什麽世道啊,天哪!”下黃裏王家莊路邊山頭上,一個老女人沙啞的嚎啕聲,在暮色四起的山野裏顯得格外淒涼。

秋菊和玫瑰一個震驚:“天快黑了,誰還在山中啼哭?”惻隱之心讓二人忍不住穿過暮靄漸起的幽暗從林,循著哭聲來到山頭上。隻見一座新墳前,一個太婆在悲天號地痛哭。二人慌忙把太婆扶起,口裏不斷地安慰說:“你老有什麽難事,要盡量放開點嘍!”

“一個好端端的家沒了,我能放得開嗎?!”太婆麻木的身子如何站得穩,又攤在了地上。她抬頭一望是兩個善良女子,滿是關切之情,就啜泣著斷斷續續訴說開了。

太婆大兒二十七了,往時裏正付楚說大兒幫瑤人做過事,時常為難她家,無女敢嫁大兒了。太婆隻得與鄰村李家商量換親,將個家裏十五歲的女兒嫁過去,把李家十八歲的女兒娶過來。

太婆的老頭養了一隻大公豬,十裏八鄉的村莊跑個不停。這天老頭出外,剛好碰上從不給人讓路、且別人必須繞道走的裏正三瘋子。大公豬拉也拉不轉,徑直迎上去了。老頭一個勁點頭曲腰,陪禮認錯。三瘋子雙手撐腰,指著老頭破口大罵:“老子管一個裏,你知道嗎?狗日的,你管什麽?”老頭哪裏被人這般無事罵過?氣早來了,卻不敢公然發作,小聲戲言了一句:“小人隻管這公豬,可公豬卻管著兩個裏呢!”“你說什麽?”三瘋子厲聲反問。“噢!小人說,老爺有本事,可以管兩個裏。”老頭忙轉換了話。“哼!這才像句人話。”三瘋子大笑走遠了。

哪知,聽明了老頭話意的裏丁,討好地將原意告訴了三瘋子。三瘋子氣得七竅冒煙,眼望走遠的老頭,眼裏凶光直閃,從牙縫嘣出一聲:“等著瞧,看你硬還是老子硬。”

這天,太婆給大兒子成親。三瘋子以大兒過去曾為龍窖山瑤人送過鹽為由,一索綁起要送縣牢。老頭上前求情,被三瘋子一足踢倒,腦殼重重摔在地上,刹那咽了氣。兒子綁走了,兒媳在逃回家的路上,被三瘋子派裏丁抓到裏上去了。太婆傷心哭道:“我兒命苦啊!”

“你兒叫王老五?”秋菊心一痛,試探著問。

“是呀,他為瑤人做了點事,前朝官府早沒了,如今三瘋子又翻出舊事為難我一家,動口說我們通瑤,一概家具吃食搶光了。鄰裏敢怒不敢言,生怕沾了通瑤的罪。我一家被逼上了絕路啊!”

聽著聽著,秋菊與玫瑰的眉頭擠到了一起,臉上怒火直冒。

東衝洞瑤人都聽說過王老五。去春的一天,他正準備成親,裏正付楚指使裏丁抓他,女家忙退了婚。王老五關進縣牢後,知道自己沒人回家了,一口承認為瑤人買過鹽、送過鋼鐵,又大義凜然痛斥了官府。宋縣衙要他交代同伴,企圖一網打盡瑤人在山下的關係。他受盡折磨卻一字未吐。官軍又抓來他即將娶回家的堂客,當著他的麵百般淩辱,直至堂客死去,老五仍未說一個同伴。官府又要他從龍窖山騙出一個瑤人頂死,也被他拒絕了。是張喜把他放出牢獄救了命。如今,王老五又被三瘋子抓了,第二個堂客又麵臨侮辱。

二人勸慰了太婆一番,掏出身上僅有的一兩碎銀,悄悄塞進太婆荷包,扶她下了山。“怎麽搭救王老五?”二人在心裏糾結。

剛回內衝寨,三古慌裏慌張來了,告訴秋菊與玫瑰說:“今天,寨上兩個瑤女下山,被三瘋子關押了。”

“噢!有這事?”火上澆油,二人大怒,立即去找旺叔。

旺叔早坐在堂屋裏,不待秋菊玫瑰開口,就皺眉道:“把握分寸,救良除凶。我擔心你們人手弱了啊!”

秋菊玫瑰相視一笑大喜,高興地說:“我們有辦法的。”秋菊馬上去找禾仔。

“公主來了,又有什麽好事?”禾仔正和大江在飲酒。槐家莊回來後,秋菊凡是領了任務,總要來請教禾仔。禾仔每每見秋菊來了,心裏就美滋滋的又怦怦亂跳。他既想使出渾身解數,為秋菊解難,彰顯比張慶更強的能耐,又生怕有什麽疏忽,改變了他在女神心中的形象。

“禾仔哥。”秋菊一臉為難相,酸楚地叫了一聲,把接受任務的來龍去脈,和旺叔的態度說了一遍。

大江憤怒了,兩個銅鈴眼鼓得老大,拿起鐵棒就要走:“馬上去救人。”王老五是他的兄弟,每次幫瑤人買鹽都是他邀請的。他早就痛恨三瘋子,苦於沒有機會,助王老五解恨。

禾仔一手拉住大江說:“老兄不要急,我們要按 ‘救良、除凶’,合計個萬全之策。”大家都知道,旺叔從未批準過瑤兵下山動武,此事非同小可。

這時,玫瑰邀上內衝寨兩個女瑤兵一道來了。大家聽了禾仔一番安排,六人拿了兵器,帶上兩把油葫蘆,一同出了山。

再說三瘋子來下黃裏後,極不願意住在被斬首的付楚住過、幾次被人放火燒過的幾間 “不吉利”的裏房中,一心尋找新居。他看中了附近一個小財主的新宅院,就誣陷小財主做新宅的木料來自龍窖山,暗裏通瑤蠻,要抓起送官。小財主一家嚇得屁滾尿流逃了。裏上搬進了宅院。院落有三重堂,三瘋子和兩個保鏢住了前堂,六個裏丁分住中堂和後堂。夜空漆黑,萬籟無聲,下黃裏大門上的紅燈籠格外亮。

六人來到宅院後山林裏。裏上高大孤獨的院落靜靜地立在夜色中。天黑得像鍋底,伸手不見五指,哪裏看得清院內?隻有幾處燈光從窗口隱隱透出,偶爾有幾聲狗吠在院裏傳來。眾人轉到後山野塘邊。禾仔吩咐兩個女瑤兵抓了兩隻大青蛙殺了,用兩根小竹竿分別插在兩隻青蛙肉上,又把兩張剮下的青蛙皮套在一起,做了個小皮袋,撿來了幹草柴薪待著。

好不容易挨到夜深,一彎眩月從雲裏穿進穿出,放著微光。附近村寨燈光早已熄滅,裏上宅院裏,隻有前堂從一門縫透出一束光。

女兵在偏僻處生了火,禾仔把青蛙肉伸進火裏,燒得蛙油滋滋直炸,連忙塞進青蛙皮袋裏,用一塊沾了樹膠的絲綢包了。禾仔提在手裏。眾人整了裝束,用黑布包了頭,一道向宅院摸去。

禾仔在前,聽著風聲,腳尖兒著地,很快來到宅院後,推了推後門,關得甚緊。他示意眾人留下,隻身飛上高牆,匍匐在牆頭,從衣蔸裏摸出一顆小石子,向院裏拋去。

“汪!”一隻惡狗從屋角叫了一聲撲過來,一口咬住了小石頭。

禾仔忙把青蛙肉小包向院裏一拋。惡狗吠了一聲,猛撲上來,一口咬住了滾燙的小包。小包死死沾卡在惡狗牙齒間了。惡狗燙得隻有亂哼的份,痛苦地搖頭晃腦,猛蹦數次,才好不容易摔出口裏的小布包,鼻子哼哼著躲進了屋角,再也沒敢出來。

禾仔一縱身,輕飄飄落進後院開了門。四個女兵提著葫蘆,閃進了院,掩上後門,留下大江在宅院四周巡查。禾仔一縱身又上了房頭,踩著屋脊,飛快來到亮著燈光的前院屋頂上,俯身一聽,一個女人嚶嚶的哭泣聲,一個男子尖刻的怪笑聲,從腳下房裏不斷傳出。禾仔擠出瓦縫往下一看,隻見一個身穿紅嫁衣的女子,雙手反綁,坐在一把椅子上低泣。裏正三瘋子頂著一個醜陋的癩痢頭,靠在椅邊嬉皮笑臉說著:“女人嘛,隻圖老公有錢有勢,你若是跟了我,一生有享不完的福,要什麽有什麽。”說著說著,在女子身上亂扯亂撕,想脫去她的衣服。女子身體亂扭抵抗著,慌慌張張直往屋角裏躲。三瘋子不依不撓,滿嘴渾話,一臉**笑追上去。

這時,房門 “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矮胖男子一臉橫肉邪笑著,一邊進門一邊咂著嘴道:“這個亮朗朗的日子真好過!”進門一看眼前情景,知道三瘋子還未得手,就歹毒地說:“老弟呀,你送哥的那女子不聽話,老子一陣毒打,扒皮一樣脫了她的衣。女人哭著做那事才有味道呢。來,我來幫你打。”

三瘋子頓覺丟了臉麵,向矮胖子反手一擺,臉上陡露凶相,袖子胡亂幾卷幾卷,握起拳頭,向屋角的紅衣女子撲去。

“打,打,狠狠地打!”矮胖男幸災樂禍大笑。

禾仔再也看不下去了,飛身下到了前院。

玫瑰、秋菊帶著兩個女瑤兵,看清矮胖高手進了三瘋子屋裏,又把另一個保鏢的住房摸清了,就在三人門前,提起葫蘆,潑了厚厚一地茶油。

玫瑰向女兵們一陣比劃。她和一個女兵守在三瘋子門側。秋菊和另一個女兵,守在瘦高個保鏢房門外側。

“哈哈,好了好了,你快活去。”矮胖男大笑著走出三瘋子房門的同時,屋裏傳出了女子憤怒的叫罵聲。

矮胖男一出門,玫瑰斜刺裏腳一伸,男子毫無防備,“撲通”一聲,撲麵倒在地上,弄得滿臉滿身都是茶油,剛爬起身,腳下厚底皂靴的蛤蟆頭一絆,複往地上一撲。矮胖男急了,使出勁頭一蹦站起,哪知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又摔了個仰麵朝天。此時,縱然他有天大本事,腳站不穩,哪裏使得出?矮胖軀體已活脫脫像個油豬了。

女兵們眼望矮胖保鏢的樣子,止不住暗暗發笑。玫瑰幾步趕上,瞄準矮胖男的頭,飛起一腳,矮胖子頭一暈,又倒在地上了。

原來,女瑤兵穿的都是新麻鞋,腳下哪有滑的?即使踩在冰麵上,也可以自如活躍地奔跑。

玫瑰擔心屋內女子受辱,一蹦進了房門,隻見三瘋子赤身**,張牙舞爪,正向**抱頭痛哭的女子撲去。玫瑰一個箭步趕上,一掌劈在三瘋子的脖子上。

三瘋子本能地一回頭,就栽在**昏過去了。

玫瑰向驚詫的紅衣女子平和地囑咐說:“你稍等,不要怕,待我們除了那兩個保鏢害蟲,再來帶你回家。”轉身出了門。

倒地矮胖男迷迷糊糊,知道遇到對手了,大喊另一個保鏢的同時,猛一個鯉魚打挺蹦起,雙腳牢牢立住了,但腦殼昏昏沉沉,手裏沒有兵器,腳又使不開,隻能幹著急。

女瑤兵從背後一腳踹去,矮胖男身子微微一晃,仍然立著,女瑤兵當胸一拳,矮胖男手一伸,捏住了女瑤兵的拳,但一雙油手如何抓得牢?一滑脫落了。

聽到房門聲響,矮胖男知道那個踢他一腳的凶狠對手返身來了。

“什麽事什麽事?”正在這時,另一個保鏢的門吱嘎大開,瘦高個手握兩把刀,正準備出門。

矮胖男趁著眾人瞥過頭去的刹那,突然蹦起老高,幾步向自己房間跨去。

玫瑰回望一驚,若是他取來兵器就麻煩了。她迅急從綁腿上拔出兩把小標槍,手一揚,標槍向矮胖子背上飛去。

矮胖男聽到背後風聲,身體一偏,躲過了標槍。

正在矮胖子踏進門檻的那一刻,隻聽見 “嗖”地一聲風聲響,一把尖刀飛來,從矮胖子後頸進,刀尖從下巴透出,“通”地倒在門檻上,頭裏腳外,一番抽搐不動了。禾仔幾步趕上,收回了刀。

瘦高男一見大駭,飛快衝出門,隻顧逃命了,雙腳踩在茶油上無事一般,隻聽得地上 “嘎嘎”直響。原來他是穿一雙木屐出門的。

待秋菊回過神,瘦高男早從身邊閃過,向後院猛跑。她和女瑤兵猛撲上去。瘦高男反手兩刀一揮,向二人砍來。

秋菊一閃僻過。女瑤兵身子一仰,哪知早已失重,一個立足未穩,仰麵倒在滿是茶油的地上。女瑤兵側身一爬起,已是滿身茶油了。

去後院要經過三瘋子門前,玫瑰早亮出了刀,禾仔袖手立在前堂,瘦高男見識了他飛刀殺死矮胖子,膽戰心驚了,兩腳左右一抬,兩隻木屐分別向禾仔和玫瑰飛去的當兒,奮力一個猿猴摘月,縱上了房,沿著屋脊飛逃起來。

禾仔與玫瑰同時一個喜鵲登枝上了房,二人跟著瘦高男緊追不舍。

秋菊飛一般向後堂猛跑,出了後門。

屋頂上,瘦高男看見禾仔與玫瑰近了,手舞雙刀,一陣打鬥後,轉眼又跑過了中堂後堂。瘦高男一個青蜓點水,躍到後牆頭,緊接著一個烏鴉撲地不見了。

“咚!”正在這節骨眼上,一聲悶響從高牆下傳出。

禾仔與玫瑰急忙跳下高牆,隻見瘦高男撲倒在地,頭破血流,四肢直抽搐。

一個女瑤兵正從地上坐起,伸手揉著後背,旁邊站著秋菊。

原來,出了後門的秋菊,潛伏在高牆下,兩手各捏一枝飛鏢。她想了想,如果敵手近前了,飛鏢不能馬上致命,又把兩枝飛鏢攥在左手,撿了一塊石頭,緊緊捏在右手裏,蹲在牆角的黑暗裏等待著。當聽到屋脊上腳步聲近了,秋菊站起身來探頭張望,見著瘦高黑影,沿屋脊跑來了。就在瘦高男從身邊牆頭飛下的瞬間,剛好門內鑽出滿身茶油的女瑤兵來。瘦高男赤腳落在女瑤兵背上一滑,秋菊一石頭打去。正中瘦高男的太陽穴。

禾仔一把拉住渾身還在打顫的秋菊,忙問:“你怎麽啦?”

秋菊手按胸口,好不自然一笑,說:“好險啦,若是這石頭打偏了,砸到瑤兵妹妹怎麽得了!”

禾仔望著地上的瘦高男,狠狠踢了一腳,一刀剁下了他的頭。

黑暗裏的大江過來了,知道兩個保鏢被打死了,朝著女兵們大拇指一翹。

這時,住在中堂後堂的幾個裏丁,被屋上的動靜驚醒了。他們你喊我,我喊你,手持兵器出了門。一看院裏和屋上沒動靜了,裏丁們狐疑著相互打聽 “幹什麽幹什麽?”當發現前堂三瘋子的房門大開,亮著燈光,不約而同向前堂湧去。

“快去救三個女人和兩個瑤妹。”禾仔向眾人喊了一聲,蒙麵複進後門,大步流星穿過兩個天井,向前堂趕去。大江拎著瘦高男的腦殼,緊跟在禾仔身後。

來到前屋裏的幾個裏丁,一看三瘋子**撲在**,叫不應,喊不醒,以為是紅嫁女把他打死了,嚇得沒了主張,隻知道瞪著惶恐的雙眼,手挺兵器,一齊對著癱在屋角,緊閉眼睛,卷縮成一團,渾身直抖的紅嫁女。

裏丁頭目伸手在三瘋子鼻子下一試,發現還有氣,回過神來大叫:“快去喊師傅救裏正。”

“師傅來了。”門外一個聲音應聲而答,隨即 “咚”地一聲響,瘦高男的腦殼被扔進了屋,在地上直滾。

裏丁們一望驚呼:“師傅怎麽沒了身子,他在變什麽戲法?”

蒙麵的禾仔和大江大步跨進了門,手裏提著滴血的刀。

裏丁們頓時明白過來,猛地撇了器械,“撲通”“撲通”跪下,頭磕得地麵“咚咚”直響,一個勁哀求:“爺爺饒命!”

這時,躲在門後的高大裏丁趁大江不備,突然揮刀砍來。

大江聽到風聲,閃身避過,禾仔回身一腳踢出。

高大裏丁早已飛起老高,撞到了對麵牆上,跌落在地。

大江上前,朝高大裏丁胸膛一腳蹬去,血水從裏丁的七竅噴射出老遠。大江一刀割下了他的頭,提在手上。

走到床前,禾仔在三瘋子後背上一掌。三瘋子呼出一口濁氣醒過來,坐起身,瞪著一雙發花的眼睛。大江把手裏的人頭一甩,正好打在三瘋子胸上,濺了一身一臉血。

三瘋子混沌裏沒忘大叫:“老爺饒命啊!”一把溜在地上,頭叩得 “咚咚”直響。

大江朝紅嫁女一指,朝三瘋子喝道:“她男人呢?”

三瘋子迷迷糊糊答:“小人已將他解縣了。”

禾仔一腳踢翻三瘋子,厲聲喝道:“三天內,你不把她男人從縣牢裏放出來與婆娘團聚,老子準剁下你的豬頭,送你到陰曹地府去。老子說到做到!”說完,提腳一跺,一團揚塵平地騰起,幹硬的地麵留下一個深坑。禾仔一手拽起癱成一堆的紅嫁女,大踏步出了門。

“是是是,一定,小人一定辦到。”昏昏沉沉的三瘋子又趕緊跪好,和幾個裏丁一道,頭叩在地麵上。

這時,秋菊等人早把另兩個女人和關在地窖裏的兩個瑤女,帶到了前院。

“哈哈!”隨著一陣大笑,白頭鬼帶著幾個蓬頭垢麵的潑皮,手搦刀棍從後院跑來了,向大江拱拱手,就衝進三瘋子屋裏,向跪地的三瘋子和幾個裏丁,每人打了十棍,又在屋裏翻箱倒櫃,把尋得的銀子、銅板和有用物品,悉數抄了。又解開褲帶,朝三瘋子和眾裏丁劈頭屙起尿來。原來,兩個夜遊的潑皮,看見大江在裏上來了,就迅速邀約同夥來助師傅,結果忙未幫上,落得一大把錢財。

大江揮動手中鐵棍,一陣亂打,兩扇大門 “嘩啦”一聲垮下。白頭鬼們送師傅和一眾人揚長而去。

第二天,三瘋子來到縣衙,手指馬賢大罵:“你教唆老子去打老虎,差點丟了命。老子再不聽你的話了”。

馬賢臉帶微笑,內心卻在顫抖。他並不懼怕喜怒在外的三瘋子。他擔心的是阿羅不花知道縣衙收了捐銀,卻一聲未哼,那個鷹鉤鼻會這樣輕易放過他?

這天,馬賢剛進明誌齋,葉享利就愁眉不展,遞上一封公函。

“公函寫了什麽?”馬賢讀著信函,臉色看著看著變了,手劇烈地抖起來,額角上冷汗直冒,一屁股坐在木椅裏,眼皮耷拉下來。他早就料定有禍,但未想到阿羅不花要武昌府出麵,把縣衙的捐銀交給元人 “以資軍用”。縣衙的銀子早花得差不多了,哪裏拿得出四萬兩來?許久,馬賢喘過氣來,焦急地問葉享利:“你說怎麽辦?”稍停又大喊:“快把玉璽山建房停下來。”馬賢想起鷹鉤鼻,渾身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