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老峒主臨終遺言 眾瑤人守節 守根

旺叔一骨碌起了床,邊穿衣邊問:“是梨花寨寨主吧,有什麽事?”未及回話又說:“啊,老峒主不行了。我馬上去。你快去告訴峒主。”旺叔抓起一把藥丸吞下後,匆匆出了門。

自從千家峒瑤人與官軍打了兩次仗,死傷不少瑤人後,九爹急火攻心,倒床數月。旺叔想盡辦法湯藥扶持,人參進補。九爹終因年歲過大,無力回天。

九爹八十四了,當年任峒主時,千家峒有近三萬瑤人。他要當寨主的兒子滿良和弟弟阿雪,先後帶領兩千多瑤人去南方開疆拓土,尋找新的出路。九爹鼓勵他們在新地戰瘴氣,除猛獸,征服強盜,頑強生存。知道先後有多個瑤人為奮鬥而死,盤和與旺叔給他們派出了瑤兵統領、三個出眾的伍長和一批武功高強的瑤兵,還有五個瑤醫。他們曆盡千辛萬苦紮下根。九爹數次打算去南方。盤和考慮他年歲大,苦留下了。近兩年,盤和與寨主商量,寨上每天安排一人照顧九爹,九爹不接受。九爹倒床後,盤和兩天登一次門,旺叔給他切脈看病,開藥方,熬人參湯。昨天下午,旺叔把脈後在場上久久徘徊,臨走,要寨主守著九爹過夜。

旺叔與盤和前後腳進了梨花寨,突然,一陣呼嘯山風,把九爹數年前植在場前的八棵碗口粗的桂花樹攔腰吹折了。二人心一沉。

九爹呼吸一陣急促一陣緩慢。盤和含淚叫了兩聲 “老峒主”,不見回應,立即吩咐剃頭匠給九爹刮胡須、修臉整發,把帶來的一條新頭巾親手纏在九爹頭上。突然,九爹平緩了氣息,睜開渾濁的眼睛盯著盤和,動了動嘴,好像有話要說。盤和連忙俯下身,將耳朵貼在九爹嘴唇上。九爹吸了一口氣,用盡最後力氣說:

“如果元軍真的來了,你一定要強硬,千萬不能軟弱。瑤人不反抗就要丟命。瑤人要守大節。社會穩定了,瑤人就在龍窖山住下,否則,就要想法離開。瑤人既不能當元人的狗腿子打漢人兄弟,更不能等著被元軍圍困剿滅在龍窖山上。你要千方百計保住瑤人的根基和種。你還要告訴後人,千家峒這塊福地,是山下漢人兄弟幫忙才造出來的。我死後,隨便找個地方埋了,讓我永遠守著千家峒,守著瑤人的老家……”回光返照的九爹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旺叔用小竹筒給九爹喂了最後一口水,靜靜地守在九爹身旁。

昏迷的九爹在一口稍深的呼吸過後,再也沒有氣力享受龍窖山芳香的氣息了,在眾人無限惋惜的目光裏,平靜地離開了人世間。

盤和淚如泉湧。他望著陰陽兩隔的恩人,想起九爹的深情和遺言,想起瑤人不測的命運,不禁失聲痛哭。頓時,屋內外一片哭泣聲響起。

黑暗的夜空裏,一陣山風呼呼刮過,天上,一顆流星滑落。九爹的往事,牢牢記在人們心裏。有一年,九爹聽說,有兩個瑤人趁黑夜在山外殺了一個漢人兄弟全家,搶走了一個小銀菩薩。圍山官軍準備進山問罪。九爹趁夜出山,根據漢人提供的線索,隻身來到縣兵都頭家。一番搏鬥後,兩處刀傷、渾身是血的九爹把都頭和贓物,裝在一個大麻布袋裏,扛到了圍山官軍首領前,為龍窖山消除了一次血光之災。

老峒主兒孫們都去了南方。盤和與旺叔、三古、梨花寨主商量定下,葬禮由千家峒承辦。他當過峒主,葬禮按最高規格舉行,搭頭掛尾三天兩夜。

眾人一齊動手,早將九爹的堂屋布置成了靈堂。“劈劈啪啪……”一掛長長的鞭炮響過,八仙們一聲 “且”,將九爹遺體抬起,頭前腳後移入靈堂的靈**。頭前方桌上、老峒主的靈牌前,點一盞琉璃燈,燒著一爐香。喪師在屋裏屋外插了經幡,擺上彩紙紮做的錢垛金銀錠彩繒。一生不愛錢財,甚至把赤手空拳與兩隻狼搏鬥,將救下漢人感恩的二十兩銀子,也用了治河的九爹,死後富有了。

“嘭!”“嘭!”“嘭!”場上敲了三聲鑼,隨之鞭炮響起,眾人將九爹床鋪上的稻草和換下的衣物,抱到場邊點燃了。盤和與眾人一起,跪在燃起的床草邊,將手上一根根打了結的稻草丟入火中。大家祈禱九爹,把留在人間的糾結全部化去,魂靈盡快擺脫陰曹地府的劫難,升上天堂。

天剛亮,寨主帶著幾個年輕人,從山上砍來楠竹和翠綠的柏樹枝,在九爹門前,紮了一個高高的祭奠門,剪出大把紅紅綠綠的紙條,掛在門楣上,又在場邊高高豎起一隻用篾片紮好架、糊上白紙的巨形白鶴。白鶴展開八尺長的翅膀向西天飛。場中木架上,掛著一公一母兩麵銅鼓。兩個瑤仔正在敲響,抬腿敲、翻身敲、轉手敲,敲著《來回曲》、《根找曲》等數十種音樂曲牌。

眾人一齊動手做孝具,寨上九爹的下輩男丁,都穿了麻布衣鞋,頭戴用筍殼做成的孝圈,老少舉哀。

太陽剛剛升起,白雲寺、白雲觀的漢人和尚、道士聞訊趕來了,與瑤人喪師商量,三方一致推舉德高望重的白雲寺方丈虛空禪師主持喪事。和尚道士和喪師一齊在老峒主靈前跪拜行大禮後,立了齋醮,各就各位,各司其職,打起銅鼓,敲起銅鑼,吹響嗩呐,做起功果道場,超度九爹亡靈升天。

“咚!”“咚!”“咚!”三聲銅鼓響過,和尚道士引眾人向九爹靈位上過香,虛空禪師高聲誦起《昭告詞》:

嗚呼痛哉。先峒主九爹罔極恩深,一疾不起,倏忽辭塵。其柩在堂,其神在庭。茲遵大典,聊盡片誠。易服守製,敬告先靈。伏冀神聰,鑒眾哀忱。謹告。

大樂響起,眾人三叩首。

虛空禪師唱起了《繞堂歌》:

裳衣授屍,明器陣墀。

東西並列,上下攸宜。

玩好法物,燦然其厘。

水產之粹,陸產之精。

殿饈攸設,醓盆布陣。

多品是貴,邊豆其盈……

歌畢,鼓樂大起。隨後,小樂奏起。九爹的鄰居雷婆婆,端著一個內盛一碗米飯、四樣大菜的托盤來到靈前,行過祭禮,將供食擺在的靈位前,把一雙筷子插在飯中。鄰居相處幾十年,風雨同舟,雷婆婆泣不成聲。

虛空禪師按漢人的習俗開場後,瑤人喪師主持接下來的祭祀。

鑼鼓嗩呐聲過後,喪師唱起《勸亡人》:

開了歌頭轉了鼓,

我為亡人指條路。

我叫亡人你聽真,

陰曹地府莫亂行……

喪師歌一停,鼓樂聲裏,寨主帶領梨花寨一個瑤仔,代表九爹的兒孫,抬起一口鐵鍋到東衝河裏去買水。二人在河邊燃起香,燒了紙錢,向河神磕頭後,祈求河神不計前嫌,大度賜水。

九爹當寨主時,整治了這條每發大水就走龍,危害兩邊瑤舍和農田的河。九爹帶領大家采集山石壘河岸時,挖出一條渾身烏黑、長有兩個角的大蛇。“攪撓龍神了”,不少人跪地就拜,哪個還敢動手治河?九爹化了紙錢,帶領大家繼續幹。突然一塊飛石打斷了九爹兩根肋骨,打斷了一個瑤人的腿。眾人說是龍王和河神發怒,不幹了。第二天,九爹又上了河堤。終於,在兩河岸壘起了高高的石堤,鎖住了惡龍。

寨主用一把小木勺從河裏舀了八十四勺水,裝進鐵鍋抬回來,在火塘上燒熱了,把水倒在盆裏,操起一條新布巾,放進熱水裏一搓,擰幹,來到九爹遺體前,在九爹的臉額、胸脯,四肢各抹了三遍,將水潑在了場外。寨人為九爹換上了壽衣。

抹屍水剛落地,大塊烏黑雲朵從山澗叢林中滾滾翻出,陽光收斂了,灰蒙蒙的天空中,豆粒大的雨點,啪啦啪啦打在屋頂上,打在樹葉上,打在河道裏,打在龍窖山上。

“啊!”眾人驚呼後大喜,蒼天公平,為九爹光明磊落,敢作敢為的人生落淚了。

入夜,鼓樂聲起,喪師唱起了送燈歌。

東方起了五色雲,

堂前鼓樂鬧沉沉。

手執花幡來接引,

十字路上送亡魂。

勸亡魂,莫悲哀,

莫把陽世掛心懷。

代代先祖都是死,

死後亡靈用石埋……

哀歌聲聲悲淒,字字如淚!瑤人怎麽也不相信,九爹的靈魂,能離開這塊自己獻出了一生心血的土地。

有一年,圍困龍窖山官軍營裏失盜,下黃裏正汙蔑是瑤人所為,準備派五百兵勇進東衝洞抓賊。洞主九爹大義凜然走進軍營,甘願用生命擔保不是瑤人所為。官軍在山下抓到盜賊後,從地牢裏放出關了兩個多月的九爹,向他翹起大拇指。大大改善了相互關係,九爹在官軍麵前說話有了分量。八十歲了,老人仍每天扛著一把鋤頭,在田邊地頭轉,擋水排水,修溝補磡。誰家菜園的竹籬笆爛了,他不聲不響幫忙紮起。每場大水過後,他一座座橋從河岸到河裏反複察看,是否有險情?有一次,幾個小孩在橋下水裏捉魚,九爹聽到石橋一陣 “吱吱”聲傳出,抬頭一看,一塊橋板石正要掉下,叫小孩們離去已來不及了。九爹飛步竄上去,用肩扛住橋石,喝令小孩離去。九爹閃傷了脊椎,治了三月方愈。

夜半,鑼鼓鞭炮聲停了,除守靈人外,其他人該回家休息。寨主催了幾次,大家仍然坐在靈堂裏守著九爹,似有無數心裏話要對九爹訴說。這時,燈燭熒煌,冷風驟起。巫師發現,一群妖魔鬼怪來了。他連忙握起鼓槌,敲打《驅魔曲》,嚇得魔鬼魂飛魄散跑了。

第二天早晨,道場尚未開場,人們還在吃早飯,靈前場上,炸響一陣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瑤人進門告訴盤和與旺叔,山外的明光員外帶著十姓漢人族長,來祭奠九爹了。二人飯碗一放,來到場上,隻見吊客個個眼含悲傷。

盤和與旺叔忙按習俗下跪迎客,被明光扶起,眾人一同來到靈堂,齊齊跪在九爹靈前,隨著口令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又繞過九爹的遺體,最後一次瞻仰了這位老人的容顏。

漢人族長們不會忘記,荒年厥月或天災人禍時,洞主九爹就會帶著瑤人,趁夜色避開官軍,將一擔擔從牙縫裏省下的糧食送到山外。九爹八十多歲了,還把一個進山挖藥患急病的漢人抬到家裏,端藥喂飯,病人能下床了,硬塞給二兩碎銀把他送到洞口……

旺叔親自給九爹擇了墓地。龍窖山瑤人喪葬辦法有兩種。一是將屍體用竹篾席子卷好平放在墳坑裏,四麵壘起石頭,上麵用石頭覆蓋,前高後低做成麻蟈(青蛙)狀墳墓。另一是棺葬。老峒主該棺葬。旺叔徑直去了大風塝西側,迎雨峰下一個叫仙鵝孵蛋的地方。此山形酷似一隻天鵝在孵小鵝,右上方有一隻健壯的石鷹伸出巨嘴,保護著仙鵝兩代。山上鬆杉如雲,翠綠如蓋,是一處絕好的風水寶地,旺叔早就看在眼裏。盤和與眾人十分滿意。

墓地一定下,旺叔就吩咐唐吉,帶領大風塝寨的勞力,把墓穴打出來了。

入夜,盤和與旺叔來到靈堂裏。這是九爹在家的最後一晚,不少瑤人都來了。幾個巨大的鬆明子,照得靈堂和前場雪亮。鑼鼓鞭炮又一次響起。婦女們嚎啕大哭,八仙將九爹的遺體裝進方子,人們紛紛從胸前拿出暖好的、自己穿過的衣服交給八仙,塞進九爹的方子裏,大家主動擔起了血緣親人的責任。

婦女們哪能忘記,有一年,幾個強人嘯聚山林,把一個出山的漂亮瑤女強留做壓寨夫人。洞主九爹趁月黑風高,隻身深入到強人窩裏。強人自恃人多,將九爹一索綁起。九爹憋勁一掙,十股棕繩齊斬斬斷了。強人又手持棍棒圍上來。九爹一根根奪下了他們的手中棒,卻沒還手。強人們畏怯了,理虧了,跪在地上拜九爹為師。九爹拒絕了,勸他們棄惡從良,多積德,蔭庇後人,把瑤女帶回了龍窖山。

八仙蓋上棺蓋,用三口長長的鐵抓釘把棺蓋釘實。虛空禪師手執小鼓,敲了數響,深情地唱著《思親》:

根根銀燭淚淋淋,

滿堂親友哭沉沉。

今宵先輩長辭去,

好比鋼刀剮我心……

唱著唱著,禪師哽咽。九爹和虛空相交四十多年,每年,九爹幾次背著糧食或從山外買來的蠟燭,翻山越嶺送到寺裏觀裏。二人經常在一起談神靈,講人世,論因果,十分投機。九爹的仁義豁達,讓虛空禪師常常感動不已。他從九爹身上看到,人生都是實在的,個體必然消亡,但為天下為別人造的福,留下的精氣神,確是永恒不滅的,會在後來人身上延伸,在後代心中永存,神靈也會感動。

“咚!”“咚!”“咚!”大師反複敲打手中的小鼓,以掩飾內心的悲傷。

一生一世勤勞碌,

人間苦楚皆受盡。

如今一去無蹤影,

兄弟怎能不痛心……

“咚!”“咚!”“咚!”隨著虛空禪師的鼓聲,旺叔心裏似有無數把鼓杵在敲擊。千家峒一代代無私無畏的先人在鑼鼓聲裏走遠了。他們把一個個頑強的背影留給後人,成為後人的向導和榜樣。他們為千家峒留下了不死的靈魂,留下不斷奮爭的日子,興旺發達的過去和今天。那麽,明天呢,後天呢?眼看天下大勢,旺叔的心翻騰著一個痛苦的決策:“瑤人是否該遷徙了?”但他怕向別人說,甚至更怕向峒主提及。它會攪痛多少瑤人的心。沉重的鼓點,一個比一個更痛地猛擊他的痛處。他無意識地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心和胃。

夜在不斷的鼓點和嗩呐聲裏向縱深走去,不知不覺雞叫了一遍,又叫了兩遍,再往下,天就要亮了。

虛空禪師的時間把握得極好,唱了《思親》、《十月懷胎》、《十盞酒》後,雞叫三遍,東方發亮了,禪師又唱起《辭喪》來:

不覺就是雞報曉,

亡者超度時刻到。

東方不亮亮西方,

大家打鼓來辭喪。

“咚!” “咚!” “咚!” “嘭!” “嘭!” “嘭!” 大鑼大鼓震天價響起,聲音蓋住了雞啼和清晨的鳥鳴,蓋住了人們的抽泣,就像死者生命最後一次轟轟烈烈的回響。

丟掉人間千般事,

隻愛靈前一炷香。

大家打鼓來辭喪,

超度亡者上天堂……

“且……”八仙抬起九爹的方子,在鑼鼓鞭炮聲裏,大喊著號子上了肩,向墓地奔去。

寨主的堂客擔負了九爹長媳的責任,將靈堂和方子前燒過的紙灰、香灰和殘燭,用一個布袋背著,越過送葬的人群,先行來到墓地。她點上一對蠟燭九炷香,點燃紙錢,將布袋裏的紙灰倒入墓穴內,又把成把的香火點燃,放入墓穴焚燒。她低泣著告訴九爹,這是他的新家,祈禱九爹在陰冷潮濕的地下,仍然享受人間的溫暖。

眾瑤人身穿孝服,腰係麻絛,悲悲泣泣,將九爹送到墓地,鞭炮聲 “劈劈啪啪”響起。人們在迷蒙的青煙裏,邁著灌了鉛般的步履,沿著來路轉回。一路上,人們隨手撿起路邊的柴草,摘下些野**帶回了家。八仙留下為九爹安葬做墳。

傍晚,太陽掛山,寨主扛著一個纏了八十四個稻草圈的八尺長的稻草把,送到九爹墓前點燃,祈盼眾人的溫暖陪伴老人。第二天傍晚又送到半路上。第三天再送到離家不遠的山坳裏。生時的九爹,常在這裏靜坐,久久凝望東衝洞……

回到家裏,盤和想起九爹臨終前,瑤人 “決不能給元人當狗腿子”的囑咐,滿心糾結。瑤人是 “走”還是 “留”?走,談何容易,對眾瑤人不僅是一個巨大打擊,而且還會引起許多混亂,更是一件多麽棘手的難事啊!盤和又突然想起,九爹隻是一種設想。哪個知道,強大的大宋就一定要滅亡呢?

正在這時,虛空禪師來到旺叔家。多年來,二人保持著深深的友誼。他們談了很久。禪師勸旺叔,瑤人該作離開龍窖山的準備了。

入夜,在大風塝一偏僻酒肆裏,幾個李姓人在閉門喝酒。禾仔和木養來了。木養破門而入,一腳踢翻了酒桌,對喝酒人怒斥道:“我跟李姓族長統一了意見,從今往後,如果有人借我的名聲去投靠馬賢,我定要訴諸石牌,將為首者以背叛瑤人罪沉潭,決不留情!請禾仔為證。”說完,轉身就走。

原來,禾仔將幾個李姓人的陰謀告知木養後,木養怒火驟起,就出現了剛才那一幕。

第二天,有人看見木養往九爹的墳上去了,卻不見他回家。禾仔四處尋找了一大圈,怎麽也不見木養的蹤影,就立即報告旺叔:“木養洞主是否投靠馬賢去了?”旺叔臉一拉,斥責道:“不準亂猜。”

這些天,一場瘋狂的捐銀潮,不知怎麽就在山外洶湧地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