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招兵買馬練武功 烏合之眾稱義軍

馬賢離開草妹家,徑直來到縣城西門破廟,燒過香紙,在稀疏的人群裏無事般東瞧瞧西看看,當來到第三尊泥菩薩背後,摸出了五個小石頭時,冷汗立時爆出一身,上司已經五次約見他了。他慌忙走出破廟,向通城西南邊的鄂贛界上深山中奔去。

當晚,返回通城的馬賢住進了夢春樓,他又一次為自己的騙術成功而暗暗高興。麵對上司冷峻的臉孔,他把自己如何智殺知縣,勇殺官軍百餘人的故事,繪聲繪色講了一遍,還卷起袖子,把 “常常痛得睡不著覺”的殘廢右手給上司看,指著臉上的死紅肉,講述自己如何英勇殺敵。上司不僅沒有懲罰他,反而大大稱讚了一番,又送給他兩百兩銀子的活動費,並答應軍費隨時可來領取。上司告訴他,不久有重大行動要他配合。他又編造了 “已有一支兩百多人的隊伍,可以隨時占領通城”的話,上司高興不已。他也作了打算,瑤人數次受官軍打擊,複仇之心可以利用,自己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打下通城當知縣了。可自己也要有一支隊伍呀?

這天,馬賢來到南鄉,聽說附近有一個叫 “腳盆”的人,剛從縣牢放出,就以買山貨的名義找到腳盆。

腳盆中等個頭,坐了牢,瘦骨嶙峋,卻年輕氣盛,回來三天了,還在家裏摔東西生悶氣,聽馬賢說是買山貨,火氣更大了,拿起一根破竹棍,在門檻上敲得喳喳直響:“我在牢裏關了幾個月,父母尋了死,家裏的老鼠都跑光了,哪裏有什麽山貨?樂人不知愁人苦,飽人不懂餓人饑,你快走快走。”

“老弟給一碗水喝好嗎?喝了我就走。”馬賢嘴裏甜蜜地懇求著。

腳盆似乎意識到自己太不近人情了,轉身進屋舀出一勺水來,緩和了語氣說:“進屋坐下喝吧,歇歇腳。”

馬賢進了屋,高興地接過水喝了,望著空****的屋子,又無事找事滿是關切地問:“老弟的家人怎麽啦?”

“家人?”被馬賢一口一個 “老弟”喊軟了的腳盆,紫紅臉又怒起來,呼出兩口惡氣說,我三十歲了,父母托人給我介紹個堂客,三月前,我帶她上街買點印花布,看見官軍毒打一個老頭,我說了一句當兵的真惡,像石縫裏蹦出的一樣。被兩個暗探聽到,把我抓進牢獄,堂客不知哪裏去了。回家一看,父母尋了短見,家裏隻剩我了。

“老弟呀,我一樣也是受害人嘍!”馬賢套起近乎來,誑著腳盆說:“我是江西人,在通城買賣山貨十多年,前不久在縣城,剛把五十兩貨銀結到手,幾個官軍看見了,說我沒還稅,把銀子全搶了,把我手打殘了,臉打破了相,害得我身無一文,娘生了病沒錢診,隻有望著死……”馬賢說著說著眼圈紅了,撩起袖子擦眼睛。

“老哥莫氣,總有一天要遇到好人幫你出氣的。我就遇到了青天大老爺張喜,不是從牢獄裏出來了嗎?”腳盆滿是同情安慰馬賢,又泡了一碗茶遞上。

馬賢擦了一把淚,接過茶,偷偷望了一眼上了鉤的腳盆,又說:“報仇,我早就想報仇,可是,誰來幫忙?”

“百姓都在傳,江西湖南反民勢力大,不久就要打來了,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哥知道嗎?”腳盆問馬賢。

馬賢一聽,立馬眉飛色舞講起來:“是真的,我在江西親眼看到,義軍多得像螞蟻,幾萬官軍幾天就被殺光了,義軍殺官軍像殺雞一樣,好利索喔。”馬賢汲取春上見旺叔的教訓,不再說元人了。

腳盆紫紅臉一鬆,眼睛放起光來:“那真解恨!”

馬賢看在眼裏,繼續編:“我還聽說,義軍有個規矩,如果當地義軍消滅了本縣官軍,殺了知縣,這個知縣就由義軍的領頭人來當。”

“真的?”腳盆一怔,感到好稀奇。

馬賢三角眼一眯,又煞有介事地說:“我老家有個農人就造反當了知縣。哎呀,那人真是好福氣,昨天還是一雙泥巴黑腳,討不到堂客,今天就穿了官鞋,打著八字腳,走起路來地都在動呢!我在縣衙喝過他的酒,好甜嘍,幾天後,喉嚨還在嗝香氣。一群蜜蜂以為碰到花了,跟著我追了幾天。”馬賢望著驚訝的腳盆又說:“這農人的相貌,嘿!尖嘴猴腮,比起老弟你來,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官袍一穿,坐在縣衙高堂,歪牙癟嘴不知道像個什麽,被兩邊站班喝道的兵一喊,好不威風。回到家裏更是享福,傭人小姐一大堆,橇頭撬腳服侍,金銀財寶多得很,山珍海味隻愁腿肚子不吃。”

馬賢望著腳盆臉上的肉在一抖一抖,知道有門路了,心裏好高興,兩片嘴唇直閃,又試探說:“你不是想報仇嗎?你老弟領頭,我跟著幹,再找一批人,大家一起殺官軍,通城的天下就是你的了,金銀財寶脹破壁,女人送上門,門檻都要踩斷。到那時,你手一伸,太陽能遮住,要天黑就黑,要天亮就亮。”

“好,確實好!就是我不認得字,當知縣不行,免得別人瞧不起。我報了仇,有飯吃就可以了。老兄說得對,江山不變,我們永遠翻不了身,反正一條命,該死的卵朝天,不該死的萬萬年。活得日急夜愁有什麽意思?老兄走了天下,見過世麵,你領頭,我跟著幹,有異心的雷打火燒!”腳盆紫紅臉看著看著脹得墨黑,鐵了心。

當晚,馬賢住在腳盆家,兩人越談越投機。馬賢天上地下無所不知,讓腳盆欽佩得五體投地,相見恨晚。第二天,腳盆幫馬賢找來了三十多個對官府有深仇大恨的獄友和朋友,又請一個乞丐,在縣城找到**浪頭子三瘋子。

三瘋子個頭小,一身齷齪,癩著腦殼,三十多了無家無室,馬賢給了他十兩賞銀,要他找人來造反,義軍占領通城後,許諾他當通城鎮裏正。三瘋子當即帶領手下五十餘人入了夥。

馬賢大喜,從鄂贛界上領回了三千兩銀子的軍費,把隊伍帶到龍窖山下東南的水口鋪住下了,又收了當地的潑皮、乞丐、仇視官府的二三十人。這裏離龍窖山咫尺之遠,離瑤人越近越安全,馬賢誌得意滿成立了義軍。

春夏之交時,水口鋪一帶經曆了一場特大洪水,多數農家夏糧絕收,青黃不接,生活苦極了。百姓聽說義軍是打官府的,就高興地接待他們住下,說不定以後奪了天下,會跟著得大好處呢!義軍不向地方派糧派款,人們都高興。哪知義軍剛住了三天,馬賢就急得跳腳。

一些流浪漢好逸惡勞,偷雞摸狗,嫖賭逍遙慣了,有吃有喝偏偏要去偷百姓的東西吃喝。有個流浪漢,晚上喝醉了,跑到百姓家,直往女人**跑,男主人去阻止,被打得鼻青臉腫。三瘋子更是看見女人就追。義軍裏那些原來受過官府壓迫、現在看見欺負百姓和官府沒有兩樣的人,紛紛要走。當地民憤極大,族長和頭人警告他們,如果義軍不立即離開就報官。腳盆出麵,暫時穩住了人心。馬賢隨即宣布自己當頭領,腳盆和三瘋子當副頭領,把隊伍拉上了鴉雀山,取名“替天行道的義軍。”

鴉雀山位於龍窖山東南部,山嶺陡峭,溝穀縱橫,鬆杉楠竹漫山遍嶺,參天古木挺拔而林,鴉雀多來林中築巢,鳥雀喧鬧不已。

義軍砍下楠竹搭起窩棚住下了。馬賢和腳盆又封了一批大大小小的頭領,並激勵他們,將來坐天下,論功行賞再升官。“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今天是麻雀,明天做鳳凰!”馬賢扯著嗓子,把好聽的話都喊光了,千方百計留住人們。

馬賢又從鄂贛界上運來了一大批刀槍,要大家選武器,一些流浪漢看一眼就走開了,有的嘴裏嘟嚕著:“我隻要銀子!”有的大叫:“我隻要女人!”還有的頭搖得貨郎鼓般,喪氣地說:“殺人的事我不幹,說不定被人殺了,才劃不來呢?”馬賢氣得四肢直抖,小半邊死紅肉臉脹得墨黑。

腳盆慪不過,想起牢獄的獄卒個個怕上司打罵殺頭,就往高處一站,眼珠瞪得老大,扯著嗓子大叫:“狗日的,想當官又怕吃虧,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哪個再不聽大哥的話,老子一刀放了他的血,看哪個讓老子發個行。”吼完,奮力揮刀向一根楠竹砍去,楠竹 “哢嚓”一聲斷成兩截。那些流浪漢連忙轉身,嬉皮笑臉,口裏說著:“鬧著玩鬧著玩的,何必當真呢!”都挑了武器。

當晚,馬賢找到腳盆大加讚揚,說他有大將風度,將來一定是國家棟梁。腳盆心裏喜滋滋甜蜜蜜的。馬賢要腳盆從明天起,組織大家練兵。

“組織練兵可以,可我是個使鋤頭的,刀槍確實不知道怎麽使。”腳盆撐著一張苦瓜臉犯難了。

“老弟你想想,這多人總有練過刀槍的,沒練過也見過,照樣比劃就是了。老弟聰明,會幹得好的,今天的楠竹不是砍得挺好嗎?若是一個官軍,不早被你一刀砍死了?你那些獄友被豬肉牛肉羊肉撐起了肚子,不練還脹不過呢!你要他們緊跟你,大家不就動起來了?我要和上司聯係,還要考慮打縣城殺官軍。縣城打下後,你當都頭帶兵,沒有武功怎樣辦?你要像閻王一樣,人見人怕,慈不掌兵嘛!”馬賢的話給腳盆極大的啟發和鼓舞。想到未來,腳盆笑得嘴巴扯到耳角,身子一挺,大聲回答:

“報告老兄,我知道怎樣帶兵了,三句好話不如一馬鞭。老兄盡管放心去想大事,與官府爭天下,坐江山。”

第二天,太陽剛出山,馬賢被一陣竹號聲驚醒,隨後,就響起了 “殺”“殺”“殺”的喊叫聲。

從此,馬賢樂不可支,手握個驅蠅趕蚊拂子,終日在山裏轉悠。

有一天,馬賢突然想起在龍窖山上時,草仔曾告訴他,瑤兵一吹牛角號,官軍就軟了。如果自己的兵學會了吹牛角號,官軍以為是瑤兵,這仗不就更好打了?萬一瑤兵不參戰,也可以以假亂真啦?他忙向腳盆吩咐,一陣陣牛角號響起來了。

腳盆受到啟發,發動大家想辦法,如何練兵打仗。

這天早晨,腳盆和馬賢驚呆了:三瘋子領頭,流浪漢們僅穿了個褲衩,額上胸上背上貼著五花八門的顏色紙,畫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圖案,大喊:“神靈護體,刀槍不入!”湧出了窩棚。“這不是神兵嗎?”馬賢大喜,三角眼一亮,高聲讚揚“好好好,真好!”多天來,他正憂心兵員少,如果上戰場這樣大喊,豈不是有了氣勢和軍威,又可以嚇倒敵人嗎?他興奮地走上前,邊看邊說:“若是把神符貼滿全身,豈不是到處刀槍不入?”三瘋子聽了,褲衩一脫,在全身貼起來,連下身也貼了。眾人正準備仿效,腳盆快步走向馬賢,一陣細語後規定:“可以把神符貼滿全身,但褲衩不能脫。”從此,大家絞盡腦汁畫神符,描鬼怪神靈圖案。三瘋子畫了五張準備貼在雀雀上的神符。義軍練武就練大喊:“神靈護體,刀槍不入!”越喊越響,越喊越壯。馬賢好高興。

一天,馬賢想起,鴉雀山北下是金不換洞,可以去探探瑤兵虛實,若是以後攻打神秘的瑤府,也多條路呀?入夜,馬賢帶領三瘋子等人偷偷摸摸去了。天亮時,個個鼻青臉腫、一瘸一拐回來了。馬賢被暗器打中脖頸,傷得並不重,可舌頭伸出老長,餓了三天,才好不容易縮進嘴裏。他再不敢往瑤人地盤去了。

上午練兵,下午,流浪漢們漫山遍野掏鳥窩、捉蛇、打野兔、捉蟋蟀。每晚隊伍點名,馬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隊伍的數字一天比一天少。為了留人,三天發一次銀子,馬賢每次悄悄多給三瘋子二兩銀子,要他穩住流浪漢。流浪漢有了銀子,更是輪流進縣城,去夢春樓過夜。馬賢與腳盆見多數人都回來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山上住了些日子,馬賢又想起了在夢春樓的快樂時光。恰巧這天,山下一個半老徐娘,挑半擔鮮菜來了,眼望馬賢一頻一瞥,馬賢一陣大喜,忙叫她在食堂幫廚。夜晚,馬賢偷偷溜到灶屋後,輕輕擊了三掌,女人溜出,跟著馬賢走了……第二晚,馬賢又去擊掌,卻沒有了回應。第三天早晨,女人徑直來了馬賢窩棚要錢。馬賢摸不著頭腦,一陣發愣。“昨晚,明明是你擊掌約我去了後山,你還敢耍賴?”女人大怒,朝馬賢一耳光。馬賢怕鬧開了,連忙給了一兩花銀,把女人打發下了山。昨晚是誰半路殺出?馬賢哪敢動問。

還有一件事讓馬賢十分憋氣,義軍有喊他頭領的,有叫大哥的,有喊大伯的,還有幾個姓馬的擺起宗譜來。馬賢該叫他們太公、爺爺、叔叔。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整天對馬賢侄兒孫兒的呼喚,聽得馬賢煩死了,但他哪有辦法阻止?隻得將氣往肚裏吞。一心盼著那一天早來,“老子當了知縣,定叫你認得我是誰?”

龍窖山東南半山腰的鴉雀山,有一支隊伍在練兵,驚動了禾仔。這晚,他悄悄來了,見無人站哨,就偷偷摸進窩棚,挑了十把好刀綁在背上,又在灶台上屙了一灘屎尿,搬上一壇酒走了。後來,禾仔又偷了一次槍,選個窩棚放了一把火,遠遠望見,幾個赤條**的漢子亂作一團跑出了門。他把情況稟告了旺叔。旺叔聽了一笑,說:“他們成不了大事的,讓他們練吧!”禾仔嘿嘿一笑,懶得與這些 “死豬”交往,沒再去了。他哪裏知道,這把火燒走了四個義軍。他從偷來的刀裏,選了一把好鋼刀,請阿山給秋菊改製了四把漂亮的回旋鏢。

就在馬賢悠然無事的日子,上司派人來了,把他找到僻靜處,告訴他一個天大的喜訊:元軍正在攻打郢州和沙洋,接下來就是蔡店和武昌城了,要他擇機打下通城,為元軍造勢攻武昌,上司祝他早日登上知縣寶座。

天天等元軍到來,夜夜盼美夢成真,苦難日子就要到頭了!馬賢大喜過望,立即叫來腳盆。腳盆笑得合不攏嘴,問馬賢:“老兄有什麽大喜事?”馬賢隻管傻笑,那喜訊是不能說呀!又兀自高興一陣,要腳盆安排人下山買肉買雞、買魚買酒,今晚要痛痛快快喝一頓。

流浪漢們樂壞了,個個爭著下山,把竹林鬧翻了。腳盆氣得脖子青筋直冒,舉起刀背,向身旁的竹子上猛力一砍,“嚓”的一聲,刀竟夾在竹裏了,大家一愣靜下來。腳盆點了十個人,大家才沒爭了。中午,空手回來八人,拿銀子的兩人開了溜。腳盆隻得親自拿上銀子下山去。

傍晚,到處暑氣逼人,竹林裏涼風颼颼,十桌酒席在竹林裏擺開,馬賢向大家敬酒。大家哄哄鬧鬧回敬,馬賢始終笑個不停,來者不拒,幾次差點把喜訊溜出了嘴,好不容易又憋回去了。直喝的舌頭轉不過彎了。腳盆奪下他的碗,扶他去睡覺。馬賢硬說沒醉,推開腳盆,踩高蹺一般走了。

從吃飯的地方到馬賢的窩棚要經過一條小溪,一股清澈的溪水日夜流淌。來到溪邊,馬賢明明看見,溪水裏有一塊光亮的圓石頭凸出,就一腳踩去,“嘩啦”一聲,身子倒在溪水中。馬賢怎麽也爬不起來,躺在涼爽的溪水裏朝天空一望,啊,天空中也有一塊圓石頭,正在向他笑呢!啊!你也知道我要當知縣了。

早上醒來,馬賢覺得自己的頭很沉很痛,昏昏沉沉又睡著了,直到午時才起床。想起上司的話,他突然拉長了臉,“怎樣打縣城?”“義軍如何攻得下?”“瑤兵請得動嗎?”“百姓會支持嗎?”這些事該怎樣去做?他使勁擺動著腦袋,裏麵全是漿糊糊。“嘿,左耳後是什麽?”他用手一摸,是一個雞蛋大的血皰……

“老兄想吃點什麽?”腳盆又一次來到窩棚,見馬賢醒來,就關切地問。馬賢愁眉苦臉沒吱聲,腳盆又驚問:“是不是情況變了?有困難可以告訴我嘛!”

“是呀!打下江山大家得好處,為什麽我要一人著急呢?”馬賢心裏一亮,抬起頭,眼望腳盆那張耿直的臉,把上司要他帶兵打縣城說了,瞞下是元人交給的任務。

腳盆一喜,世事變化真快。可打縣城,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打呀?細細一想,說:“縣裏官軍多,我們先把鄉下占了。”

“對呀!”馬賢好高興,腳盆還有這個好主意,連忙又催促腳盆:“你接著說接著說。”

腳盆答:“沒有了。”

馬賢突然繃緊了臉,三角眼放出凶光,瞪著腳盆問:“你說,打縣城,如果我們去請瑤兵參戰,他們來不來?”

“是呀!”腳盆一愣,沉思著說:“瑤人和官軍仇恨比海深,隻要老兄去請,肯定會參戰,何況你是以後的知縣,他們敢得罪你嗎?”

“要是瑤兵請不來呢?”馬賢滿臉酸楚地盯著腳盆。腳盆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馬賢陰險一笑,說:“我要老弟去做件事可以嗎?”

腳盆胸脯一挺道:“隻要是老兄說的,下油鍋、過火焰山我都去。”

“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馬賢一副凶相,把嘴湊近腳盆的耳朵,聲音像蚊子一樣嗡:“隻要官府與瑤人結仇,瑤兵定會參加打縣城。近些時日,你帶幾個獄友扮成官軍,綁幾個出山的瑤人,說他們是亂黨,要帶到縣衙去過堂,然後把他們暗暗殺了。瑤蠻定會去找縣衙要人,雙方不就打起來了?我們正好坐收漁利。”

腳盆驚訝了,反問:“我們與瑤人無冤無仇,這種缺德事做得嗎?”

馬賢三角眼一翻,咬牙切齒地說:“老弟呀,無毒不丈夫,何況我們消滅的是一個無緣無故抓你坐牢、逼走你堂客的官府呢?”馬賢頓了頓,又煞有介事地說:“最近,人們在傳,瑤人又與官府坐到一條凳上了,喝酒吃肉打得火熱。我們就要戳穿瑤人的兩麵派醜惡嘴臉。你早作個準備,一有機會就動手,逼他們仇恨官軍,與官軍拚命。”

腳盆一臉狐疑又問:“瑤人不可能同官軍好。再說,他們過去從來不插手山外的事,若拒絕出山打官軍怎麽辦?八百斤的黃牯不喝水,誰能按著它的頭去喝呢?”

“唉,我的老弟呀,俗話說,慈不掌兵,善不掌財。你想想,瑤蠻富得流油,不偷不搶是天上掉的?過去,官軍圍困龍窖山,就是看透了瑤蠻驢子屙屎外麵光,裏麵又臭又壞,才嚴管他們的。”馬賢滿臉堆笑,一手搭在腳盆肩上,親切地說:“老兄比你多吃了幾包鹽,聽老兄的話沒錯,走,去喝幾口。”

腳盆雙眉緊結,紫紅臉皮一陣抽搐,綁架殺害無辜的瑤人,怎麽也不應該呀?如果不做,又怎樣回複馬賢老兄呢?兄弟間可是不能玩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