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兔子變節 賣瑤人 軍師喜得偷襲路

盛夏,暑熱正旺。千家峒裏,男人們在莊稼地裏除草,女人們在趕摘田地邊爭相長出、欲開未開的黃花苞。“啊嗬!”

南風起,風光好,

盛夏中耕忙除草。

老天為我煽大風,

雲朵為我把暑消。

隻差妹妹歌聲嬌。

臨近中午,勞動的人們疲倦了,山嶺上歌聲冷落一陣後,東山高粱地裏,誰突然吆了一嗓子,歌聲傳來,在這沉悶難耐的時刻,讓人們一陣振奮。

十指纖纖采黃花,

含苞未放滿光華。

豐收年成最可愛,

摘了一茬又一茬。

大地埑腳發新芽。

婉轉悠揚的女高音,從一片黃豆地邊飄出,飛上輕曼曼的流雲。龍窖山的石田石地邊,瑤人都栽上了黃花,黃花須根發達,既可保住石磡裏的土,防止石磡被雨水衝刷掏空倒塌,又有一筆可觀的收入。黃花也是山裏山外人喜愛的山珍之一。

習慣地,女人的歌聲響過,就有一些男歌手興奮地跟進。

我妹采花意彷徨,

孤獨寂寞實難當。

我幫妹妹提竹簍,

天造地設做一雙。

羨煞銀漢那牛郎。

果然,西山油茶林裏,除雜的男歌手想沾便宜,歌聲接上來了。

千家峒裏九條源,

處處山水吐紫煙,

人間最美是杜鵑。

誰要你個醜八怪?

用墊馬桶也逗人嫌。

南坡茶地邊,一個女子的歌聲潑婦一般罵起來,四麵山上傳出一片笑聲……

中午,收工回來的祖送,眼望還在曬場烈日下晾黃花的賢爹和幾個老頭,就走過去說:“幾個老爹要注意歇歇,搞壞身體就劃不來了喲。”

賢爹頭上的草帽,遮不住兩個雪白的鬢角。他一邊撩起披在肩頭當上衣的澡巾,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說:“今年真忙,兩隻大鍋燒水澇黃花,我們四個老腳屋內蒸、場上曬,都累得喘不過氣了。”

“都怪我沒安排好,明天再加個老伯吧?”祖送一臉歉疚。

“你荷包又搜不得人出來,不要緊,收成好,一高興就挺過去了。”

祖送又問:“已經曬好的黃花幹有多少?”

“你猜猜吧!”賢爹滿臉皺紋笑得擠在一起。

祖送掐了掐手指:“去年這時是六千多斤,今年七千出了關吧!”

“嘿嘿!”賢爹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一個大大的 “八”字。

祖送又說:“今年要早點送到山外市場去,早上市早脫手,省得年關來急。老叔說呢?”

“你個腦殼落得低,想得周到。”賢爹一邊欣慰地取笑祖送,一邊讚揚說。

“祖送哥,祖送哥!”祖送剛到家門口,兔子就快步趕上來了。

“來,吃飯吧!”祖送早已習慣了此時兔子喊他的目的。

兔子高興地進了門,幫著撿桌子端菜,一口一個 “嫂子”的叫著祖送的堂客,又把祖送和鴉雀的兒子一齊拉到身邊坐下。

“近來關隘在忙什麽?”祖送往兔子碗裏挾了一筷子菜,問。

兔子似不滿又似譏笑地答:“大江來關隘後,我們這些站班喝道的,除了守哨就練武。神佑倒無事做了。”

“神佑是好人,你不要老說他的壞話。我向你說過多次,你都放在腦後不當一回事。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你自己要爭點氣,不要老是挑別人的刺。你散馬無韁無拘無束,像鴉雀一樣當溜皮無賴,被大家唾棄就不好了。”祖送嘴臉翹起老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直問到兔子臉上。

見祖送不高興,兔子一巴掌打在臉上,說:“其實,你的話我都記住了。對你,我才說心裏話,對別人,我是石磨也壓不出個屁來的。”

祖送臉上露出了笑容,讚同地說:“對,把嘴門關緊點!”又問:“關隘放假了?”

“我一連守哨二十天,關目發善心,放我兩天假。”

祖送思考片刻,熱情而又親切地勸兔子說:“你身小力微,不可能在關隘幹一世,以後年紀大了,還是要回寨上來的。你學學做生意如何?了解行情,懂點門路,將來還是有好日子過的。”

兔子實在不敢推卻祖送的熱心腸,立即討好答:“隻要是你說的,去糞缸裏捉蛆,我也願意做。”

“好哇!我要你到四甲鋪圩市去賣點黃花,了解一下行情,好嗎?”祖送一喜,微笑著,信任地問兔子。

兔子雖然心裏十分不願,但剛才說了硬話,怎麽能立即拒絕?隻得隨口答應:“當然可以。”

“下午,你拿十斤黃花幹到四甲鋪圩市賣了試試,看看今年一斤能賣多少錢?”祖送高興了,他巴不得兔子變好,但仍不放心給兔子更多的黃花幹。

飯後,祖送幫兔子稱好十斤黃花幹,又教他怎麽講價,如何過稱,像教小孩一樣演示了一遍,把他送到寨口,剛好碰上禾仔。

祖送指著兔子對禾仔說:“我要兔子出山探探黃花幹行情。”

四甲鋪圩市上,雖然不是大集小集的日子,但仍然有時令小買賣在交易,熱熱鬧鬧,叫賣聲不斷。

兔子眼望紅紅綠綠的少女少婦,眼睛都直了。他不知道這裏是個如此美妙的地方!難怪洞裏的男男女女都喜歡到這裏來,自己為什麽就沒來過呢?從夢春樓回來後,兔子一有空閑,就背著別人,悄悄從懷裏掏出小翠的小木梳,呆呆地看著嗅著。小翠笑眯眯的臉,潔白溫柔的身體,銷魂的時刻,“我等著你”的柔柔聲,一齊在眼前浮起。他曾做夢與小翠在城裏生活,在龍窖山捉去很多大蟋蟀,掙了好多銀子。從夢裏醒來,他巴不得立即進城,但一想到絡腮胡子,想到官軍要他報訊,就不敢去了。他把甘長青給的銀子埋在屋後山上,一直不敢去動……如今,看到滿眼花紅柳綠,膽子陡然壯了,血往頭上湧。兔子手往懷裏一伸,小木梳在呼喚他。他牙一咬,心急火燎來到一個攤子前,雙手顫抖著遞上黃花幹:“請你幫我買了吧!”

“什麽價?”攤主問。

“你說呢?”兔子的心在飛,早把祖送的囑咐忘在腦後。

“兩個銅板。”攤主信口道。

兔子隨口答:“可以。”

接過銅板,兔子頭也不回地往縣城跑,邊跑邊摸著藏在衣角裏的碎銀子。

來到夢春樓側的石板街,兔子突然想起絡腮胡子,不由得停住腳,心跳到了嗓子眼,腰也貓起來了。他深深地呼出幾口氣:“怕什麽?肯定不會碰到那惡鬼,老子還沒有那麽背時。”他在心裏鼓動自己,挺起腰,向夢春樓走去。

“喲,我的寶貝來了,好久不見你,想得我好苦喲!”一到門口,小翠眼睛一亮,快步走上來,一手挽起兔子進了門。小翠邊走邊軟綿綿地喊:“媽媽呀,我的貴客來了。”

老鴇——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穿得花裏胡哨跑出來,看到是兔子,暗暗一喜,轉瞬笑開了:“好好好,恭喜恭喜,有緣千裏來相會。”老鴇盯著兔子跟著小翠上了樓,關了門,立即轉過臉,在一個叫杏花的女子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杏花一頓,磨蹭著出了門。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得兔子忙不迭鑽進被窩裏,渾身篩糠般抖起來。

“不要緊,你莫怕,我來應付。”小翠無事一般,邊穿衣邊嬌滴滴地問:“是哪個?”

“是老子!”一個男人粗暴的聲音,接著幾下重重的擂門聲。

小翠剛把門現開一條縫,三個官軍就凶神惡煞地撞了進來,舉起手中的刀尖,把被窩挑起摔得老遠,一絲不掛的兔子雙手捂著下身,跪在**,顫抖不止,縮成一團。

“走!”刀尖指著兔子嗬斥著。

“他是好人,他是好人嘍。你們為什麽要為難他?”小翠滿臉怒色,猛地衝上前,拉住為首官軍,為兔子求情。

“你不想死就滾開點。”官軍眼一瞪,刀一晃。

小翠胸一挺,怒道:“我未犯律,死什麽死?”

兔子剛穿上褲子,還赤著上身,就被滿臉殺氣的官軍抓住,一掌推出了門。小翠連忙把兔子的上衣頭巾遞上去。

最後出門的官軍**笑著,一手抓住小翠的**,狠狠地捏了幾捏,小翠痛得大叫,一拳打在官軍手上。

“莫叫莫叫,不痛不痛。我們的頭領說,你的**都比我們強,辦得大事,立得大功呢!”官軍一陣哈哈,走了。

小翠一屁股坐在**想開了:“兔子是瑤人,我隻告訴了杏花,莫非是她出賣了兔子?!”不由得又擔心起純真的兔子來。

“報……報……報告!”

日影西斜,一天又要過去了,甘長青無奈地從條案上抽回高高翹著的雙腿,雙手撐著圓椅上的扶手站起身,準備去吃晚飯。突然門外聲響,他八字眉一拉,顯然不高興了。

甘長青從臨鄉回通城後,立即命令官軍日不離營,夜不卸甲。他天天暗中派人到臨鄉打探消息,盼望著水匪與瑤蠻在山北打起來,他在南邊就突襲瑤府。聽報水匪三當家花鯽魚被瑤人殺死,高興得一拍大腿,大聲讚揚六朗 “有心計,會做事。”當接下來聽到水匪湖寨被官軍燒毀,頓時蔫了,斥責六朗是 “蠢豬,自己把自己的戲戳穿了。”再聽報水匪與官軍激戰了一天,消失得無影無蹤,甘長青滿臉震怒,八字眉直豎,破口大罵:“混賬東西!把水匪和瑤蠻逼到一起去了。”他氣急敗壞命令官軍:“解禁,無事了。”

奇兵突襲大風塝,一舉擒獲峒主的希望破滅了。建立威望的計劃流產,他既痛心又遺憾。無可奈何,他緊緊掌握著官軍,一邊分配操練任務,一邊折磨木養,尋找實現美夢的機會。他不能再等了啊——小龍的腳傷一天天好起來,說不定哪天又要來前台,執掌軍政大權。心腹絡腮胡子怎麽還沒消息?

“報……報告!”絡腮胡子高興地推門而入,興奮得結結巴巴。官軍來通城前,絡腮胡子是縣兵的小頭領,東衝洞戰鬥後,縣兵殘部並入官軍,絡腮胡子沒有官了。他一心尋思著在甘長青麵前表現自己,成了親信,估計撈個官兒不遠了,希望就在眼前,叫他怎麽不激動?

“如此慌張像什麽話,鬼打來了?!”甘長青瘦臉一拉,嘴巴嘟得老高。稍停,又愛理不理地問驚呆了的絡腮胡子:“什麽事?快嘔。”

“我抓到了千家峒的峒丁兔子。”絡腮胡子靜了靜心,總算把這句話完整地說了,焦心地等待著軍師回話。

聽說 “峒丁”,甘長青一喜,但仍然不露聲色地反問:“一個普通峒丁有什麽用?”

“他就是……上次被我抓……抓過的軟骨頭……”絡腮胡子望著甘長青的嘴臉,心裏一急,又結巴了。

甘長青露出一臉陰笑,忙吩咐:“馬上帶到軍營去。”

在軍營裏,兔子顫兢兢跟著甘長青下到地窖裏,昏黃的燈光下,絡腮胡子朝著地上的一襲黑色瑤服,狠狠踢了幾腳,瑤服一動不動。兔子看懵了:三根骨頭兩根筋,撐起一張寡白的鬼臉,嚇死人。再看,他怎麽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木養洞主嗎?過去胖墩墩、一百五六十斤的洞主,如今瘦成了一張皮,雙眼緊閉,像死了一樣。

兔子嚇得雙腿一軟,癱在地上了……

入夜,兔子被關在一間空房裏,又冷又餓,眼裏盡是木養的樣子。如果不順從,官軍什麽惡事都做得出來,自己也將是木養那生不如死的模樣。兔子又想起絡腮胡子的話,隻要他帶領官軍,通過隱密山路去打下瑤府,抓住峒主,保他榮華富貴享不盡。一邊是死,一邊是福,我該怎麽辦?

“吱”“吱”“吱”,黑暗裏,一群老鼠不知從什麽地方鑽進來,滿地亂跑,有的爬上凳來,從他身上跑過,有隻老鼠還在他腿上咬了一口。“哎,這些老鼠活得多自在,要自己是一隻老鼠就好了。”兔子摸著心口想著。“呦,若是投靠了官軍,不再回千家峒,不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縣城的街道上跑嗎?在小翠那裏,可以比老鼠更自由自在地享福。”想著那美妙的時刻,他牙一咬,鐵了心。

“去大風塝的路在哪裏?”兔子一座山一座山在腦裏翻起來……

此時,夢春樓的燈光格外耀眼,在小翠房裏,絡腮胡子談笑風生。老鴇帶著杏花,笑眯眯送上四碟小菜一壺酒。老鴇親自操壺為絡腮胡子和小翠斟滿了酒。

“你們慢飲,你們慢飲。”老鴇媚笑著做了一個 “請”的手勢,轉身出門去。

“不要走,第一杯酒該我敬媽媽。”絡腮胡子端起酒杯,齜牙咧嘴向老鴇笑。

“不敢勞駕軍爺。”老鴇扭著幹癟的屁股,十分賣弄地碎步走到絡腮胡子身邊。

望著臉上塗著厚厚粉脂,露著媚笑卻仍掩不住衰老,但又情趣十足地賣弄**的老鴇,絡腮胡子一陣高興,在她屁股上一摸,一手摟住了她。老鴇順勢坐進絡腮胡子懷裏,摸著絡腮胡子的臉,嘴裏親切地叫著 “軍爺有什麽吩咐?”

杏花眼一眨走上去,在絡腮胡子的肩頭輕輕捶起來。

“捉住那個瑤賊,你立了大功。”絡腮胡子說著,操起一杯酒,粗蠻地向老鴇嘴裏灌去。

“哼哼哼!”老鴇鼻子響著,身子扭著,又生怕把酒灑在了身上,哼了幾哼,把酒一口吞進肚裏,隨口軟綿綿地說:“都是你軍爺吩咐的,我能不辦嗎?你已經謝過,軍爺太講禮了呦!”

“成了大事還要再謝!”絡腮胡子高興地在老鴇高高的胸前捏了一把。“嘿!裏麵是什麽?”絡腮胡子被一種軟軟的新奇感覺驚住了。

“我走,不打攪軍爺的好事了。”老鴇臉一紅,難為情地慌忙站起告辭。

“好好好,媽媽去忙。”小翠岔上話。老鴇乘機快步走了。絡腮胡子突然扭頭盯著身後的杏花說:“你過來。”

杏花滿臉堆笑,盈盈地走到絡腮胡子麵前。

“今天你立了首功。”絡腮胡子一邊笑,一手拉過杏花,另一隻手早伸進了杏花的褲襠裏。

小翠臉色早變了,絡腮胡子的話,道出是老鴇和杏花合夥出賣了兔子。她怒從心起,不敢惹老鴇,對杏花可就不留情了。她故意笑著挑逗絡腮胡子說:“杏花的那兒才是長得奇呢!”

杏花的臉蛋和模樣都不如小翠,加之絡腮胡子早知道杏花是怎麽回事,為了討好小翠,他狠狠地把伸進褲襠的手幾摳幾摳,杏花痛得大叫。

“噢!你這是幹什麽?”小翠達到了報複杏花的目的,故意尖叫了一聲,轉眼又笑成了一朵花,扭著屁股挨近絡腮胡子,嫵媚地推搡著,嗲聲嗲氣地說:“軍爺喝酒喔!”

“喝酒喝酒。”絡腮胡子轉過臉,小翠忙操起酒壺,幫絡腮胡子加滿了酒。杏花明了是小翠在使心眼,滿臉痛苦,趕緊溜出了門。

幾杯酒下肚,絡腮胡子激昂起來:“那個瑤賊崽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有機會我就斬了他。”

“不要急嘛,何必殺人呢?”小翠一邊加酒,一邊擔心卻是媚媚地反問。

“噢,你心疼了?”絡腮胡子眼一瞪,一臉凶相。

“可能嗎?我獨喜歡老爺。我隻是想,最好不要殺人,多積點陰德,老爺增點陽壽。再說,殺人很嚇人嘍,我想起來就怕。”小翠站起來,緊靠著絡腮胡子,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口裏哼著,腰直扭。

絡腮胡子順勢抱起小翠,粗暴地往**一丟,幾把撕下衣服,猛撲上去……

天斷黑,內衝寨主祖送吩咐堂客,做了一碗臘味大菜,向兔子家走去。兔子賣黃花去了,若是從此走上生意路,就可以從敦水坑回寨,做圩市上的買賣,省得關隘和寨上人人嫌棄他。祖送想著想著,早到了兔子家門口。兔子家的兩間房,每個石頭祖送都熟悉,當年,是他帶著寨上勞力做成的。為了防止房壁上透風,祖送獨自又打了幾個夜工,用牛糞和著泥巴把外牆細細抹了一遍,又帶著十五歲的兔子把屋內整理得有條有理,教兔子如何安排生活過日子。這些年,祖送幾天就要來一趟兔子家,噓寒問暖,送吃送用。

“兔子!兔子!”一連喊了好幾聲不見回音,祖送走進屋內坐下。“等一下,說不定兔子就回來了。”祖送久等不見兔子,就點起鬆明子,動手收拾亂七八糟的屋子。一等不見人,二等還不見人,天黑許久了,祖送又在門口望了一會,隻好吹熄燈往家裏走。

家裏早把飯菜擺在桌上。祖送的大女兒已經出嫁,堂客帶著兩個兒子和鴉雀的兒子早坐在桌上,等著祖送陪兔子來。祖送一進屋,大兒子馬上起身去舀酒。

“等等,明天客來了再喝。”祖送扶起筷子,挾起三塊臘肉,分別放在三個下輩的碗裏,把臘菜碗端進了櫥櫃裏,等兔子來共享。

第二天早晨,五個獵人,背著弓箭挎著刀,沿著栗坪莊向家坑水溝邊的一條山路,向龍窖山中的田莊奔去了。

“你要記住,如果要逃跑,準跑不出十丈遠,就倒在地上做鬼了!”絡腮胡子又厲聲囑了一遍前頭帶路的兔子。

“大人放心,我是真心誠意幫你們辦事的。”兔子誠懇答。

整整一天,絡腮胡子一行跟著兔子,在田莊西側沒有路的馬家埂一帶山嶺上,邊走邊看邊畫圖。晚上,在山裏一間被人遺棄的看山屋住下,絡腮胡子把兔子綁在屋角裏。第二天又跑了一遍,獵殺了幾隻野兔一隻麂,下山回縣城去了。

敦水坑關隘來訊了,催促兔子去守哨。祖送急得不行。龍窖山關隘規矩嚴,如果瑤兵脫崗,就要查明原因報告瑤府,最輕的懲罰是打五鞭。祖送隻得替兔子向神佑告假,說寨上要他賣黃花幹去了。兔子去了哪裏?祖送曾聽兔子說過,山外有幾個朋友,但朋友在哪裏卻不清楚,氣得他切齒痛罵兔子 “太不爭氣了。”

兩天過去,兔子還未來關隘,神佑怎能不給祖送麵子?就悄悄壓下,未報告瑤府。

第二天晚上,禾仔來到祖送家,滿腹狐疑問:“兔子哪去了?”

“你不是見他出山去賣黃花幹麽?他能幹啥,有點無賴。人難量,水難催。同寨人,寬容點。”祖送既平和,又話裏有話勸禾仔。

“對對對!寨主教誨極是。”禾仔像被打了一掌,賠上笑臉走了。

祖送哪裏料到,包庇兔子,卻給內衝寨瑤人帶來了一場大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