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慨然就死保寡婦 無端瑤人背黑鍋

“黃蓋湖水匪三當家花鯽魚,在羊樓司寡婦家被 ‘瑤人’殺了!”

消息像一陣旋風,把羊樓司寨人們吹得暈頭轉向。隨即,寨裏來了一次地震:“水匪準來報仇,要屠寨了!”

寨人們慌了神,富戶們攜上家口細軟,匆匆忙忙逃往鄉下老宅、莊屋。能走的街鄰一陣風到親戚家躲災避禍去了。一些窮得叮當響和疾病纏身走不動,既無盤纏路費逃命,也不知往何處逃,即使逃到親戚家也無能力收留的人們,隻得關門閉戶,躲在家裏發抖。熱鬧的小鎮一夜間冷寂了。

秀花派莊客到黃蓋湖水寨報喪,又帶訊給老黑,花鯽魚的死與寨上人無幹,決不能來羊樓司屠寨。然後,就守著花鯽魚屍體傷心哭泣,等待莊客返回。她心亂如麻,唯獨花鯽魚臨死前囑她莫與瑤人結仇的話中話,讓她記得格外清楚。“莫非他不是被瑤人害死的,可他往日從未說過嶽州有死對頭呀?”秀花反複問自己。眼前浮起昨夜那驚魂的一幕幕。

夜半三更,天黑如漆。花鯽魚被一個微小的響動驚醒,一挺身坐起,右手早操起了床邊的一把刀。

“喵兒!”一聲貓叫在隔壁響起。

“跑羊樓司多年平安無事,真是越老越膽小了。”花鯽魚暗暗嘲笑自己,又躺下了,隨後又推了推身邊的秀花說:“你去看看,是哪個饞貓在偷吃什麽?”

秀花剛把蠟燭點燃,就被一隻倒肘從背後冷不丁挽勒住了脖子。

花鯽魚一見,操起刀,一挺身**裸站在床前。就在這一刹那間,一柄長劍從背後突地捅進了他的腰裏。花鯽魚大喊一聲,舉起腰刀回身就砍,刀被兩把劍同時架住。要是花鯽魚腰上沒傷,三五個人並非是他的對手。正當花鯽魚再次舉起腰刀,挽勒著秀花的大漢大聲喝道:“隻要你再動刀,老子立即勒死她。”

眼望秀花滿臉發紫,喘不過氣,雙眼翻白,一雙手在空中亂抓,腸子順著鮮血流出來的花鯽魚挺身立定,收刀大吼:“你們要幹什麽盡管說,若是傷了秀花,老子就和你們拚命,殺個魚死網破。”

挽勒著秀花脖子的手鬆了鬆。秀花幹咳了幾聲,回過氣。大漢的手仍沒放,說:“我們瑤人隻要你的命。”

花鯽魚一手挽著流出的腸子,借著燈光,迅速掃了一眼站在周邊的五個穿著瑤服的大漢,卻隱隱聽出了他們的嶽州口音,便打起精神責問:“你們為什麽要取我的命?”

“不為什麽,隻為報仇雪恨。”一個瑤漢緊繃著臉怒答。

“我們素日無仇無恨,為什麽要殺我?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呀?”花鯽魚聲音依然那樣嚴厲。

“少囉嗦!”挽勒秀花脖子的手又緊了。秀花又憋得喘不出氣,雙手又在亂抓了。

“快放開她。”花鯽魚捂著腸子的手猛一抬,指著瑤漢吼了起來。花鯽魚抬手的當兒,腸子和著鮮血順著腿流了一地。

瑤漢又鬆了鬆挽勒秀花的手。

為了救秀花,花鯽魚打算不再抵抗了。他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死,但求你們說話算話,放過秀花。”花鯽魚目光軟下來,變成了哀求,刀一丟,雙手捂著腸血直流的肚子。

“可以做到,決不食言。”領頭的瑤漢回答。同時,另一個瑤漢又從背後一刀,透穿了花鯽魚的前胸。花鯽魚 “通”的一聲倒在地上……

瑤漢們見花鯽魚氣若遊絲,無有生還希望,立即放了秀花出了門,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秀花喲,我……我對不住你了。你要多多保重啊!你一定要記住,你和孩子們千萬不要和瑤人結怨,同時,你要囑咐老黑,千萬不要為難羊樓司寨人。”花鯽魚望著驚恐地哭著叫著 “你不能死啊”的秀花,鼓起力氣叮囑著。

秀花一把抱起花鯽魚,瘋狂地哭著喊著要背他去找郎中。

花鯽魚知道自己不行了,拿出最後的氣力,斷斷續續對秀花說:“這些……殺我的人……說話……帶嶽……州口……音。”說完,頭一偏,歪在秀花懷裏不動了。

秀花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黃蓋湖水匪四當家老黑,聽了秀花的莊客訴說花鯽魚被瑤人殺害的消息,雙眼冒火,一把拔出了腰刀。聽了莊客述說花鯽魚臨死前的話,又茫然地坐下了。

不巧,這些天,大當家明刀、壓寨夫人紅鯉魚、軍師鐵算盤早幾天去了洞庭湖、洪湖一帶。大當家外出是最高機密,隻有幾個頭領知道。老黑和二當家大胖頭商量後,一邊派人去尋找大當家報訊,一邊派人把花鯽魚運回了黃蓋湖湖寨。水匪們在湖寨紮起靈堂。他們中曾當過和尚道士的人,吹吹打打祭奠,等候大當家回來。

“瑤人為什麽要殺三哥,是否是別人栽贓呢?”老黑與二當家大胖頭探討,尋找答案。

“是呀,我也在想,老三多年未主事了,也沒和其他人結過死怨。他在羊樓司跑了十多年,地方上連裏正都知道,不也相安無事嗎?瑤人也和我們無仇,還資助過我們造船的木料呢!”大胖頭也百思不得其解。

老黑思考再三,突然問大胖頭:“噢!前年,瑤府來人,誣我們搶了瑤人出山銷售的年貨,被我們拒絕,是不是他們在蓄意報複呢?”

“那是無中生有的事,已經向他們說清楚了,難道瑤人是故意找碴,和我們作對頭不成?”大胖頭反問老黑。

一股怒火在老黑胸中陡然燃起。報仇心切的老黑咬牙切齒說:“我想來想去,臨鄉縣沒有人敢招惹我們,殺三當家的唯有瑤人!”

多年來,水匪縱橫黃蓋湖地區,哪裏受過這般氣?眾人群情激憤,殺氣騰騰,為三當家報仇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老黑和二當家大胖頭領著眾水匪,在花鯽魚靈柩前,大呼了十遍 “報仇!”趕做喪服喪帳喪幡喪具,準備出征龍窖山。

湖寨一邊為花鯽魚做功德道場,一邊殺聲沸騰練兵準備打仗。水匪們要披麻戴孝,出征報仇。他們要用瑤人頭領血淋淋的頭顱,祭奠三當家後再落葬,一吐心中惡氣。不然,如何在道上待得下去?

花鯽魚被 “瑤人”殺死的第二天早晨,馮禾仔得知消息,火速趕到大風塝,稟告了盤和與旺叔。

“是哪個嫁禍給我們莫瑤,真卑鄙!”盤和眼裏噴火,拍案而起。

旺叔皺著鋥亮額頭下兩撮長得老長的眉毛,一番沉思後說:“自從張喜轉告我,甘長青去了臨鄉,我就感覺那邊有什麽橫禍要發生,但沒想到是這般歹毒之事。他們想讓水匪與我們結冤仇殺,消耗雙方戰力,一箭雙雕,甘長青和臨鄉官府坐享漁翁之利。”

“臨鄉的官軍最近有什麽動向?”盤和急問旺叔。

“臨鄉縣境至今仍沒有大軍駐防,縣兵隻有兩百來人,沒有什麽舉動。”

盤和冷靜了,若有所思地問:“官府嫁禍給瑤人,我們有什麽辦法與水匪溝通說明真相嗎?”

“過去,我們和大當家明刀有過交往。前年,他們打劫了我們到山外出售的一批年貨。我們去溝通,水匪死不認賬,還說我們使詐,以後聯係就少了。現在去溝通,他們死了人,正在氣頭上,我們也拿不出沒殺花鯽魚,別人殺了花鯽魚的證據,憑白與水匪溝通,確實很困難。”旺叔思索著,停了停,又憂心忡忡地說:“我到龍源洞去一趟,一則,盡量想辦法與水匪溝通,消除矛盾,化解仇恨,幫他們弄清真相。二乃作好應對水匪報複的準備。我們不能和水匪硬打,否則兩敗俱傷,正中官府下懷。我們要想如何智取水匪。即使同水匪開戰,也要以征心為上,盡量減小雙方的損失。另外,我思考多時了,有一種感覺,以後的日子,水匪對我們很有用呢!”

盤和濃眉一揚,說:“你去我就放心了。隻是又要辛苦你,你帶盤勇去。噢!別忘了帶上你服的藥啊!”

旺叔果斷搖搖頭,說:“盤勇不能去,我擔心的不是龍源洞,而是東衝洞,如果山北打起來,拖住了瑤兵力量,甘長青定會趁火打劫,乘機在山南報複我們。之前,我已與盤勇商量了多個山南應對官軍突襲的方案,守好關卡,都要他去落實。禾仔已在龍源洞。”

二人來到盤王像前,燃起三柱高香,插在香爐裏,長長一揖,跪地三拜,口裏默念著祈詞。

五月底的龍窖山,草木蓬蓬勃勃,葉片流綠,在陽光下閃閃爍爍。鳥雀在林間翻飛喧鬧,時令花朵趕場了,蜂兒蝶兒像一枚枚時光的印箋,把影子蓋在花朵上。麥收已經結束,杜鵑鳥還在山間一個勁催促人們 “割麥栽禾”。騎在騾子上的旺叔手捂肚子,來到了馬頸埂。多年來,遇到棘手事,他數次請求馬大仙指路。馬大仙總是稱他為弟。

馬頸是一個高山穿坳,是龍窖山南北交往的重要通道。相傳古時,有一個姓馬的單身男人流落在此,為過往行人提供便利,尤其是對女人盡心幫忙。他先後從虎口狼口救過兩個負傷女子,在家各侍侯了一月半月,從未動過歪心。美譽傳到天庭,玉帝封他為馬大仙。瑤人來龍窖山後,山南山北談緣說愛的男女,都喜歡來馬頸對歌。馬大仙的神靈熱情穿針引線,幫忙撮合。

旺叔在馬大仙廟內靈前剛剛拜下,隻感覺胃一陣絞痛,眼前金星直濺,就暈眩迷糊了……

一大片彩雲從高天飄來,馬大仙笑容可掬,站在彩雲之上:“哈哈,老弟呀,你這個老黃牛磨難多,瑤人又有一劫嘍。不過,世事都有定數,瑤人不會上當的,你放心去龍源洞吧!”轉瞬,馬大仙落下雲頭進了廟,彩雲無影無蹤了。

醒來一看,旺叔發現自己坐在廟前台階上,一隻喜鵲和一隻烏鴉,在兩邊山頭上對著叫個不停。馬大仙的話音猶在耳。他連忙起身進廟再拜。

立馬馬頸埂,旺叔深情望著身前身後的龍窖山,心中百感交集。幾個月來,千家峒曆經的風雨太多了。萬一元軍來了,瑤人若要遷徙,千山萬水怎麽走?從哪裏走?旺叔想著想著,把手伸進懷裏,抓起一把草藥丸子,放進口裏咀嚼著。他愈來愈感到自己的胃病在一天天加重。他多麽需要好好休息和治療一段時間啊!但是,麵對眼前的亂局,他怎能袖手旁觀,撒手不管呢?瑤人向他托付了師爺的角色,前頭縱然有千難萬苦,即使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也隻能堅定地迎著風雨,去唱出好戲來啊!旺叔咽下了滿口藥渣,抹了抹嘴,雙腿一夾坐騎,向龍源洞飛馳而去。

再說禾仔向峒主和旺叔報告了花鯽魚被假瑤人殺死後,滿腹心事去見了秋菊。前不久,秋菊一巴掌打醒了他,“是啊,若不是自己 ‘撒手’,讓潑皮們去做,龍窖山決不會損失吳員外與大江這兩個在山下有分量的漢人兄弟啊……”他深感辜負了秋菊的希望。

秋菊一見禾仔,早笑成一朵花,叫了聲 “禾仔哥”,將一方絲娟手帕遞上,溫柔地叮囑說:“我知道你會來的。以後辦事,如果你感到額上出汗的時候,就用它擦一擦,細細想一想該怎麽辦?”望著秋菊杏眼裏那忽閃忽閃的光芒,禾仔的心是那樣溫暖。他雙手接過手帕謝過,急匆匆去了龍源洞。

當旺叔來到龍厥口時,水寶、五哥正和禾仔在這裏部署兵力,準備截殺水匪。一見旺叔來了,水寶五哥高興地上前道:“旺叔出了馬,我們就有主心骨了。”

禾仔未作聲,跟著旺叔在關隘上轉了一圈,看著龍厥口巨大的漩渦,翻滾的白浪,洶湧而下的河水,他抬起眼光,投向了山外。

入夜,五哥家堂屋裏的鬆明子閃閃爍爍。

旺叔說:“大家談談,我們該如何應付這場從天而降的禍事?”

“我們都準備好了,隻要水匪敢來,無非是一場惡仗,殺他個片甲不回。”水寶閃著一副精幹的身板,態度堅定,搶先發言。他知道水匪決不會善罷甘休。

“糧草供應不成問題,我安排人在準備,要多少有多少。”五哥高高翹起長長的下巴,緊接著說。

馮禾仔搖著腦殼,說:“要瑤人背黑鍋,我心不甘心啊!我想,瑤兵作打仗的準備的同時,旺叔還可派我到水匪那裏去,向他們說清真相,避免一場惡仗,化幹戈為玉帛,這是最好的結果。”

水寶大聲反駁禾仔說:“我也知道這樣好呀?但水匪怒火在胸,去人等於往虎口裏喂肉。何況,我們拿不出別人殺花鯽魚的證據,空口無憑,人家相信嗎?前年,他們搶了我們出山外賣的年貨,死不認賬,還結了怨放在那裏呢?”

“我可以告訴他們,我們雖然有隔閡,但決不會殺他們的三當家,是官府嫁禍瑤人,讓我們互相殘殺,官府得利。”禾仔反駁水寶。

水寶又反問禾仔:“要是水匪問,花鯽魚在寡婦家跑了多年,官府早就知道,卻沒惹他,為什麽現在要殺他,你怎麽回答?”

眾人沉默了。

會一散,禾仔找到雙眉緊鎖的旺叔,說:“我到水匪那裏去看看動靜,有什麽情況再來稟報。”

旺叔點點頭。禾仔消失在夜色裏。

五哥背著手,在場上焦急地徘徊,一個勁問自己:“在關鍵時刻,你為什麽總是不能為洞裏想點辦法呢?”他氣得在臉上 “啪”地甩了一個耳光。

“你是哪個,在幹什麽?”一個黑影在不遠處驚異地問。

“是我這個沒用的崽喲!”五哥聽出是夢生的聲音,沮喪地又罵了自己一句。

“是什麽事讓你如此著急呦?五哥。”夢生快步走到五哥前,關切地問。

“唉!”五哥歎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

夢生一怔,五哥的脾氣斬釘截鐵,落地有聲,從不扭扭捏捏,今晚怎麽不吞不吐?夢生欲再催問五哥,轉念一想,哪個男人心裏沒有一砣痛肉,何必去戳它?連忙轉口寬慰五哥說:“你便當說就說,不便當說也不要急,日子一過,不就過了。”

“這個關可是過不得喲!”五哥稍停,把黃蓋湖水匪三當家花鯽魚被假冒瑤人殺死,峒主和旺叔都很著急,一股腦告訴了夢生。末了,五哥又焦慮地說:“這是別人栽贓陷害瑤人,大家都擔心水匪要同我們開仗拚命,叫人怎麽甘心?”

夢生揪心地問五哥:“為什麽不派人去向水匪說個清楚呢?”

“黃泥巴落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怎麽說得清?旺叔也在拍腦殼,大家都沒想出好辦法。”五哥無可奈何勸夢生說:“你去睡吧,不要急,遇到河了,好過歹過總得過。水匪要打仗就來吧,定叫他有來無回。”

此時,旺叔捂著肚子,在屋裏踱來踱去,馬大仙說這難關好過,可該怎麽過呢?一時束手無策。

夢生回到家,悶著頭,屋裏屋外急匆匆轉個不停。

“你怎麽啦,牛磨槽一樣亂轉。”小寶望著煩躁不安的老公,玩笑地問。

“我不是沒事找事煩惱,洞裏遇到麻煩了。”夢生把五哥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小寶。

小寶急得臉變了色,問夢生:“真是慪人,那怎麽辦呢?”

“我正在想,龍源洞與我一世有恩,洞裏有難了,我不能撇到一邊不管。我想去會會水匪,說清真相,叫他們不要上別人的當,不要和我們瑤人結怨相殘。”

小寶瞪大了雙眼,望著老公驚訝地說:“你舌頭伸出來巴掌大,能說得清嗎?何況,你一個普通瑤人,身價有幾斤幾兩,說話打得秤起?你去是玩命啊!”

“我也想過,普通人更好說直話。去,是我一個人玩命,不去,是洞裏有危險。何況我並不危險,你想過嗎?我在洞裏不是頭領,水匪即使要報仇,也決不會對一個沒名聲的人下殺手。”夢生似有底氣地說過,又**地望著小寶,誠摯地懇求說:“請你支持我,為龍窖山過一個險坳吧。我也還點眾瑤人的債,心裏輕鬆一點,可以嗎?”

“可以,我們一起去,一起還債。”小寶語氣堅定。

夢生得到了小寶的支持,心一放鬆,不再煩躁了,反而輕鬆地安慰起小寶來,說:“你在家裏帶孩子,等我的好消息。過兩天你就會看到,我一定是怎樣去的,又怎樣回來,一根汗毛都不少。”

小寶轉過身,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老公報答龍源洞的恩情,為瑤人的難事伸幫手,是理所應當的。她沒有理由阻止他。她來到火塘生起火來,一邊暗暗流淚,一邊顫抖著手,和起麥粉,煎起餅來,為老公準備路上的幹糧。小寶敬了夢生三杯酒,祝他平安順利。

把夢生送出屋,眼望著消失在夜色裏的背影,小寶憂心得哭出了聲。她立即燃起兩炷香,一炷插在家神上,跪在地上,燒了一疊紙錢,磕了三個響頭,祈禱先祖保佑夢生報恩。她又來到場邊,插了一炷香,燒紙磕了響頭,祈拜四麵神靈,八方菩薩,個個護佑夢生無災無難。隻要夢生辦好了事情,平安回家,嗡琴戲進山了,一定為眾神唱本謝恩戲。小寶邊祈禱邊流淚,早哭得像個淚人了。水匪殺人不眨眼,夢生可是去闖閻羅殿,生死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