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這個啞巴虧他是吃定了

鄭羽焦急的在大廳裏轉來轉去,聽到匆匆而來的腳步聲便頓住腳轉向門口。

進來的是鄭翰,他的三弟,也是他的軍師。

鄭翰沒有平日的閑庭漫步,疾步走近鄭羽跟前道:“大哥,西涼軍撤回大營去了。”

“馬騰呢,他也回了營?”鄭羽問。

鄭翰點頭道:“他直接回去了,絲毫沒有要見大哥的意思。看來,他是有意要把那些俘虜甩給咱們了。”

“咳!”

鄭羽微惱道:“想不到馬騰竟有那般韜略,短短時間就將匈奴大軍打的一敗塗地。一場大戰,對方死傷無數損失慘重,自己卻無一傷亡,簡直就是孫子在世啊!

虧我還等著待他精疲力盡、兩敗俱傷時再出手得利,這下子可怎麽有臉去見他。”

鄭翰輕歎道:“大哥,眼下情勢臉麵能值什麽?就怕馬騰不單單是掃咱們臉的事了,他若追究瀆職之罪咱們拿什麽去堵他的嘴。”

“是啊!都護親自帶著西涼軍在城頭抗敵,而守軍卻在家裏睡大頭覺,這擱誰誰能輕易饒過去?”

鄭翔扯著大嗓門咋咋呼呼著進來。

他怒氣衝衝的抱怨道:“我一整夜急的滿地拉磨,可是被三弟鎖在房裏出不去,不然也能出城去殺幾個匈奴韃子。我就不明白了,大哥和三弟這是要幹什麽,你們難道真能高枕軟臥睡得著?”

鄭翔的一通質問令鄭羽和鄭翰無言以對。

他們哪能睡得著,隻不過在多番權衡之後,想要把自己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罷了,沒想到馬騰卻那麽厲害,打亂了他們精心部署的計劃。

此時再懊悔也於事無補,隻能想辦法去挽救彌補,希望馬騰可以稍稍容情吧!

鄭羽忐忑不安。

“大敵當前,人家在前方浴血奮戰,而我們卻站幹岸按兵不動,還妄圖坐享漁翁之利,按軍法論處可是殺頭的死罪啊!”鄭翰皺眉沉吟道。

如此行徑現在看來竟是愚不可及的一個笨辦法,作為出謀劃策的主使者,他深深感覺到慚愧。

想了想又道:“大哥,這主意是我出的,所有罪責讓我來一力承擔,我這就去西涼軍大營求見馬騰,要殺要剮任他處置便是。”

鄭羽一把拉住就要出門的鄭翰,急道:“主意是你出的,但決定執行的卻是我,哪能讓你替當哥哥的去死?掌著兵權的校尉是我,不管是不是你的主意,我都難逃瀆職之罪,咱們一奶同胞,即便難逃一死有我就夠了,總不能都折了。”

“大哥。”鄭翰反握住鄭羽的胳膊。

感動之餘又咬牙道:“若馬騰要治你死罪,兄弟我定不能看你身首異處,酒泉衛還有忠心於咱們的不少將士,到時候豁出性命也要換你活著......”

“三弟!”鄭羽急了。

高聲嗬斥道:“你斷不可有這樣的心思。父親還在時曾諄諄教導,讓咱們忠君報國善待百姓,我鄭氏兒郎豈能做那不忠不孝的事。如今已經錯了一回,就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鄭家老大和老三相對無言,老二鄭翔也在一旁幹著急,他的哥哥和弟弟從來做事都不和自己商量,他知道自己腦子笨,但若提前告訴他這樣的計劃,他拚死也會阻止他們的。

此時,看著兄弟間愁雲慘霧,鄭翔急的搓頭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隻能瞪著眼睛道:“要死咱們一起死,我鄭老二也不是孬種,你們別想撇下我。”

鄭翔自小憨直,事事都要其他倆兄弟關照,此刻說出的話自然也是發自肺腑,雖然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倒令鄭羽和鄭翰頗為感動。

鄭羽苦笑著看他這個傻兮兮的二弟,歎氣道:“還沒有到咱兄弟三個一起死的地步,你就別添亂了。說完又轉身對鄭翰道:三弟,大哥去後你多關照些你二哥。”

“大哥,你不能去。”鄭翰緊緊攥住鄭羽的胳膊哀懇道。

鄭羽猛地推開鄭翰,大步跨出門檻去了。

好漢做事好漢當,他不能讓馬騰看扁了。

……

西涼軍大營在城南,鄭羽到的時候軍營一片安靜。

昨晚整夜禦敵,將士們又困又累沾枕即著。

所以,守營的兵士不肯讓鄭羽進去,怕他打擾將軍休息。

鄭羽沒辦法,更不敢強求隻能在原地等待,一顆心卻越來越沉下去。

直等到接近午時,有個幹癟的老頭才出來,笑嘻嘻的對鄭羽道:“鄭校尉來的真不巧,我家將軍睡醒到城裏審俘虜去了,要不你改日再來?”

這是西涼軍的軍師,鄭羽見過。

這分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就在行轅外一步都沒有離開,馬騰難道長翅膀飛出去了?

很顯然是馬騰不肯見他,鄭羽心下明白卻不敢質疑。

見吳瞎仙說完就要轉身回去,急忙一伸手拽住他的袖子,陪著笑臉道:“軍師,您老人家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個善性的長者,末將還請您垂憐一二。”

“哎呀呀!鄭校尉,你可真是折煞人了。”

吳瞎仙假意惶恐道:“誰不知道這酒泉城是你鄭家的天下,都是別人求你垂憐才對。莫開玩笑、莫開玩笑啊!”

鄭羽被吳瞎仙三言兩語說得冷汗浹背:“軍師,您老這是要了我鄭氏的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鄭家奉天子詔令掌管一方,是最忠心不過的臣子呀!”

“哦?”

吳瞎仙擺出不經意的態度:“那有人還跑來將軍跟前嚼舌根,說要檢舉鄭校尉你有私心,什麽私募軍隊、私設官倉等等行為,原來竟然是空穴來風了?”

鄭羽怔怔地盯著吳瞎仙愣住了,他們才到酒泉一天,就將自家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瀆職再加上吳軍師說的那兩項,看來真的難逃一死了。

鄭羽頹敗地垂下手,一臉慘淡。

“不過......”

吳瞎仙拉長聲音,頓了頓道:“將軍可絕不相信那些中傷之言。他還跟我說,鄭校尉戍邊有功,在酒泉衛上建樹頗多,準備向朝廷遞一封奏疏給鄭校尉褒獎呢!”

鄭羽神情一變,眼神裏重新燃起希望,不敢置信的問道:“軍師說的可都是真的?”

吳瞎仙笑一笑點頭道:“自然都是真的了。難道鄭校尉名不副實?或者有所欺瞞?”

“沒有,絕沒有。”鄭羽連忙擺手。

鎮定了一下底氣不足道:“末將不敢居功,都是應該做的。”

吳瞎仙拉住鄭羽歎口氣,語重心長道:“鄭校尉是明白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心裏自然清楚。你還是先回去吧,匈奴大軍還在城外虎視眈眈,將軍暫時還顧不上見你。”

鄭羽更加尷尬,紅著臉道:“那末將就先告辭了,將軍那裏煩請軍師代為問安。”

吳瞎仙自然滿口應承,毫不客氣受了鄭羽一禮,看他塌著肩膀離去。

“走了?”馬騰轉出一頂營帳問。

吳瞎仙微笑回道:“鄭氏如今就像被將軍牽著鼻子走的牛了。”

“無奈之舉啊!”

馬騰歎氣:“鄭羽罪在不赦,但畢竟他與董起不同,雖然有私心但忠心尚存,倘若他能幡然悔過摒棄雜念,也不失為一員良將。殺他容易,要他專心為公卻不容易了。

況且,眼下形勢酒泉還不宜大動幹戈,能讓他自己醒悟最好,否則咱們內外交困也愁啊!西涼軍積弱已久,在我手裏剛剛有了些起色,經不起興師動眾。”

吳瞎仙頷首讚同:“相信鄭羽定不會讓將軍失望的。”

“但願吧!”馬騰苦笑。

繼而又問:“孫冒那邊怎麽樣?”

吳瞎仙嘿嘿笑道:“那小子沒能參與和匈奴人的正麵交戰,正遺憾的跳腳呢,有那樣一個特殊任務給他,自然超額完成了。”

馬騰並不意外,微笑道:“鄭家沒發現吧?”

吳瞎仙撚著胡子笑的奸猾:“昨夜董起派人來偷糧,千餘俘虜還在鄭羽的官衙押著,幾間私倉的錢糧被劫可就再正常不過了,怨隻怨他自己的私兵看守不力,跟旁人可沒有關係。

何況,鄭家私設官倉屯糧斂財,即便失竊還敢大肆宣揚嗎?這個啞巴虧他是吃定了。”

說的也是。

馬騰讚同軍師的說法,否則也不會打發孫冒假借董起叛軍的名義,趁夜去盜鄭羽的私倉了。

這算是給鄭家兄弟敲的一個警鍾,既有瀆職在前,再加上這些罪名盡夠他們死三回了。但鄭羽其人畢竟還有一份忠心在,最起碼沒有動過叛國的念頭,要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因此,馬騰願意給他一個機會,怎麽選擇全在他們自己手中,是生是死就在鄭羽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