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馬家兒郎不入贅

外麵有雜遝的腳步聲傳來,卓雲料想是他爹帶著各位頭領來了,便極快的脫掉外衣,把頭發拆開披散下來,然後躺在馬騰邊上做出兩個人極為親密的假象。

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害羞,她抓起馬騰的手臂搭在自己隻穿著中衣的腰上。

正要伸開臂膀攬住馬騰的脖頸,門突然撞開,急匆匆的腳步聲跑近了她的繡床。

“小姐大事不好了!”梅兒急促叫道,一臉的驚慌失措。

而她身後緊跟的安圖看到眼前的一幕則愕然張著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卓雲順手拉過被子遮住自己,惱怒的瞪著梅兒道:“怎麽這樣慌張,不是讓你辦事去了嗎?”

“小姐,大頭領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梅兒急的滿腦門子汗:“大頭領與其他頭領們喝酒,席間起了紛爭,前麵已經打起來了。”

“什麽?”卓雲光著腳下地,著急問:“我爹怎麽樣?”

梅兒眼疾手快給她遞上鞋子,又去取她的衣服,嘴上也不停的回話:“奴婢進不去,前廳動上了手,還有兵器相交聲,隻聽到了大頭領大聲說什麽人要反叛的話。”

“怎麽會這樣?帶上我的劍,快走!”卓雲已經穿戴整齊,頭發隨手一攏就趕著去前廳。

錯眼看見安圖還愣在當地,扭頭吩咐道:“伺候好你家將軍。”

說完就疾步跨出房門去了。

安圖眨巴著眼睛,這才算是領教到了烏嶺大小姐的厲害,原來還把卓雲當成無害的小花貓,結果人家是收起了利爪的老虎,還是隻母老虎呢!

安圖定了定自己受驚的心神,趕緊去看還在卓雲**囈語不斷的主子。

馬騰赤紅著臉,額頭上大汗淋漓,安圖去探他前額觸手滾燙,再看衣服除了前胸敞著還算完整。

不知道卓雲那丫頭給少主吃了什麽要命的東西?

安圖搖著馬騰喊叫,見他毫無醒來的跡象,扭身取來桌上冷掉的茶水,照著他的麵門就潑上去。

馬騰被冷水一激,打了個寒顫悠悠睜開眼睛,看他的狀態還沒有完全清醒。

安圖拿袖子給馬騰擦臉,臉顯憂急道:“少主,快醒過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馬騰慢慢從懵懂中回神,抬眼一看是卓雲的臥房,便像被燙到屁股似的,猛一下彈起來。撫著暈乎乎的腦袋,歎氣道:“居然被阿雲那丫頭算計了,離開這裏再說。”

安圖給馬騰係好衣服,機靈的先跑到房門口向外張望,見四下裏靜悄悄的,便回身服侍著馬騰出了卓雲的院子。

馬騰被寒風一吹,滿身燥熱盡退,隻是兩鬢間還有些鈍鈍的疼,拿手按著太陽穴數落安圖:“你還知道來救主子?不顧主子死活一個人玩去了,當的好書童。”

安圖訕訕的,覷眼看著馬騰的臉色道:“小的這不是救您來了嘛!剛才還真是千鈞一發啊,若不是我看梅兒鬼鬼祟祟的就跟過去,再晚一些,您都要清白不保了。”

馬騰被安圖說的臉上掛不住,抬腳踢了他一下斥道:“你給我管住嘴,什麽千鈞一發、清白不保的?我這是遭人暗算。”

安圖憋著笑賊兮兮的,壓低聲音問道:“少主,若小的沒趕到,您是不是就成卓大頭領的女婿了?他們家可是說了要招贅的。”

“滾!”馬騰又去踢安圖,被安圖閃開了。

馬騰氣惱道:“莫說是阿雲算計未成,就算真有什麽,我馬家兒郎也是堅決不入贅人家的。不過,今天這事有驚無險,算你小子有眼力知道保護主子,那就功過相抵吧!”

“嗨!那可不成。”安圖不依嚷道:“這得記大功。再說,小的哪有過,明明提醒過您,偏您不信麽。”

馬騰這才想起,早上安圖的確說過卓雲對自己有些想法的話。

可是他覺得那丫頭小小年紀,自己也隻拿她當個沒有娘親教導的孩子去看,才處處周全幫她準備及笄禮,沒想到卓雲膽子這麽大,竟然想把自己綁到**去。

回頭去想,那杯酒應該是專門為他調製的,裏麵摻了不可告人的一些東西,才能令自己昏沉任人擺布。

他現在雖然頭腦清醒了,但身體裏殘留了藥性,血氣方剛的年紀要努力抵抗那種不適,還是頗有些不好啟齒的。

幸好這個時節衣著都厚重,還不至於太難堪讓人看出他的“劍拔弩張”來。

即便如此,對卓雲也不能不提防了,山寨頭領的大小姐,遠不是她平日表現出來的那麽溫良無害。

馬騰在風裏吹了半天,也想清楚了接下來的打算。

原計劃在烏嶺待到年節後動身,現在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卓雲的笄禮已經圓滿結束,那明天他就去辭別卓尼,也顧不上年節不年節的了,得趕緊離開。

問了問安圖的意見,也是和他一個想法。

卓雲能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來坑他,多待一天還不知道會不會再生出什麽幺蛾子來呢?所以,越早離開越好。

其實,也不是卓雲不好,相反她長的美麗動人,作為烏嶺的大小姐,她還有偌大的根基來當嫁妝,未必不是男方上門入贅的優勢條件。

隻是,馬騰誌不在此,他要秉承父親的遺誌,在軍中成就一番事業,而對卓雲的好感僅限是一種憐惜,跟男女情愛沾不上邊。

主仆二人統一了意見,決定明天一早就奔涼州城。

定好行程突然驚覺,院裏有些過分安靜。

安圖一拍腦袋怨自己忘了,才把前廳烏嶺人幹仗的事說給馬騰聽。

這半年來馬騰對十八寨的事也算有個大概了解,一聽他們內訌唯恐鬧得不可開交,便折身忙往前廳跑去。

正如馬騰所擔心的,前廳已經滿地狼藉,杯盤桌椅摔得四分五裂,酒菜肉食也揚撒的滿屋都是,幾位寨主頭領邊收拾自己腦袋和衣服上沾染的湯湯水水,邊扯著嗓子罵罵咧咧。

馬騰進門才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被地上的油湯滑倒。他在混亂裏搜索卓雲父女,終於在一根抱柱旁看到了卓雲的身影,她彎著腰好像在忙什麽,因為背對門口,馬騰看不真切。

這個季節天黑的早,接近傍晚時分太陽一轉過山梁,屋裏就暗下來,此時有點昏暗。

撥開門口的人群,馬騰小心盯著腳下,盡量避開地上紛亂的物事往抱柱那邊挪。

越靠近前麵,越感覺到不同尋常,馬騰認得是十八寨中比較有實力的幾個頭領,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是憤怒的,就像烏嶺雪山裏的犛牛,鼻子裏呼呼喘著粗氣,隨時都準備著暴怒攻擊的樣子。而他們有意無意的圍在抱柱一周,似乎是想把裏麵的人圈起來。

馬騰心下頓感不妙,擠開一個空隙便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景。

卓尼背靠抱柱怒目而坐,他的臉上糊滿了血,看起來有幾分駭人,而**在外的右肩以及整個右臂血流如注……

卓雲拿劍一邊防著虎視眈眈的幾個寨主,一邊逼著一個寨兵拿絹布替卓尼包紮。

馬騰見狀,單臂一張,撥開了擋在他身前的一位頭領,一個健步就走到了卓雲的旁邊。

“阿雲。”馬騰的聲音裏不帶任何責難,一如既往地輕柔道:“來,交給我吧。”

卓雲憤怒的提防著幾個寨主,對馬騰點點頭,吐出了兩個字:“多謝!”

馬騰聽不出她的情緒,接過了寨兵手中的絹布,正好對上卓尼看來的眼神。

卓尼給了馬騰一個安心的微笑,輕輕點頭示意馬騰開始。

卓雲提劍退到卓尼的另一邊守護,那些虎視眈眈的頭領們隻能幹瞪眼看著,卻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馬騰猜測,卓雲的武藝應該不弱,不然也不可能震住這群五大三粗的漢子。

這丫頭還真的是深藏不露,如果沒有前麵算計他那一件事,也挺讓人刮目相看的。

卓尼傷的不輕,從肩頭往下到手腕,一條深深的傷口翻出,坦露著森森白骨。

這是被利器劃傷,要麽卓尼避的快,要麽是對手沒有砍實,否則這條手臂就該離體而斷了。

馬騰查明傷勢,暗自慶幸自己學過內家功夫,這樣的傷僅靠外部止血是不行的,再拖延下去經脈枯萎整條手臂就廢了,隻能用內力先封住卓尼身上的幾處穴位,以免流血過多,然後再進行傷口處理。

馬騰暗運內力出手如電,封住了卓尼肩背秉風、肩井等數處大穴,血流逐漸減緩,再不似剛才那樣涓涓長流。

卓雲橫劍在胸,一邊提防這他人的攻擊,一邊看著馬騰給她爹治傷,見止住了血,她終於緩緩的鬆了口氣。

卓尼青灰著臉咬牙不吭一聲,他是用盡全力在強撐。

馬騰也不詢問他,扭頭對卓雲道:“叫最好的醫者來,最好是會縫合之術的。”

卓雲點點頭,目光轉向人群高聲道:“巫醫上前來為大頭領療傷。”

她的語氣裏是上位者不容質疑的命令,年紀雖小但凜然沉穩,不愧是卓尼著意培養的接班人。

巫醫答應了一聲,包圍著卓尼的那幾個寨主略略讓開了一條道,放他進來。

沒有人刻意為難巫醫,不單單是他要救死扶傷。因為在烏嶺,人們把醫者稱為巫醫,認為救人性命與天爭壽是一門相當神奇、神秘的技藝,便覺得他們有通天巫術。

這位醫者就是當日為馬騰治傷的,據他自己吹噓乃是得自扁鵲真傳,這話當然沒有人肯信,但他的醫術的確不錯。

饒是這樣擅於療傷的巫醫看見了卓尼的傷勢,也是倒抽一口涼氣,大頭領的手臂現在還牢牢長在身上真是萬幸,至於能不能恢複如初他還不敢下結論。

馬騰看巫醫用藥後,穿針引線進行傷口縫合,針線穿過皮肉那種“哧哧”的悶響聽的人渾身緊繃,就覺得自己肋間受過傷的地方仿佛都在隱隱作痛。

雖然用過了麻沸散,卓尼還是疼的脖子上青筋暴突,身子**顫抖。

馬騰看卓雲的臉色比她爹的還要蒼白,知道這是她沒見過這種陣仗,連驚帶嚇鬧的,便不著痕跡的轉身擋住她的視線。

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虛張聲勢的做做樣子興許能暫時震住場麵,但今天這樣真實的你死我活、流血戰爭是她第一次親眼見,與她平日在訓練場上喊打喊殺完全不同。

終於,巫醫縫完了最後一針,說了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