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種相思

馬騰回到胡府打點行裝,明日就要回府城複命。

此番驪靬之行於公務並沒有多大進展,龍王嘯聚龍首山神出鬼沒,暫時還沒有有效的辦法去追蹤,隻能回軍中再做謀算。

而私事嘛,摸了摸懷裏的步搖,他的眼前就盡皆是阿諾的影子。自己這一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了?心裏悵惘的很。

買步搖的時候居然下意識把阿諾放在了家眷的位置,光想著她若成了自己的妻子,就能佩戴得起。可是,豈知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臆想?看她那前後判若兩人的轉變,顯然是沒什麽希望的了。

吳瞎仙進門就看到馬騰舉著步搖發呆,原來殺伐決斷的將軍動起情來也普通的就是個毛頭小夥子,這是對胡家丫頭情根深種了呀!

吳瞎仙嘿嘿笑著明知故問:“將軍,這是給誰買的頭飾啊?”

馬騰悶悶地答道:“沒誰。”

說著把步搖又揣進懷裏去了。

“嗨!”

吳瞎仙繼續裝不懂:“將軍這是看上哪家小姐了,是驪靬縣的吧?要不要我去跟胡縣令說一聲,讓他牽線做個媒?”

馬騰瞪了眼吳瞎仙,識破了他的故意調侃。

吳瞎仙繃不住笑出聲:“喜歡就去說唄,這麽苦哈哈的可沒人知道。你要不方便,讓瞎子我去帶話跑腿也未嚐不可啊!”

“除了唱曲兒還管鴻雁傳書,你一個軍師就閑的沒事可幹麽?”馬騰沒好氣道。

吳瞎仙年紀不小,可亦莊亦諧的永遠沒個正形,被馬騰搶白也無所謂,聳聳肩道:“我這也是看你為情所苦,給的建議嘛!追人家小姐,光自己悶在屋裏又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到底成不成你得聽人家親口說不是?”

看馬騰又瞪過來,吳瞎仙擺手道:“你跟我使氣也不頂用,反正明早就走了,機不可失,你自己掂量吧!我去陪胡家老太公唱曲兒了。”

說完收拾了三弦出門,又掉頭道:“我可聽說給胡小姐說親的媒人都要踏破胡家的門檻了。”

這瞎子又看破了他的心事。

馬騰苦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能不清楚嘛!可也得人姑娘有意才行吧?

以他現在的身份,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樣派個人去說媒,諒胡家的人也不至於反對。

但是,阿諾不是其他人,他從第一眼就傾心於她,也希望她能像自己一樣,兩情相悅的感情誰不想要呢。他馬騰做不出來強取豪奪的事,對阿諾更是不可能。

或許,軍師說的對,到底是怎麽個心思,他得去親自問一問。開始不還挺好的嗎,怎麽後來就變了?若阿諾無心與他,那他也就死心了,把她的手絹還了以後兩不相見也罷。

但凡有點可能,馬騰是絕不放手的,長這麽大,還從沒有哪個女孩子令自己如此牽腸掛肚的惦念過呢!

阿諾的院子馬騰並不陌生,上次無意闖入,他就記住了方位,與他臨時住的這院隔著三道垂花門。

夜闖小姐的閨院總有些失禮,但馬騰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在晚飯的桌上應付著喝了幾杯酒,就托詞明早趕路要早睡,婉拒了胡縣令的宴飲盛情,匆匆離席。

吳瞎仙真是精明忠實的軍師,替他擋住了胡家人,拉著他們在飯桌上拚酒去了,馬騰這才脫身。

憑著記憶,摸黑向阿諾的院落走去,馬騰的心跳的有點急,比他在董府臥底時緊張多了。

快到月中了,月亮高高掛在天上,灑下一地的清輝。

阿諾心不在焉的練劍,其實完全是在沒有章法的揮舞,她的心裏煩的厲害。

這幾天她都在與自己交戰,反反複複的衡量與馬騰之間要不要進行下去。當時一念動情,那份悸動來的那麽突然、那麽強烈,她都沒有考慮過馬騰的身份,就覺得隻要是那個人,哪怕他是販夫走卒呢,自己反正是難以抗拒的想去接近。

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太奇怪了,和馬騰隻是初見,就那麽莫名其妙的淪陷了。

阿諾很惶惑,也很驚喜,但是經母親一說,她又迷茫起來。

正如阿娘所說的,馬騰是一個將軍,注定了不能日日與她廝守,如果他去打仗一走經年累月的,自己能受得了那樣的分離嗎?

他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難道就這樣,讓這份還沒開始的情緣就此結束?阿諾默默想著,心裏絲絲縷縷的抽疼。

馬騰在暗處看著阿諾,顯然她也是滿腹心事,手裏的劍有氣無力左一下右一下的胡亂劃拉。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跟自己一樣的煩惱?

馬騰鼓足勇氣,從樹後轉出來,正要走上前卻聽耳邊風聲疾至。他稍一側首避過襲來的暗器,不遠處牆角兩個人影便迅如疾風般的掠近了身前。

來人目標明確,攻擊對象就是馬騰,暗襲不成就各自抽出兵刃殺上前。

馬騰沒有防備,能聽風辨物躲過暗器全賴他有功底,和平時軍中養成的警惕,現在遭到突然襲擊,手邊又沒有任何防身的東西,匆忙間躲過刺客的刀刃,便向阿諾練劍的地方奔過去。

這一刻其實相當危急,馬騰握住阿諾的手,用她手中的劍抵擋住刺客的一擊隻是電光石火的事,但稍有遲滯就有可能被刺個血窟窿。

阿諾驚愕的瞪大眼睛看著馬騰,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是怎麽突然出現的,從天而降的馬騰讓阿諾措手不及,任由他攬著自己的腰,反手刺出一劍。

“倉啷”一聲響,從劍上傳來的反震之力令虎口劇痛,阿諾這才驚醒,轉頭看去兩個蒙麵人正持刀站在對麵。

馬騰已經接過阿諾的劍,劍尖直指刺客冷冷道:“穿牆越戶還敢帶刀行凶,你們是什麽人?”

兩個刺客對視一眼,也不答話又齊齊向馬騰攻來。

馬騰把阿諾護在身後,邊應對刺客邊喊道:“到安全的地方觀戰,看我收拾這小毛賊。”

阿諾怔怔的還沒有回過神來,但還是依言站到了一邊。

馬騰有些小瞧了刺客,他嘴裏的小毛賊出手狠準,兩個人進退攻防配合的相當有默契,似乎是專門訓練過的。馬騰越打越驚疑,看來這兩人並不是普通的毛賊,而是什麽組織或者門派裏專門培養的殺手,這種打法他在扶風老家那邊曾經見過。

隻是,殺手組織怎麽會盯上了自己?馬騰想不明白。他來驪靬縣是受太守委派,秘密來探查龍首匪軍動向的,跟江湖門派並無交集。

阿諾立在幾步外的廊下,她不同於嬌養在深閨裏的那些花朵般的小姐,雖然也有害怕,但很勇敢的盯著燈光裏打鬥的身影。

這幾天刻意的疏離,違心的欺騙自己能夠把馬騰忘得幹淨,其實她的神不守舍卻出賣了內心。聽說他明天就要走了,阿諾的心一下子就跌入穀底,連呼吸都感覺胸腔裏涼涼的,她心不在焉的練劍,腦海裏卻是那晚馬騰闖入院中的情景。

阿諾的眼神緊緊追隨著馬騰的身影,那兩個刺客已經落了下風,他們不是馬騰的對手,很快就會被他製服,阿諾鬆了口氣。

馬騰的心思這會子全在刺客身上,對方已經是左支右拙,自己隨時都可以要了他們的命,但他還不想結束戰鬥,想要知道對手是誰就必須撬開對方的口,他想活捉他們。

刺客訓練有素,一定是覺察到了馬騰的意圖,兩個人開始拚命的頑抗,但幾十個回合過去,他們已經體力接近了極限,而馬騰還是遊刃有餘的應付。

堅決不能被擒,殺手任務失敗或逃脫、或自盡,這是規矩。

不得不說,這兩個刺客的默契度爐火純青,其中一個賣了破綻給馬騰,等馬騰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時,另一個瞅準機會就地一滾便逃出了馬騰的攻擊範圍。

馬騰想要去追分身乏術,隻能看著他竄上牆頭揚長而去。

而留下來的這一個,看同伴成功脫逃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刀尖反轉毫不猶豫就刺入自己的心髒。

他出手狠絕,馬騰來不及製止。

阿諾看的驚呼一聲,她畢竟是女孩子,嘴上的打打殺殺怎麽及得上親眼所見的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