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女心事(二)

阿諾伸手捏了下春兒的臉蛋,笑著安慰道:“好了好了,算我的不是。你可越發長臉了,哪有主子小姐給丫頭賠禮的?”

春兒知道小姐慣著她,咧嘴笑道:“我們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主子啦,奴婢伺候你快點洗漱吧!”

阿諾起身去洗臉,銅盆裏的水清淩淩能照出人的眉眼來,恍惚間竟映出了馬騰的笑臉,不禁呆住了。

白天樹林裏的一幕清晰的在她眼前浮現,阿諾撫上嘴角,仿佛那陌生而又清冽的氣息還在自己唇上氤氳。而適才練劍再次見到他,那樣英武的一個人,居然也有麵對女孩子的淚眼時手足無措的慌亂。

阿諾癡癡想的入神,奇怪,他那樣輕薄非禮,自己不應該是羞憤交加的嗎?為什麽不但不生氣厭惡,反而這一顆心卻“嗵嗵嗵”的跳個不停?

春兒疑惑地看著阿諾發呆:“小姐你今天是怎麽了?太反常了!”

“哦,沒事。”

阿諾回神,把雙手浸入盆中,攪碎了水中的影像,同時也攪得自己的心一片紛亂。

胡夫人每晚臨睡前都要到女兒房中來說說話,進門就見春兒在給阿諾篦頭發。

阿諾一頭長發順滑烏黑,就像一匹上好的綢緞,服帖的披在肩背。

見母親進來,阿諾起身相迎,甜甜的喚一聲:“阿娘。”

胡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到梳妝台前,接過春兒手裏的梳篦,輕輕替阿諾打理頭發,試探著問道:“阿諾,你老實告訴娘,今日府中來的小將軍,與你是怎麽認識的?”

阿諾咬著唇不說話,臉卻微微紅了。

胡夫人一看,女兒向來直言快語,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忸怩作態過,想來真如老爺說的,阿諾對年輕的都護的確是心有所屬的。

便輕歎口氣,緩緩道:“適才你爹回房與我商議,說有意要把你許配給那馬將軍,還說你們先前就相識?為娘的沒見過你爹對那個年輕人讚不絕口,但如果就這麽輕率的把我的寶貝女兒許出去,娘不放心啊!”

阿諾明白母親疼她的心境,正好自己也有所困惑,就含羞把白日裏捉弄了馬騰的事說了出來。

然後拉住母親的手,無措道:“阿娘,我知道不該不聽您的話偷偷跑出去玩,還……還放肆的戲弄了人家。您罰我吧!”

胡夫人隻有阿諾這一個女兒,自小嬌慣著長到十八歲,別人家的女孩兒早早就許了親事,自己舍不得把女兒嫁出去,想多留兩年在身邊,這才養到這麽大。

如今,終究要女大當嫁了,再舍不得也耽誤不起,隻是聽老爺說馬騰如何如何的好,才見一麵就有定親的意思。連對方家世品行都還沒仔細打問,怎麽好把女兒的終身輕易托付?

可是,知女莫若母,看阿諾的言行,分明就是動了情思的樣子,胡夫人有點欣慰女兒的長大,又有點即將失去掌中寶的悵惘。

撫了撫阿諾耳邊垂下來的發絲,胡夫人慈愛地說:“傻孩子,阿娘哪裏舍得責罰你。不過是覺得你爹太草率了些,又不知道人家的底細,怕你嫁出去受委屈啊!不過,看你這般女兒家情態,想必是對那小將軍存了心思的吧?”

阿諾閃避著不敢看母親,低低道:“阿娘,我……我也不明白。心裏頭像裝進去了一隻小鹿似的,慌得很。”

胡夫人畢竟是過來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輕拍著阿諾俯首在自己懷裏的背道:“莫慌莫慌,一切還有娘在呢。既然這樣,阿娘明早就和你爹一起去見見那個年輕人,問問他的意思。若沒有什麽紕漏,就成全我寶貝兒的心意好咯!”

阿諾被母親看出心思,窘的更不敢抬頭了,賴在胡夫人懷裏撒嬌:“阿娘,您笑話我……”

胡夫人嗬嗬輕笑,等阿諾撒夠了嬌才語重心長道:“可是,女兒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嫁給武將為妻,將來是會受很多委屈的。他在軍中身不由己,甚至要帶兵上戰場,且不論你日日要擔心刀劍無眼,他跟你更是不能長相廝守的,這些你都想過嗎?”

阿諾呆呆的看著母親,這些事她的確都沒有想到過。

是啊,他是將軍,外麵看著顯赫,可不得不承認母親的顧慮都是存在的。他去練兵、他去打仗,自己真能無怨無悔的忍受孤獨嗎?

想到這裏,阿諾頓覺一瓢涼水兜頭而來,先前滿心的火熱和滿腦子的旖旎都顯得那麽不切實際,不由得自問:“胡阿諾,你真的都想清楚了嗎?”

胡夫人早就料到,單純的女兒哪裏能想的這麽周全?此時看女兒一副氣餒迷茫的模樣,她又不忍心起來,她的阿諾心氣高,從來沒對婚事上過心。這頭一次動心,卻偏偏遇上個武將……

雖然老爺把那馬都護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他哪裏能了解女孩子的心理?世人隻看到了將門虎子的風光顯赫,武將出征撇下妻兒清冷孤單,家人還要提心吊膽牽掛著他們的安危,那份苦又有幾個人體會得了?

胡夫人的娘家父輩就是武將出身,她深有體會。所以,對自己女兒和馬騰的親事,她並不看好。現在說出來雖然有些殘忍,但早說比晚說好,免得讓阿諾以後再後悔。

“唉!”胡夫人輕輕地離開寶貝女兒歎氣離去。

留下陷入沉思的阿諾獨自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