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犯錯與迷惘
永明市警官大學。
藍方舟回想起以前跟師父聊天的情景，那是日落的海邊，師父的丈夫去辦事了。他推著她的輪椅，她看著倒影在海麵上的太陽。
“如果有一天你迷惘了，就找我。雖然你不想承認，可我始終是你的師父。”
“楚鈺。如果沒有你的話，可能也沒有現在的我。但是如果有那麽一天，我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我是這麽優秀，怎麽可能迷惘。”
他一直都直接稱呼師父的名字。本來他也想過，如果師父老了，他也會像對待父母一樣，找份工作掙錢撫養她終老。至於傷害她，讓她隻能終日在輪椅上過日子的男人，他不止一次想要找到他。
“還有一件事，我說過，你不要再執著找那個人了。或許他已經死了。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會來找我。他沒找我，九成是死了。”楚鈺邊說著，邊望著海灘上的沙，以前她喜歡赤腳踩在沙灘上，但是現在她的腿腳已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感受沙灘的細膩和柔和。
藍方舟保持沉默。他是在她坐上輪椅之後，才被她選中，成為她的第一個徒弟的。他覺得她可能隻收他一個徒弟，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落後於任何人，再辛苦再累也沒關係，孤獨也沒關係，他的自尊是最重要的。
可以贏得傷痕累累，但是不能輸。他一直都在維持這個狀態。
直到保護了十年的夏萍，跟他提出了分手。
他第一次感到自尊心受到嚴重的打擊，他對她那麽好，凡事都忍讓她，為什麽她還要離開他。就算他錯在先，他的強烈自尊心也不允許他在她的麵前低頭道歉。
“方舟，你連衛生巾都可以給楚鈺買，為什麽我生理期什麽時候，你卻不知道。”夏萍有些憂傷地看著他，說。
藍方舟覺得為師父做事理所當然，而且他本來就對女性衛生巾感到好奇，師父需要，那他就去買，剛好滿足他的好奇心。
“有什麽關係。她都嫁人了，你還這麽在意。不覺得你很幼稚嗎？是我處處寵著你，把你寵壞了嗎？”
夏萍已經忍無可忍了，拿著那個印刻著藍方舟的杯子就往地上摔，破碎了一地，心疼地說：“沒關係？你在說什麽啊。我是你的女友，還是她是你的女友？你整天楚鈺、楚鈺的喊著，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們都相處十年了，青梅竹馬走到現在，你還不了解我嗎？你不喜歡我跟男生說話，我就不跟他們說話。你跟楚鈺不就是朋友的關係嗎？為什麽你就是放不下她呢？”
“你真好笑。我為什麽要放下她？她隻是我的朋友，又不是戀人關係。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她有她的愛人。我隻是她的朋友。我愛的人是誰，你還不知道？”看到她把杯子都摔了，藍方舟有些生氣了。
夏萍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卻是說出再也收不回的話：“分手吧。我心累了。”
“嗬嗬，分就分。”藍方舟瞪著她那有氣無力的疲憊樣子，就會被自己自尊心上的刺鈍痛感淹沒，怕他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憤怒，氣呼呼地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楚鈺知道了藍方舟和夏萍分手，就說：“去考永明市警官大學吧。裏麵有很多你值得學習的人。你愛她就該不擇手段哄她自願回到你身邊，而不是仇恨。你恨她，她也不會回來了。”
藍方舟冷哼了一聲：“哼，誰稀罕她。不就是我捧了十年的娃嗎，我保護得了她，也毀得了她。她要是敢愛上別人試試，我就讓她後悔遇到過我。”
楚鈺忽然一刀劃向藍方舟，他沒及時閃開，手臂上的血流了出來，觸目驚心。
“愚蠢。我栽培你，是讓你這樣跟別人同歸於盡的嗎？我不是讓你改掉那個不留情麵的壞習慣嗎？你心高氣傲就算了，做事不留餘地是要吃虧的。”
藍方舟的回憶在腦海裏旋轉了幾圈，她的話在他的耳邊回響起來。他不禁難過起來。
“對不起，我有點急事去打個電話。”藍方舟忽然對在場的人說。
韓謹宸猶豫了一下，說：“可以，十分鍾。我也要叫證人餘芳芳過來。”得到了韓刑警的允許，藍方舟就離開女生宿舍了，去到大樹下抽煙。
“葉世風，你跟著他吧。十分鍾後，你把他帶回來。”韓謹宸忽然吩咐說。王校長看到葉世風無動於衷，充耳不聞的樣子，又開口了：“你跟著那個孩子吧，到時間把他帶回來。”
葉世風打了個哈欠，慵懶地點點頭。
他路過林朵昔的時候，林朵昔及時拉住了他的衣角，說：“我也去。”
“你去幹嘛啊，你要陪我。”趙漫漫死活拉著林朵昔不放。
看著她們這一幕，謝梓逸忍俊不禁。王慶巧看到他笑就開始訓話了：“我聘請你當教師，你怎麽教導學生的，居然讓孩子受傷害，如果凶手真的是你的學生，你也難辭其咎！”
謝教官也不敢再笑了，憋著笑，低頭裝出正在反省的樣子。
葉世風伸手摸摸林朵昔的頭發，說：“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那麽緊張幹嘛？”
“喂，我是韓謹宸。餘芳芳，你過來女生宿舍XX號……”韓謹宸拿著電話說著，邊看向葉世風和林朵昔的互動，有些不滿地說。“葉世風你還調戲女生幹嘛，你還不快點去。”
葉世風伸手捏了捏脖子，慢吞吞地下樓去了。
林朵昔看著他的背影，還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這把趙漫漫看得露出一副嫌棄惡心的表情說：“你要成花癡了。啊啊啊，我真受不了你。朵昔，你快清醒清醒，他隻是一個窮屌絲保安啊。你可是我們大學的校花，要矜持，矜持懂不懂？”
林朵昔茫然地回頭看向趙漫漫，一本正經地問：“那你知道吃什麽可以胸大嗎？”
葉世風離開了女生宿舍樓，遠遠地就看到了藍方舟站在不遠的樹下拿著手機打電話，他把手裏的煙頭丟在地上，用力踩了踩。
“師父，我該怎麽辦？我錯了。”如果是認識的藍方舟的人聽到，恐怕會跌破眼鏡。
“方舟啊。為師平日待你如何？”
“很好。”
“你現在想活下來嗎？”
“想。”
“那你去自首吧。”電話那頭溫婉的聲音響起了，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你若是信任師父，就去自首。傻瓜，你又不是刑警，不是軍人，怎麽可以殺人呢？這是犯罪。犯罪就該承擔法律責任。”
“自首會死的，我不想去——”藍方舟忽然抓狂地回答，發現了葉世風就在他離他不遠的樹下抽著煙，忽然就拔腿跑起來了。
他要逃跑，逃跑了就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他的人生就不會有汙點，他想逃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他還是驕傲的藍方舟，一切都還來得及。他深愛的人還活著，他可以牽著她的手去北京看雪，去海陵島看海，走遍天涯海角。他也許會和她結婚生孩子，以後他的孩子如果像他一樣心高氣傲，他就把他栽培地比他還要優秀，如果是個寶貝公主，他就教她防狼術，不讓其他男人那麽容易得到她。節日，一家人還可以一起去旅行，一起吃團圓飯。
隻要有人告訴他，一切還來得及。
他還沒離開大學，就被身後的葉世風給抓住了。他的掙紮和搏擊術都對葉世風無效，葉世風敏捷地躲避開他的拳擊，有點厭惡地揍了他一拳，說：“你這算什麽男人？逃什麽。有本事就去麵對，不就是犯了錯嗎，誰沒犯過錯。”
“可是我——”藍方舟鼻子有點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這一拳頭揍到的原因。
葉世風還沒等他說完，就一腳踹向他的肚子，藍方舟捂著肚子向後飛了出去，感覺全身都很痛苦。
“如果是你的女兒被她的前男友殺了，你會原諒他嗎？”葉世風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不要自欺欺人了。”
“對不起……”藍方舟無聲地哭泣，望著他自己的雙手，淚水滴落在手上，從指縫流了下來。他都做了什麽，不能這樣，他怎麽可以對她那麽殘忍。他隻是想愛她，他怎麽做了那種事……
妒忌讓他瘋狂，讓他快瘋了。
當葉世風把藍方舟拎回到王慶巧麵前，餘芳芳也在場了。她身體還沒恢複，所以韓謹宸為她準備了一張椅子。但是餘芳芳看到藍方舟就站起來了，葉世風不客氣地往那椅子跳過去，換了個舒服的坐姿。
“看完夏萍那本備忘錄上的內容，餘芳芳，你有沒有發現跟你行蹤有誤的內容？”韓謹宸認真地問。
“沒有。我都記不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以我記憶中的事情與這本備忘錄相對比的話，沒有誤差。”餘芳芳像是不放心地又思索了一下，才謹慎地回答。
“好。從現在開始，我要說出其他有力的證據了……”韓謹宸胸有成竹地說。
忽然，藍方舟打斷了他的話，麵容憔悴地說：“我來說吧。是我做的，人是我殺的。夏萍是我殺的。我要自首。”他忽然感覺自己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了，如果有什麽讓他感到疲憊的話，是備受折磨的人生。但是他從現在開始，要為他犯下的錯贖罪，他藍方舟敢做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