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友
黎可欣站在京城的高鐵站，一臉茫然。當初，是自己逞能，非要一個人來，現在，黎可欣有那麽一點點後悔。
拿出手機，黎可欣打開導航，搜索自己的目的地，地鐵和公交都沒有直達的。黎可欣輕歎一聲，那就選擇距離最近的路線吧。
離開地鐵站，還要搭乘幾站公交車，黎可欣幸運地坐在座位上，常常地舒了一口氣。這一路折騰，她有點筋疲力盡了，假肢磨得也隱隱作痛。
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健步如飛跨上公交車，在車廂裏隨意掃了一眼，徑直朝著黎可欣走了過去。
“起來，給老人家讓個座！”
黎可欣看著眼前的大媽對著自己嘴巴一張一合說著什麽，趕緊摘掉耳機，問了一句：“什麽？！”
大媽的意願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響應，顯然內心極為不悅，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黎可欣，提高了嗓門說：“我說，給老人家讓個座！”
黎可欣左右瞅瞅，並沒有什麽老態龍鍾的老人需要自己讓座呀，她思索半天，才明白原來大媽是想讓她給自己讓座。
“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看著精神抖擻的大媽，黎可欣禮貌地回了一句，就把耳機又塞進了耳朵裏。
“什麽東西？！連尊老愛幼都不懂！”
大媽嘴裏滿腹怨恨地說著，把自己的一條粗壯的胖腿，硬生生地往黎可欣前麵的座位裏塞，黎可欣頓時覺得座位狹小了許多。
看著黎可欣沒有反抗，大媽更加囂張，身體也開始往座位裏麵擠。狹小的空間一下子塞進大媽偌大的身軀，自然變得十分擁擠。
“大媽，你擠到我了。”
黎可欣輕輕皺了皺眉，小聲提醒大媽一句。
“怎麽？嫌擠啊？嫌擠你就起來啊！”
大媽的嗓門超大，就連最後一排的乘客都往這邊看。
黎可欣強忍著心中的不快，她低頭查看了一下手機，還有兩站路，不如就把座位讓給她吧。
大媽緊盯著黎可欣，看她有起身的意思，臉上掩飾不住竊喜，身體更加用力往裏擠。
忽然，黎可欣被人從背後狠狠地摁回到座位上，緊接著，黎可欣腿前麵一鬆，大媽從座位中被拉了出來。
眼看著就要享受座位了，卻殺出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大媽顯然十分不滿。她扭頭衝著黎可欣身後大吼：“你他媽的什麽東西，拉我幹嘛！”
聽到大媽如此出言不遜，車上的乘客紛紛皺眉。
黎可欣身後有個男人懶散的聲音響起：“阿姨，我不是東西，我是人，請問您是什麽東西？”
大媽頓時氣結，朝著黎可欣身後飛沫四濺，開啟了潑婦罵街模式。可是，不管她罵的多難聽，身後的男人總是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讓她啞口無言。
黎可欣實在好奇，轉過身瞧去，正好看見一張幹淨、陽光的年輕麵孔，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衝著自己微微一笑。
黎可欣衝著他禮貌一笑，內含感激。
男子低下頭，湊在她耳邊低聲說：“我看見了，你的假肢。”
黎可欣微微一怔，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大媽大約罵的有點累了，靠在黎可欣身後的靠背上，閉嘴了。
臨到黎可欣到站下車的時候，大媽又卯足了勁，車廂裏的乘客明顯增多，她可不想像沙丁魚一樣被擠來擠去。
黎可欣站起身，拖著行李箱往車門走去，大媽眼中凶光一閃，抬起腳，朝著黎可欣的右腿窩踹了過去。
身後的小夥子驚呼一聲，飛身搶在黎可欣身後，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他的腿上，力道之大，讓他忍不住歪歪嘴。
黎可欣這才回頭看見，趕緊扶著他一起下了公交車。小夥子揉著兀自生疼的腿彎，問道：“你去哪裏？”
黎可欣朝著眼前的一道不鏽鋼大門努努嘴：“喏，就是這裏。”
小夥子看著國家遊泳隊幾個大字，咂了咂舌頭，衝著黎可欣抱拳：“原來是國家遊泳隊的，佩服！”
他把黎可欣的旅行箱交到她手裏，雙手又一抱拳，特江湖地說：“美女，後會有期！”
黎可欣抿嘴一笑：“好，後會有期。”
掏出介紹信，黎可欣很順利地走進這個在她心目中幾乎可以稱之為聖殿的地方——國家殘疾人遊泳隊。
安排好住宿，黎可欣想在院子裏四處逛逛，熟悉一下環境。
確切地說，這裏是一個很大的訓練基地，不僅有遊泳訓練，還有其他的運動項目，訓練場地拉著醒目的橫幅——努力拚搏，為國爭光。
遊泳訓練池按照正規國際比賽建造，器材、設施一應俱全。黎可欣喜悅地撫摸著身邊的這些器材和設施，果然是國家隊，比之前省隊的訓練場地和各項設施高出很多。
其實，在黎可欣的心裏，忐忑之情多於激動之心。她何嚐不知，這裏匯聚了全國各地最優秀、最頂級的運動員，每個人的故事不同，卻都有一股努力拚搏的勁頭才能夠被選拔到這裏。
“你好！”
身後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黎可欣詫異地回過頭去，看到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隻有一條右臂，麵容清秀的女孩，微笑著站在身後。
“你好！”黎可欣微笑著回應。看女孩的樣子，對這裏很熟悉，應該是老隊員了。
“我叫黃子君，你呢？”
女孩伸出右臂，熱情地送到黎可欣的眼前。
“哦，我叫黎可欣。”黎可欣靦腆地答道。
女孩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黎可欣？！你就是鮑教練說的那個黎可欣？”
黎可欣微微點頭，沒想到自己的名字已經有人知道了，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聽說你很牛啊，一人奪得全運會九枚金牌。”黃子君的眼神中滿是豔羨。
黎可欣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羞澀地笑了。黃子君拉著她，朝著門外急急走去。
“這是，這是要去哪裏？”
黎可欣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畢竟不由分說被人拉著走，心裏莫名還是有點慌。
“請你吃東西。”黃子君頭也不回地說。
“啊？不是不允許學員隨便吃東西嗎？”黎可欣腦子裏沒轉過彎，還想著在省隊的規矩。
“嗨，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黃子君不以為然地說。不知不覺，兩個人已來到門口的一家奶茶店。
黎可欣本來對這裏一無所知，現在有個現成的向導，不如從她口中問問吧。
想到這裏，黎可欣拿出手機飛快地掃碼付款，黃子君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麽。
兩個人落座後，黃子君打開了話匣子，遊泳隊裏運動員多少名，教練多少人，還有工作人員，她都門清兒。
黃子君皺著眉頭說：“你的命不好，偏偏分到鮑教練手底下。”
黎可欣好奇地問：“這個鮑教練怎麽了？不好嗎？”
黃子君擺擺手：“請你不要在我麵前提他，一提他，我的小心髒都受不了。”
看著黎可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黃子君說：“他不是人！”
“啊？！”這下黎可欣更是不懂了，不是人，難道他？
“哎，別想歪了，他也是四肢軀幹眼睛眉毛都不少，但是，他的這裏。”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繼續說：“他一根筋，除了訓練，獎牌，其餘一概不認！”
黎可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不就是另一個姚猛嗎？看來，這些當教練的都大同小異，像房心愛那種可愛又貼心的教練，或許才是稀有動物吧？
看著黎可欣居然笑了，黃子君一副“你沒見過世麵”的表情，對黎可欣說：“別笑，到時候，在他手底下，恐怕你哭都哭不出來。”
“有這麽嚴重？”看著黎可欣懷疑的小眼神，黃子君鄭重其事地使勁點了點頭。
黎可欣雙手一攤：“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
黃子君叼著吸管，衝著黎可欣伸出大拇指：“有這種心理準備就好！”
兩人低著頭竊竊私語，黃子君再次抬頭的瞬間，臉色立馬垮了下來，匆匆低頭，把腦袋埋在桌子上。
“怎麽啦？”黎可欣不明所以，看著她這個樣子，實在有些好笑。
“教練，教練。”黃子君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朝著前麵比比劃劃，聲音低不可聞。
黎可欣這才醒悟，慌忙扭頭，看見一個身材清瘦，三十多歲的男子朝著她們走了過來。
還沒等這個人走到桌子跟前，黃子君慌忙竄了起來，她匆匆從桌子邊跑出來，衝著來人一邊點頭一邊問好。
黎可欣刻意留意了一下黃子君口中的教練，看樣子，比姚猛和善很多，白皙的麵龐甚至可以用清秀來形容。
這樣的人有什麽可怕的？看著身邊花容失色的黃子君，黎可欣百思不得其解。
離開奶茶店好一段距離了，黃子君才鬆開緊握著黎可欣的手，站在原地，微微喘著粗氣。
“看樣子，也還好啦！”黎可欣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黃子君臉色瞬間巨變：“小朋友，你還是沒有領教過他的厲害啊，明天，祝你好運！”
看著閃身走進自己對麵宿舍的黃子君，臉上依然未減的恐怖之色，黎可欣還是覺得有些誇張。
大不了，明天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