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遊野
“我……救了他們？”
阿瑞爾迷茫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夏淼和列昂節夫，心中滿是疑惑。
等等，γ去哪兒了？
阿瑞爾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斯伯特：“我需要知道，在我昏迷後，發生了什麽。”
美狄亞冷笑一聲：“一個怪物，還想知道……”
“喂。”薩爾娜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槍口有意無意地偏向美狄亞，“謹言慎行，丫頭片子。”
美狄亞臉色一沉，不再說話了——看來性格再差的人，都會多少忌憚薩爾娜這條野狗。
斯伯特思索片刻：“好吧，反正你早晚會知道的。任務失敗了。”
“什麽？”阿瑞爾差點站起來，“夏淼不是把數據下載下來了嗎！”
“沒錯，但……有人把硬盤拿走了，還不清楚是誰。”
“是γ嗎？”
“不是。”薩爾娜說道，“我們在出隧道後，他就追少乾去了，之後就找不到了。”
“總之。”斯伯特攥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和薩爾娜趕過去的時候，你們都已經昏迷了。你全身都長出很長的……依未多繩索？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那東西把列昂節夫和夏淼綁了起來，我們花了很大工夫才把你們三個挖出來。”
阿瑞爾愣了一下：“你能看到？”
斯伯特把脖頸上的繃帶拉開一條縫，露出裏麵幾乎完全變紅的晶體——
他是擬合體？不愧是斯提克斯中心的教練，夠專業。
阿瑞爾點點頭，把自己知道的情報說出……其實他什麽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怎麽做到的，解決了侵蝕體之後，我就昏過……”
“嘭！”
斯伯特一拳砸在椅子把手上，幾乎能噴出怒火的雙眼死死瞪著阿瑞爾。
在薩爾娜的目光威脅下，斯伯特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平靜地說道：“你要知道，阿瑞爾，你做的事情，是人類夢寐以求的……把真相告訴我，或許就能拯救無數的人類！”
“岡布茨死了三個人，任務還失敗了。”美狄亞不斷地把愧疚疊加在阿瑞爾的心髒上，“你總要給我們點補償吧？”
“但我真的不知道。”阿瑞爾麵無表情地說道，“我是異亂體，你們也看到了。或許這就是異亂體的權能，我的腦袋被砍掉也不會死呢。”
“嗯？”
薩爾娜疑惑地看過來，似乎是在追問。
阿瑞爾愣了一下：“我的腦袋被鬆範剁了下來，但我沒有死……他叛變了。”
“叛變？不，這個暫且不提。”薩爾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疑惑地說道，“我也殺過幾個異亂體，砍掉腦袋都會死……你怎麽……？”
殺過……幾個異亂體？
阿瑞爾脊骨發寒，突然覺得薩爾娜愈發深不可測起來。
如果薩爾娜當時在場，恐怕那個巨大的侵蝕體根本就構不成威脅吧。
“有意思……”薩爾娜輕笑一聲，沒有繼續問下去，她也清楚，就算問下去阿瑞爾也不知道。
斯伯特疲憊地閉上眼：“好吧……鬆範的事，之後我們會調查的。”
“我們現在去哪兒？空間站嗎？”阿瑞爾問道。
阿瑞爾猶豫地看向薩爾娜，以他現在的身份進入空間站，就像是小白鼠自己跑進了實驗室，還是一個隻有入口沒有出口的實驗室。
“不。”斯伯特搖搖頭，“列昂節夫和夏淼的情況很危險，雖然他們沒有被侵蝕，但大腦已經被破壞了……必須就近找到人類聚集地，否則他們必死無疑。”
他們的情況這麽嚴峻嗎？
不過，提到離亞平寧山脈最近的人類聚集地，首先想到的就是地中海基地。
“地中海基地？”阿瑞爾試探著問道。
斯伯特搖搖頭，身上的肌肉一刻也不敢放鬆：
“你聽說過……遊野嗎？”
…………
2050年，依未多危機全麵爆發，短短幾年間，人類就被囚禁在最後三個聚集地之中。
作為當時唯一的超大型空間站，“終王朝”空間站隻能居住不到200萬人。
而距離依未多危機爆發地最遠的北冰洋基地，也僅能容納不到10萬人。
於是，將近23億人都擁擠在撒哈拉基地之中，龐大的人口數量一度讓固有的社會體係分崩離析。
2050年至2074年，史稱“潰敗時代”，短短24年，物資極度缺乏，50萬歐元難以購買一片發黴的麵包，被逼無奈之下，人類隻好重組社會體係，以“聯邦同盟體”作為唯一領導組織，將貨幣製更換為績點製。
同樣是24年間，聯邦同盟體提出了“眺望者計劃”，著手修建50座超大型空間站，欲將全部人類移送至太空。
而在那之前，提出了“地下都市”的概念都市，修建空間站的同時同步進行。
但2074年，發生了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侵蝕體襲擊事件，曆時13個月，前後17億人喪命，至2074年7月，人類總人口僅剩5億人。
自那時起，不斷有人質疑聯邦同盟體的領導方針，不斷有人脫離了為數不多的人類聚集體。
近百年間，脫離大型聚集地的人類群體不斷擴張，他們遊離在《共同體法》之外，卻也成為了各地表基地溝通的橋梁——
人稱，“遊野”。
“目前還不確定世界上有多少個遊野組織，也不知道具體人數。”斯伯特感受到空天飛機正在緩緩下降，站起身披上了軍裝，“但現在這種情況，隻能向他們求助了。”
阿瑞爾疑惑地說道：“遊野就相當於黑戶嗎？不過，為什麽不去地中海基地？那裏更安全，醫療設備也更先進吧？”
斯伯特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無端露出苦笑：“你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地中海基地……人員複雜。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反正不太方便。快到了，做準備吧。”
穿過隔離室，機艙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就是十幾個身穿風衣的持槍大漢。
“我們沒有惡意！”
斯伯特突然大叫一聲，雙手高高舉起，傷口被扯動，血水沁紅了繃帶，可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
這家夥，忍耐力還真是夠強的。
阿瑞爾也舉起手，這才發現，美狄亞和薩爾娜都沒有跟過來——隻有他和斯伯特嗎？
算了，見機行事吧。
那十多個人一對眼神，說了幾句阿瑞爾有些熟悉但怎麽也聽不懂的話，幾個凶神惡煞的人就大踏步走過來，一把鉗製住了斯伯特。
傷口被撕扯的劇痛疼得斯伯特臉色發白，但他愣是一聲不吭，在他們的挾持下走向遠處。
阿瑞爾愣了片刻：“我、我也沒惡意。”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地方環境看著不錯，但這些人怎麽這麽沒素質……
嗯？
等等！
這些人……怎麽不戴眼罩？！
脖頸上也沒有晶體，不是擬合體，但不怕依未多侵蝕？
這些人不對勁！
“斯伯特先生，遊野不怕依未多嗎？”
阿瑞爾肌肉緊繃，不安地問道。
斯伯特蒙著雙眼，看不見這些人的樣子，回答的也非常自然：“當然怕……你這是什麽蠢問題？”
一瞬間，阿瑞爾的心髒就提到了嗓子眼，麵前的這幫人也神色一變。
為首的男人目光一冷，盯著阿瑞爾的臉看了又看：“你不是冥河的人？”
“冥河？”
阿瑞爾遲疑片刻，出神的工夫，男人神色瞬間變得凶惡起來，槍口立馬對準了阿瑞爾。
“不是自己人！動手！”
槍響聲灌進耳朵裏，阿瑞爾一個閃身衝向斯伯特，把他壓在地上，用脊背擋住所有的子彈。
子彈打碎了他的衣服，掀開了皮膚，卻被皮膚底下的黑色物質彈開。
在那些人發愣的時候，阿瑞爾立刻拔出斯伯特腰間的手槍，給這些明顯不對勁的家夥一人來了一槍。
這些人是血肉之軀，一槍就倒，但為了問清楚，阿瑞爾留了一個活口。
他打斷了那個人的右腿，又一腳踢在男人的胸口上，逼著他躺在地上：“你們是什麽人！”
“別開槍！別開槍！我什麽都說！”
男人驚恐地大喊起來，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終端！終端裏有我們的身份信息！”
“拿出來！”阿瑞爾怒吼道。
男人連忙點頭，兩隻手都插進口袋裏，掏了幾下後，右手拿出一個終端，湊到麵前點了幾下。
斯伯特驚魂未定，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隱約猜到這群人不是這兒的遊野……
冥河？好像有點耳熟。
男人抓緊終端，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不是冥河！是空間站的！銷毀所有證據！”
“雜碎！敢騙我！”
阿瑞爾反應過來，剛想開槍打斷他的右手，就聽到他左手伸進的口袋裏，傳出一聲細響。
是手雷拔掉保險栓的聲音！
爆炸瞬間綻放，氣浪把兩個人掀翻在地，斯伯特傷上加傷，而阿瑞爾隻是換了件衣服——
別的不說，異亂體能修複傷口這點，確實能省不少麻煩。
“這幫人什麽來頭……”阿瑞爾幹脆把身上的破爛衣服扯下來，換上一件死人的衣服，口袋裏還裝著眼罩，“居然能連眼罩都不戴。”
“冥河……新的遊野組織嗎？”斯伯特捂著傷口，強忍疼痛，“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下次見遊野，我也得戴個眼罩。”
“哦對，我把這事兒給忘了……估計他們看你沒戴眼罩，把你當自己人了。”
“可能吧。”阿瑞爾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看向遠處的山路，“有爆炸聲。”
聲音很細小，如果是普通人，未必能聽得到。
異亂體的感官敏感性遠超常人，所以阿瑞爾才能捕捉到，但這個距離，至少得有10公裏。
這幫人肯定不會徒步走到這裏，附近肯定有交通工具。
果不其然，一番尋找後，在一處山窪找到了兩輛武裝越野車。
“我們過去看看吧。”阿瑞爾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事情麻煩起來了，“薩爾娜她們……”
“不，遊野普遍很敵視擬合體……就我們兩個吧。”斯伯特坐在副駕駛位，表情很是難看，“開車。”
阿瑞爾坐在了後座，沉默幾秒：“我……不會開車。”
斯伯特的麵部肌肉微微抽搐，他扯了一下已經被血水浸透的繃帶，強忍怒火：“朋友！你該不會是想讓我開車吧！沒事，這玩意兒有自動駕駛模式。”
“好。”阿瑞爾爬到前座，再次沉默，“自動駕駛……怎麽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