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C級侵蝕體
“怎麽沒動靜？”
薩爾娜走出隧道，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空間站的巨大黑影緩緩漂浮著，可之前遮天蔽日的無人機卻都消失不見了。
“哈嘍！”
某個令薩爾娜厭惡到嘔吐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抬頭看去，正好對上少乾的笑臉。
可愛的少女站在隧道上麵的山層上，探出頭，忽然打了個響指。
“你們是在找這個嗎？”
一道道黑影突然出現，幾十頭侵蝕體一齊把破碎的無人機往下砸去。
薩爾娜一閃身，猛地掏出腰間的槍支，對著少乾的腦袋就是三槍。
頭皮被掀開，黑色碎塊層層剝離，但轉瞬間，可怖的傷口就愈合了。
少乾微笑著擺擺手，戲謔地說道：“哎呀，幹嘛這麽暴躁啦，人家是來幫你們的。”
“作為雜種而言，你的行動能力值得稱讚。”薩爾娜冷冰冰地說道，“你是怎麽跟過來的？”
“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少乾聳聳肩，山崖上的侵蝕體一躍而下，瘋狂地撲向了薩爾娜。
“小提示：空間站派人來支援你們了，但很可惜，他們降落的地方埋伏了上千頭侵蝕體，建議趕快幫忙哦～再見～”
“站住！”
薩爾娜剛想追上去，可那些侵蝕體就像是甩不掉的蒼蠅，堵死了她所有的路線。
γ沉默片刻，忽然說道：“我很快回來。”
“γ先生！”薩爾娜焦急地呼喊，可γ小腿驟然發力，整個人如同炮彈般跳上山崖，循著少乾的方向追了上去。
薩爾娜一咬牙，身上的武裝盡數展露，揮舞間就奪去了十幾頭侵蝕體的行動能力。
“媽的，中計了！”
…………
麵盆大小的拳頭猛地砸在弗雅的胸口，單薄的身影如同葉子般被拋向高空，又重重摔在地上。
玥言眼疾手快，猛地甩出照明燈，然後緊緊拉住弗雅的肩膀，把她拖到一邊。
當白熾光芒照亮C大廳另一側的空間時，饒是阿瑞爾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所有儀器都被粗暴地擠壓成一團，堆疊在一起。
一個三層高的巨大儀器橫在所有破舊儀器的中間，那是一個兩層的球體，仿佛繈褓中的嬰兒，被海量的儀器團團保護。
一頭將近四米高的侵蝕體矗立在儀器堆旁，它堪堪保留著人形，卻比地表上的任何生物都更具威懾力。
猙獰扭曲的黑色固體布滿全身，它像是一頭從地獄熔爐中爬出來的惡魔，沒有眼球的空洞眼眶直勾勾地對著玥言和弗雅。
看到它的瞬間，阿瑞爾就覺得渾身發軟，肌肉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就好像他所麵對的並非侵蝕體，而是一頭喋血的惡魔。
就是它，吞噬掉了附近所有的侵蝕體！
這種恐懼感他曾感受過，那是γ驅趕附近侵蝕體的時候……
他瞬間就明白了侵蝕體的危險等級是怎麽劃分的，此等恐懼，是他從未在其他侵蝕體身上感受到的！
弗雅已經昏厥過去了，玥言隻好拉著她不斷後撤，迅速與侵蝕體拉開距離。
但養分送到家門口，侵蝕體自然不會呆著不動。
龐大的身軀悍然前進，流星錘般的拳頭再次砸過來。
“站在這兒別動！”
這句話是對夏淼說的，阿瑞爾咬緊牙關，一個飛撲衝向侵蝕體，不成比例的拳頭悍然碰撞。
不出預料的，劇痛瞬間傳進阿瑞爾的大腦，整條胳膊像是折斷的甘蔗，甚至險些從身上被扯下來。
“鬆範！卡特！”
玥言一邊喊叫著，脖頸上的晶體迸發出光亮，雙刀立刻取代了雙手的位置。
可玥言的攻勢再凶猛，也隻能把侵蝕體身上的依未多層層剝離，根本沒法限製它的行動。
阿瑞爾敏銳地發現，玥言的動作有些僵硬，像是背著鐵枷在行動，脖頸上的晶體也染上了一層令人不安的粉紅。
“怎麽了？！”
卡特狂奔而來，看到侵蝕體的一瞬間，表情就變得猙獰起來。
“視崖裝置啟用！認知地圖構建……構建完成！”
鬆範慌張地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侵蝕體。
玥言立刻閉上雙眼，身形頓時輕靈起來，攻勢愈發迅猛。
但兩個人的加入並沒有扭轉戰局，四個人就像是在給大象撓癢癢的小猴子，根本無法撼動體型如此龐大的侵蝕體。
“這家夥至少是C級！”卡特怒吼著，刺劍猛紮在侵蝕體的咽喉上，然後被柱子般的臂膀掃開。
“這東西還能算常垢嗎？！”鬆範顫聲吼叫，“要不我們先撤吧！”
“撤不了！”玥言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弗雅，“弗雅暈倒了！夏淼也在這兒，侵蝕體會追上來的！”
阿瑞爾看看自己斷掉的右臂，再看看節節敗退的代達羅斯……
薩爾娜和γ怎麽還不來？列昂節夫怎麽也不見了！
剛想問，列昂節夫的聲音就從B大廳傳來。
“避難所！這邊有避難所！”
“來了！”
鬆範拔腿就跑，阿瑞爾清楚地看到玥言和卡特身形一晃，像是突然被掐了頭的蒼蠅。
侵蝕體猛擊在兩個人的胸口，金屬崩斷的悶響傳來，卡特的半邊胸膛整個凹陷下去，一口夾雜著循環液的血水被噴吐出來。
“混賬！”
玥言怒罵一聲，可她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巨大的拳頭裹挾著惡風再次砸來。
“低頭！”
阿瑞爾大嗬一聲，在玥言低頭的瞬間，他迎麵撲在拳頭上。
肋骨瞬間折斷，雙腿用盡全力蹬著地麵，可剛抗衡沒幾秒，左腿的膝關節就在巨大的應力下折斷，身體便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
“阿瑞爾！”
玥言驚叫一聲，絕望如跗骨之蛆般蔓延全身，麵對再次逼近的侵蝕體，她也隻能緊緊拉住卡特和弗雅的身體，用力向後拉扯。
“媽的……不管了！”
阿瑞爾暗罵一聲，硬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他拚命尋找著那曾感受過的力量，就像是運用第三隻手。
體內的養分被依未多瘋狂吸吮，黑色的固體瞬間取代了和人類相類似的組織，繼而鑽破皮膚，覆蓋全身上下。
疲乏、饑餓、渴血，這些扭曲的、消失已久的感覺再次湧入大腦，幾近摧毀他的理智。
斷肢自動修複，在恢複行動力的瞬間，阿瑞爾便如獵豹般衝向侵蝕體，拳頭狠狠砸在它的肘關節上。
和剛才隔靴搔癢般的軟弱攻擊完全不同，看似簡單的一拳，卻直接把大塊大塊的依未多固體給砸碎開來。
身體下壓，一記膝擊，徹底把侵蝕體的小臂卸了下來。
侵蝕體仿佛被激怒了，全身的重量壓在僅剩的拳頭上，隕石般砸向阿瑞爾。
阿瑞爾不能躲閃，一旦躲開，這一拳足夠把身後的三個人砸成肉泥……或是合金泥。
雙臂擋在身前，他硬是吃下了這一拳，兩條胳膊也被生生震斷。
但很快，身體再次修複，阿瑞爾以自殺式的襲擊，居然逼得侵蝕體開始後退。
玥言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場充斥著暴力美學的戰鬥，雙方都沒有任何技巧，都是再純粹不過的肉搏。
偌大的實驗室仿佛變成了染血的角鬥場，將生死作為籌碼的戰士，不顧一切地撲向對方的咽喉。
玥言知道，這是她無法參與的戰鬥。
她站起身，拉著失去意識的兩個人，迅速跑向B大廳：“夏淼！待著別動！我馬上過來找你！”
“好、好！我絕對不動！”
夏淼快哭出來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戰鬥發出的巨響仿佛擂鼓般，震得她心神發顫。
玥言很快就找到了列昂節夫，他站在一個地下通道的入口處，幾次想要摘下眼罩，可求生的欲望最終讓他沒有這麽做。
“議員先生！”
玥言跑過去，卻看到鬆範低著頭坐在入口附近。
他避開目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你沒事吧，隊長？”
“身為遠眺位擬合體，你是整個小隊的眼睛……”玥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拚命地抑製著心中的憤怒，“但你居然想獨自逃離。”
鬆範避開她的目光，一抹寒意從眼底一閃而過：“抱、抱歉，但我隻是很害怕，我不能死……”
“之後我會和你討論這件事的。”玥言眉頭緊皺，把卡特放在他的肩上，“先把他們移動到避難所內部。”
“好……”
鬆範答應一聲，他拉進卡特的胳膊，看著玥言背影的眼神，突然凶惡起來。
“隊長，你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嗎？”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的父親是議長，你從來都不知道缺績點的滋味。”鬆範壓低了聲音，右手悄悄摸向腰間，“我們家不一樣，我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父母在九年前出任務的時候被侵蝕體殺死了。”
“鬆範！現在不是……”
“聽我說！臭婊子！”
鬆範突然怒吼起來，猛地掏出手槍，對著玥言的後背，扣動了扳機。
“你什麽都不懂，玥言，我花光了父母所有的撫恤金才把自己改造成擬合體，我的弟弟妹妹隻能挨餓。斯提克斯中心的那點可憐的績點根本就不夠用！我妹妹也有改造成擬合體的資格……所以，今天的績點，我必須拿到！”
玥言摔在台階上，不可思議地看向對著自己開槍的隊友……
“鬆範！你在幹什麽！”
列昂節夫怒吼出聲，可他隻是個普通的人類，鬆範隻一拳，就把他撂倒在地。
玥言忍著劇痛，怎麽也想不明白鬆範為什麽如此極端：“你居然……向自己人下手？鬆範……你知道共同體代表議會會怎麽審判你嗎？！”
“他們不會審判我的。”鬆範臉色鐵青，“我承認是我衝動了，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你們活著，議會一定會把關進迎龍空間站的監獄。但如果你們都死了，我就可以報告說侵蝕體把你們都殺了，隻有我帶著核心數據逃出生天——求求你了，隊長，為了我的妹妹，今天就死在這兒吧！”
顫抖的手指再次扣響扳機，子彈掠過火舌，命中了玥言的胸口。
被循環液稀釋的血液汩汩湧出，玥言和弗雅的身體失去了平衡，跌落進避難所的深處。
鬆範低頭看向列昂節夫，發現議員先生已經昏了過去，便快步走向C大廳。
就剩一步，最後一步！
隻要等阿瑞爾殺了侵蝕體，他再殺了阿瑞爾……
他將榮譽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