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回娘娘，皇上正在歇息。”李德錄回的中規中距，心裏已在思忖著。
“哦，那本宮就不擾皇上了，隻是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高傾城四下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著。
李德錄低斂了眉目，仍是客氣恭敬：“回娘娘，奴才必須在屋外候著，皇上隨時會醒來。”
“這個……”高傾城頓了頓聲音：“那改日再說吧。”雖然未能如願，不過這事也急不來。遂轉了身邁著碎步離開。
李德錄看著那抹背影遠去，心裏不屑的笑了笑，此時來這裏找他問話，想必沒有別的事情，選秀的日子就這幾日了，人選皇上還未初審……
這宮裏的女人啊，他見的太多了，無非就是為了爭寵……可僅僅這兩個字，那背後的陰謀和手段，卻讓人不寒而栗……連一個打入冷宮的女子都不放過，可想而知，她的手段與她的姑姑相比，隻會……
皇上是個聰明人，可聰明人也有做糊塗事的時候，當年先帝就是一念之差，才造就了一生的後悔和愧疚，而如今，二十年已過，逝去的靈魂也應該早已安息了吧！可是皇上卻始終無法釋懷，天家尊貴的血統使得他的性子又太過孤傲和倔強，而那個一臉溫潤的女子亦有著自己的堅持和自尊，這樣的兩人，哎……
搖了搖頭，甩去了心中的雜念，他不能再步兄長的後塵，這後宮之中是非太多，他隻要伺候好了皇上就行了，其他的，上天自有命數……
用過午膳，知道洛無顏不想讓他再此久留，龍天允便起身告辭離去。
“王爺，今日謝謝你前來，隻是日後不要再來此了。”洛無顏衝著麵前人輕聲道著，目光依舊溫潤平靜，隻是視線望向了遠處。
“我來此是憑心而定，皇嫂又何必太拘泥於世俗。”龍天允知道她是為他好，可是，他無法眼看著她……
“這個皇宮，是非太多，王爺又何必自尋麻煩。”
“皇嫂此言差已，我生平最喜歡的就是解決麻煩。”龍天允依舊笑容清明。
洛無顏在他的眸中讀出了真誠的訊息，這個龍天允生性瀟灑不羈，雖然看上去溫和，卻實則性子有著皇家人天生的自傲，無妨，隨他去吧，反正這裏是冷宮，是沒有外人來此的。
“王爺慢走。”說完這句話，洛無顏略一點首，便轉了身。
龍天允隻一沉吟，也隨之移了步子，隻是在轉角時，偏首，看了那抹纖細的背影一眼，心裏已暗暗打定一個主意……
日頭漸漸西下，天邊踱著一層火紅的光圈，映在整個天朝宮殿，美的觸目心撼，美的耀眼而眩目……
“小姐。”隨著聲音落下，一件披風輕輕的覆在了身上。
回頭，對上鈴雲關切的眼神，洛無顏輕輕一笑，看著她在身邊坐下，問道：“芙佩呢？”
“在收拾膳具。”鈴雲回道。
洛無顏輕笑一聲：“這丫頭倒是難得，往日這些瑣事什麽都是你來做。”她隻說喜歡作些跑腿的活絡，這些細致的還是由鈴雲去做，想必今日她心裏是很難受又內疚的。
其實，這怎能怪她，宮裏的薄涼也不過如此，她現下是被打入冷宮的棄妃，也坑一輩子再無天日，宮人誰又會再將她放在眼裏。
“小姐，王爺今日提來的都是些膳食……”鈴雲緩緩的說著，除了山珍就是海味，滿滿的一盒佳肴，都是大補的膳食，隻是他很納悶五王爺並不曾和小姐往來，難道是……
“不要胡思亂想了，五王爺常年在宮外，自然比不得這宮裏的冷硬心腸。”洛無顏似是看出了鈴雲在想什麽，遂出聲解了她的疑惑和遐想。
洛無顏移了視線，看向遠處，喃喃道著：“他要真有這心，我現下就不會是在這裏了。”似是對著身邊人，也似是對著自己，如是道著。
鈴雲一怔，旋即斂了心思，是啊，皇上要真是會……早就……又何必……
“小姐，在看什麽？”自從那段日子以後，鈴雲特別害怕看著小姐一個人發呆，她怕她再回憶起什麽，或是再想起，二王爺……小姐生性善良，把二王爺的死全耽在了自己身上，背負著這樣沉重的負擔，心裏已是疲累不堪……
洛無顏望著天邊怔怔的發著呆，這樣如血般的黃昏入目，有些熟悉的感覺，竟像極了在邊疆時的大漠……
“這黃昏的夕陽很像在邊疆時的日子。”洛無顏看著天邊喃喃道著。
鈴雲一怔，重複一聲：“邊疆？”
“恩，邊疆。”洛無顏看著遠方，點了點首。那裏很少有金光滿滿的時候，幾乎每次太陽照射的時候，乍看上去，都是一片黃的發紅的光。
鈴雲一怔，沉默了去，小姐在沙洲的那三天裏到底經曆了什麽，好象自從回來後身子就愈發的虛弱了去……可是心裏就是那樣的篤定，肯定與那有關！
洛無顏沒有注意到鈴雲的沉默，隻是視線在火紅的天色裏一點點恍然了去……
“顏兒，如果有機會，此生，我一定會帶著你踏遍這天朝的大好河山！”
如今，誓言猶在，許諾的人卻早已與自己，咫尺天涯……
可是如今再想起那句話，心裏雖然痛，卻仍是漾過一片淡淡的溫暖，他不是一個會輕易承諾的人，就如同他從未說過他愛她，而事實也是如此，所以他會那樣講，至少在那一刻，他的心裏或多或少會有那樣一點點的真誠吧！
“小姐，您，還愛殿，不，是皇上了，您，還愛他麽？”那晚，夜半醒來，芙佩點了燈，看著一身薄涼的她突然就突兀的問出這樣一句話。
愛？曾經以為隻要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即使不能得到同等的給予，卻總會有的，可是到後來，她發現在愛情裏，並不是你付出就會有回報的，尤其是這宮裏的愛，攙雜著太多虛假和謊言。
“那麽，您恨他麽？”芙佩的聲音很小，在寂靜的夜色中，她卻清楚的聽見。
恨麽？從來都不曾恨過，即使在那份傷害最疼痛的時候，恨的也隻有自己。
愛恨糾結，謊言欺騙，她已經太累了，卻不可否認的，仍是有絲舍不得，當初會選擇妥協一般的留下，並不全是因為他的威脅，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決定並不能動搖他絲毫的決定，對於爹，她隻能安靜的去等……
而這個皇宮，有太多他和她的回憶，縱使那些回憶帶著傷痛，縱使平靜的心已經沒有任何期待和希冀，可至少有那麽一瞬，是溫暖的，在想起他的關懷和嗬護時，即使那些都是假的！
……
這日，洛無顏早起，不顧鈴雲和芙佩兩人的阻攔，徑自在拔光野草的空地上撒下一大片花種，弄完後，走入樹蔭下，任由鈴雲清洗著她的雙手，還要耳聽著鈴雲的不時喃喃念叨的聲音。
原本破敗的院落在這些日子的打理下，已不若當初的荒蕪，有花、有芙佩和鈴雲兩人支起的秋千，還有幹淨的一片草地，並且有笑聲和簫聲……
洛無顏很少吹簫，大哥對這樂器甚是喜歡，出嫁時，將自己常用的一管送給了她，放了這兩年了，一直不曾動過，當日，來此時，鈴雲和芙佩將陪嫁時的東西能收拾的大都收拾了來，這管簫自然也一並帶了過來。
她一直不喜吹簫，總覺得這聲音聽來嗚咽淒涼，如今，閑來無事，芙佩又翻了出來，非聽她吹一曲，她也就應了。
樂音有些生澀，還是大哥教她的那些，有些東西，縱使她不願意去學和記，可聽過一遍就會了，所以現下芙佩拍著手叫好，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因為這曲子實在算不得好，當然與大哥更是沒法比的。
又吹了幾曲，她便無心再吹，因為那聲音太過悠遠而淒涼，總會讓她想起些什麽……人，所以交給了鈴雲，在院子裏就著石桌臨起字來，這才是她擅長並且甘之如飴的。
一陣風起，雖然不大，卻吹亂了宣紙，吹落在地，鈴雲和芙佩兩人都進了屋，遂，洛無顏放下手中的墨筆，起身欲撿起宣紙，指間剛觸到，紙張又被吹開，待終於拿到時，一雙青靴現入眼前。
猛一抬首，對上來人，視線有一瞬的黯然，旋即恢複平靜。
良久的沉默，四雙眸的對視，還是來人打破了就要凝滯的氣氛……
“無……”剛喚出一字，聲音就收住，因為不知道該喚什麽，無顏妹妹？恐怕已經沒有資格。娘娘？可是……
“還好麽？”一瞬的停頓，東方綽如此問著，聲音緩緩，隨著話落，眸裏早已聚起了滿滿憂傷。
“多謝將軍掛念，一切都好。”洛無顏平靜聲音回著，麵上一抹冷淡。
看著東方綽突然變白的臉，她的心裏有一瞬的不忍，可是一思及那些過往，還是會埋怨和生氣，他是她曾經那樣信任的東方大哥，曾視之為親人一般的人，怎會，怎可以利用她，欺騙她，甚至是手上沾了龍天擇鮮血……不管出於怎樣的初衷，他做的一切她都難以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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