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二章
第二章
“小姐，您……殿下瞧見了會更擔心的，他這些日子來……”話還未完，即被榻上的人截斷：“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這個人了！”聲音緩緩，幽幽中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決。
“小姐！”芙佩驚訝的喚出聲，語氣裏滿滿的不可置信。
而鈴雲則定定的凝視著床榻上思緒遊移的身形，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張了張口，卻終是沒有說出什麽。
空氣，在方才的欣喜中驟然降了幾分，風過，吹不散滿室的凝肅和僵滯……
門外，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過，隻餘衣擺劃過的氣息，遙遙望去，那背影透著幾分憂傷和落寞，在愈發黑暗的天色裏，宣泄出大片的淒涼……
劉全走來的身影險險與迎麵的人撞個正著，一怔，下一瞬，接著恭敬的一彎身，喚了聲：“殿下！”
龍天越略一點首，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問道：“什麽事情？”
“回殿下，是五王爺在上元殿等候您呢。”劉全如是回著。
龍天越再度點了點首，以示自己知曉，遂抬了步子往東宮殿門口的方向邁去，隻是行了不幾步，複又頓住身形，轉過身來，衝著身後不遠處的人吩咐著：“差人去禦膳房熬幾樣粥，送到太子妃處。”
劉全聞言猛的抬頭，那眸裏驚訝的問號再明顯不過：太子妃醒來了？
那為何殿下臉上還是一幅陰鬱沉沉的表情？
雖是疑惑著，卻也不容細想，領了命，便迭忙趕去禦膳房了……
上元殿的書房，因龍天越不在，隻燃著幾支燈燭，光線不算太亮，看上去，卻也能依稀瞧的清楚斜倚在窗前的身形，飄逸，瀟灑……
踏進室內，譴退一眾宮人，龍天允這才聽聞聲響回過神，看著來人，笑了笑，喚道：“皇兄。”
龍天越麵上的僵硬稍稍緩和了些，問道：“方才出什麽神呢？連我進來都沒聽見？”說著，眉心又微微糾起，似是想到了什麽。
能如此無視他存在，隻顧自己發呆的，放眼這皇宮之中也就隻有她了，一思及此，心神又恍惚了去，她，現在怎樣了？用膳了沒有？太醫說她的身體太過虛弱……
龍天允沉吟片刻，視線從未離開過跟前的人，開口緩聲問道：“皇兄，皇嫂她，醒過來了沒有？”
聞言，龍天越轉過首，看了麵前的人一眼，點了點頭，接著旋了身步向窗前，看著窗外墨黑的夜空，探究不出麵上的表情……
龍天允依舊維持著斜倚門框邊的姿勢，雙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窗前那身形，沉吟片刻，終是問出口：“皇兄，你跟皇嫂之間……”話還未完，卻因著龍天越突然的回首停住了聲音。
瞧見龍天越並未有什麽動作，頓了頓，龍天允接著說道：“皇兄，你對皇嫂……”他其實很想問他到底愛不愛洛無顏，話到了唇邊卻突然變了，不知為什麽，他似乎不想再去探究那答案背後的真相，即使他的心裏已猜測出幾分。
龍天越卻在此時突然出了聲，看著他緩緩道著：“她是我此生第一個真心想要去擁有一輩子的女人，我希望她可以陪在我的身邊，我想要看她安靜恬淡的笑容，我想要與她共度一生，可是……她卻選擇了背叛！我此生最無法容忍的——背叛！”字字句句，每一個氣息吐出，龍天越都覺得自己的心就會糾結一下，磨噬著那些疼痛的回憶……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明知道她或許已經恨透他！他卻依然不想要放手！
龍天允認真的聽著他每一句話，良久的沉默過後，他才輕輕吐出：“可是皇兄，你有沒有想過，皇嫂何嚐不是時刻都活在掙紮和矛盾中？或許明明想要留在你的身邊，卻無法抗拒上天一次又一次的玩笑！”這個皇宮真的不適合她！無來由的，他就是如此篤定！他的聲音很輕，輕到仿佛每一個字出口都似輕喃，可就是這樣一句話，卻讓龍天越怔然了很久！
直到他再次回到東宮，立在寢房前時，他還在思忖著……
她的身軀太過單薄，蒼白的臉色更是讓他心疼和內疚的無以複加！可是每每想到她決然的選擇站在龍天擇的身邊時，他胸腔內的痛意那樣明顯的直達身體每一處，疼到糾結，痛到窒息！
他和她真的，不適合麽？
洛無顏聽到輕微的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睛，透過朦朧的燭光，搖曳的紗帳，她瞧不清楚他麵上的表情，心，卻瞬時揪起，手指緊緊繳著錦被，她，不想看到他！因為愛和痛會同時將她淹沒！
龍天越雖然已經很輕的靠近，卻還是驚醒了伏在榻前睡著的兩個身形，鈴雲抬眸看著來人，迭忙清明神智，正欲起身行禮，卻被龍天越揮手製止，他掃了一眼桌上放著絲毫未動樣的膳盤，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太子妃什麽都沒用麽？”
靈雲意會，搖了搖頭，眸裏有一絲無法掩飾的難過，接著黯然垂下首去。
龍天越眉心蹙起，道了聲：“你們先下去吧！守在外室。”
“是！”鈴雲和芙佩領了命，先後退下。
待室內重新恢複安靜，龍天越靠近床榻，小心掀開紗帳，卻看到洛無顏投遞過來的視線……
半懸在空中的手一僵，龍天越竟一時失了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洛無顏在他的注視下緩緩的自床上坐起，在看到他探出欲扶的手臂時，下意識的一躲。
龍天越麵上一僵，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收回了手，看著她靠向身後的床簷。
氣氛，就此凝滯了起來，良久的沉默過後，龍天越先開了口，道著：“聽她們說，你還一口膳食都沒用？”
洛無顏聽著他語氣中似是透露出的關心，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怎麽可以帶著這麽多張麵具而遊刃有餘！
沒有回答他的問話，洛無顏微偏了首，看著窗外的黑夜，像及了他的眸，深邃，望不到底！
“我想出宮！”洛無顏視線依然望著窗外，幽幽道著，聲音很低緩，卻是滿滿堅定！每看他一次，心，就會因著那些扯起的記憶疼到窒息，這個男人，是她要不起的！也是她決定，要放棄的！
“我不允許！”幾乎是立即的，龍天越脫口而出，眉心已斂起些許怒氣。
聞言，洛無顏收回視線，看著他，平靜問道：“殿下還有說不的權利麽？”冷笑的反問一聲，洛無顏接著道：“殿下不是答應東方將軍了麽？隻要他親手殺了龍天擇，你便會允諾他帶我離開！”
雖然早已是事實，雖然早已知曉，可是在自己親自出口時，還是那樣的疼痛蔓延在體內，一想到他的利用，一想到他的欺騙，一想到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甚至是表現出的每一次溫柔都是虛假的……侯間似有什麽湧上，腥甜的味道蔓延著，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口間的……
龍天越一怔，接著眉心蹙起：“誰告訴你這些的？”不，她不可能知道的，她隻是因為他封了洛府才會對他……不，不可能的！
洛無顏嘲諷的勾勾唇角，沒有再說一句話，可那嘴角的弧度那樣深的刺進了龍天越的心裏，開出大片大片憂悒的花，而後瞬間枯萎……
靠在床榻上的洛無顏不言不語，就隻是靜靜的望著他，雙眸依然平靜無波，隻是那眼神卻太過冷漠，冷漠到令他陌生！冷漠到他的心，沒來由的一慌！
倏然，傾身靠近她，兩人的距離陡然近到可以聞及彼此間淺淺的呼吸，洛無顏卻依然是那幅模樣，絲毫無所動……
俯首，募地吻住她的唇，冷冷冰涼的觸感，龍天越稍稍抽離身子，看著她，眸中流瀉出大片大片的憂傷……
“當真那麽愛他？愛到不惜惹怒我，愛到不顧及洛府的安危！”低低的，低低的聲音，透過他的唇交織成破碎的呢喃。
洛無顏凝了視線，看著他沒有回答，而是一字一句清晰道著：“因為他，值得！”他連自己的命都交給了她，那樣不顧一切，無條件的相信她，隻要她開了口，他就應允，縱使前麵是血光滿布，這樣的一份情叫她如何放下，這樣的一份愧疚叫她如何心安？她欠了龍天擇太多，多到此生早已償還不清！
而她竟還天真的以為，縱使有再多糾纏的過往，龍天越也會公私分明，她以為，縱使不是同母所生，啊也不會痛下殺手，她以為他麵上帶著的麵具終於為了她而拆下，卻才發現在一出早已安排好的戲裏，一切都已注定！隻有戲裏的人還妄想能改變結局！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殘忍！”洛無顏無暇去注意龍天越早已陰霾滿滿的臉龐，視線透過他，接著幽幽道著。
龍天越隻覺心裏一空，有什麽被瞬間抽離，隻留下無法填補的空虛和疼痛，話下意識的出口，卻不是他本來的意思：“如果你不選擇背叛，他又何需會死？”聲音落下的刹那，他看到她眸裏再度湧上的憂傷，心，也跟著糾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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