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一章
第一章
洛無顏一直是沉沉而不知時間地睡著，朦朧中不時可隱隱聽聞鈴雲和芙佩她們擔心的呼喊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有個身影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也隻是在床榻的旁邊旁邊靜靜站著，無語地以這種姿勢凝視著榻上之人許久，許久，而後才無奈離去。
額間有清涼濕潤的帕巾吸著熱氣，朦朧的潛意識中，榻上的虛弱的身形卻一直不想睜開眼看看周圍的一切……
“小姐，求求您了，快點醒來好不好？再喚芙佩一聲，再喚我一聲啊！”哭泣的斷斷續續回響在沉悶到令人窒息的室內，聽來竟是格外淒涼。
“小姐，這一次您要睡多久啊？現在天又已經黑了，您怎麽還不醒來呢？您知道麽？我沏了您喜歡喝的金盞菊，再不醒來，茶又要涼了呢！”鈴雲在一旁喃喃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不知道風幹了幾次，又濡濕了幾次……
榻上的人微動了動，很細微的動作，卻又像是突然牽動了哪裏，輕輕的呻吟了一聲……
“快過來看看，她到底怎樣了？”低沉的近乎咆哮的聲音，這焦急，這無措，擰疼了心……
可是榻上之人卻抗拒著去回憶什麽……
隱隱中，感覺著一隻薄涼而有些顫抖的手搭上了腕間，朦朧中聽到顫顫巍巍的聲音：“回，回殿下，太子妃的脈象有些亂，恕老臣無能！”花白胡須的太醫抹了抹頭上的冷汗，最終還是決心實話道出，在宮裏為醫多年，這脈象卻太過奇特，他是真的瞧不出是何原因。
立著的身形負手睨視著麵前跪在地上的人，那雙眸深邃的可怕，麵上染著濃濃的陰鬱之色，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殿下，老臣有些話想私下同殿下講。”猶豫著，那老太醫開了口。
修長身形動了動，看了榻上之人一眼，還是抬步走了出去。
無動於衷身旁詭異而凝肅的氣氛，探手撫向沉睡之人的發絲，鈴雲的雙眸中似乎隻有她的存在，麵上扯了淺淺的微笑，可是依然擋不住簌簌下落的淚水，聲音沙啞哽咽，接著道著：“小姐，您生平最討厭的可就是賴在床上不起的人了，記得當年大公子每每貪睡，總是您去叫醒他的，還有啊，那時您總是喜歡晨起讀書的……”
床榻上之人的眉心蹙了蹙，模糊的意識隻膠著在方才喃喃聲音中提及的某個稱呼，而後，眉心糾結的更深，更深，深到所有的回憶都成了一種痛苦……
大哥，洛府，爹……
倏然，緊閉的雙眸脫離了黑暗，看著周遭的一切由模糊漸漸到清晰……
“小姐！”首先發現的芙佩驚訝的喚出聲，而後整個人一片狂喜之中，淚水也落的更是凶了起來。
洛無顏慢慢適應室內的光亮，大支大支的燭燃著，紗帳半懸，太過熟悉的雕梁畫棟，太過熟悉的屏風和軟榻，視線一路掃過，最後落在伏在床榻前的兩人……
慢慢的，意識一點點回複，慢慢的，心因著憶起的所有，一下下疼痛腐噬著蔓延開來，那樣的痛直達心底，而後，一點點，麻木，到最後，隻剩下空洞洞一片……
勉強的扯了下唇角，僵硬的勾出一抹上揚的弧度，衝著身前的人笑了笑，張了張口：“我睡了多久了？”話出口，聲音沙啞的辨別不清，身前的兩人卻仍是自她的唇形中判斷出了她問的話。
隻見芙佩抹了把淚，哽咽著道：“已經整整五日了！”
洛無顏微怔了怔，勉強保持著自己嘴角的笑意不漠然掉，看著再度淚流不止的兩人，虛弱道著：“都別哭了，我這不是醒過來了麽！”
……
“什麽事情？”龍天越的眉心仍是緊蹙，眸中陰鬱一片，看著麵前的人沉聲問著。
“回殿下，太子妃的脈象混亂錯雜，實屬罕見，老臣為醫多年，卻從未遇到過如此情況。”太醫為難的道著，百思不得其解。
“有無大礙？”龍天越的口氣驟然冷了幾分，沉沉問著。
“現下看來，無甚大礙，也或許是氣虛所致，補補身子，說不定也會慢慢回複正常脈象。”
“那為何到現在還不醒來？”這一次，聲音裏多了幾許著急。
“這個，娘娘一直昏睡實則是自己不想醒來，是潛意識裏的一種抗拒，不知殿下能否明白老臣的意思？”
龍天越雙眸半眯，似是在思忖著什麽，眸裏流瀉出大片的憂傷……
她自己不想醒來？真的是這樣麽？她該是恨他到極點了吧！
正在這時，一個宮女突然跑過來，請了安道著：“殿下，方才娘娘醒過來了”
龍天越瞬時斂回神，下一瞬，已旋身飛快踱開，隻餘下急促掠過耳畔的風聲……
“小姐，您要喝口水麽？”鈴雲輕聲問著。
洛無顏搖了搖頭，眼神望著頭頂上空，卻又迷離的像是穿透頭頂望著某處，良久，她的唇輕啟，沙啞的問出：“龍天擇呢？”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吐出這四個字要用盡多少的力氣……
為了自己的私心和所謂的天真，他毀掉了自己的生命，生平第一次，她如此的痛恨自己，討厭自己！
龍天越欲進門的腳步倏然頓住，身形有些僵硬。
鈴雲一怔，接著回道：“小姐，您想不起來了麽？那一夜，您悄悄出了東宮，可是卻遇上了闖進宮內的刺客，二王爺為了保護您，被刺客……”剩下的話鈴雲沒有再說，洛無顏卻已明了一切。
沒有鈴雲想像的中難過或是愧疚，洛無顏的唇冷冷勾起，一絲譏誚的弧度，嘲笑般的問著：“他，這麽說的？”
鈴雲雖有些不解小姐口氣中輕蔑的諷刺，卻還是點了點首，宮裏的人都是如此說的，而殿下也證實了，甚至連死後晉封的事情都已經昭告天下。
洛無顏突然輕輕的笑出了聲，那聲音中沙啞的透出濃濃的淒涼，這著實嚇壞了鈴雲和芙佩。
“小姐，您……殿下瞧見了會更擔心的，他這些日子來……”
話還未完，即被榻上的人截斷：“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這個人了！”聲音緩緩，幽幽中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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