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岩中城（二）
維克多說安排襲擊軍方倉庫要調度人手，等待機會。他讓亞眠先在大樓裏租個房間,等他個十天半個月的。
然後往亞眠麵前拍了一遝“錢”——
上麵寫著“岩中城官方鈔票”。
謔。就憑這個，亞眠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自從他再回來地球，就沒見過有誰用紙幣的。就算是有些不想被追查的生意人私底下交易，用的也是拆了自動聯網係統的黑芯片，隨插隨用，比紙幣方便多了。
就這樣，紙幣都快成了亞聯帝國的文化遺產了。
“歡迎來到岩中城！”
維克多站起身，再次對亞眠來到岩中城表示歡迎。他這話還包含著一層驕傲，畢竟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一個地方什麽人說了算，要看這地方用的是什麽人發行的鈔票。岩中城自己有自己的鈔票，就說明這地方不服HUC的統治。
而這，*很值得驕傲*。
“謝謝。”亞眠把錢收起來。
“我待會有個演出。你要來看嗎？”
謔。維克多還真是個歌手。不過從他這一路走來的言行判斷，他多半是那種宣泄叛逆文化的朋克小子。作為一個亞聯帝國的遺民，亞眠可欣賞不來那種歌。於是他擺擺手：
“算了。我想先休息一下。”
“……好。”
被拒了的維克多多少有點不愉快,但也沒放在心上，走出舞廳，估計是去問杏子小姐要他的吉他去了。
亞眠也沒急著離開。他想先梳理一下現在的情況。
辛迪還在外麵玩呢。雖說在岩中城，完全改造人不是多危險的東西，可是亞眠還要去找自己的未婚妻呢,帶這個這麽個極度缺愛的小孩子，路上的不安定因素也太多了。
要是他等會出去，又碰見個喜歡無端釋放善意的濫好人，辛迪跟上他走了就好了……
但在那之前，他還得帶著辛迪到處跑。倒不是他有多善良,主要是這個辛迪雞賊的很，表麵上喜歡裝小孩子，一到關鍵問題上就拿亞眠的良心拷打他。直說咱們分道揚鑣吧，這個辛迪絕對又是嘴上答應好，背地裏到處尾行他，一跟她說話又進入良心拷打環節。
還有，他答應了丹佛大叔幫他在工會正名呢。
工會是58區的實際統治者。亞眠還在58區住著的時候，因為幾次水電問題跟工會打過交道。那幫人對自己人好得很，他們這些58區平民過去辦事總要給他們點好處才肯幫忙。至於HUC駐58區辦公室，工會因為不敢真的和HUC作對，所以隻敢使些HUC能容忍的小壞：比如說偶爾偷偷的停HUC駐58區辦的水電。
但他們從骨子裏是不服HUC的。要想讓他們承認丹佛談何容易。
亞眠皺起眉頭。
最煩的是他答應了維克多要去幫他襲擊APKA的倉庫。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能答應和赤鋒的人攪在一起了。該死的維克多！自以為自己能當任何人的朋友。然後就是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為了義氣，幫哥們兒個忙。
簡直就像你去接主線任務，一堆NPC衝出來給你塞了一屏幕的支線，連主線在哪都找不到了。
“唉……”
亞眠扶額。
眼前一陣彩色光芒，舞廳裏的迪斯科球轉起來了。喚出西部之影的界麵一看，已經晚上七點多了。身材火辣的舞者從舞台後麵的幕布裏麵走出來，撫著鋼管，開始展示自己的身體。
“裂空眼刺驚！”
辛迪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兩個手指就要插亞眠的眼睛。
當然，在眼球前麵停下了。辛迪把手拿開，又是小孩子純潔無瑕的微笑：
“哈！嚇到你啦！”
“我真的被嚇壞了。”
亞眠真的被嚇壞了。辛迪剛才那一下的速度真不愧是上了青銅義體的完全改造人，要是沒停下來，別說他的兩個眼睛了，隻怕是腦漿子也得給她的兩個手指頭剜出來。
但他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被嚇到了，隻能把語氣放得盡量平靜，看著像在說反話的樣子。
嗯，辛迪這家夥確實不能久留。要趕快甩掉。
“我們上去看房間吧。”
亞眠帶著辛迪去杏子那裏詢問了在哪裏租房——順便和杏子混個臉熟——得到的答案是在大樓入口處的保安那。
門口的保安是幾個赤鋒的混混，中間夾了個看著沒怎麽義體改造的亞洲女人。那女人穿了身OL裝，眼神裏也沒什麽傲氣，總的來說看著比旁邊的混混好交流。亞眠上去搭話：
“你好，我是維克多介紹來的。我想租——”
亞眠撇了一眼旁邊的辛迪。說實話，他和大多數人一樣對財閥之間的玩法好奇的實在不行，聽說有些人喜歡把那玩意設計成旋轉的，一般人要是有機會，哪個不想試試呢——
但就他和辛迪現在這個情況，就算他不是把辛迪當女兒來看，也就算辛迪同意，他也不想和辛迪這個定時炸彈之間變成什麽“深度綁定”的關係。
所以這樣的思緒隻存在了一瞬間：
“——兩間房。”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亞眠，和他身後的辛迪：
“哦，新麵孔啊。打算租多久？”
“十天半個月吧——時間要是到了就再續租。”
“給你算十五天的吧，押金100，一共700。”
亞眠從維克多給他的一遝岩城幣裏麵抽出七張遞給亞洲女人，對方走到保安室裏麵摸出兩張卡送過來。
“416，417號房。裏麵的東西隨便用，但水費挺高，提醒你了。”
亞眠注意到那女人把錢放進了櫃台裏。他開口問：
“那些錢是給誰的——我是說，這棟樓的房東是誰？”
女人眼裏閃過一絲警惕的光芒。
“維克多。”
女人答道，之後就緊緊閉上嘴巴。
她在撒謊。但是周圍的幾個混混也向這邊側目，亞眠沒再問下去。
坐電梯上樓進房間，裏麵的房間確實是二十塊一天的標準。滿地的垃圾就不說了，床單像是某種皮脂分泌旺盛的野獸在上麵蹭過似的，黃色且油膩的床單讓人直犯惡心。
沒辦法，在這兒住的人都沒講衛生的資格。工人下礦回來，滿身的灰塵也蹭在這床單上了，性偶們直播完，體液也噴在這床單上了。而且這兒看著就是那種缺水的地方，一百多萬人口的城市喝的水都不知道從哪來呢，這床單也隻好將就著了。
亞眠其實也能接受這種床單，畢竟這種的他在格利澤星當礦工的時候也睡過。但是今天他也是在灰裏泡了一天，不洗個澡就不行的那種；洗完澡再睡這種床單，心理上就有點不適了。
哼，咋辦呢，床單一揭開，下麵的床墊也是一個模樣。
實在不行，下去再問問那個亞洲女人有沒有床單吧，哪怕出點錢也行呢啊。
再下去，亞洲女人估計到點下班了，隻剩下幾個赤鋒的混混戴著超夢眼鏡在這座大樓的局域網裏看直播。也不知道看的啥，一個個血脈噴張的，搞得亞眠反倒不好意思上前了。
“亞眠先生～”
聽得背後有人說話，亞眠轉過頭去。是杏子。
“維克多先生說你一定不太習慣，讓我來看看你有什麽需要的。”
信子看起來三十五六歲，那是種母性很強的女人，甚至強得有些掩蓋住人性的那種。
人呢，就是有各種性格。一個完全的某種角色必然要拋棄與他相異的所有特質。比如說人是自私的，但有些母親就可以為了後代變得無私。當某人成為一個極端的角色時，她的行為就會變得不太合一般人的邏輯。
“啊，我們過去說吧，”
亞眠左邁一步，用身體堵住那邊那幾個正在看超夢的混混。
杏子捂起嘴唇笑了：
“沒事。他們精力這麽旺盛，我也很高興呢。”
“……你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
亞眠問。也許這是開始了解杏子的第一步。
“倒不如說，我也和他們一樣這麽瘋過。”
杏子微微側頭，拉動衣襟，露出一點點嫵媚的神情。
亞眠咽了口唾沫。杏子身上有種信息素的味道……這是她的武器。
和杏子這種女人說話，總要提防枕邊談。先是讓你覺得自己占了便宜，然後一步一步讓你把自己的老底揭光，最後讓你每次見到她都要服服帖帖的，有些這種女人還喜歡別人私底下叫她“媽媽”呢……
“哈哈，沒想到杏子小姐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
亞眠忍住了，打算要兩條床單，了解杏子的事情日後再談：
“上麵房間的床單太髒了。您那裏有多餘的兩條床單嗎？”
“哼，酒吧老板娘可沒有那種東西！”
杏子微嗔地說。她的兩個腮幫造作地鼓起。
“啊……頭痛。”亞眠扶額。
“但是我有哦。”
杏子又展顏一笑。她把“我”字念得很重，在強調自己並不是作為一個酒吧老板娘，而是身處“照顧者”的地位在做事。
這也是她的手段。
“啊，杏子小姐真愛開玩笑。”
亞眠局促地說。他甚至有點打退堂鼓，以後還是再別和這個女人見麵了。
兩人來到杏子在一樓的儲物室，杏子抱起一卷床單：
“我幫你把床單抱上去吧～”
沒給亞眠發表異議的空間。亞眠隻好也抱起一卷床單。從電梯上去四樓後，走廊變窄，杏子快走兩步走到前麵。
信息素……真的很香啊。東方女性那種曼妙的身材，給和服勒出來了，簡直就像一顆鮮美的蘋果……
過道燈把兩人的影子照得忽長忽短。亞眠的影子在後麵，像頭要吃掉綿羊的野狼。
到了16，17號房間，敲開辛迪的門，把床單給扔過去。
亞眠分明看見辛迪瞪了杏子一眼。
還好杏子馬上就進到亞眠的房間裏來了，
還好……還好個屁啊！快出去吧杏子小姐，要不然我就要到處去散播日本人這不好那不好了！
“啊，沒什麽需要的了。”
亞眠幾乎在把杏子往門口堵。他是真怕杏子再做點什麽。
“那麽，明天見~”
還好杏子足夠配合，狡猾地一笑就從門裏溜出去了。
平心而論，亞眠本不該這麽丟人的。可是回到地球後的一年，他基本都是在自我施法，像杏子這樣的女人投懷送抱，亞眠能忍住都算個奇跡了。
亞眠鋪好床單，躺到**。他聽見樓上樓下傳來直播的聲音。
根本睡不著。
過了一陣，亞眠下去花500問赤鋒的混混買了副超夢眼鏡，回到房間開始看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