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鋒
赤鋒——
在二十年前，這個名字足夠讓丹佛等一眾貨車司機望風而逃。當時在零散的多個舊世界區域之間是廣袤的沙原,許多獨立武裝在此盤踞。他們不僅劫掠過往的HUC車隊，還時常因為地盤爭端爆發一些極度血腥的內鬥。
獨立武裝之間將對方的成員慢慢折磨致死，然後把殘破的屍首送往附近的舊世界向居民宣誓統治權。
就這樣，這些組織之間的鬥爭變成了不斷更新人性下限的競爭。
“赤鋒”是這場下限內卷裏少數的幾位勝者，它如同人蠱一樣逐漸從這些組織裏脫穎而出，巔峰時期的赤鋒幾乎控製了北方20%的舊世界貿易線。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穩定補給渠道，竟敢公然和HUC叫板，導致的結果就是APKA地區防衛協議的介入。
在APKA的各種精準爆破和電磁幹擾的突擊之下，這幫拿著非法全自動武器的狂戰士才發現戰爭原來不是比誰更狠的遊戲。赤鋒組織在一個月之內失去了它大部分的控製區，也就失去它的大部分資源補給。之後幾個月之內，這一北方最大的武裝集團就完全匿跡於黃沙之中了。
“赤鋒”這個詞也在十年間逐漸失去它本身的意義，變成血腥和殘忍的代名詞。
“——哈！赤鋒！他們不是已經早都消失在沙原上了嗎？”
亞眠幾乎還有點慶幸，丹佛還願意和他說話。
丹佛瞪了他一眼，打開中控台上的三維模擬地圖。他們前麵是條山穀，在他們後麵密密麻麻的全是紅點。
一股恐懼爬上亞眠的脊椎。亞眠記得他小時候曾經去荒漠上旅遊,向導強調了很多遍要跟緊車隊，因為之前曾有遊客獨自前行，然後被荒野上的狼分食的事發生。
“我真希望今天沒有出這趟車——”
丹佛戴著氧氣麵罩沒說話，但他臉上儼然是這副表情。他一手拉開副駕駛前麵的儲物櫃，裏麵是把半自動戰鬥霰彈槍。
亞眠認得這一款,阿那亞M4型，也是被圈裏人稱為“碎屍器”的重火力兵器。這玩意的生產標準玩全是卡著民用武器的上限設的，設計上也特別容易改成全自動，改完以後每分鍾220發的射速足以讓拿著它的人立刻變成一個火力輸出器。
這種玩意居然還用回了火藥子彈，完全適配沙原上缺乏電力的生活。
——不用懷疑,這就是10年前西裏馬克公司以沙原上的武裝集團為目標客戶設計的。
還真是把絞死自己的繩索賣了……
亞眠拿起阿那亞M4，拿起彈鼓一看：
“改全自動了？”
“改了。”
丹佛給亞眠使個眼色，然後猛打方向盤。裝甲運輸車如同一條泥鰍在泥裏翻騰了一下，偏離大道向荒原衝去。
這一招亞眠看懂了。三維地圖上麵的紅點在把他們往山穀裏逼。前麵必然是有陷阱的。他詢問丹佛：
“無人機呢？”
“馬上就來了。”
丹佛的聲音穿過氧氣麵具，變得很沉悶：
“先做好心理準備，赤鋒從來沒有失過手。我離赤鋒最近的一次是和吉米還有馬克同行，他們兩個就是死在了那一回。”
不會吧，鐵臣無人機就在這附近呢，赤鋒要想把他們截下來也要掂量掂量成本——
亞眠還在這麽想呢，隨著一聲電焊也似的巨響，他又感受到一股加速度。裝甲運輸車像被什麽推了一把，速度直朝80千米/時衝上去。
亞眠偏頭一看丹佛，對方也一臉的不可思議。從倒車鏡裏向後看，一架血紅色的直升機，上麵裝了台不知從哪裏拆下來的工程激光臂，沒法控製方向正朝他們這亂掃。
亞眠呼出西部之影，算力開到最大，子彈時間啟動。他抬著阿那亞M4探出車窗掃了直升機兩槍。
轉身回車內，亞眠不禁感歎這玩意確實好用，他甚至能看清楚到底打出去了多少發子彈。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時間太TM短了，還一直彈窗警告你不要超頻，不然就燒了你的大腦。
再看後視鏡，工程激光臂給打斷了，直升機在往窗戶破了的這一側傾斜，裏麵的人也掏了把阿那亞霰彈槍出來，看來想把子彈從車窗裏灌進來。
亞眠可不給他那個機會，槍往車窗上一架，直升機隻要敢往側邊飛，他就對準直升機把扳機扣到底。槍口沒停地噴了一陣火，亞眠換上彈鼓。這玩意不愧是叫做碎屍器的，能把直升機壓得不敢上前。
不過看起來這血色直升機也隻是跟他們玩玩，以赤鋒那幫瘋子的尿性，要是跟你拚命，就算被爆頭了也能把直升機開到有利位置。
眼看第一架鐵臣無人機快回來了，血色直升機速度一慢，以極快的速度脫離了視野。
直升機的聲音遠去，四周一下平靜了不少。
回過頭來，裝甲運輸車已經脫離主路，猶如獵人監視下的野兔，平靜反而讓人恐懼。
“鐵臣回來了幾架？”
亞眠瞥了一眼三維模擬地圖，上麵沒有鐵臣無人機的坐標。這無人機是公司武裝部門直接控製的，防外也防內，所以三維模擬地圖不向駕駛員提供鐵臣無人機的坐標。
又奈何亞眠買的這個一級的民用芯片堆料全堆在了子彈時間上，連個三維模擬地形圖的功能都沒有。他隻好求丹佛看看他知道不。
“我們附近已經有五架了。”
丹佛還是大氣也不敢喘，但附近有五架重型無人機至少能讓人安心許多。五架重型無人機的火力已經比很多小武裝集團的全部火力還要猛了。
直升機把鐵臣無人機吸引過來就自動撤退了……
“……不對。……不對！”
亞眠忽然連吼幾聲，
“快讓無人機散開！”
幾乎是同時，西南方傳來一聲爆響。三維地形圖不再顯示，西部之影的麵板也叫不出來了。
“TM的，赤鋒有EMP！赤鋒在用EMP！”
亞眠急得直吼。
附近的五架鐵臣無人機紛紛墜落，周圍埋伏的赤鋒鬥士開著廢土戰車一擁而上，把無人機規格的高斯炮拆下來就往胳膊上裝。這幫人一看就是那種血肉苦弱的肉體改造狂熱者，就算沒有把自己改造成完全改造人的那個條件，也要在還是血肉的那些部分打上各種洞，用來遺忘自己屬於人類這個物種的事實。
“你X的，完了！”
丹佛拆下氧氣麵罩，和亞眠比誰的音調高。從見到亞眠之後他一直很冷靜，誰知道和這家夥在一起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
兩個人綁起來逃命，要是起內訌就完了。
亞眠盡量試圖和丹佛交流：
“你現在能把貨倉打開嗎？”
赤鋒這幫恐怖分子對他們這兩條小命和這爛貨車估計沒多大興趣。能在赤鋒匿跡10年後還吸引到他們的襲擊，隻能猜測他們現在拉著這批違禁貨的消息被赤鋒知道了。
既然這樣，不如把這些違禁品丟了吧？至少能撿條狗命不是。
丹佛沉默。他眼看著廢土戰車上的某個巨漢頭目**好高斯炮，向天試射了一束炮彈，好像剛剛獲得了一根超猛的**，正在炫耀其力量象征似的哈哈大笑。
“扔就扔吧！”
丹佛按下某個按鈕，同時猛踩油門，後麵的11台恒溫倉立刻被慣性拋了出去。
赤鋒的瘋狗們真如哄搶骨頭的野狗一樣，聚成一團哄搶起這些恒溫倉。不過這些人大概還殘留了一點理智，也知道這裏麵的是寶貝東西，沒有直接對著電子鎖開火。
這樣能爭取到的時間就夠了。
懸起的心才剛放下去一點，後視鏡上麵出現一台廢土皮卡，上麵一個巨漢手把高斯炮，嘴角一咧，一張瘮人的笑臉成了後視鏡的主角。
那是那種即將能得到獎勵的兒童所露出的、充滿期待的笑臉。
這巨漢大概是為了享受殺人的樂趣才追上來把他倆趕盡殺絕的。說真的，這哥們兒不信恐虐可惜了。
裝甲運輸車猛地震動，雨點般的炮彈落在車身上麵。
駕駛室裏的亞眠猶如荒島上試圖點著打火機的落難者一樣一遍一遍地啟動西部之影。
高斯炮的攻擊能力根本不是裝甲運輸車能承受的。後半個車身瞬間就被撕碎，前半個車身則因為爆炸的氣浪向前翻滾了好幾圈。
嗶的一聲，西部之影的界麵跳入眼前，亞眠打開子彈時間。在外人看來，他就如一條靈活的壁虎從車廂中爬了出去，然後在空中端起阿那亞M4向巨漢連射兩槍，接著幾個翻滾落在地上。
那巨漢在子彈抵達之前抬起胳膊擋臉。霰彈彈丸嵌進巨漢的金屬義體和臉部皮膚中，看起來收效甚微。廢土皮卡調轉車頭，高斯炮已經瞄準亞眠了。
亞眠扔下阿那亞M4，舉起雙手投降。
落到這巨漢手裏那必然要死的不成人形了。
但是亞眠還是想多拖兩秒。
萬一再等兩秒就有轉機了呢？
巨漢跳下皮卡，手裏武器也不拿就朝亞眠走過來。
一秒，兩秒……
大概在第二秒的末尾，有個少女一記側踢懟在了巨漢的下巴上。但巨漢看來並沒受到什麽傷害，提起少女的兩條腿就要把她從中間撕開。
塵暴讓亞眠看不清那個少女是誰。但是隻有一種可能，那是辛迪。
如劃火柴一樣，亞眠再次開啟子彈時間。技能還沒有冷卻好，子彈時間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但是夠了。皮卡近在咫尺，亞眠一槍爆了司機的頭，然後奪過高斯炮，對著巨漢開火。
這巨漢自己改裝拚接的軀體沒那麽結實，一枚炮彈就把巨漢打成了零件塊塊。
亞眠上前扶起辛迪，
“你還活著！”
“我當時有選擇的權力。”
辛迪抬起一條手臂，給亞眠展示上麵被炮彈抹去的仿生皮膚，以及下麵的星空般深藍色的金屬。
92號金屬，“青銅”。
亞眠認識這種金屬。81年前，他和他的未婚妻在遙遠的星球上開采過它。它的強度足以抵禦炮彈。
“如果用頭去接炮彈的話我應該就死了。”
辛迪縮進亞眠懷裏，
“但我當時想，萬一再等兩秒就有轉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