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相見

“龔夕照在嗎?半天不接我電話,搞什麽啊。”齊楚楚氣勢洶洶地闖進龔家,話雖是問朱阿姨的,卻沒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

朱阿姨有些不滿地跟在她的身後,對她的無禮有些怨言,但隻藏在心底。

齊楚楚走向客廳,一眼看到餐桌處,龔夕照與一位女生坐在一塊吃飯,心底的火更是燃燒得旺盛。

她朝兩人走去,比在自己家裏還隨性,還未走到兩人麵前,便朝龔夕照喊:“龔夕照,你這幾天在忙什麽,忙得連理我沒空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朱阿姨站在客廳處拿著抹布擦電視機,癟了癟嘴。

平時齊楚楚說這些話,龔夕照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當她開玩笑,當沒聽見就是了。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見她當著郭怡臻的麵這麽說,心底驀然燃起一股不適,那番話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迎麵砸來,使他迫不及待躲開:“我這一年都忙,想我沒用,想想別人去吧。”

郭怡臻喝完最後一口湯,轉過頭,望見來人。

一張熟悉的輕靈的臉龐。

齊楚楚原先滿臉煩悶,在見到郭怡臻的那一刹,眸裏忽然閃過一抹光:“怡臻姐?”

過去,齊楚楚的母親與郭怡臻的父親在同一個單位上班,兩家的交往還算頻繁。盡管郭怡臻從不出門主動社交,但齊楚楚有段時間常到郭家拜訪。

在齊楚楚眼裏,郭家的小姐姐生活過於無趣,要麽看書,要麽做題,她寧願跟其他鄰居家的孩子玩在一塊。尤其是龔家的小兒子龔夕照。

可也就是這位看上去文靜低調的小姐姐,在當年齊父醉酒毆打她們母女時,挺身而出,替她們報警、錄視頻並言辭犀利地懟齊父,連一貫凶橫的齊父都當場目瞪口呆,氣勢弱了好幾分。

歸功於這段錄像,讓齊父不得不同意離婚,並且再不糾纏她們母女。

從此,齊楚楚視郭怡臻為心目中唯一女神。奈何女神除了學業外,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她也不敢貿然闖進她的生活,打擾她寶貴的學習時間。再後來,郭怡臻與林清雨便搬走了。

齊楚楚一向不喜歡參與左鄰右舍匯聚的場合,因此這些年沒再見過郭怡臻。

“是我。”郭怡臻朝她禮貌地笑了笑,“楚楚,好久不見。”

龔夕照更納悶了,難道整棟樓的人都認識郭怡臻,隻有他例外?

齊楚楚有些詫異:“怡臻姐,怎麽會在這裏?”

原先她的眼裏隻有龔夕照,在看見郭怡臻後,視線全然被女神占據。

沒等郭怡臻開口,龔夕照主動解釋道:“她幫我補習,之後會經常在這裏。”他補充道,“這一年我要好好讀書,不玩遊戲了。你先回去吧,我要開始補習了。”

齊楚楚沒理龔夕照,依舊牢牢望著郭怡臻:“怡臻姐,咱們互留個聯係方式唄,我掃你。”

郭怡臻旋即拿出手機。

完成目標後,齊楚楚朝後退了幾步,嘴角漾著濃濃的笑意:“好嘞,怡臻姐,空了一塊喝奶茶。龔夕照,我走了,你好好讀書,別辜負怡臻姐的辛苦付出。”

齊楚楚離開後,龔夕照猶然有些納悶,這姑娘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禮貌?這還是那位刁蠻任性的齊楚楚嗎?

不過,此時的他無心管這些,他抽出額外的疑惑,瞥了眼郭怡臻空****的碗,問她:“吃完了?”

郭怡臻回過神來回答他:“嗯。”她站起身,“走吧,我們今天先從今年的真題入手。”

龔夕照站起身,一手順勢插入口袋,跟在她身後走入房間。

如此積極主動學習,可是他生平第一次。

講完了今年高考數學真題時,夜已經很深了。

潔淨的窗子外,是一片繁星閃耀的夜空,隔著透明的玻璃,感受不到夏夜的悶熱與鬱燥,隻感受到夏夜的靜謐與安好。

郭怡臻娟秀的字跡在筆記本上留下幾條重點:“這些內容你今晚睡前背下來哦。對了,我打算明天跟你講理綜的真題,如果你明天白天有空的話,最好先做一遍。”

龔夕照身體朝後一仰,微微有些詫異:“我以為你隻補數學。”但他並不反感。

“既然追求的是高考總分,那每科我都會幫你補補。我在其他科目方麵可能沒有數學精通,但我會盡力的。”

她可以向培訓班其他科目的老師求助。

“哦。”龔夕照佯裝不甚在意地伸了個懶腰,隨口問道,“你明天幾點過來?”

郭怡臻一邊收拾桌麵:“跟今天一樣,下午五點左右。”

龔夕照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狀似隨意地瞥了眼她的動作,也收拾起桌麵的筆記本:“我理綜的基礎比較薄弱,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話,可以早點過來。”他將筆記本疊在一塊,塞進抽屜,“如果你有其他約會的話,就算了。”

郭怡臻想了想:“我明天中午有個約。下午兩點過來可以嗎?”

龔夕照聽見她真有約,悶悶地“嗯”了一聲。

她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

郭怡臻離開後,他沒再繼續收拾桌麵,任桌上的文具淩亂著。其實學習沒有那麽難捱,這是他今天的感悟。

喜歡與不喜歡,真是兩種迥然不同的境界。

龔夕照洗完澡時,見偌大的房子裏空空****,朱阿姨在拖地,隨口問了句:“朱姨,我哥還沒回來啊?”

朱阿姨直起身,回答道:“回來過。剛才看見郭小姐出來,開車送她回去。你餓不餓?”

“不餓。”他走回房間,躺到**,拿起手機看了幾條球賽的資訊,隨後跳下床走到門邊打開門,朝外探了探。

龔夕聞還沒回來。

龔夕聞沒事這麽殷勤幹嗎?

齊楚楚沒少帶女性朋友來家裏找自己打遊戲,常玩到三更半夜,也沒見龔夕聞對哪個女孩子如此關照過。

不會吧?

龔夕照索性走到客廳,盤腿在沙發上看球賽,光明正大等龔夕聞回來。

地板由濕潤轉幹,朱阿姨去睡覺前對他說:“餓了就喊我。”

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龔夕聞回來時,已過了淩晨。他見龔夕照仍在沙發上看球賽,微微有些錯愕,但旋即又反應過來。他眼角含笑,佯裝沒看見他似的,路過電視機,準備回房間。

“喂,龔夕聞。”

龔夕照沒沉住氣,喊住了他。

龔夕聞停下腳步,望向沙發上那位表情不太好的弟弟。

“有什麽事嗎?”他姿態慵懶地靠在身邊的高腳櫃上,氣定神閑望向他。

“你送郭小姐回去了?”

“你應該叫她'郭老師'。”

龔夕照卻沒有聽取他的意見:“她已經習慣並接受我這麽叫她。”

龔夕聞揚了揚眉,沒再堅持:“隨便你。我是送她回去了。”

龔夕照瞥了眼牆上的鍾:“也去太久了吧?”

龔夕聞笑了笑:“請她吃了頓夜宵,聊了聊天。”

聊的都是龔夕照的學習情況。據郭怡臻所說,龔夕照“學習態度比設想的要好”、“挺聰明的,一點就通”、“很配合啊”,他覺得又震驚又好笑。

龔夕照臉色微變。

龔夕聞佯裝轉身要走,還沒抬起腳,便聽見龔夕照的聲音。

“龔夕聞,郭小姐還沒成年,你已經奔三了。”

他提醒道。

龔夕聞嘴角勾了勾,沒想到自己無形中被弟弟視為情敵,看來兩人的關係已經上升了一個台階:“所以呢?”

龔夕照皺了皺眉頭:“有些距離應該適當保持。”

“我不覺得這是個問題。”龔夕聞聳了聳肩膀,“郭小姐就成年了。快了。”

他這句“快了”說得意味深長。說完,他也不等龔夕照回應,抬起腳就離開。

留下坐在原地,一臉慍怒的龔夕照。

郭小姐如此清醒、聰慧,怎可能喜歡上滿腹花花腸子的龔夕聞?他這位哥哥真是癡心妄想。

這夜入睡前,龔夕照反複在想郭怡臻的出生日期。那天,太過於沉浸在她的出生年份,一時沒注意具體月份。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會在未在一年內成年。

郭小姐的十八歲生日,他是否應該準備點什麽?

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收到不少同學送來的禮物,男女都有,東西是例如五角星、千紙鶴、香薰蠟燭之類的,這些都不適合郭怡臻。她雖然沒成年,氣質與性格卻早早走向成熟,適合些格調更高的禮物。

他要找個機會弄清楚郭怡臻的生日日期。

他側過身,閉上雙眼。房間內飄動著清爽的冷氣,鼻尖猶然能嗅到她殘留的淡淡清香。

輕薄的夏被覆蓋在身上,帶來柔滑的、溫暖的觸感,伴他跌入美夢。

他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若不是十二點的鬧鍾準時響起,他必定再過幾個小時才自然醒。十二點的提示讓他從夢中驚醒,哪怕睡眼再惺忪,也強忍著跳下床洗漱整理了一通。

吃過午飯,把書桌稍稍收拾了一下,時間差不多到了。

他走向窗邊,推開隔音很好的窗戶,望向窗外。起了風,樹葉婆娑的聲音灌入室內,天空像在氤氳一場豪雨,灰蒙蒙的。

門外有一排蔥鬱的行道樹,被突然來襲的風卷落幾片葉,一輛車停在門口。

駕駛座上坐著一位男子,上半身穿著潔淨的白色襯衫,他正側臉與即將下車的人告別;郭怡臻從副駕下車,回頭與他說了句大約是道別的話,便進了龔家的大門。

汽車開走了。

明明朝著另一個方向,卻像直衝衝朝他的心撞來,並在原地橫行霸道。

龔夕照的臉頓時陰沉下來。

郭怡臻上樓時,看見的是正單手插在褲袋裏,斜倚在書桌旁冷冷盯著自己的龔夕照。她下意識看了眼時間。13:58,並沒有遲到啊。

理綜內容本就繁雜,加上龔夕照的心不在焉,好幾個知識點他反複犯錯。

郭怡臻在同一道題講解了三次,換來的仍舊是對方一臉不在乎的冷漠狀後,試探地問道:“你今天的狀態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