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蒼天已死

大漢帝國地域廣茂,武帝時設十三州部,每部設一刺史。

到了成帝時,改刺史為州牧,後廢置無常。

當今天子劉宏,又將之恢複了州牧之稱。

天下十三州分別為司州、豫州、兗州、徐州、青州、涼州、並州、冀州、幽州、揚州、荊州、交州、益州。

每個州所轄郡縣不等,每個郡的最高長官被稱太守,每個郡又分管不同的縣。

昔日匈奴人曾感慨說:天下十三州不破,則大漢不亡。足以見十三州對於大漢帝國的重要性。

而大漢帝國的選官製度也頗為有意思,叫做察舉製,先由各郡縣裏老選拔溫良恭孝之人參加考試,試題由國家統一出,最後錄用成績優異之人,不分高低貴賤,給了眾多寒門士子魚躍龍門的機會。

冀州钜鹿郡,太一村中有一座破舊的茅屋。

這所茅屋中擠住著兄弟三人,老大叫做張角,老二叫張寶,老三叫張梁。

這兄弟三人父母早亡,靠著村裏人的接濟,這三人才勉強活到了現在。

張角為人謙卑,又有文化,所以很受村裏人的喜愛。

這一日,張角早早起床拿出自己視若珍寶的一襲潔白的長衫穿在身上,張角輕輕捧起這身衣物,這是自己外出求學時村長賣了家中的一頭牛給他置辦的衣物,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不舍的穿。

前些天郡裏舉行察舉考試,他通過層層考核,以第一名的成績被裏老舉薦為茂才,今日去太守府報道,從此便可以步入仕途,領取朝廷俸祿。

張角看了看四周早已破爛不堪的牆壁,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

他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狹小而又陰暗的房間了,對於未來仕途如何他不敢有太大的期望,他隻希望這份俸祿可以使自己和兩個兄弟不在挨冷受餓,每年的冬天三個人抱在一起,也無法抵禦那刺骨的寒冷,張角暗暗握緊拳頭,昂首走出家中。

走在郡城的大街上,兄弟三人左右張望著,這個城市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充滿了新意。

張寶,張梁都是第一次來這郡城,當他們聽說張角要來郡城後,非要吵著鬧著跟他來。

兩個人陶醉的聞著酒肆裏傳來的陣陣香味,口水不由自主的留了下來,兩人此刻都忘記去擦。

“好香啊,大哥等你領了俸祿,我們去吃些好的吧,我要吃十個饅頭!”說話的是張梁,此刻他一臉陶醉的說著。

張角滿臉無奈,自己這兩個沒出息的弟弟,他伸手拽了下兩個弟弟說道:“你倆正經些,一會就到太守府了。”

“知道啦,茂才大人!”兩人臉上笑著,異口同聲回答。

三人來到太守府門前,府門前有一排軍士持槍而立,張角上前對一名領頭模樣的人恭身道:“軍爺,麻煩通報一聲,小人茂才張角,求見太守大人!”

“哦?”那領頭之人上下打量張角一眼疑惑的問道“你是本屆茂才?”

張角躬身說道:“正是小人!”

“好!你在這等會,我讓人去給你通報一下”他轉身指揮一名軍士走入太守府內通報。

钜鹿郡太守叫做趙治,趙治呢本身並沒有什麽出重的才能,但是他有一個遠房表哥叫做趙忠,乃是當朝十常侍之一。

而此時趙治正坐在後堂看著幾案上的一小箱玉器問道:“陳家主這是什麽意思?”

“嗬嗬,大人,在下亡妻一直有個心願,她一直希望我家孩子能做個茂才,但是這孩子又不是讀書的料,所以想請大人幫幫忙!”說話之人是钜鹿郡的珠寶商人陳屏,而在他身邊站著一個衣著鮮亮的年輕後生正是他的獨生子陳鵬。

趙治拿出一件珠寶放在手上把玩著。

“這個,你也知道裏老已經推薦了茂才人選,而且已經張榜公告了,我這……”趙治有些為難的說道。

“大人事成之後,還有三箱奉上”陳屏趁熱打鐵急忙加價。

“六箱!”趙治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好,那就仰仗大人了!”陳屏一臉奸笑。

趙治神情一愣,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看來自己要少了。這陳屏真不愧是钜鹿郡的奸商之首,不過他也不在廢話,隨手端起茶杯說道:“來,喝茶。”

“大人請!”陳屏笑意盎然,他知道這件事是成了。這時廳外響起腳步,陳屏抬眼望去,見是守職軍士,這軍士進來後躬身說道:“啟稟大人,府門處有茂才張角求見!”

“噗!”趙治一口茶水噴出咳嗽著問道:“你說誰?”

“茂才張角。”

趙治起身敲著這名郡兵的腦袋說道:“你腦子被狗吃了麽!這位陳公子才是茂才!你去把人轟走!”

“這?”軍士有些迷惑,因為陳鵬他是知道的,整個一個富家公子,每日不學無術,整日帶著一群狐朋狗友在钜鹿欺男霸女,他是茂才,那自己不是太守了?

軍士正在胡思亂想,一個茶杯飛過來砸在他身上,“你聾了麽?還要本官在重複一遍麽?”

軍士嚇得一哆嗦,急忙叩首道:“屬下不敢!”

“那還不快去!!!”

“遵命!”軍士低頭準備離去。

“等一下,趙大人,我想和這位軍爺一起去見見。”陳鵬對著趙治一躬到底說道。

“去吧!去吧!隻要別出人命!”趙治以手撫額,心道:張角啊張角,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窮吧!

府門外張角正翹首以待,剛才的郡兵進去已經有一會了。

“大哥怎麽還不來,我都餓了。”張梁坐在府門外的台階上對張角問道。

張角隻是笑了笑,自己這個弟弟真是個急性子,腳步傳來,張角翹首望去,見方才的軍士已經回來了,軍士身邊跟著的是一個錦繡華服的年輕後生,應該是太守府的幕僚吧,這麽年輕就做了郡守府幕僚,不簡單,自己一定要打好關係,張角如是想到。

“軍爺,大人,小人茂才張角,有禮了!”張角整理衣服對著兩人深鞠一躬。

“嘿嘿嘿,你是茂才,那我是什麽呢?”

張角聽見年輕後生說道,語氣中充滿了譏諷。

“這?”張角不明所以,也不知如何說下去,場麵有些尷尬,陳鵬走到張角麵前,將臉貼近說道:“怎麽,不知道我是誰了麽?”

“恕在下眼拙。”張角低下頭彬彬有禮的說道。

“哈哈哈!”陳鵬狂笑,他一邊笑一邊譏諷的說道:“還在下?”。

陳鵬飛起一腳踹在張角胸口上惡狠狠的說道:“豬狗一樣的賤民,也配學人說話!”

張角本就是一介書生,身體孱弱,陳鵬這一腳竟將張角淩空踹飛了出去,張角落地後,掙紮起身,嘴中鮮血不斷嘔出,手指顫抖的指著陳鵬說道:“你,你,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對我拳腳相向?”

“無冤無仇?當年我在武南村,是不是你壞我好事?”陳鵬臉色猙獰的說道:“怎麽,想不起來了?”

張角臉色蒼白,當他聽到武南村三字後,他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年他求學歸來,路過武南村,看見一群富家子弟在那裏猥褻一名女子,張角氣不過,憑著出色的辯術,鼓動起那些早就怒火中燒的村民,將這群富家子弟全部趕跑了,張角伸手指著陳鵬說道:“原來是你!”

“不錯,正是本公子,你這多管閑事的狗東西,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我要你知道在钜鹿郡,敢惹本公子的人還沒出生呢!”陳鵬神情得意,他來到張角身邊低聲說道:“知道那些村民後來都怎麽了麽?”

陳鵬嘴角微動,輕聲說道:“他們都死啦!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你救的那個女孩又是什麽下場麽?她可是最慘的一個呢!”

“你這個禽獸!”張角瘋狂的朝陳鵬撲了過去,陳鵬笑著閃身躲開來,陳鵬一臉欠揍的表情說道:“你這可是襲擊朝廷命官哦!”

“畜生,呸!”張角趁著陳鵬自我陶醉中,一口將混合著鮮血的口水吐在陳鵬的臉上。

“啊!!你該死!”陳鵬如女人一般尖叫起來,雙手想擦又嫌棄,“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陳鵬整個人如瘋狗一般,在那大喊大叫。

“碰!”陳鵬一個趔趄,被人打在臉上,原來是張梁趁著陳鵬沒有防備一拳打在陳鵬臉上,而張寶也已經扶起了張角。

“你個小白臉唧唧歪歪的,老子忍你很久了。”張梁得勢不饒人拳拳都打在陳鵬的臉上,一麵打一麵說道:“讓你打我大哥,讓你打我大哥!”

郡守府把守的一眾軍士都杵在那裏看著熱鬧,這個陳鵬本就是無惡不作的富家子弟,他們樂得見陳鵬吃點苦頭。

張梁越打越凶猛,陳鵬一張白淨的小臉蛋早已不複存在,鼻子被打歪了,青一塊紫一塊的。

“你們都看什麽呢?快來幫我啊,我爹有的是錢,殺了他們,我爹會給你們很多錢!”陳鵬衝著一眾軍士哀求道。

一些軍士有些動搖了,畢竟钜鹿郡首富之子的性命,肯定會值很多錢。

他們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頭領,那名頭領衝眾人點了點頭,因為他剛才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陳家花錢買走了茂才這個名額,這個張角已然是個廢人了,不,看他今日得罪陳家之事,日後钜鹿郡將再無他的容身之地。

“莫要怪我。”領頭之人低聲自語:“活在這個混沌的世界,是你的不幸!”

钜鹿郡守兵已經團團把兄弟三人圍住,幾名軍士上前,將張梁打倒在地,陳鵬抽出一把劍刺向張梁胸口,長劍鋒利一下刺透張梁的胸口,鮮血染透張梁的前衿。

“大哥~”張梁掙紮著將手伸向張角的方向,最後卻又無力的滑落。

“三弟!!”張角,張寶歇斯底裏,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張寶大喊著衝了上去,但是他和張角一樣,加上長期營養不良,那裏是這些虎狼之師的對手,張寶也是被一劍透胸,摔倒在地。

陳鵬拿著劍走向張角,張角此時萬念俱灰,跪在地上仰天呐喊道:“蒼天啊!你睜睜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吧!我們有何錯,要如此懲罰我們!!我們有何錯啊!!”

“蒼天?蒼天它早已經死了!”

在劍刃穿過胸口的時候,在意識快要消散的瞬間,他聽到了這句話,在陷入無盡的黑暗之前,他看到了說話之人,那一襲青衫隨風搖擺,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眸俯視著他,如女子般絕美的容顏。

“原來索命無常竟然這樣美?”說完,張角的身體向後倒了下去。

黑暗,就如同這肮髒的世界一般,讓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