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竹林的秘密(三)

竹林深處自有人家,木屋佇立在夜下,燈火明亮兩三盞,迎人回來飯飄香。

一直冷著臉的蘇清月,見著木屋門口的柔和燈光,也自然而然地歡喜起來,多年了,她不曾見過這樣的光亮,那是屬於家的溫暖、親人的等待。

興許是聽到了腳步聲,花生和慶豐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花生見著清月,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抱住了她,“清月姐姐,你回來了,楓哥哥和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蘇清月微笑著,看著花生乖巧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說道:“讓你們等久了,餓了吧,我們進去吧,”說完,便拉著花生往裏走,然而,不知怎麽的,曾應旁邊的小毛驢突然十分的躁動,一直踢著腳下的泥土,硬拉著曾應上前去,曾應差點就抓不穩繩子,小毛驢十分的古怪。

三個人都看向曾應,曾應尷尬地笑了笑,連拉帶打的,將小毛驢拉到遠處的木樁,拴好,小毛驢這才安靜了下來,仰頭啃食竹葉。

曾應整了整衣服,走到花生的麵前,彬彬有禮地詢問:“姑娘好,在下曾應,清風觀的道士,”隨即湊近花生,一副痞子的模樣,恢複了他的花花腸子,一見到漂亮的姑娘,便厚著臉色湊上去搭訕。

“敢問姑娘芳名?可有婚配?可有心儀之人?”

蘇清月立馬寒臉了,慶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唯有花生像好奇寶寶一樣,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曾應,她摸著後腦勺,有些糾結地問道:“什麽叫芳齡?什麽叫婚配?什麽是心儀之人?”那模樣,十分的天真爛漫,而曾應卻接不下話了。

隨後,慶豐和花生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清月發怒,她一把扯住道士的衣襟,惡狠狠地說:“臭道士,再這般無禮,別怪我不客氣!”

慶豐和花生都沒有見過蘇清月,朝別人發那麽大火氣,而且還動手了,他們都沒想過,這般天仙般的人物,發起火來,這麽的嚇人。

曾應好像也被嚇住了,有些緊張地咽下口水,口齒不清地說:“好好……好,女俠息怒啊!”

清月“哼”了一聲,放開了他的衣襟,瞧見花生和慶豐被她的架勢嚇到了,有些不好意思,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失態了,她慌忙進了屋。

屋裏的桌麵上已經擺放好了碗筷,小小的桌子上擺著三碗飯、一碟炒竹筍、野菜湯,唯一的葷菜是清蒸鯉魚,這些都是從竹林附近采集的,慶豐見蘇清月一直盯著桌麵的飯菜看,他有些局促不安地開口:“蘇姑娘,飯菜是少了點,手藝可能不太好,請您見諒,”

“不,公子確實確實讓我刮目相看,很少有男子親自動手做飯的……”

“蘇姑娘說笑了,在下出身貧寒,會這些不奇怪,”慶豐淺笑著,隨即他看向曾應,連忙說道:“這位道長,你應該是蘇姑娘的朋友吧?”

曾應兩眼發光地盯著飯菜,飯菜的香氣一直縈繞在他的鼻尖,他餓極了,他朝慶豐激動地笑著,他十分友好地說:“當然,當然,我自然是她的朋友,麻煩替我拿雙筷子,”慶豐點了點頭,正要去拿碗筷,忽然聽到兩個人叫喊。

“等一下!”

“等一下!”

清月和花生同時開口,兩個男子詫異地看向她們,花生不敢看向慶豐,垂下頭盯著鞋子,弱弱地說:“我不想吃飯,”她的話一出,慶豐立即皺了眉頭。

清月看了一下花生,也接著說:“我也不餓,先走了,你們自便,”她的剛說完,曾應便雙眼發光,看向空出的飯菜,心中愉悅極了,他肆意坐到凳子上吃了起來,“好啊!好啊!兩位慢走不送!”

清月一見他那副餓死鬼的樣子,心下十分的厭惡,皺緊眉頭抬腿便要進臥室,慶豐連忙攔住了她,有些緊張地詢問,“蘇姑娘,可會脈診?”

“不會,公子可是病了?”她略帶關切地詢問。

慶豐連忙擺擺手,看向一直垂頭不語的花生,否認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花生,她已經兩日不曾吃飯了,怕她不舒服,她之前喝了很多的湖水……”

“我會!”曾應打了一個飽嗝,慢悠悠地站起,才一會兒的功夫,所有的飯菜已經被他一掃而空了,三人驚愕地看著他,他吃得也太快了吧!

曾應見他們一直怔怔地看著桌麵,他不好意思地摸頭,“嗬嗬嗬嗬,多吃了一點,別見怪啊,嗯,為了表示謝意,道士我來替這位美……花生姑娘,看看病,”他笑眯眯地盯著花生,然後捏住了花生的手腕,仔細地診斷起來,他的表情由嘻哈變為了考究,眉頭都快擰成一團了。

曾應心中暗自沉思著:“奇怪,她怎麽沒有脈動呢?不可能沒有動靜的……”他不信,又換了花生的另一隻手診斷,可是依舊沒有任何的跳動,而花生也是傻傻地看著他,茫然不知所措。

旁邊站著的慶豐和清月,則相互對視,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與疑惑,曾應突然放下花生的手腕,一把搭在慶豐的手腕上,慶豐的有跳動啊!

如此怪異的事情,隻能有一個情況了……曾應開始警惕地看著花生,麵前這個單純、一臉無害的少女,到底是什麽東西?

“道長,花生是不是真的病了?”慶豐焦急地抓住曾應,曾應推開慶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生,隨即嗬嗬一笑,“沒事,沒病,她好著呢!她不吃飯,估計是這些飯菜,不合她的胃口,等你做出更好的飯菜,她也許就有食欲了!”

“這……”慶豐苦惱地揉著太陽穴,看向花生,敢情,花生不吃飯,是因為嫌棄他的飯菜。蘇清月淡漠地看著這一切,在發覺道士的表情不太對時,她的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她臉色柔和地看向花生,“花生,隨我進屋吧,姐姐有些事要問問你……”她把花生拉進了裏屋,並將門緊緊地關上。

剩下的兩個男子,一個默默地收拾碗筷,一個坐在椅子上,剔著牙齒,翹起二郎腿,思索著。

花生被蘇清月拉進裏屋,正無聊地玩著手指,“清月姐姐,你找好了嗎?”蘇清月此時正在站在角落裏,翻箱倒櫃地尋找一樣東西,一樣珍貴的東西,突然,一麵小小的銅鏡,從一堆衣服裏露出來了。

找到了!蘇清月拿起它,這是一麵巴掌大的圓鏡,背麵是錯亂的紋路和幾道裂痕,正麵是模糊的暗黃色鏡麵,能看得出,這是一麵年代久遠的銅鏡。

蘇清月偷偷地將鏡麵反照到花生身上,隨即,這麵破舊的銅鏡慢慢的浮現了一枚發光的花生,沒錯,就是一枚花生!

即使已經有了猜測,但當看到花生真實的一麵時,蘇清月仍免不了震驚,她將心神收住,平靜地收拾好已經被翻亂的東西,連同銅鏡也一起放好,這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坐在花生的旁邊。

花生揚起小臉,有些奇怪地看著蘇清月空****的袖口、沒有任何東西的手掌,“清月姐姐,東西呢?你不是說找東西嗎?”

“不找了,花生,清月姐姐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好啊!問吧,清月姐姐,”花生甜甜一笑,立馬答應了,反倒讓清月不舒服了,但她心中有疑惑,她還是開口詢問了。

“花生,你以前住在哪裏?”

“土地裏啊!花生在裏頭住了好多年啊,那裏可好了!”花生忽閃著大眼睛,望著清月,她笑得很純粹、很開心,並沒有因蘇清月的問題而感到不適,或許她真的是什麽都在意,對人沒有任何的防備之心。

蘇清月揪住了衣袖,但麵上仍不改色,她繼續問道:“花生,那你怎麽就出來了?你出來是為了做什麽?”蘇清月沒想到,這句話,讓花生有些不開心了。

她低垂著頭,“因為楓哥哥,我在土地裏感覺到了他的氣息,然後就出來了……”

“那你的楓哥哥,知道你所有的一切嗎?”

花生忽然抽泣起來,她抬起頭,用手背摸著淚水,十分的悲傷,“沒有,楓哥哥,把花生忘了,他將花生忘得一幹二淨……”

蘇清月一見花生的模樣,心中也明白了她和慶豐的一二,她歎氣,將花生摟到自己的懷中,任由她哭泣,她輕輕地拍打花生的背,囑咐道:“花生,答應我,如果有人像我一樣,同你問這樣的問題,你一定不可以回答,包括你的楓哥哥,姐姐不希望你受到傷害。而且,離外頭那個道士,遠一點……”最後一句話,清月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花生抬起哭紅的雙眼,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知道清月姐姐為什麽會這樣子要求她,但她還是答應下來了,她隻知道清月姐姐對她很好。

清月看著花生,再次歎息,替她擦拭淚珠。

初秋的天空,繁星點點,竹林之地,晚風吹過,沙沙作響。

花生已經在屋中睡著了,蘇清月站在窗口,望著天空沉思著,花生是妖是怪又如何?她這麽單純,又從來沒有害過人。

但此時的蘇清月,內心是十分糾結的,想起了師傅曾經教過她,“遇妖,殺之!遇魔,殺之!遇惡人,殺之!”師傅自她上山修煉之時,便嚴肅地對她說了“三殺”的話,因為師傅覺得她的心腸太過柔軟。

如今,她覺得師傅的話說得真的很準,她確實沒有辦法動手,如今的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花生待她如親姐姐,她怎麽下得了手!

“蘇清月啊,蘇清月,你真的是愧對師傅多年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