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南越銅鼓(一)

天一亮,蘇清月便開始趕路了,曾應騎著小毛驢緊跟在後頭。

蘇清月在眉山早早地就學會的禦劍飛行,在趕往南越的路上,她將腰間的匕首變大,化成長劍,禦劍飛行,白衣如雪,翩翩如蝶。

令蘇清月目瞪口呆的是,曾應居然不慌不亂地緊跟著她,她在地上跑,他也騎著驢在地上跑。

她在空中飛,他也騎著驢在空中飛,這是蘇清月第一回見到毛驢在半空中飛。

果然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倒是她看輕了那頭毛驢,那頭不起眼的小毛驢,真是稱職的坐騎啊!

慶豐昨晚睡覺時,想起了曾應的話,順從地用棉花塞住了耳朵,昨夜他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睡得很安穩,平山鎮上所發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他隻顧待在竹林裏頭埋頭背書,開春的時候有一場鄉試,他想去參加,因而下了苦功夫在念書。

他在念書的時候,花生悄悄走了過來,將一個泥人輕輕地放在了他的麵前,然後開心地坐在門口,一邊看著她的楓哥哥,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另一個泥人,同它說著悄悄話,“泥人啊,楓哥哥在看書,不能打擾他哦,”、“泥人啊,泥人,你說楓哥哥什麽時候才會想起我呢?”、“泥人啊,要是你會說話就好了,這樣子,花生就不會那麽悶了,”

一身紅衣,俏皮可愛,她撅著嘴,晃頭晃腦地同手中的泥人說著話,慶豐雖說是在埋頭看書,但他也將花生的悄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瞧見擺在自己麵前的一個泥人時,他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剛剛背好一則論語,悠揚的樂聲便從外頭向裏傳來,那樂聲不像琴聲、不像簫聲,它是一種“嗚嗚、呼呼”聲,給人一種莫名的沉重與哀傷,慶豐從書中抬起頭,望著門外。

他喃喃自語道:“這聲音有些不同,之前像是在集市裏頭聽過,應該是塤聲吧,到底是誰,吹出如此美妙之聲,”他放下書,站在門口,隻見風吹衣擺、竹葉晃動,沙沙作響,塤聲停了,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出現了,不過他腿腳有疾,端坐在輪椅上頭,身後有一紫衣女子推著輪椅。

待兩人走進,慶豐便看清了他們的相貌,男的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身後的女子麵容姣好、柔情似水,真像一對璧人,隻可惜那男子腿腳不便。

“在下魏慶豐,公子的塤聲很是動聽,公子與這位姑娘怎會出現在這裏?”慶豐彬彬有禮地發問,麵前這兩人並不像山野人士,卻忽然在這裏出現,令人好奇。

錦衣華服的男子,回他一個客氣的笑容,“在下慕華,汴京人士,同侍女梅兒出來遊玩,”

聽到“慕華”、“汴京”這四字時,慶豐忽然抬頭看著麵前的男子,目光中帶有欽佩之意,汴京慕華公子的名字可是響當當的,他可是文人墨客都想去結交的才子!慶豐顫聲喊道:“幸會!”

花生就在這時,很自然地靠近了慕華,並且,她居然貼到他的手臂上嗅了嗅,慶豐和蔣梅兒都被花生的這一舉動驚到了,目瞪口呆的,這世間竟有如此大膽的姑娘!

“花生,你在做什麽啊?”慶豐一把將花生拉了過來,“快同慕華公子賠禮,”

花生十分的激動,看向慕華時,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頭都是欣喜,她蹦蹦跳跳地大喊著:“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像泥土一樣清香甘甜,好想咬一口……而且,你和楓哥哥都長得好好看……”

慶豐又被她的話嚇到了,連忙捂住他花生的嘴巴,看見紫衣的蔣梅兒忽然寒起臉,他汗水直往下落。

“抱歉!抱歉!花生不會亂說的,她還是個小姑娘,慕華公子見諒,”

“哈哈哈,無妨,這個姑娘很有趣,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慕華比作泥土呢?”他含笑著,看向花生時,目光十分的不一樣。

慶豐放開了花生,可是花生依然興奮地盯著慕華,仿佛見到了美食一般,他擦了擦汗。

“多謝了,二位從汴京來,長途跋涉的,一定很累了,慶豐沒有什麽好招待的,請兩位進屋喝口茶,歇一歇吧,”

“多謝,還真的是有些渴了,梅兒,我們進去吧,”他同身後的女子低聲說,聲音很是柔和,紫衣女子的臉色也因這一聲,變得十分的溫婉可人。

“是,公子……”紅木所做的輪椅,雕刻著諸多花紋,做工精致漂亮的輪椅,昭示著主人的雍容華貴,推動時沒有一絲的聲響。

慶豐在他的麵前十分的有禮,雖然知道慕華目不能視,但他依舊舉止恭敬,進退有禮,在這位汴京來的才子前,他無謙卑無膽怯。

最初聽說慕華這個人時,慶豐便想結識他,文人吧,總有些惺惺相惜,特別又是如此出彩的公子慕華。

花生也是如此,她自從見到了慕華,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因為慕華的身上有種香甜的氣味,那樣的氣味讓她不自覺的想要靠近。

“花生姑娘,為何總是這樣子看著我家的公子呢?”蔣梅兒淺淺地笑著,詢問著花生。

“花生也不知道,他就是吸引到花生了!”

“這……”蔣梅兒不知道怎麽接話了,慶豐聽了花生的話,也略顯尷尬,而公子慕華聽了這話,但也是一笑而過,“花生姑娘真有趣,”

他接過茶水,喝了一小口,清亮的眸子看不見所有的一切,沒有人讀懂他的心思,慶豐很是為他惋惜,如此驚才豔豔之人,卻什麽都看不見。

一天一夜,不曾停過,蘇清月和曾應跨過大河,鑽過峽穀,飛過山頭,一路上玩命地趕路,終於在第二天清晨之時,見到了南越的地方碑石,他們到南越了!

南越的山真多!

這是兩人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山是怎樣的多呢?群山層層疊疊,山沒有北方的那麽高大,山是秀氣的,卻是繁多的,群山將你團團地圍住了,你走出這些個山頭時,又被外頭的山頭再次圍住,眼睛能看到的全是山頭!

“我的個天啊,這個地方的山可真多啊,蘇清月!你瞧瞧,那裏有座山,山的上頭還長著一座小山咧!”

曾應看到那個奇形怪狀的大山背小山,十分的震驚,這一怪模樣的山,他還是頭一回見呢!蘇清月隻是冷冷地看著他,那樣子像是在嘲笑他的孤陋寡聞、少見多怪,曾應無奈,隻能閉嘴,安靜地牽著他的小花,讓它吃草,這邊的野草多汁水,小花吃得不亦樂乎。

蘇清月尋思著,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最好先能見著一個人,問一下哪裏有銅鼓。

兩人也真夠幸運的,走了沒幾步,便碰到了一個背柴的漢人樵夫,那個擦汗的漢子,聽說兩人要找銅鼓時,很奇怪地盯著他們,“銅鼓?你們是外地人吧,這兒最出名的就是銅鼓了,擁有最多銅鼓的便是前頭的靈山寨,他們那裏的鎮寨之寶,就是焰火蛙神鼓,他們是僮族人,我們說的話他們可能聽不懂,”樵夫也不願多閑聊,他挑起柴木,同兩人比劃了一下,“翻過那座山頭,你們就能瞧見靈山寨了,”

“謝謝啊,大哥,”

兩人相互對視,欣喜若狂,知道了銅鼓的下落,曾應牽著他的毛驢小花,同蘇清月往前頭趕去,前頭是一座大山,要翻過狹窄的山道,曾應大口大口地喘氣,汗水不斷地滴落。

“蘇清月,你有沒有覺得好熱,好累啊!都已經入秋了,這兒還是那麽熱,你瞧啊,本道士的後背全是汗,還有啊,那些樹啊、野草啊,幹嘛長得那麽高、長那麽大幹嘛,都攔著我們的路了,”曾應一邊抱怨,一邊開路,不讓那些荊棘擋道,割傷人。

“快些走吧,”蘇清月擦著額頭上的汗滴,其實她也很熱,她的後背也濕透了,隻因為是白衣,沒有那麽明顯而已。

兩人費了很大力氣,才從山道穿過那座高山,畢竟是凡人之軀,兩人快要虛脫了,他們尋了一處地方坐下,剛剛坐下,便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

他們在山道的高地上,前頭不遠處有個山穀,山穀裏頭坐落著許多屋子,全是灰色的瓦片,黑色的房屋,房屋的前頭是一大片稻田,如今這種時節,稻田裏種的應該是晚稻,也就是第二次播種的水稻,油油綠綠的水稻,幾絲快要散去的青煙,絲絲青煙混入團團縹緲的雲霧,整個山穀猶如披上輕紗,如此的祥和安定。

還未等兩人欣賞完那些美景,嘹亮的歌聲便從對麵的山頭響起,完全聽不懂歌詞的歌曲,嘹亮、歡快,這是一個男子的歌聲,那個前頭離兩人有些遠。

他們隻瞧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歌聲清越,縈繞在山間,富饒的土地之上,伴隨著悠揚、歡快的歌聲,如此的動聽,第一次覺得男子唱歌也能這般好聽。

底下的稻田裏頭也忽然熱鬧起來了,兩人定神一看,底下有許多黑色的人影,他們在綠色的稻田裏頭,彎腰幹活,起身歌唱,是喜悅的歌聲,這是愛歌唱的南方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