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嗜香魂斷(一)

蘇清月一夜未歸,慶豐和花生擔心不已,但又不知她在哪裏,一大早的,兩人便端坐在門口,等著蘇清月。

蘇清月一回來,便見到了木屋大門前,等待著自己的花生和慶豐,心中有著別樣的情緒,那種有人關心、有人等候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了,蘇清月忽然覺得,自己手臂上的疼痛已經被這樣的畫麵,溫暖到好了。

“清月姐姐!清月姐姐!”花生一見到她,立馬揚起了笑臉,跑到她的麵前,親昵地抱住了她。小小的、暖暖的身體,一下子撲到蘇清月的懷中,她也開心地抱住了花生。

“清月姐姐,你昨晚去哪裏了?花生很擔心你,”

蘇清月也抱住了花生,輕輕拍打她的肩膀,她竟不知道,一夜未歸,竟還有人如此擔憂她。

她的語氣變得十分的溫柔,她說道:“沒事,出去辦了點事,太晚了,便沒有回來,讓花生擔心了,是姐姐的錯,以後不會這樣子了……”

慶豐淺笑著,他也走到了蘇清月的旁邊,朝著蘇清月說道:“蘇姑娘回來便好,你應該還不曾吃過早飯吧,屋中有些清粥,不如……”

“好……”蘇清月朝慶豐點了點頭,便踏進了木屋,一進去,她便感覺這個屋子怪怪的,令她十分的不適,屋中有著若有若無的氣味,然而那樣的氣味並不是慶豐和花生的,而是另一個人的。

那是什麽樣的氣味呢?蘇清月隻知道,那樣的氣味很香,有清晨雨露的荷花之清香、有桂花的香甜之氣、有牡丹的厚重香味,總之,她能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是從百花散發出來的,混雜在了一塊。

蘇清月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的難看,她神情激動地跑出了木屋,在竹林間大聲地叫喊:“嗜香!嗜香!你給我出來!”聲音久久地縈繞竹林間,可是無一人答複她,“嗜香!我知道你來過這裏,你給我出來!”

她越喊越激動,可是回應她的隻有沙沙作響的竹葉,蘇清月忽然憤怒了起來,她抬起手掌,橫劈一叢竹子,竹子立馬被劈倒,轟然倒下的翠竹聲,讓花生和慶豐都驚呆了,他們不知蘇清月,怎麽就突然變得這麽可怕。

蘇清月跌倒在地,在倒下的竹子麵前,“嗚嗚”的哭泣起來,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人為她暗自神傷。

曾應將小花牽到離木屋很遠的地方,拴好後才來木屋這邊的,一來到這邊,他便見到了蘇清月那淒冷哀傷的樣子,他忽然對她有了憐愛之意。

蘇清月的哭聲漸漸停了,花生這才敢上前來,神色有些緊張與哀傷,她慢慢地扶起蘇清月,“清月姐姐,你不要哭了,哭得花生也想哭,”

“我沒事,不過是想起了一些舊事……”

“如果方便的話,就同我們說說吧,雖然不知道你所喊的嗜香是誰,但是也許我們能幫你找到她,”曾應走到了她的麵前,臉上沒有任何的嘲笑之意,反而十分的認真,語氣和緩地說。

蘇清月抬起微微泛紅的雙眼,直直地望進曾應的眼底,在他的眼中,她看到真誠,然後,她望向湛藍而平靜的天空,略微沙啞聲音響起:“好,我告訴你們……”傷感的語氣,哀痛的聲音,在木屋前幽幽地響起,三個人注視著這名白衣女子,聽起了那些前塵舊事。

“我有一位兄長,長我十歲,父母雙亡,阿兄與我相依為命,七年前,我的師傅眉山師太下山訪故人,途徑此山林,見我天資聰穎,便收我為徒,那一年,我十歲,阿兄二十,我離開阿兄時,阿兄剛剛認識了一個名叫嗜香的女子,那是我雖然年幼,但我也知道,她長得很美。在眉山的前兩個年頭,阿兄時常與我書信,信中總是提及嗜香,我年紀尚輕,但能察覺到阿兄喜歡著嗜香,但他喜歡著嗜香,是不對的,世人所不允許的!後來,第三年時,阿兄便斷了書信,再也沒有書信送到眉山,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到了第四年,仍沒有兄長的任何消息,我曾請求師傅,讓她準許我下山看看兄長,可是師傅覺得我被俗事影響了修行,沒有答應,她要求我必須心無旁騖地修行,將兄長之事暫時拋開,直到不久前,我與大師姐比劍,勝了大師姐,師傅才準許我下山。然而,我下山後見到的竟是阿兄的遺書……”

說到此處,蘇清月淚光點點,她將頭轉向別處,一身白衣,盡顯她的柔弱淒涼,她用沙啞的聲音繼續講述。

“遺書是放在木屋的桌子上的,所寫的日期是五年前,也就是我上山兩年後寫的,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整整七年啊,七年前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阿兄到底經曆了什麽,他為何會寫下那封遺書!我在竹林裏外尋找了好幾日,也詢問了附近的村民,可是真的沒有阿兄的任何消息,也沒有找到阿兄的屍骨,之後,我心如死灰,便替阿兄建了一個墳,但裏頭葬的是他的遺物,雖然阿兄消失了五年,甚至有遺書在此,可是我的心底隱隱約約覺得,他可能還活著!而且,他的消失必定跟嗜香有關係!”

慶豐聽了之後,有些感慨,此時的他已經知道木屋的主人,是蘇清月的哥哥了,他微微歎息,看向已經恢複平靜的蘇清月,緩緩地開口詢問道:“那,這個嗜香到底是何人?不能找到她嗎?”

蘇清月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她是妖,兄長的書信曾說過,所以我說,兄長喜歡上她,令人難以接受,人妖殊途,他怎麽可以喜歡她!但是如今,我也找不到她,如果能找到她,我一定會逼問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的阿兄到底怎麽了!”蘇清月握緊了拳頭,眉頭緊緊地皺在一塊,他們都理解,她的不安與憤恨。

曾應摸著下巴,在木屋中走來走去,他在心底已經猜到了一些關於嗜香的事,“那個嗜香身有異香,而且她嗜好花香,”

“是,她嗜好花香,我懷疑王家村的花沒了香味,就是她做的,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收取那麽多的花香。她來過這個屋子,屋中還有她殘留的香氣,那樣若有若無的香氣,不是修煉之人,很難察覺到的,如今,我不知道,到底去眉山修煉,是不是對的,如果,我不曾答應師傅,也許,我至今是陪在阿兄的身邊,不讓那個嗜香靠近他……”

慶豐聽了她的話,安慰道:“這種事情,誰有說得準呢?也不能盡將過錯,攬到你一個人的身上啊,”

微風從窗口緩緩地進來了,這樣的風,卻吹不動蘇清月的心頭,她的心底全是哀傷與自責。

花生聽了蘇清月的故事,心中也對這位姐姐憐憫起來了,她不曾想象過,看似清冷孤傲的蘇清月姐姐,也有這麽一段傷心的過往,她也理解了,當初蘇清月為何會突然激動,因為,隻要關乎她的兄長,她便會變得十分的不一樣,她望著慶豐,那樣的情緒就像她對她的楓哥哥一樣,她有些好奇地開口詢問道:“蘇姐姐,那,竹林深處的湘妃竹,又是誰種下的?”

蘇清月看向花生,慘淡一笑,“是嗜香,阿兄是不會種下這樣的竹子的,那樣的竹子生於九嶷山,並非普通的竹子,真的不知道,嗜香為什麽會種下這樣的竹子,寓意是什麽?嗬嗬,嗬嗬,湘妃竹,她是在說,她成了湘妃,而我的兄長,早就不在了嗎?”

蘇清月的話,讓幾個人的心情異常的沉重起來了,對於這樣的事,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心底波瀾起伏的自然是慶豐了,當他聽到“妖”時,他已經被驚到了,他從來都不信妖魔鬼怪之說的,但是蘇清月又不可能說謊,因而,他隻能試圖接受了。

“這麽說,所有的一切,隻能等見到嗜香,才能知道了……”曾應感慨道,他忽然對嗜香感興趣起來了,他很想知道,能將一大片花田的花香全部取走的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妖物?

“她還會在出現的,王家村的花田,不過是她的小菜,既然她要收取花香,那她應該還有更大的目標,一個大餐!”

蘇清月緩緩地開口,語氣十分的冰冷,目光也十分的嚇人,為著她兄長的事情,她覺得她不能放過嗜香!

“更大的花田,本道士知道有個地方,她一定回去的,”

“什麽地方?”

“平天山莊,那兒是最大的,種植鮮花的地兒,而且,那裏,普通的妖很難進去,我們去那裏候著,肯定能見到她!”

蘇清月聽了曾應的話,心下也覺得有些道理,她拍打了一下桌麵,神色堅毅地說:“事不宜遲,要快點前往平天山莊!不然,她得逞後,一走了之,便很難再探尋到她的蹤跡,”

一說完,她便率先出了木屋,曾應也在緊跟著她,往外頭走去,花生和慶豐也因為好奇,也跟著兩人一起走,因為怕小花見到花生,會發狂,曾應反複思索著,終究還是不敢帶上毛驢小花,隻是解了它的韁繩,任由它在林間亂跑。

四個人,前往平山鎮最大的養花之地——平天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