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天人相隔誰可知
無病無傷，純粹累了困了肚子餓了。
司空小夢一想自己受大蛇那般驚嚇，而所為不過一個餓肚子的小子，當即一甩手嚷嚷道：“你丫丫的，小子，肚子餓也找本姑娘，你當本姑娘是觀世音菩薩嗎？”
說完，抬腳就走，理都不理人。
募地，大蛇好像聽懂司空小夢話中之意，猛地一竄，將去路攔截，擺著尾巴，似要耍一番橫。
“喲嗬，老蛇怪，我都沒找你算賬，你倒來找我耍橫來了？”說時，司空小夢掏出瓶子，瞄準大蛇，作勢要扔出瓶子。
大蛇見那瓶子，聯想前番苦楚，那不甚靈活的龐大身軀，當即一抽，慌不迭躲到山腳下去了，不敢再攔路。
“哼——”司空小夢見狀，大氣一哼，甩甩手，邁開大爺步伐，大步流星走向山穀外。
隻當走出十幾米，卻又突然停下步伐，回頭看向地上屍體。
此時的大蛇，正緩緩地盤著身軀，欲圖將那屍體包裹住，而那悶悶地蛇腦袋，一直低沉地躺在屍體旁邊。
若是可以流淚，此時它應該淚眼婆娑了吧！
司空小夢看著傷感十足的大蛇，內心五味雜陳。
大蛇一點一點地把它的腦袋連同地上的屍體，慢慢地用身體盤繞覆蓋掉了。
突然之間，司空小夢感覺自己的步伐很沉重，重於千斤，好像灌了鉛一樣。
“與我何幹啊！”司空小夢氣道。
隨後，邁開步伐，離開了山穀。
可是，剛出山穀。
“哎呀我去，我一個小妖女，怎麽就狠不下心啊！”司空小夢走出山穀時，再次停下了步伐，苦惱地念叨一聲，折步而返了。
如今，她氣惱的不是大蛇，也不是地上的人，而是自己。
堂堂司空世家的小妖女，怎麽就狠不下心了呢？
費解啊！
司空小夢去而複返，尚未接近大蛇，大蛇已經揚起腦袋，吐著蛇信，發出“滋滋”的風聲，似乎要把她生吞了。
然而，當大蛇發現是司空小夢時，立即又朝山腳爬去了。
“我去，嚇老娘一跳。”司空小夢被大蛇突如其來的吐氣嚇了一跳，而大蛇躲到一邊後，她才不爽地念叨一聲。
走近地上的人，司空小夢以命令地口吻衝大蛇大吼道：“去，下水撈幾條魚。”
大蛇一見司空小夢又對它說話，把腦袋對準司空小夢，卻歪著脖子，貌似不明白司空小夢嘰裏咕嚕到底在說些什麽。
“大蛇怪，他就是餓了，你下去弄點吃的啊！”司空小夢見大蛇露出一頭霧水的姿勢，當即解釋道。
剛解釋完，突然聽到“咕咕咕”肚子抗議的聲音。
“額……真不爭氣。”司空小夢對自己的肚子嚷嚷道。
此時的大蛇似懂非懂，隨即將腦袋別向一邊，不理司空小夢了。
“唉，算了算了，畜生就是畜生。”司空小夢歎口氣，上下摸索一番，終於掏出了一個令她滿意的瓶子。
不料，她還沒有動作呢！
大蛇咕嚕就鑽入水底了，稍過一會兒，大蛇口中叼著一條大魚，將大腦袋昂然鑽出水麵，隨意一甩腦袋，口中十幾斤的大魚就甩落司空小夢腳下了。
不僅如此，大蛇好像在表達它的不滿情緒，那大魚險些就砸中司空小夢了，氣得司空小夢衝著大蛇瞪了一眼，開口不饒蛇道：“你丫的，還上脾氣了你。”
大蛇充耳不聞，“嘩啦”送給司空小夢一個透心涼，隨後爬到角落裏了。
“我……你等著。”司空小夢氣得發抖，渾身上下猶如一隻落湯雞，偏生又無奈，因為大蛇已跑到水潭角落，她要下毒也沒轍了，隻能開口以恐嚇之言。
將小背袋裏的鍋碗瓢盆取出後，司空小夢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啊！
本來小夢的師尊讓她帶這些破爛玩意兒時，小夢嫌麻煩抵死不從，萬萬不曾料想，剛離開家族半天而已，這些破爛已經派上大用場了。
小刀在大魚背上一劃，在魚鰓處又是一劃，上手一撕，小刀一帶，輕輕鬆鬆把大魚連皮帶魚鱗，一並扒拉掉了。
鮮嫩的魚肉，瞬間出現在了小夢眼前。
隨後，“刷刷刷”小刀密密麻麻落在魚肉上，最後一刮，將魚肉刮入碗中。
盛水、生火、上罐……行雲流水的操作，不過十幾分鍾而已，一罐水煮魚，當即飄香四溢。
玉手輕撚碎鹽，均勻撒在罐子裏，小調羹一舀，輕抿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煮好了魚，盛半碗魚湯，置於淺水中，幾分鍾過後，司空小夢將小拇指插入其中，確認溫度適宜後，才將半碗魚湯取出，徑直朝地上靜躺的人走去了。
“小子，起來喝十全大補湯了。”小夢說時，單手一抓，揪著地上人的胸口衣服，直接將他拉起來了。
半碗魚湯，猶如灌毒藥一樣，往那人口中猛灌，不出三分鍾，已經灌完了。
將碗放下後，小夢扯開地上人胸口衣服，細嫩的手指在胸口、脖子、腦袋上的幾處要穴分別點了幾點，隨後又揉捏一番。
萬事已畢，“呼——”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小夢又把人扔在沙灘上了，口中還不忘碎念一番：“吃飯都懶，真是個活死人。”
處理完活死人，她也開始享受自己的美食了。
滿滿一罐水煮魚，差魚骨頭不能進食外，其餘全部被她一掃而淨。
享用完畢，依舊不忘自我安慰道：“不浪費食物是良好美德。”
正當她倚靠在一旁，輕撫著因為吃撐了而微微隆起的腹部時，地上的活死人輕聲呢喃了一番。
而後，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不，不能死……”
“報仇，我要報仇……”
“不能死，報仇，不……”
“什麽亂七八糟的？”小夢念叨著，同時向地上的人走去了。
掰開嘴巴，兩指夾著一顆丹藥，將它送入活死人口中。
“哎呀，你屬狗的嗎？”小夢咒罵一聲，護著自己的兩隻手指。
原來，正送丹藥時，活死人囈語，險些咬到了小夢的手指。
不僅如此，丹藥入口後，卻卡在地上之活死人的喉嚨中，不上不下，呼吸受阻，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呀，不妙啊！”小夢一驚，連忙把人上身抬起，信手抓起瓷碗，舀一碗河水。
“來來來，潤潤嗓子！”
說時，將河水灌入活死人口中。
“咕嚕”一口水，丹藥入腹，可是隨即，“噗——”水花四射，噴了小夢一臉“口水”。
“你……真想掐死你。”小夢咬牙切齒地說道，把人一推，腦袋“咚”一聲磕在石頭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小夢卻咒道，“活該，疼死你個活死人。”
隨後，不理人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水邊人囈語，不斷重複“報仇、不能死”等詞語，小夢聽得耳朵都快生繭了。
無奈之下，隻能躲到角落去了。
而隨著夜色降臨，本來就陰涼的穀地，越發的寒冷了。
小夢不禁看向掩埋屍體的沙堆，暗自驚訝，我滴個乖乖咯！這小子到底在這裏餓了多少天啊？
如此濕寒之地，熬到屍體發臭，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小夢挪移目光，落在地上活死人身上，暗道，老者應該是他的家人吧！
此時，小夢想起了自己的師尊，一個想法暗生腦海。
若是老者是師尊，自己是這小子，恐怕也是這樣吧！
剛生起如此想法，立即嚇得小夢一陣哆嗦。
“呸呸呸……怎麽自己詛咒自己啊！”小夢罵自己道。
隻當目光再落地上小子身上時，小夢癟了癟嘴巴，躡手躡腳上前替他蓋好了衣服。
最後，小夢返回原地，縮頭縮腦，繾綣成團，悄然間沉沉睡去了。
此穀此人，正是被大蛇卷逃至此的小賊。
時間過去了多久，小賊毫無知覺，隻當他感覺腹中再生暖意，卻對身體毫無控製權時，隻能努力地掙紮著，不斷地喊著報仇和不能死。
而當知覺漸漸恢複，他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一輪紅月出現在眼中。
天，依舊是那天，地，是寒冷如冰，人，還能是那人嗎？
淚水無聲而落，輕輕挪動手臂，摸了摸地上，有的隻是冰冷的石頭，卻摸不到那個熟悉的人。
艱難地坐起時，四下裏一片黑暗，而漸漸熟悉了黑暗的雙眼，赫然發現了不遠處的沙堆。
大蛇盤在旁邊，睜著眼睛看著小賊，而沙堆不遠處，正靜靜地坐著一個女孩。
小賊咬牙忍著劇痛站起身，緩緩朝沙堆走去了。
一下、兩下、三下……以手輕挖著沙土，而眼前漸漸出現那個熟悉的麵孔。
淚，再一次泉湧而出，可是他卻不得不忍著，輕輕將地上的人抱起，朝山林裏走去了。
順著山坡，踩著泥濘，一步一步，往山頂上爬，樹枝紮破了腳，渾然不覺，荊棘劃破了臉，視若惘聞。
陡峭的山坡，上去兩步，便滑下兩步，再上去、再滑下……
整整大半夜，他才帶著老不死登上了山頂。
將老不死放在岩石旁，倚靠著絕大的岩石，小賊坐在他旁邊。
“爺爺，這裏可以看到我們的家。”這是小賊記事起，第一次喊老不死“爺爺”。
隨後站起身，找個平坦地方，以手代鋤，以手為鏟，一點一點地挖著土石，刨著土石。
磕破的手，躺著鮮血，而他渾然不覺，隻知道一直挖著，挖著，口中一直在呢喃著“報仇、不報仇、報仇、不報仇……”
天色大亮時，高山之巔，已隆起一個墳包，而旁邊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此人年歲不過十三四，其雙手淌著鮮血，沾著泥土，模糊一片，雙目呆滯地看著遠方的一處山穀，便如此靜靜地坐著、坐著……
他不想老不死離開他，可是他更清楚，他不能讓老不死曝屍荒野。
當泥土覆蓋掉老不死時，小賊明白了。
那已經成為過去了，永遠也回不去了。
天人永相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