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試探
“……”
絳夢沒有言語，卻隻聽得“嘭”地一聲，剛剛那個外表冷漠得像一塊寒冰、內心蓄滿仇恨的業火的女子，跌坐在地上，一雙眼睛，時而無神，時而有神。
暮言沭看著地上的女子，默默不語。
他知道，此刻，她的內心，是掙紮的。
以為了那麽久的仇人突然變成了可以依靠的同盟，任誰，都是很難接受的吧。
“走。”暮言沭轉身，朝屋外走去。
“給絳夢公主一點時間。”那句清冷的話，輕飄飄的，隨著門輕輕地關上，再無聲息，仿佛隱入了塵埃。
暮言沭剛剛走出屋子，卻聽得屋內傳來絳夢隱忍的哭聲。
極其輕細又隱忍的哭聲，卻蘊含著極大的悲與苦、傷與痛。
“絳夢公主，表麵上看起來冷漠，其實內心很脆弱吧。”臨風摸了摸鼻子，跟著公子久了，連帶著識人辨物，也有了不小的長進。
這般壓抑的哭聲，若不是他武功高強，定是聽不見的。
細細聽來，這哭聲壓抑了許多東西，臨風隻覺得悶生生的，一時之間，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這就是她的弱點。”暮言沭桃花眼微微一眯，淡淡道。
“公子，也有弱點麽？”臨風轉頭看向暮言沭，眼裏有疑惑。
暮言沭表情淡淡的，卻是沒有回答。
弱點麽？自然是有的。
說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吧。隻是有些人的弱點，無關緊要，而有些人的弱點，卻足以致命。
“公子恕罪，屬下該死！待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還是不能如公子這般沉穩自如。”見暮言沭半晌沒有言語，臨風自覺說錯了話，雙手握拳，立即向暮言沭認錯。
“無事。”暮言沭淡淡搖了搖頭，勾唇，一雙桃花眼裏有刹那而過的柔和，轉眼，又歸於平靜。
臨風跟隨他多年，雖說性子有些直，但在他循循善誘的引導下，也算是恰當得宜。
何況，臨風也是極其得他信賴的。
“對了，公子，您與那冷家少主不是同窗好友麽？您毀了他的金玉樓是不是不太好啊？”臨風眼睛眨了眨，冷家少主和自家主子曾在同一個私塾學習，當時兩人感情也是很好，如今兩人站在兩個不同的對立麵，不知道主子是何想法呢？
“隻是立場不同而已。”暮言沭搖了搖頭，“各在其位，各謀其政。這樣的較量，倒是更有意思呢。”說罷，暮言沭竟然笑了，似乎對兩人對立的情景並不頭疼，相反還很期待，期待最後誰會更勝一籌。
臨風卻是有些不明白，難道好朋友不是應該下不了手才對嗎？搖了搖頭，臨風決定不在思考。公子有句話說得好，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為什麽呢？因為反正你都想不清楚。
晚風習習，所拂過之處，留下些檀木幽幽的香氣。
在這宅子裏，種了許多檀木，都是暮言沭一手操辦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身後門，傳來一聲輕響，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我答應你。”
門前，絳夢一臉沉靜平和，晚風，輕輕揚起她的衣衫，顯得孤寂又冷然。
“喂！喂！”
南雪見絳夢一臉入了迷的模樣，朝她耳邊喊了幾聲。
絳夢的眼睛眨了幾眨，才恍然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用眼神剜了南雪一刀，沒好氣地凶道：“吵什麽！”
“你這人……”南雪無語地翻了翻白眼，“我還不是擔心你走神太入迷，不小心割到我脖子嘛。”
“信不信我現在就割了你的脖子？嗯？”
聽到絳夢冰冷的聲音，南雪看了看眼前的匕首，吞了吞口水，低聲道：“別……你到底想做什麽？”
“哼，我……”絳夢冷冷地笑了笑，還沒說完，隻覺一陣內力深厚的掌風由背後而來，她立即條件反射地回身，卻不見一人。
而這廂，南雪已經脫離了她的控製，是了，剛剛那一掌，就是她打的。
“你！”絳夢氣得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本以為這女子好鉗製，沒想到，倒是個厲害的角色。
“你什麽你。”南雪翻了個白眼，翻身立在廂房門處，一臉好整以暇地看著絳夢：“我可沒有那麽好控製，剛剛不過是和你玩玩而已。”
“對了，聽你聲音，到有些耳熟，你該不會，是金玉樓的人吧。”南雪看著絳夢，挑了挑眉，這聲音，雖然不同於那日的媚惑入骨，到底是能辨認出來的。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個男子，就是暮言沭無疑。
想到暮言沭，南雪的目光猛地一凝，她那天無緣無故地暈倒，該不會與那個混蛋有關吧？！
出乎意外地是，絳夢看著南雪，不但沒有回答，竟然勾出一絲冷笑，而後足尖輕點，竟往窗戶那裏離開了。
“……”
“……”
此刻的南雪，一臉怨念地在風中淩亂著。
剛剛不是還拿著匕首比著自己的脖子麽！現在又這般雲淡風輕的離開了！
……所以說……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幹嘛的！
依舊是那潭清澈的水流旁，絳夢一番輕功離開後，停在那潭水邊的男子身側。
“看過了？”暮言沭回身看著絳夢，一雙桃花眼裏，三分清冷、三分高貴、三分威嚴。
“嗯。”絳夢理了理頭發，聲音出口，竟是不同於方才的冰冷，溫婉又柔情，“她體內的內力深厚，武功造詣都在我之上，我看不出她的真實實力。”
暮言沭似乎是早就知曉一般，一雙桃花眼淡淡的，也不言語，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潭水。
一陣風輕輕拂過，吹起他纖塵不染的白衣，吹起他瀑布般柔順的黑發，而他，依舊長身而立。
恍然間，絳夢隻覺自己看見了這世間最美好的景色，竟是愣住了，隻顧呆呆地看著暮言沭完美的側顏。
半晌，她終於緩緩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她偷偷瞧了一眼身側的暮言沭，見那人依舊看著潭水，一時之間，又是高興，又是失落。
高興的是：自己這樣子，還好沒被他瞧去。
失落的是：他竟然一直看著潭水，從始至終都沒有瞧過自己，哪怕是一眼。
“公子既然知道她武功高強，為什麽還要讓屬下去試探呢？”絳夢有些疑惑地看著暮言沭。
“這不是自己不方便出手嗎？”暮言沭笑了笑，“在金玉樓外麵監視你的時候，我曾見過你的身手，你比我身邊的很多人都厲害，所以就派你去試探。”
絳夢微微一愣，她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師從柔然刀聖普言，後來為了刺殺暮言沭，更是不分晝夜地練武，所以武功確實挺好的。不過她不知道，原來暮言沭早就知道她的目的了。
“不日龍國使臣便要來訪南國了，公子，沒有什麽打算麽。”定了定心神，絳夢低垂著眸子，不再看暮言沭。
“這不是，早就打算好了麽。”暮言沭聽罷，卻是微微一笑，見絳夢一臉不解，又朝南雪所在的廂房眨了眨眼睛。
而南正帝所派遣的侍衛，此刻已經搜到了暮言沭所在的宅子。
南雪本欲從宅子的外牆上使用輕功翻出去，剛剛露出一雙眼睛，卻看見一大批侍衛在街道上挨家挨戶地搜尋，嚇得她立刻縮回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