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碎桌之怒
隻聽得那喧鬧的聲音越發相近,牆外是密密匝匝的侍衛,牆裏也是一幹侍衛將近。南雪心中一凝,侍衛的人數太多,饒是她武功高強,也不敢說能夠全身而退;況且,身為南國公主,她亦不可能對南國侍衛下手。
略略思索,南雪立即飛身踏入了暮言沭為她準備的廂房裏。
卻隻見房內早已有一道出塵脫俗的身影,那人斜坐在凳子上,單手拿著一個茶杯,杯中有汩汩霧氣,方溢出那杯口,便是四散開來,氤氳在透過窗欞撒進屋中的星星點點的日光中。
暮言沭手握茶杯,眉間有一絲輕佻,卻又讓人不覺厭惡。一雙桃花眼微眯著,眸中深不可測,似笑非笑。膚色白皙,薄唇微張,在這日光下,竟是比女子更加美豔幾分。但他周身又氤氳著與生俱來的清冷高貴的氣質,極盡魅惑,又極盡冷冽。
“姑娘怎的這番緊張?莫不是識得那些侍衛?”暮言沭薄唇微啟,一張臉上端得是滿滿的笑意。
“認不認識,與你何幹?”南雪暗暗運著內功,這男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金玉樓那個男子,便是這暮言沭。
莫名暈倒在衣櫃,莫名被射了一根迷魂針,包括後來逃跑時不小心掉落後的救治,真不知道,是這男子的算計,還是,隻是巧合。
“姑娘之事,自是與在下無關,隻是在下想著,姑娘既是失憶,想來也沒有什麽事能讓姑娘這番緊張才是。”暮言沭淡淡一笑,一雙桃花眼卻是瞧著手中的茶杯,一時之間,南雪竟是看不懂這個男子到底想要做什麽了。
“是啊,我是失憶了,什麽都記不清了,隻是見著這些侍衛,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而已。”南雪的眼睛閃了閃,她失憶之事,自然做不得真,這番說起謊來,嘴竟是有些不利索。
“嗬……姑娘若是不肯說實話,那在下也隻好等著那些侍衛進來瞧一瞧了。”暮言沭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聽說前日國庫中丟了不少珍奇玩意,於是陛下便派遣出全部侍衛,說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寶物找出來,想來,這寶物應當是極其貴重。”
“……”南雪咬了咬唇,一雙眼睛盯著暮言沭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我不知道什麽寶物。”
國庫失竊?公主失蹤才是真的吧。沒想到,父皇竟然以此為借口大肆尋找她。
“事到如此,公主還要裝作失憶,妄想搪塞在下麽。”
一句冷冽的話,卻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劈在南雪身上,她的身子幾不可見的晃了幾晃,而後,她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暮言沭的臉,那眼神,似乎要將暮言沭的眼看出個洞來。
而後,她半咬著唇,一字一頓道:“你是誰?想做什麽?”
“公主不必如此看著在下,”暮言沭臉上笑意更甚,“在下是誰又如何?公主隻需要知道,在下可以幫助公主就好。”
“……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在下的打算是——破壞南國與龍國結為秦晉之好的佳話。”暮言沭桃花眼微微一眯,眼裏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暗芒。
是了,破壞南國與龍國的聯姻。
天下人皆知,南國與樓蘭自建立之初,便是戰爭不斷,而龍國,則一直保持中立。所謂坐山觀虎鬥,大抵就是如此。
奈何兩國明裏暗裏鬥了這麽多年,仍是無甚結果。直到十年前的坪山戰役,南國與樓蘭皆是元氣大傷,於是便簽訂了和平條約,天下,才終得以安定。
而如今,南國與龍國聯姻,不是明擺著想借龍國之勢,一舉鏟除樓蘭麽?
暮言沭作為樓蘭太子,自是需得有些作為。
南雪看著暮言沭,卻是半晌,也沒有說話。
且不說這男子身份不明,不得人信任,單單他昨日裏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就讓人懷疑萬分。
同心同德?嗬……怕是懷著不為人知的算計吧,現在竟然還威脅她!要知道,她南雪,平生最厭惡的,一是他人的威脅、二是他人的算計,這男子當真是集齊了她平生最厭惡的兩件事。
恍然間,卻隻聽得那侍衛的聲音竟是快到這廂房了,正當南雪慌張之際,臂上卻猛然傳來一絲涼薄的觸感。
轉眼間,暮言沭按下壁畫後的機關,竟是攜著南雪進了那後麵的密室。
入眼處,四周皆擎著燭火,照得空曠的屋子明朗地仿若白晝,密室中有兩排書架,上麵整整齊齊地擺著一些書籍,卻沒有絲毫見灰,想來,該是經常被人打掃的。
除此之外,密室正中央,有一張青灰色的石桌,四周繞著一些同色係的石凳。
隻見暮言沭已然放開了南雪的手臂,施施然坐在一方凳子上,一雙桃花眸子中透出三分邪魅、三分慵懶、三分神秘。
“看來,在下又救了公主一次。”暮言沭道:“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看在這二救之恩上,考慮考慮在下的提議呢?”
“又?”南雪卻是白了暮言沭一眼,櫻唇裏吐出冷冰冰的幾個字,“若是本公主沒有記錯,你昨日是還想殺了本公主吧?不知道是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難道是發現了我的身份?還有,我在歡雲閣內暈倒,也是你設計的吧?”
話說到這裏,南雪冷笑了一聲,既然這混蛋什麽都知道,那她也打開了天窗說亮話了。
而且知道了自己是公主,想來自己必然是有些利用價值的,這混蛋也斷然不會再對自己動手了。
這世界上,最可怕,便是沒有利用價值。
沒有利用價值,便不會有人關注,隻能任人隨意丟棄,而有利用價值,在被利用的同時,自己也可以得到一些好處。
出乎意料地是,暮言沭聽罷南雪的話,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咳……”暮言沭清咳了兩聲,桃花眼淡淡一笑,緩緩道:“公主怕是誤會了,金玉樓一事,自是誤會,在下隻是解決些私人恩怨,既是解決恩怨,自然不想失了清白,便在那屋裏撒了些迷迭香,未曾想公主竟然躲在……那個地方……”
“至於後來之事,也是以為公主是在下要抓之人,後來才發現是一場誤會。”說到這裏,暮言沭又是一笑,“在下可是秉承著君子之行,便救了公主,至於公主的身份,亦是救了之後才知曉的。”
說罷,暮言沭斜著眼睛,看著南雪臉上一陣白一陣青一陣黑的表情,薄唇微張,語氣裏有一分似有若無的嘲諷:“未曾想過,堂堂公主殿下,竟然會躲在青樓裏。”
“混蛋!你說什麽!本公主愛幹嘛就幹嘛,與你何幹?”聽到這裏,南雪的臉色是更黑了,隻見她一掌拍向石桌,而石桌,竟然由中間裂開,而後完全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