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邑王失憶了?
淳於靜雙手撐地站了起來,不顧幾個護衛變了臉色,她大步流星就要越過他們。護衛們反應奇快,趕緊左右各來了一把兵器,交叉在一起,擋住了淳於靜。
淳於靜臉一沉,對著那馬車說:“好你個邑王,我淳於靜是怎麽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把我從襄陽城的醫館弄到這裏來!這裏到底是哪裏,你出來,給我說清楚!”
這下人群們更嘩然了,心想真是好戲不斷啊,大家都等待著邑王發話。
誰知道,邑王沒有說話,卻是掀開了馬車簾子。
最初現出的是一隻手,白如玉石,十指修長。然後出現的是一截朝服的袖子,那莊重的顏色配著他的膚色,竟是說不出的高貴典雅。
人群已經躁動了,尤其是未婚少女們,都竭力向前擠著,想要一睹王爺的風采。
唯有淳於靜氣鼓鼓的盯著那人,她倒要看看,那人是長了三頭六臂還是多了隻眼睛,竟然敢戲耍她!
終於,簾子打開,一個男子緩緩走下了馬車,悠然的看向淳於靜。
這一刻,淳於靜的心跳驀地止住了,轉瞬之後,就砰砰砰的狂跳起來。她宛如置身一場火焰中,那火熱烈的很,燒得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卻燒得她真想當場大喊出一句話。
——美男!是美男!是超級美男!
整條大街上,一時間鴉雀無聲。那些本來還激動嚷嚷著的少女們,卻第一眼就被這個男人給征服了,集體張著大嘴,啞然在那裏,羞赧的紅暈從鎖骨之處爬起,慢慢爬到那一張張長相各異的臉上。
這個男人,就是邑王?
隻見他身著王爺的朝服,身形頎長寬闊,腰間係著九重環佩,琳琅豔麗。朝服外麵罩著一層深紫色紗衣,衣擺拖地,行走之間如騰輕雲、如駕神霧。一頭純正墨發,隻用一支紫竹簪子挑起一部分,傾瀉於那墨色瀑布之上,宛如行雲流水、渾然天成。
這還不是最惹眼的,壓軸的是男人那張臉!
宛如是世間最好的工匠用璞玉渾金細心打磨而成,五官幾乎完美的挑不出一絲毛病,半是如女人般的柔美,半是男人的陽剛英氣。尤其是那雙眼睛,居然是墨藍色。眸底流光瀲灩,任誰看上一眼,就要被吸進無邊汪洋,卻又偏偏距人不近不遠、不淡不鹹。
這男人,實在太魅惑眾生了。
就連淳於靜都看傻了,從來沒想過這種在畫裏都畫不出的人物,現在居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剛才還問了自己話。
對了,他剛剛問了什麽來著?
見淳於靜像是怔愣了,邑王的唇角不著意劃過一道冷笑,若有若無,偏偏再開口時,竟是溫柔的很:“你長得很不錯。”
這如水般的語調,磁性質感。淳於靜隻覺得麵上一燒,結結巴巴道:“是、是嗎?我從來不怎麽關注形象,自以為長得很大眾化,沒想到在邑王的眼……嗯?不對!”
淳於靜霎時反應過來。
“喂,我說邑王,你幹嘛把我弄到這裏來?這裏看著有點像秦國,但又不是。我問你,是本神醫得罪過你嗎?”
此言一出,剛才那些看傻眼的姑娘們,紛紛回過神來,個個都紅著臉,一邊在心裏咒罵淳於靜怎麽這樣和邑王爺講話。
相反於姑娘們的激動,邑王卻疑色淺浮,反問淳於靜:“本王從前見過你嗎?”
“見沒見過你自己清楚!之前明明是你說的,非讓我到你這邊來,然後我就站在你麵前了!”
“姑娘的話,本王實在不明白。倒是姑娘無緣無故,擋了本王的道路,還出言不遜,這是何道理?”
這番話說得很平靜,像是隨意閑聊,可周圍誰聽不出來弦外之音啊?明顯就是這少女無理取鬧,說著些精神病的話,還氣勢洶洶的。再看看人家邑王,和顏悅色,曉之以理,一點架子都不擺……瞬間,滿街的人心就倒向了邑王一邊,誰優誰劣,還用得著再看嗎?
淳於靜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都燙燙的,她幹脆攤牌。
“我叫淳於靜,家中世代行醫。邑王,我記得你找上我時,問我是不是和長生不死藥有關。”
說到這裏,淳於靜特意觀察了下邑王的表情,出乎她的意料,他卻是一臉費解,根本看不出什麽陰謀的味道。隻是那隨意的表情,怎麽在他臉上就那麽迷人呢?淳於靜真想給他揍出兩個黑眼圈,省得自己暈菜。
“淳於姑娘,本王並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邑王再開口時,卻是多了幾分威壓,聽入人耳,讓人沒來由的膽寒起來,“方才淳於姑娘說你家中世代行醫,那你是否也精通醫術?”
淳於靜一怔,答道:“本神醫不才,別的不行,隻有醫術堪稱華佗在世。”說完最後幾個字,見所有人疑惑的目光,淳於靜這才反應過來,秦朝還沒有華佗呢……改口道:“那個,醫術堪稱扁鵲再世!”
大家這才聽明白,卻沒什麽人看好她——就說城裏的那個公孫神醫吧,總標榜自己有多牛,上次發瘟疫,卻屬他溜得最快!還是周老三用老家的土方子救了全城。所以這淳於靜八成也是個吹牛不害臊的!
但是邑王卻說:“本王有個不情之請,本王的妹妹久病在床,也請了不少郎中,卻都束手無措。希望淳於姑娘能移駕王府,給本王的妹妹瞧病。”
所有人都愣了,邑王妹妹久病的事,大家都知道,據說邑王一直在四處求醫。然而——
據說那些被求到王府的郎中,沒一個活著走出來,全都不明原因的暴斃了。
邑王又說:“淳於姑娘隻要盡力即可,如果不成,本王也不會責怪你。”
淳於靜:“這……”
邑王:“若能事成,本王必將重謝。”
淳於靜:“待本神醫考慮考慮。”
邑王:“不論成與不成,本王都會給你重賞,讓你日後衣食無憂。”
淳於靜:“好!”
見淳於靜這便答應下來,大家不免心想:唉,又要多一個冤死的郎中了!
邑王麵色不變的說道:“既然如此,淳於姑娘,請上馬車。”
淳於靜大驚。這男人讓自己跟他同坐一車?這太隨便了!
“不敢不敢!本神醫不過一小小女子,這尊卑有序、男女有別,邑王的好意本神醫心領了。邑王請上車,我就給馬夫大哥出個幫手,一同為您駕車吧。”
說完這話,淳於靜真心覺得惡心。自己明明討厭等級製度,討厭男權主義。
去他爺爺的尊卑有序!去他奶奶的男女有別!
總之這場街道攔截事件,就在邑王的和顏悅色和淳於靜的無聲咒怨下結束了。百姓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淳於靜也坐在馬夫旁的另一匹馬上,跟著大隊伍去往邑王府。
這一路上,淳於靜都沒有逃過百姓們各色各樣的目光。她可不想樹敵無數,索性低下頭整理思路:既然邑王是下朝回來的,那麽這裏就應該是秦國都城,鹹陽。那邊那座大院子就是鹹陽宮。
可這個邑王是怎麽搞的,知書達理、張弛有度、渾身上下還透著一種莫名的威壓,讓她隻覺得不自在。再看他剛才對她說出來的話語那反應……難道,邑王失憶了?
那自己可怎麽辦!把自己抓過來的人失憶了,自己要怎麽回去?
淳於靜越想越頭大了,早知道這樣,自己那時就不要自誇什麽長生不死藥了,害得惹上這等麻煩!
一路上淳於靜就在氣惱之中度過了,馬隊左拐右拐,拐到了邑王府。
邑王府坐落在外郭之中,院牆很高,向裏看去,遠遠飄著一團團的粉紅雲霞,像是滿園桃花,獨鎖住一片chan綿chun色。這邑王倒真是有情趣,fentg流的可以!
“淳於姑娘,請。”
磁性質感的聲音在淳於靜耳畔響起,淡淡的桃木香掠過鼻翼。淳於靜扭過臉就看到邑王站在自己旁邊,麵目含笑、典雅魅惑,眼角卻凝結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淳於靜趕緊別過目光,疏離道:“邑王您先請。”
邑王也不多作推脫,瀟灑的踏了進去。淳於靜緊隨其後。
王府內的布置的確是典雅別致,處處透著陽春白雪的情調。滿園都隻栽種桃樹,眼下正是春季,亂花漸欲迷人眼眸,甚至會讓人產生錯覺,以為這座王府是建在桃林之中的。
沿著長廊,繞過小池水榭,就到了正廳。邑王請淳於靜上座,賜了茶給她。
然後邑王隨便問了幾句,比如:“姑娘家中可有其他親人”。
淳於靜就答:“本神醫係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她剛才在街上報出來曆吃了虧,現在是絕不那麽笨了,還是撿模棱兩可的話說最好。
邑王又問:“淳於姑娘來自何處?”
淳於靜說:“我的家在中原的最西邊,那裏很遙遠很遙遠。”
邑王說:“中原最西邊就是秦國。”
淳於靜嘴角抽了抽,低頭道:“好茶,真是好茶。”
眼下話也問了,茶也進肚裏了,邑王當然要請淳於靜忙正事,那就是看看他的寶貝妹妹。
邑王的妹妹,住在王府西邊角落處的白鸞閣裏。
閣中綴著白色珠簾,珠簾那邊,一個瘦小的身影被包裹在被子裏,看著是那般弱不禁風。
榻上的這個少女,便是邑王的妹妹了。她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但見到哥哥後,仍然流露出喜色,一雙小手被邑王握住。
“阿鸞,今天好些了嗎?”
“回稟哥哥,阿鸞好、好些了……現在是什麽季節?外麵的桃花開了嗎?”
“嗯,已經開了數日了,很漂亮。等阿鸞再好一點,讓哥哥陪著你一起看桃花好不好?”
“好……哥哥對阿鸞最好了……”
最後一句在撒嬌之中說完,淳於靜聽著,突然覺得有親人的孩子真幸福,這邑王對待自家妹子果然很不錯。可是不知怎麽的,淳於靜就是覺得,這個阿鸞的眼底除了喜色,好像還有種敵意和……仇恨?
不過淳於靜的任務是治病,她坐到阿鸞的床邊,一手切上阿鸞的脈搏……
頓時,淳於靜心下一凜。
這哪裏是什麽頑疾啊,這分明是中毒!而且已經中毒幾個月了!為什麽都沒人發現呢?
直覺告訴淳於靜——陰謀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