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這是一個噩夢
南宋初年。
襄陽城,淳於世家的醫館中。
淳於靜愕然的看著前方自家牆上的一幅畫像,畫中本來是一對神仙眷侶——她的祖師爺和祖師娘。可是此刻,畫像卻模糊成了一個空氣漩渦,像一扇大門般漸漸開啟。
還不等淳於靜叫喊,就有股強大的氣流將她整個身子卷起,卷進了那幅畫像之中……
眼前突然就漆黑一片,淳於靜被氣流旋著,差點沒把茶水噴出來。還好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當她終於腳踏實地的時候,眼前呈現出另一方天地來。
這是一座城市,這裏的路麵還是黃土地,十分落後。兩邊的建築色彩單調,屋頂厚重且沒有飛簷翹角,每一座房子看上去都氣勢磅礴,卻排布得雜亂無章。
這……這根本不是大宋的建築模式,倒像是曆史畫本裏的秦漢年間呢!
淳於靜很是一愣,不由的想到平日裏曾讀過《桃花源記》,眼下這個地方,莫不就是傳說中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可惡!怎會這樣!
都怪那個臭男人!
自己是怎麽得罪他了,他幹嘛要突然搞一招玄乎其玄的妖法,把她給攝到這個陌生空間!
淳於靜想起剛才的事情就很惱怒。
她作為整個南宋都赫赫有名的神醫,每天都在自己醫館給人看病,如今她腰纏萬貫,卻依舊沒人上門提親,理由就是她沒有“女德”,觀念過於超前。淳於靜也不想成為老閨女啊,她就對著自家祖師爺和祖師娘這張畫像訴苦。
“祖師爺,你說,我淳於靜能煉製出‘長生不死藥’這樣的神品,這可是普天下絕無僅有之事。可是怎麽在桃花運上,我就那麽淒慘凋零呢?”
結果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屋中憑空響起一個立體的聲音:“本王問你,你當真與長生不死藥有所牽扯?”
淳於靜還以為是誰在用巫術和她開玩笑呢,便說:“我的祖師爺是洪荒煉藥術的繼承人,當然現在這個繼承人是我淳於靜,普天之下唯我一人有這個絕學!”
結果,那聲音迸發出冷冷的笑聲,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到本王這裏來吧,永遠不要想回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十分戲劇性了,那張畫成了連通兩個空間的門,淳於靜就這麽被吸進一個新的天地。
妖法,一定是妖法!
那個自稱“本王”的妖人,哼!
淳於靜不甘的收回思緒,環顧四周。就在這時……
“周老三,哪裏逃——!!”
當空突然一聲爆喝,嚇了淳於靜一跳。
隻見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人拚命逃著,他身後不遠處,是一群舉著棍棒的流氓地痞,他們喊著:“周老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得罪了公孫神醫,你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那周老三早已是汗流浹背,在大街上狂奔,撞飛了好多人,也撞倒了許多小商販的攤子。
這時淳於靜聽到旁邊一人歎氣道:“周老三那麽好的人,怎麽就惹上公孫神醫了呢?”
另一人說:“還不是上次鬧瘟疫的事,本來公孫神醫能大賺一筆的,可周老三拿出一張老家的土方子,把大家都治好了。公孫神醫定是覺得顏麵掃地,又被周老三擋了財路,所以才要除掉他。這個公孫神醫,簡直該死!”
“噓,你不想要命了!”旁邊人驚恐的讓他住嘴,“公孫神醫縱使再不對,可他是王後殿下的親侄子,咱們的王後誰惹得起!”
淳於靜把這些閑話都聽了,懶得做太多感想,她正要去問問那幾人這裏是什麽地方,可就在這時,那狂奔的周老三居然在前麵拐了個彎,向淳於靜的方向跑了過來。
“呃……啊?!”當淳於靜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老三瘋牛般的身軀已經近在咫尺。
“哎呀——!!”一聲慘叫,淳於靜被撞飛,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重重的砸在了一個麵具攤上。
“轟隆隆”,貨攤被砸得散架了,麵具落了一地,將淳於靜半埋在其中。她的骨頭啊,堪堪都要斷了,真是走黴運!
“姑娘你沒事吧?”該貨攤的小販半天才回過神來,將淳於靜救起。
她腰酸背痛的揉著筋骨,盯著那些飛馳的身影抱怨道:“有沒有搞錯,本神醫招誰惹誰了。”又見那小販的成本都砸了,他一臉傷感,淳於靜便好心的摸出一串銅錢,遞給小販,“來,這些賠給你。”
小販卻表現得十分狐疑,他將銅錢拎在眼前,來回轉著觀察,眉頭蹙了起來。
淳於靜嘴角抽了抽,“喂,這錢有什麽問題嗎?”
小販抬頭說道:“姑娘的錢是哪裏弄來的啊,別說我們秦國沒有,就是其他六國也不用這種錢幣啊。”
淳於靜一聽,當即傻了。
他說什麽?秦國?六國?
難道這裏是戰國時代?
淳於靜趕緊追問小販:“你們國王叫什麽名字?”
“這……國王陛下的名諱啊,誰敢說……呃,不過王族的姓氏是慕。”
姓慕?
淳於靜更是懵了,既然王室姓慕,那就不是曆史上的秦國,可是這裏又確實有秦國和六國……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那個自稱“本王”的臭男人!
淳於靜不禁生氣的罵道:“敢捉弄本神醫?待我這就將你找出來,打得你滿地找牙!”
眼下正是春季,和大宋一樣,城中也有楊柳飛絮沾在淳於靜的衣服上,桃花灼灼,時而被風吹成粉紅的雪,迎麵撲來。
“閑雜人等速速退開!違令者不赦——!!”
突然有亮嗓門從遠處傳來,整個街道的人都被震懾了。
淳於靜定睛一看,隻見所有行人都開始往兩邊退,將主幹道讓了出來。淳於靜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定是有哪個大人物來借道了。
這個熱鬧不湊白不湊,於是淳於靜像個泥鰍一樣從人群中擠了過去,擠到最前排。
前排視線就是好,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一眾馬隊行過。馬上的人各個披著不錯的鎧甲,但看他們的精神狀態以及馬蹄的踏步速率,就能看出這是一支紀律嚴格的隊伍。
走在最前麵的,是兩個護衛打扮的騎馬者,其中一個舉著麵旗子,旗上由篆體書寫了一字——邑。而他們的身後,卻是一輛雙馬拖拽的華蓋馬車,車夫坐在那裏揚著小鞭子。
這時候,淳於靜聽到身邊的一個老婦在說:“喂,老頭子啊,你看那坐在轎子裏的是什麽人?”
老婦身邊的老翁,她的丈夫,咳道:“沒看到那麵旗子上寫的‘邑’嗎?一定是邑王爺下朝了,要打道回府的。”
老婦說:“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那麽多官員上朝,怎麽就邑王弄了這麽大的排場?”
老翁說:“咳咳,你這頭發長見識短的,沒聽過中原三公子的美名嗎?其中一位就是邑王,他可是個百世經綸、深諳兵法的絕代美男。另兩位則是琴仙風拂、醫聖嚴華公子。他們都是人中龍鳳。隻不過,相比於邑王啊,那兩位似乎很不容易見到。”
這些話都被淳於靜聽了去,沒想到這破地方還有這種格調不錯的人物在,尤其是“醫聖嚴華公子”,作為同行,淳於靜很想親眼見上一見。
淳於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根本沒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後看熱鬧的一個人,居然在這時候突發了羊癇風。
羊癇風一發作,人就會奔放得漫無邊界。結果,那人手舞足蹈胡亂撞人,第一排的淳於靜不幸躺槍,整個人被他推飛出去。
“啊呀——!”
淳於靜驚呼了一聲,嬌小的身子,不偏不倚的砸到路當間,腹部著地,胳膊差點被蹭破了皮。
她不由暗自抱怨:“誰啊,居然推我……”同時抬起臉來。
這一抬不得了,隻見太陽下,自己的頭頂上是一個逆光形成的影子,一雙馬蹄抬起,正向著自己的腦袋踏來!
淳於靜趕緊翻了個身,聽到那雙馬蹄重重砸在自己身邊了,她不由鬆了一口氣。
再一抬頭,對上馬上那個護衛憤怒又心有餘悸的目光,淳於靜趕緊解釋道:“不關我的事啊,我是被人推出來的!”然後指了指方才自己站的位置。
可是很不幸,發羊癇風的家夥,已經在第一時間被他的兩個哥哥給架走了。現在那裏雖然小有混亂,但被這護衛盯了一眼,大家立馬整齊劃一,還都露出一臉“剛才什麽都沒發生”的神色。
這讓淳於靜不由臉色發黑。這幫不講義氣的!
“哢擦”一聲,突然響在淳於靜耳邊,馬背上的護衛居然將一支長槍插在了她的身邊。
“大膽民女,還不爬到王爺車前,叩頭謝罪?!”
“啊?”淳於靜用眼神表示,她覺得這位護衛很小題大做。
偏偏此人耿直的很,又即揚起馬鞭,在淳於靜的身邊狠狠抽了一下。土灰飛起,濺在淳於靜的眼前。
“大膽民女,你若再無法無天,休怪我下一鞭子抽在你身上!”
淳於靜頓時不爽道:“你搞清楚情況,我是被推出來的,我摔跤了你不扶我起來就算了,還說我無法無天,你這是哪門子道理!”
此話一出,驚煞了圍觀的人群。大家頓時交頭接耳起來,一邊歎著這口無遮攔的少女是哪裏來的,一邊還有點幸災樂禍,準備看好戲。
就在這時,那輛馬車裏坐著的人,邑王,突然開口了。
“是何人擋了本王的去路,還口出狂言?”
這聲音質感、立體,富有磁性,明明淡淡一聲,卻仿佛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一陣強大的、不管到哪裏都不可能被忽視的氣場,隨著聲音透過馬車的簾子飄散出來,令街上很多少女精神大振。未見其人,都先為其聲音傾倒。
唯有淳於靜渾身一個猛顫。
就是這個聲音!就是他把自己帶到這個鬼地方的!總算是找到他了,敢情還自己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