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8日 11:53台州

在範哲上樓的時間裏,李猛並沒有閑著,長期負責警戒追蹤的他敏銳地感到了異樣的視線——在暗的某處,有人監視他們。

李猛一手按住腰間的手槍,機警地掃視四周,獵隼一般的眼神,從警戒線外的每個圍觀者臉上飛速掠過,幾分鍾內,他就要確定可疑之人。

圍觀者眾多,表情各異。有恐慌的,有興奮的,有疑惑的,有呆若木雞的,有伸長脖子的,有四處打聽的,有低聲議論的。但李猛從警戒線的這頭走到那頭,並沒有找到嫌疑人。

沒有找到不代表沒有,李猛從來相信自己的感覺。這家夥躲在哪兒呢?

不一會兒,他的目光落到了遠處的一個背影上,那人穿一身褪了綠的舊軍裝,低著頭,正急衝衝地離開。

是他!

“站住!”李猛掏出手槍,大喝道,從人群中衝了出去。那人一見有人追過來,拔腿就跑。在一旁的袁智強也快速反應過來,跟著追了過去。

那時候,古樓街道並不像現在這樣整齊劃一,它位於麻芝街的南邊,大部分建築都是南方典型的兩層青瓦木樓,四五座木樓組成了一個四合院式的院子,三四個院子又聯成了一個大建築群,前後相通,南北相對,中間隔著縱橫交錯的窄街小巷。解放後雖修建了兩條馬路,但也隻容得兩輛老吉普車進出。

捕獵者和獵物就在這座巨大的人工森林裏穿梭追逃,由於是周末,街巷裏人來人往,為了保證群眾安全,給追捕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難度。那特務似乎摸準了李猛他們投鼠忌器的心理,故意造成恐慌,弄得雞飛狗跳,迷惑追捕者。

“他朝那邊跑了!”

“快追,他進了文星巷。”

特務可能沒想到,目擊群眾雖然不敢阻攔執槍的他,卻紛紛給隨後追來的特偵人員指路,似乎在他背後安了無數隻雪亮的眼睛。這些眼睛如影隨形,逃不掉,甩不了,令人膽戰心驚。

穿過幾條街巷,他終於學乖了,人的力氣總是有限的,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逮到,於是鑽入了相對冷清的地方。

李猛追到了文達書院附近,這裏有個圍著書院的雙岔口,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一時間判斷不了特務的蹤跡。

“怎麽辦?”緊跟著趕到的袁智強問。

“你左我右,包抄書院,最好抓活的。”李猛提了提手槍。

“蜘蛛”緊靠在牆角,雙手捏著手槍,氣喘籲籲,汗水淋漓,那身舊軍裝都濕透了。

太倒黴了!半小時前,他接到管站長的命令,讓其在風生閣秘密監控103舉動。這任務並不複雜,隻需站在那裏看,然後回去報告就是了。本以為混在圍觀群眾裏,不容易被人發現,卻被李猛那鷹一般的眼神掃過,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竟像子彈射過似的讓他戰栗,再也不敢繼續偽裝下去,於是匆匆離開。這一走不打緊,反而把自己暴露給了103,想後悔都晚了。

他知道,在不遠處,兩個103組員正在向他逼近,無路可逃。“蜘蛛”擦幹模糊了眼角的汗珠,往四周看了看,惟一的出路,便是這堵高牆。高牆內就是文達書院,南宋大儒朱熹講過學的地方。他把手槍往褲腰帶裏一插,借著旁邊一棵樟樹的力,翻過牆頭,重重地落在裏麵,拐了腳踝。

文達書院也已是半封閉狀態,都變成麻雀的樂園了。“蜘蛛”一跳下,就驚起一堆鳥。他心想這下壞了,103就是傻子也知道他跳到裏麵來了。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書院大堂裏逃去,準備找個地方躲起來。

大堂的正中擺著至聖先師孔夫子的塑像,那時候還沒開始破四舊,孔子像雖還完整,但也早已沒有了人氣,布滿白色的蛛網。“蜘蛛”爬上供台,想躲到孔子塑像的後麵。

剛轉到聖像背後,黑糊糊之間,猛不防發現這後麵還有一尊“聖像”。那“聖像”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衝他露出古怪的笑。“蜘蛛”沒有心理準備,乍以為白日裏撞了鬼,嚇得大叫一聲,脖子上早被砍了一掌,眼前發黑,跌下台去。

等李猛和袁智強趕到時,文達書院裏早就沒有了人。兩人前後查看了一番,斷定這名特務被高人救走了。

奇怪的是,特務的手槍丟在地上,還有搏鬥的痕跡,不像是同夥之間的接應,倒像被人劫持了。

被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