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8日 11:27台州

台州是他的故鄉,隔了這麽多年再次踏在這片土地,讓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少年時久遠的記憶在腦海深處蠢蠢欲動,那是霧一般的回憶,極私人的,卻隱隱約約跟案子相關。從一開始,範哲就覺得蜥蜴跟他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錯綜複雜,理不清,分不明。

蜥蜴到底是誰?米蘭到底是誰?在蒲草山監獄,周國源被狙殺前說的那些隻有他才懂的話,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這裏麵到底隱藏著何等玄機?

範哲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他聞得出危險的味道,濃烈,刺鼻,又極隱蔽,極縹緲,找不到散發的源頭。這味道既讓他亢奮,也使他迷茫。

杜麗進來,發現範哲臉色凝重,望著窗口出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範哲回頭看向她:“什麽事?”

“範組,風生閣有消息了,特務電台已經查獲,但是……”

“但是什麽?”

“風生閣被特務安裝了線控炸彈,星火……星火和大勇現在正在拆彈。”杜麗麵現憂色。

“還是讓他們先下一著棋了。”範哲苦笑,“星火是拆彈專家,加上大勇的配合,你放心吧,他怎麽樣出去,就怎麽樣回來,不會少一根毫毛的。”後一句明顯是說給杜麗聽的,杜麗的臉頰上頓時飛起一片淡淡的紅霞。

話雖這樣說,範哲畢竟還是放不下心,除了行動隊的生命,風生閣是當地寶貴的文物,必須慎重保護,於是帶著103的其他幾名組員急速趕往風生閣現場指揮。

風生閣周邊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群眾也疏散了,遠遠的圍著看熱鬧。所在街道的幹部正在協助公安警員維護秩序。範哲一下車,便看到王星火和趙大勇從樓上下來。

“情況怎麽樣了?”範哲問。

“炸彈已經拆除了,是幾顆連環炸彈。從布線上來說,雖然設計巧妙,但不像資深的專業特務所為。”王星火重新思考後,得出新的結論。

“蜥蜴組織裏並不見得每個人都經過正規專業訓練,況且他們是潛伏多年的老特務了,技術可能都生疏了。”袁智強笑眯眯地說。

“技術生疏是有可能的,但並不見得人都老。”王星火說。

“哦?”範哲聽出王星火有話,等他說下去。

“我們發現了可疑的腳印和手印,我們判斷,藏在風生閣裏的這個特務,不是女性,就是少年。”王星火說。

“少年?走,帶我去看看。”範哲指向敞開的大門。

手印和腳印果然都留著,在閣樓黑暗的角落裏,除了趙大勇的“貓眼”能發現,也許連特務自己都沒料到還留下了這麽一小段“尾巴”。

範哲蹲在地上,仔細對比了一下印跡,王星火說得沒錯,顯然不是成年男性的,屬於女性的機率也不大,因為手指並不像女性那樣修長。

蜥蜴怎麽會引誘一個孩子加入特務組織?範哲有些疑惑。就是在民國時期,像軍統、中統這樣魚龍混雜的大型特務組織,也很少吸收不牢靠的未成年人參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嘛。最合理的解釋,這孩子是某個特務的骨肉,子承父業,順理成章。但讓自己的孩子從事這麽危險的工作,做父母的心腸也忒毒了點吧。

“風生閣平時由誰管理?”範哲問。

“文物管委會,他們的主任項小軍已經趕到了,古樓街道主任梁國民也來了,都在樓下等著呢。”陪同上來的公安處特偵副科長宋鐵說。張立犧牲後,就由副科長宋鐵代替他的職務。

“叫他們上來吧。”

項小軍在街道梁主任的陪同下,戰戰兢兢就上來了,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他管理的地方竟成了特務的巢,不是錯事是什麽,那是極其嚴重的錯誤,闖大禍,犯大罪了,都不好交待了。弄不好,扣上特務反革命的帽子,還不知要坐幾年的牢呢。

當然是有問必答。

問:平時這裏誰在具體負責管理?

答:以前是管委會的職工秦軾在管,但他在三個月前生急病死掉了。這三個月,沒人管,沒人住。

問:就一直空著。

答:就一直空著,沒人來過。

真糊塗啊。邊上的人心裏都罵。

問:風生閣誰還有鑰匙?

答:我有一把,秦軾有一把,他死後就交回文物管委會了,所以現在我這兒有兩把。對了,街道管委會有一把,在誰那兒我不知道。

“胡說八道,你的鑰匙怎麽會在我這裏?”街道的梁主任一聽項小軍把這個臭球踢給了自己,不由大怒。

“聽他說完。”範哲製止了他。

“文管會缺少人手,為了管理方便,古樓基本上委托街道管理。在梁主任還沒調來之前,我確實把一把鑰匙交給了街道管委會,是當時的老主任戴庶接收的,但後來戴主任交給誰,我真不知道。”項小軍解釋說。

“這個戴主任人在哪裏呢?”

“他是山東菏澤人,退休後就回老家了。”梁國民急切地想擺脫幹係,脫口而出。

風生閣的鑰匙不普通,是特製的,專配大鎖,很特殊,所以,鑰匙的下落無疑成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範哲跟宋鐵說:“立即用加急電報聯係菏澤公安局,請求協查。這條線索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在三個小時內找出接觸過鑰匙的人,向我匯報。”

“是。”宋鐵挺起了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