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1:55台州

是誰寫的匿名信?是警告?還是威脅?如果是為了傳遞消息,為什麽又隻寫幾個關鍵詞?語焉不詳,令人費解。

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信上的內容是涉用蜥蜴的一個陰謀。

“……蜥蜴……魂字方案……靈潭……明晚……海蛇……”

王星火第一次聽說“魂字方案”,他猜測有可能是刺刀密令的一個子行動。那麽,給蜥蜴下命令的海蛇又是誰?根據張立推斷,“魂字方案”的任務目標極可能是破壞靈潭水庫——一個60年在西山建成的超大型水庫,最要緊的,時間就在明晚。破壞水庫最常見的兩種形式,一是炸壩,二是投毒。不管哪一種都是毀滅性的,都關係到下遊千千萬萬群眾的生命安全。

危在旦夕,刻不容緩。

“立即跟人武部聯係,並通知台州行署,動用民兵日夜巡邏,確保水庫安全。”王星火跟張立說。

“也許特務是故意製造麻煩,牽引我們的注意力。”杜麗說。

王星火說:“我明白敵人的意圖,聲東擊西,混水摸魚。但我們不能棄群眾的安危不顧,哪怕這是敵人的一個圈套。”

“我理解。”杜麗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信封,“我們應該查一查投這封匿名信的人,他用的信封是當地的群星印刷廠印製的,上麵曾印有單位名稱,但被人用刀片刮去了。”

在單位名稱所在的位置有明顯的刮痕,刮去的地方原本應有兩個字。什麽單位隻有兩個字呢?所幸那人沒有刮掉背麵印刷廠的小字,提供了可以追查的線索。

很快,群星印刷廠就有了反饋。那兩個字是:“旅社”,專供旅社的通用信封,前麵空白處的名稱則由各旅社用刻章自己蓋上去,簡單省力的方法。

城內共有48家旅社,剛剛在國慶前夕進行了一次大改名,那些西洋的,封建的,華而不實的名稱,什麽“歐風”、“美都”、“皇子”,全換成了紅色名稱,諸如“東風”、“金陽”、“東方紅”、“紅旗”等等。

對這48家旅館進行明查暗訪,根本沒有時間和警力。怎麽辦?

“不見得所有的旅社都用上這種信封,馬上接群星印刷廠的技術員和廠長過來。”王星火說。

好在群星印刷廠離公安處並不遠,十五分鍾後,廠長和技術員都到了公安處。

“沒錯,是我們廠印製的。但這種信封我們很少生產,這是五個月前最後一批的。”技術員捏著信封反複端詳後說。

“你能確定?”

“這種牛皮紙我記得很清楚,是從溫州一家印刷廠調撥的,質量並不好,當時我還建議不要用。”

“好,查這批產品都銷給了哪些旅社。”王星火對廠長說。

有六家,五個月前,它們都還是另外的名字,現在當然改了名,所以名字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偏偏最能代表一個人或一個單位。通過調查這六家旅社,入住紅旗旅社的一個外地客很快就跳入了視野。畢竟,向旅社要信封並在晚上九點多出入的客人,少之又少,令人印象深刻。

“陳思,男,四十一歲,台州人,但在台州沒親戚。從台灣歸來的無線電專家,目前在哈爾濱無線電三廠工作。今天下午3時5分在紅旗旅社登記入住。來台州是出差順路。”陳思的資料拿到了王星火的手上。

台灣回來的?王星火皺了皺眉頭。

“要逮捕他嗎?”張立問。

“如果陳思就是那個投匿名信的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有兩個可能,一,他是無辜的,隻是在偶爾的情況下得到了這份密電,為了避免惹火上身,所以采取這種方式報案;二,他是特務,投這封信是別有用心。我看,先由我去接觸他,如果確定他是特務,再抓不遲。”王星火說,又對杜麗說,“楊秀英這條線的深挖,就交給你了。”

“是。”

“注意安全。”王星火遲疑了一下,低聲說。

“是。”杜麗微笑了,每次她獨立行動,王星火總會說這四個字,好像成了固定的套話。但她知道,這四個字不是套話,是真話,發自肺腑的真話。

有一次行動的間隙,他們曾討論過死亡,王星火說,如果杜麗死了,他會申請離開103,從此退役。結果遭到杜麗的狠批,說他把個人情感淩駕在國家利益之上,很危險的想法。其實她知道,王星火不是這樣的人,在他眼裏,國家交給的任務比他的命還重要得多,無可替代。但那句話,杜麗愛聽,私下裏,很愛聽。

王星火一行趕到紅旗旅社,並沒有找到陳思。服務員說,剛才有兩個派出所的來找他,把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