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1:53台州

李猛的失蹤是有理由的。

因為周國源並不是他射殺的,在他剛好找正位置,把準心瞄向周國源拿槍的手,準備扣動扳機時,另一顆子彈擊中了周國源的額頭。

同樣是狙擊,但離得更遠,更隱蔽。李猛的神經被揪了起來,對方肯定是個狙擊高手,水平並不在他之下。職業的敏捷讓他迅速調轉槍口,根據周國源中彈的狀態,尋找隱藏的射手。

子彈是從蒲草山上射過來的,那裏一片黑暗。要是趙大勇在身邊就好辦了,他肯定能看清狙擊手的身影。但他不在,隻能靠自己。當李猛的眼瞳適應了黑暗後,借助依稀的夜光,他看到有微光閃了一閃。

是光學瞄準鏡的閃光。

沒時間下去報告了,當機立斷,迅速行動。李猛幾步跳下崗樓,沿著高牆腳向蒲草山上追去。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暴露,出現在瞄準鏡裏,躲過狙擊的可能隻有十分之一。借助高牆的遮擋,對手看不見他的行動。

狙擊手最喜歡的是暗,最怕的也是暗,暗箭傷人,也有可能為人所傷。

李猛像一隻夜貓一樣,弓著身子,腳尖著地,機警快速地從這棵樹轉移到那棵樹,向山上追蹤。夜間在森林裏潛行是門藝術,他盡量不製造出與樹葉植被摩擦的噪音,因為任何不該有的聲音都會給對手機會。

貓的輕盈,狐狸的狡猾,蛇的迅急。

這種緊張的狀態讓李猛感到有些興奮,仿佛回到了熟悉的朝鮮戰場,聞到濃烈的硝煙味。那段經曆是刻骨銘心的,在白岩山一個森林陣地上,最後完全演變成了狙擊手跟狙擊手的對決。棋逢對手,賭的是命。讓人恐怖窒息,又無比刺激暢快。

跟朝鮮戰場的情況一樣,武器跟對手相差是很懸殊的。李猛很容易判斷出,對方持的是美製狙擊槍,射程遠,精度高,還配著新型的光學瞄準鏡呢。鳥槍對大炮,也沒什麽大不了,抗日戰爭是這樣打過來的,解放戰爭是這樣打過來的,抗美援朝戰爭也是這樣打過來的,最後都打了勝仗,所以,關鍵是人。

狙擊手是善於看風的人,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李猛敏銳地捕捉到了風,機會稍縱即逝,他迅速端槍,瞄準,射擊,“啪”,一聲清脆的響槍,震起了蒲草山的睡鳥。

不是一聲,是兩聲。在他開槍的同時,對手的子彈也射過來了。“喀嚓”,打斷了他頭上的一串鬆枝。李猛甚至可以聞到刺鼻的火灼味,如果沒有剛才的低頭射擊動作,可能這顆子彈已經射入他腦門了。

好險。驚出一身冷汗。

敵人也沒受傷,他消失了,仿佛沉入一片黑色海洋裏,再也找不到蹤跡。

對手很可怕,一個躲在暗處的狙擊高手,就像一枚隨時會爆炸的遙控炸彈,你永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按下這個鈕。

見失去了目標,李猛隻得回到監獄院子,不用他說明,範哲已明白剛才的特殊情況。

如果蜥蜴派這個狙擊手去暗殺M首長,會出現什麽狀況?危險,當然極度危險。但是,如果搞不到M首長的具體行程,具體路線,不能預先做好設計和埋伏,再好的狙擊手都等於零。

敵人會從哪兒得到這些關鍵情報呢?

“老槍,你不覺得這條蜥蜴很奇怪嗎?”範哲突然想到。

李猛不知他的所指。

“他為什麽要暴露自己的實力?他派人射殺周國源,不單是滅口,大材小用,好像讓我們故意知道有這麽個狙擊手存在。”

“不錯,好刀應該用在刀刃上。周國源隻是一個小角色。”

範哲陷入了沉思,田順和周國源死前狂妄的話在他腦中回響,敵人顯然是知道103小組和他範哲的。他們到底是誰?蜥蜴到底是誰?自從103小組到台州後,蜥蜴雖然不斷地掐斷線索,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有時候,這種掐斷看起來更像是挑釁。

“他們是在向103挑戰,在下挑戰書呢。”範哲終於說。

挑戰的是什麽?

M首長,加上全組成員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