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她故事的主角(1)

李溪亭已經去世兩年半了。

南月自從和陳年結婚後就一家人搬至了南市,他們就讀的大學也在這個城市,兩人對這個城市也有著一番情感,婚後也選擇在這所城市安了家。

南月的父親在安縣還有些生意,加上身子不如以前,還是選擇了留在安縣,陳漣漪也在他身旁陪同著孩子。

自從陳年外婆去世後,陳母就執著得留在了安縣,說是在那守著阿婆的家,說什麽也不願意和陳年南月一起搬來南市居住。

陳年勸了很多回,依舊勸不動母親。

後來,陳年想著算了,反正每年過年再把母親接過來一起聚聚,也算是一家子團圓了。

陳年現在在公司裏也做上了經理的位置,陳父對他也十分看好,將來也希望陳年能繼承公司。

南月自生下陳暮小朋友後一直住在南市,很少回到安縣。

安縣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一個遙遠的、存在記憶裏的、很少被提及的一個地方了。

如果不是今年他們正好要回去過年的話。

“今年過年回安縣嗎?”

南月蹲在嬰兒車旁,一臉柔和得看著正在咿咿呀呀的小孩,搖著手裏的撥浪鼓問陳年。

陳年正在和父親通著電話,父親還是執著得讓一家人都來南市過年,說是安縣離南市遠,回去帶著孩子也怕路上顛簸,來回麻煩。一番考量下來,還是決定今年留在南市過年了。

陳年聽見南月的話,正好電話打完,放下電話,應了聲:“不回去了吧,我媽也過來了,今年還是留在南市過年吧。”

南月放下手裏的撥浪鼓,停止了逗孩子的動作,抬起頭對陳年開口:“我爸還準備讓我今年去他那過年呢,說是把孩子也帶過去,一大家子人熱鬧熱鬧。”

陳年蹲了下來,伸出手輕輕勾了下小朋友,滿臉柔情:“那行吧,那就回去吧,讓小朋友見見他外公。”

就這樣,一家人又回了安縣。

孩子剛剛滿一歲,南月抱著小小的一隻,窩在懷裏倒也睡得香甜。

到了安縣時,正好碰上了方悅,她正挺著大肚子過馬路,和旁邊的男人說著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南月抱著孩子和陳年的母親搭著話,並未注意正在過馬路的方悅,而是陳年將車停放在路邊時,扭頭看見了方悅。

陳年記得,這是李溪亭的好友。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還拜托過她給自己送情書和數習題集來著。

陳年眼看著她在那個男人的攙扶下走遠了,這才收回目光,心裏不由得嗤笑自己一句“都多少年了,你真的還以為人家還記得你呢,早就過去了……”

陳年從另一側過來,看見妻子南月和母親笑著逗著懷裏的孩子玩,陳暮小朋友這時也已醒了,黑黑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呀轉,嘴角掛著口水,小指頭不停地搖啊搖,看著爸爸的到來,嘴角張張合合的。

陳母笑著開口:“你看,孩子也知道喜歡爸爸,一看爸爸來就搖著手要抱。”

陳年笑了下,溫柔地接過南月懷裏的孩子,“來,爸爸抱。”

——

在馬路的另一邊。

方悅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抓緊了丈夫的手,程澈反握住方悅的手擔憂得問道:“怎麽了?”

方悅收回目光,垂下眼神,繼而扯了扯嘴角淡淡的=地笑笑,“沒事,就是好像看見一個故人了,有點眼熟……”

是他嗎?

是陳年嗎?

他回來了?

他還是回來了。

他最終還是會回來的。

“走吧,我們還要去做孕檢呢,別耽誤了時間才好。”程澈在一旁牽著方悅的手說道。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口。

陳年抱著孩子回到了南月家,晚上一家人在南月家吃飯,新年也在這裏過了,南霖也長大了不少,整天調皮搗蛋,讓陳漣漪也操了不少心。

南月抱著孩子回到南家老宅時,陳漣漪正在家教訓剛剛闖完禍的南霖,“我都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別在大廳裏玩躲迷藏,你怎麽就聽不進呢,你自己看看,這是你爸最喜歡的花瓶,看你爸回來不揍死你!”

南奶奶連忙出來護著他們的小孫子,將南霖擋在身後,“我看誰敢動我的大孫子!”

陳漣漪在一旁不作聲了。

南霖躲在奶奶的身後笑著吐了吐舌頭。

南月進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她眼神一黯,沒說什麽,隻是開口問了句“陳阿姨,我爸呢,在家嗎?”

“月月回來了啊,你爸他去公司了,知道你們回來,現在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呢,臨近新年要處理的事也多,一時之間也忙不過來。”

陳漣漪擺足了女主人的架子,指揮著傭人端茶倒水,“來來來,你們先坐,我讓她們給你們倒杯茶。”

南月看著她的架勢,準備開口刺她幾句的,但是目光在看到奶奶後,頓時又緊閉了。

在南爺爺南奶奶的眼裏,陳漣漪是為南家生了南霖的大功臣,身價也今非昔比了,也絕對不是當初那個自己可以隨意挑刺的陳漣漪了。

南月閉緊了嘴,沒有再開口找不痛快。

過了一會,門口有汽車聲音響起,南月連忙起了身,“是爸爸回來了!”

南毅笑著走進了屋子,看見陳年先是說了句:“怎麽樣,路上還好吧?”

陳年:“挺好的,爸。”

“那就行,還怕路途遙遠,你們帶孩子回來麻煩呢,這下看到你們精神抖擻的我就放心了。”

南毅招呼著陳年坐下,在看到南霖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後,轉了身子問站在一旁的陳漣漪:“這小子今天沒惹什麽禍吧?”

陳漣漪愣了下,想到陳年南月一家子還坐在這裏,總不能當著他們的麵教育孩子吧,連忙擺著手開口:“能有什麽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雖說孩子是調皮了點,但是總歸是個男孩,鬧騰點也好。”

陳漣漪在說這話時眼神時不時落在南月身上,仿佛是在提醒她是個女孩,和南霖是比不得的。

南月也感覺得出來,她並未有任何反應。

陳年倒是沒有多大反應。

那幾天先是在南月家住了幾天,後來陳年又回到自己家住了幾天,陳母一個人在家倒也將屋子打掃地幹幹淨淨的,就好像是外婆生前一樣,哪怕沒有多少人住也要將裏裏外外清理一番。

陳年想的是等過完年就立馬回去,公司的事累積了一堆,再多待幾天怕是年後處理不完了。

12月28日,陳年在南月家吃完飯看著南月一家子坐在沙發上聊著天,聊天的內容無非是女人之間的一些話,孩子在樓上熟睡,南父還在公司忙著最後一些事,家裏隻有爺爺奶奶和陳漣漪,陳年覺得沒勁,跟長輩和南月說了一聲後就換了身大衣出了門。

安縣的冬天是尤其冷的,特別是晚上,風朝著臉上呼呼吹,冷的人直打哆嗦。

路上的行人也不多,隻剩下一兩個小商販在路邊叫嚷著。

陳年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他其實是準備回自己的家的,想著反正離南月家也不遠,抬手看了眼手表,才晚上七點,想著現在回去指不定母親還讓自己再吃一頓,陳年想著還是在外走走,就當消食了。

“先生,買束花嗎?”

這一走,就走到了花店門口了。

他抬起頭看著花店裏的女孩對他招手,開口:“先生,要買束花嗎?”

陳年愣了下,抬起了頭,看著眼前的這家花店,上麵寫著四個大字:好久不見。

正是他高中時期來過的花店。

也是遇見她的那家花店。

隻是花店裏的主人換了,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女店長了。

陳年失了神,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那句“先生”是在叫他,直直得盯著花店牌匾。

“買束花吧,我們這裏的花很鮮豔的,送你喜歡的女孩子是個很不錯的選擇的。”

那個女孩子又繼續開口。

陳年看著裏麵擺放著的花束,不知怎的,他忽然開口道:“有紅玫瑰嗎?”

問完,陳年又覺得自己想得太過於美好了,都冬天了,怎麽還會有玫瑰花賣呢。

“有的,我們不僅僅有紅色的還有其他顏色的呢,您要買一束嗎,先生?”

店員看著陳年猶豫的樣子開口。

“冬天也有?”

“有的,現在有很多花都是溫室栽培的,玫瑰也不例外,溫室裏養的不必室外的差,先生,您要不要看看?”

陳年想著都來了,也就進去了。

裏麵和高中時候看到的模樣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他記得以前裏麵是有一個秋千的,秋千上麵還掛滿了花束,當時他還想著秋千上麵怎麽會開滿花呢,就是這樣的一愣神,付錢的時候錢包就掉了,然後就被她撿到了。

這才遇見了李溪亭。

“我記得以前這裏有一個秋千的,現在怎麽沒有了呢?”

陳年隨口問了句。

店員愣了下,沒想到都這麽久了還有人記得花店以前的裝飾,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店員將玻璃門外推了推,擋住了不少往裏吹的風,這才開口:“那是以前的店,那個店主已經不幹了,說是什麽回家治病去了,我也是在前年才接手的這家店,我看它以前的布局有些緊湊,就讓人改了改,也沒想到改完之後生意倒是比起以前還差了……”

“唉,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店員歎了口氣。

陳年“哦”了聲,沒有再搭腔。

在店員的推薦下他買了束紅玫瑰,看起來尤其的豔麗,抱回去時南月十分欣喜,說是都有了孩子的人了還這麽浪漫。

陳年笑著將那束花遞給她,說是欠她的玫瑰,是應該補上的。

南月“啊”了一聲,不太明白他的話,陳年也沒做多餘的解釋,隻是看著她懷裏的玫瑰,“真好看啊,怪不得當年我也想買這個送給她……”

“阿年,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說玫瑰很襯你,真好看。”

“是嗎?你嘴巴真甜。”

……

外麵的風更大了,陳年擁著南月的身子上了樓。

次日清晨,已經快五年沒有下過雪的安縣突如其來得下了場雪。

那場雪下的並不大,隻是陸陸續續得下了一些,空中飄飄揚揚的雪花看起來像是上天的饋贈。

“阿年,你看,下雪了!”

陳年剛打開電腦就聽見站在窗戶邊的南月的呼聲,他不由得生出了想要去看看外麵雪景的心思,“是嗎?我來看看。”

陳年走到窗邊,定睛一看,確確實實是下雪了。

小院裏的鬆樹上也落滿了雪,就連昨夜喝茶沒收進去的茶具上都是落了薄薄的一層雪。

整個世界一片銀白。

陳年的眼裏乏著柔和的光芒,安縣終於又下雪了。

他以為今年不會下雪的。

南市就很少下雪,自從他在南市定居後,他幾乎沒有看見過南市下過一場雪,在他的印象裏,好像南市是不常下雪的。

他記憶裏的雪,隻在安縣看過。

這場雪下的突然,也來的持久,也導致了陳年一家子人在這裏要多住幾天。

安縣距離南市千裏之遠,貿然開車回去實在是不安全,而且外麵還下雪了,路麵打滑,要是真出了什麽事,那也是說不準的。

幾人商量了下,又在這裏多住了些時日,想著等雪化了就走。

陳年的公司還有許多的事還未處理完。

於是在那幾天裏,陳年走遍了安縣的每個地方。

安縣雖不大,但是拜年的習俗還是有的,陳年在這邊也沒有多少往來,走完需要走的親戚後,閑著無事時忽然生出來想要回到以前的學校看看的心思。

他開車去了安中。

安中的學子們都已放了假,學校裏安安靜靜的,越往裏走陳年就聽得越清楚,有一陣的讀書聲。

他不由得感到奇怪,不是都在休假嗎,怎麽還會有讀書聲呢,他邁著步子往高中部走去。

安中倒沒有多大變化,依舊是陳年讀書時的那個樣子,隻是高中部旁邊又新修了一棟教學樓,隻不過那棟樓隻修了一半,還沒有完全竣工。

陳年站在那看了會那棟樓,覺得這棟樓的樣子有些熟悉,又有些奇怪,它是一棟有點像鬆樹形狀的樓,陳年搖了搖腦袋,但是就是沒想起來在哪見過。

又往裏走了走,他這才確認,原來是高三的學子們在上課。

他不禁笑了,看來高三的壓力不比他們那屆的少啊。

“陳……陳年?”

陳年立在了原地,愣愣地轉過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