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南月篇

這是暗戀陳年的第幾年呢?

南月自己都快數不清了,大概是這個小男孩闖進自己的世界起的那刻自己就對他產生了不一樣的心思吧。

南月家住安縣的南邊,也就是南縣,她和陳年一樣,都住在平安路,平安路是南縣有名的富人區。

南月住在平安路二十八號別墅區。

陳年住在平安路三十號別墅區。

兩家人離得不遠,南月一出門往前走一兩分鍾就能到他家。也是如此,兩人的關係和普通同學的不一樣,在這層關係裏,多了一個鄰居的關係。

她在暗戀陳年的這件事上,她一直都表現得很明顯,所以,於她來說,那不算是暗戀了,真正意義上,其實可以稱為明戀。

在這段她明戀的時期裏,她遇見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她不止一次得害怕她會搶走陳年,但是好在最後站在陳年身邊的是自己。

她其實聽說過這個女生,但是對她的了解並不多,隻是陳年在介紹她時在耳邊多了一句:“是亭亭玉立的亭。”

她那時才知道,那個女生叫李溪亭。

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女生時,她就能感覺出來陳年對那個女生的不一般。

可能是女生的第六感吧,她能在陳年介紹她的言語裏敏銳的捕捉出一絲絲不一樣的感覺來。

憑她對陳年多年的了解,她知道,那可能是好感又有可能是喜歡。

她感受到了一絲威脅。

她和那個女生笑著打起了招呼,她在看那個女生的時候,心裏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是她沒想起來。

在後來的多次碰麵中,她終於想起來了。

她其實是見過她的,在很久之前。

南月真正認識李溪亭的那年,其實是在十三歲那年的夏天。

父親帶回來了一個長相姣好的女人,她和自己逝世的母親有幾分相像,但是南月知道,她始終不是自己的母親。

母親已經去世了。

父親告訴自己這是他新女朋友,讓自己叫她陳阿姨。

那個女人全名陳漣漪。

在最初,南月對她的到來嗤之以鼻,也不會與她有過多交集,甚至懶得搭理她,她知道的,父親說不定下個月又換一個新的麵孔了。

她都習慣了。

隻是她對那個女人依舊喜歡不起來。

那個女人在南月的印象裏是一個十分偽善虛假的個性,她不止一次看見那個女人在父親麵前的行為舉止和在下人麵前的不一樣。她很會偽裝自己,在父親麵前她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在自己麵前她是一個慈愛的長輩。

但是,後來南月發現她錯了。

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她並不是一個慈愛的母親,至少在她親生女兒麵前,她不是。

陳漣漪之前有過一段婚史這件事,父親是知道的,但是父親還是將她帶進了南家,並說隻要她跟以前的人家斷了聯係,不再來往,為南家生下孩子傳宗接代一切都好說。

陳漣漪也真的做到了。

與南月預料的不一樣,陳漣漪很有本事,把自己父親迷得神魂顛倒,她也一直留在了自己家裏。

那時,南月對她也沒有之前那麽排斥了。

她好像對自己挺好的,也不會太逾矩。

南月對她的態度比之前好了不少。

隻不過她依舊不會承認她是自己後媽的身份。

十三歲那年的夏天,不止一次,南月在自己家的別墅外見到一個穿著普通的小女孩在自己家門口的花叢裏觀望著,她好像是在找什麽人。

南月也沒理會她。

可是她發現,這個小女孩不止來了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都會來。

南月很好奇,一個小女孩來自己家門口看些什麽,自己家能有什麽好看的?

她不明白。

所以,在第四次她找到了那個女孩,仰著腦袋問了她一個問題:“你在我家門口幹什麽?”

那個小女孩對自己突然的詢問似乎有些膽怯,縮了縮身子,往後退了退,有些不安地看著自己,怯弱的開口:“我來找人。”

南月皺了皺眉,問她:“你找誰?”

她抬了抬眼:“我找我媽媽。”

南月愣了一下,看著這個小女孩的眉目間和陳漣漪有幾分相像,心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問:“你媽媽是誰?”

她回:“陳漣漪。”

這三個大字落在了南月的心裏,讓她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努力地看著眼前和她一般大的小女孩。

她長得和陳漣漪有些相像,都是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巴,而且,在她們的眉目之間,都有一顆小小的痣。

南月清楚得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就是父親新找的後媽的女兒。

南月問她叫什麽名字,她沒告訴自己,隻是說自己見到了母親就回去,南月不忍告訴她,她的母親已經不要她了,南月隻是帶著她來到了自己家的後院,讓她站在自己身旁看著父親和後媽相處的一幕。

南月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但是她還是想告訴她,她母親現在不隻是她母親了,她有可能也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

那個小女孩看著那一幕看了很久很久,父親和後媽都進去了,她還站在那裏盯著他們坐過的椅子出神。

南月叫她的時候,她看見小女孩的眼裏都是淚。

她哽咽著問自己:“所以,她找到了新家是嗎?”

南月安靜了會,默默點頭。

小女孩轉身看著南月,眼睛裏麵沒有怨恨,隻有不解,她哭著問:“你是她新的女兒嗎?”

“你會叫她媽媽嗎?”

“她也會跟你講睡前故事嗎?”

“她也會叫你乖乖嗎?”

……

麵對這些問題,她嗓子裏像是卡住了,南月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她該如何告訴她,她的母親也是自己的母親呢?

這好像對她來說很不公平。

南月做不到。

她將小女孩送上車,看著她遠去,她以為這樣的話她再也不會再來了。

直到第五次,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

那個時候陳漣漪已經到南家第二年了,她順利為南家誕下一子,她也一躍成了南家功臣。

從此,她也穩坐南家女主人的位置。

那個兒子也被南家人寵上天,給他取名為南霖。

南霖周歲宴那天辦的十分盛大,回去的時候南月又一次遇見了那個小女孩。

她這次學聰明了,站得很遠,要不是南月去找陳年說不定還發現不了她。

她距離南家很遠的巷子口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南月清楚得看見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陳漣漪懷裏的那個小男孩上。

陳漣漪抱著南霖輕輕地晃著,臉上掛著慈愛的笑。旁邊站的是南月的父親南毅,他正在搖著手裏的撥浪鼓逗著陳漣漪懷裏的小孩笑。

南月看著她躲在角落裏拚命地擦著淚,心裏忽然有些同情她。

她很想走上前安慰小女孩幾句,但是她走了一步後又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畢竟,站在那裏的是她的父親和她的後媽不是嗎?

她該如何開口呢?

她沒有這個資格的。

她想了想,還是當作自己沒看見,轉身去了陳年家。

在陳年家裏,她跟陳年講了這件事,陳年思索了一會,放下手裏的魔方,皺著眉頭問她:“你是說你後媽的女兒現在還偷偷地來看你後媽?”

南月看著他,點了點頭。

陳年問她:“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南月撐著腦袋,有些煩悶,“我就是覺得她比我好不了多少,她那麽愛她媽媽,可是……你知道的,我後媽那副嘴臉,她隻愛我父親的錢,而且,我之前見過她還想讓下人把她女兒趕走,那可是她親生女兒啊……”

陳年看著她:“所以,你想幫那個女孩?”

南月:“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讓她見見陳漣漪,畢竟,她肯定很愛她媽媽的吧。”

陳年又拿起了魔方,嘴裏緩緩吐出一句:“你想多了,估計她見到了你後媽和你父親還有你弟弟一家人相處的場麵後,就會走了。”

南月有些不明白,疑惑得看著他:“為什麽?”

陳年將魔方最後一格拚完整,繼而開口:“因為,她知道她母親不隻是有她一個小孩了,她也知道她母親不要她了。”

陳年說完,魔方正好拚完。

陳年起了身,隨手拿了一件外套,“走吧,去看看她。”

南月跟在他身後,一路都在說那個小女孩哭的樣子,說她多麽多麽的難受,說她多麽多麽的不容易,陳年一路沒說話,隻是說去了再看。

可是等他們去了之後,在那條巷子口並沒有見到那個小女孩。

南月又執著的在南家附近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看見那個女孩的影子。

“別找了,她走了,不會回來了。”陳年說。

南月不相信,她說估計明天那個小女孩還會回來的。

陳年說信不信由她,反正那個小女孩是不會回來了。

一語成讖,自此之後,南月再也沒有看到過那個小女孩的影子。

在南縣她也沒有再見到過她一麵。

或許真的像陳年說的那樣,她不會再來了,她回到自己的世界裏了。

家裏也因為南霖的出生對南月的注意力大大減少,特別是爺爺奶奶,他們之前對南月都是寵著的,南月說什麽他們都會笑著說好,但是這一切都在南霖出生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南家的中心不再是南月,而是剛剛出生不久的南霖。

自此不受重視的南月往陳年家跑的次數更多了。

在陳年家裏,她絮絮叨叨地講著家裏的大小事,以及自己不被重視的事。

每當這時,陳年都會拿出她最愛喝的飲料,一字一句勸解著她,讓她不要多想。

南月坐在陳年的房間裏,書桌前放著陳年還未寫完的作業,椅子上靠著的是帶著他氣味的外套,手裏還拿著他遞給自己的飲料,耳邊聽著他安慰自己的話,那樣的場麵忽然在南月的眼裏放慢,一個字她都沒聽太進去,隻是一味地抬著腦袋看著眼前的少年耐心的講解著自己目前的處境。

“發什麽呆,你聽進去了嗎?”

陳年敲了敲南月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開口。

南月捂著頭,笑嘻嘻的回:“知道啦知道啦,陳年哥哥最好啦!”

陳年歎了口氣,沒再回她。

南月真真正正覺察到自己喜歡上陳年的那刻,是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年,家裏因為南霖的到來對她的關注沒有往年那麽多,她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爺爺奶奶和父親都想要一個男丁,南霖算是被捧上了雲端,南月認為再怎麽樣自己也不會有多大落差。

可是,偏偏還是有的。

十五歲生日本應該辦的和往年一樣盛大的,可是並沒有。

生日那天來陪她的隻有爺爺奶奶,父親沒來。

原因是南霖發燒住院了,父親去陪南霖了,根本抽不出時間來給南月過十五歲生日。南月其實本沒有多大意見的,但是在生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即將要切蛋糕時,爺爺奶奶在父親打來的電話裏知道了南霖的發燒很嚴重,也馬不停蹄趕地去了醫院。

偌大的包房裏麵隻剩下南月和她的同學,以及陳年。

南月還沒來得及和爺爺奶奶說上一句話,就看見二老絮絮叨叨的打開包房的門出去了,南月想要挽留的話止在了嘴邊。

這場生日宴很快結束,南月也被弄得興致缺缺,任憑朋友如何調動都帶不起來她的情緒。

那天晚上回去後,南月在路邊抱著陳年哭了好一陣,她不停地問著陳年一個問題:“是不是有了南霖就不需要我了?”

“我也會像那個小女孩一樣被丟掉嗎?”

南月哭地稀裏嘩啦的,鼻涕眼淚都擦在陳年外套上。

陳年僵硬著身子,輕輕推開了她,“你是南月,你和她不一樣,你有家人的。”

南月抽抽搭搭的擦著眼淚,抬起腦袋問:“那你呢,陳年哥哥,你會丟下我嗎?”

陳年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會。”了他的一個影子,形影不離。

“陳年哥哥,我也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

天晚上的大多數事情南月都記不太清楚了,唯一的,存在她記憶裏的,隻有陳年站在路燈下,對她說的那兩個字:“不會。”

自此以後,南月算是跟在了陳年的身後,再也沒有消失過。

南月擦幹眼淚笑著說。

“嗯。”陳年回了聲,“早點回去吧,別太傷心了,我送你。”

那天晚上的風以及星星月亮都替南月記著她的心動。

一切的一切就是這般的猝不及防。

那一刻,南月才是真真正正的確定了下來,自己好像喜歡上陳年了。

那個時候,電視劇裏還流行著起cp名,南月算是一個劇迷。為此,她還給自己和陳年起了個cp名,是根據兩人的名字起的,叫“年月cp。”

之後南月還將陳年的QQ號備注改成了“年月。”

她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心事。

那是屬於南月的小秘密。

高三那年她和陳年分班不在一個班,她去找了父親,讓父親跟教導主任說說,讓他們倆一個班。

父親也喜歡陳年這孩子,也就同意了。

後來南月不僅和陳年一個班,還和他是同桌。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句話真正得在南月身上得到了體現。

她能輕而易舉地站在陳年身旁,完成那些追求者不能完成的事。

高三那年,她無意中得知陳年的誌願是在南大,她也就摒棄了自己之前想要考交大的想法,在人生規劃中將南大列為首選。

陳年問她為什麽。

她也隻是說想要和他一起。

陳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隻是認真地告訴她,她該有自己的夢想,而不是自己。

南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就知道陳年應該是有喜歡的人了。要不然的話,他是不會這麽說的。

那個人是誰呢?

誰會成為陳年的心上人呢?

南月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她在見到李溪亭的時候,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原來那個人是她。

那個人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一切的一切似乎重疊在一起,南月在李溪亭的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小女孩的影子,往事浮現,她站在其中看透了事情的本末,所有的所有在南月的腦子裏串成一條線,線頭係著李溪亭,線尾係著她。

她輕輕牽動那根線,抖動的一切皆是她們倆的牽絆。

牽絆從陳漣漪開始。

她的母親陳漣漪來到自己家奪走了父親對自己所有的關注,她生的兒子南霖也搶走了自己在這個家所有的愛。

而現在,就連她也要搶走自己朝夕相處的陳年。

那自己呢?

生來就是附屬品嗎?

生來就是甘於人後的嗎?

……

不,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年少時的暗戀在此刻就要埋葬了嗎?

可是,她隻有陳年了。

她隻有他了。

知曉陳年或許喜歡李溪亭的那天晚上,南月在陳年家門口站了很久很久,望著他窗前的月亮,想起了之前,也是這般明亮的月亮,照在了她的心上,陳年在那片月亮之下,肯定地對她說他不會丟下自己的時候,那晚的月亮也是和如今這般亮。

亮的她心裏發酸。

她怎麽就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呢……

南月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眼裏忽然就酸澀起來,等到陳年房間裏的光熄滅,她才移動著僵硬著身子離開,抹了一把淚,開始期望她的少年為她回頭。

片刻也好。

片刻也值得了。

那片月亮落在她身上了嗎?

並沒有。

所以她得追風趕月,為陳年,也為她自己。

我要摘得天上月,才能擁得眼前人。

後來的後來,她開始留意起李溪亭和陳年之間的所有。

籃球比賽那天也不例外,特別是陳年告訴她,這次不需要她去送水的時候,她問為什麽。

陳年說有人給他送水了。

南月握緊了拳頭,看著陳年在她麵前笑著說下午有人跟他送水時,她心裏有一刻的不安,她出聲問道:“那個人是你新認識的李溪亭嗎?”

陳年抱著籃球笑的開懷,不顧一旁的南月,他驚訝地問她:“你怎麽知道?”

南月笑容難看,“我隨便問的。”

下午,李溪亭並沒有來給陳年送水。

南月這個確是沒想到,她以為李溪亭會去的,沒想到機會都在她眼前了,她還是錯過了。

南月接過了這個機會,將水送到了陳年手裏。她還記得陳年在看到來送水的人是她後,眼裏的訝然,南月將他眼裏的那片震驚收入眼底,心裏也深知他等的人不是自己。

沒關係的,她可以等的。

多久她都願意。

之後的之後,無論是在哪裏,她都會以一個身邊人的身份出現在陳年身邊,就連班裏許多的同學都以為自己和陳年是一對。

最先開始南月也怕給陳年造成困擾,讓他生氣,她也會開口解釋一兩句,可是後來,她發現越解釋越難以說清楚,沒有辦法,她隻能任由大家誤解。

而且她發現好像大家對她和陳年在一起都是持支持的態度後,她也開始沾沾自喜起來,認為陳年或許也會這樣想。

可是,她發現陳年並不是這樣想的。

哪怕她將夢想改為南大也不行。

陳年依舊沒有為她回頭。

她要怎麽辦才好呢,她好像沒有辦法不喜歡他了,那麽多年了啊,她站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了,這麽就喜歡上別人了呢……

陳年生日那天,她原本想著以後就要和陳年一起去南大了,陳年的身邊不會再出現李溪亭了,而自己將會成為唯一一個站在他身邊的人,他肯定會看得見自己的,但是上天好像總是會將機會留給其他人。

比如說留給李溪亭。

南月是真的沒想到當年那個對戀愛絲毫不通的男孩居然會為李溪亭寫滿滿滿一頁紙的情書來表達他的喜歡。

那一刻,南月心裏的月亮徹底暗淡無光。

她的世界隻剩下她自己了。

她將那封信帶回了家,她是想要將那封信拆開來看的,但是她忽然又想到這是陳年給女生寫的第一封信,她不能這樣,再怎麽樣,她也不能做那個卑鄙的人。

她將信放在了臥室裏,準備第二天偷偷將它歸還給李溪亭。

哪怕是她非常喜歡陳年,也不能剝奪他喜歡別人的權利。

南月進門的時候遇見了陳漣漪,她連忙將手中的信往身後藏,怕被陳漣漪發現自己的舉動。

畢竟,她拿了別人的信,心裏有鬼。

隻是陳漣漪在看到她的時候,也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藍色信封,隨機就將目光轉移了。

隻不過陳漣漪問了她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她問南月:“陳年的父親很有錢對吧?”

南月站在原地,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愣。

而後抬起頭:“對啊,怎麽了?”

陳漣漪卻隻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南月也當這件事是個小插曲,很快將它忘記。

直到第二天,陳漣漪趁著她去陳年家的功夫,偷偷地進了她的房間,私自打開了那封信。

陳漣漪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猜錯,果然自己之前跟蹤李溪亭的時候,看見她的身邊總會出現一個男生,那個男生長的和陳年很像。

陳漣漪是見過陳年的,她自然也知道要是陳年真的喜歡李溪亭的話,那麽南月是沒有機會的。

而現在李溪亭於她而言,沒有半分利用價值了,就連腎源都不願意捐給她兒子,所以還不如幫南月一把,讓南月如願以償,這樣一來,南月也順利和陳年在一起,而陳年家又可以和自己家親上加親。

陳漣漪的算盤是算的極好的,她想要陳年父親的勢力庇佑自己家幾分。

她可不想李溪亭白白過那好日子去。

她想起昨天和李溪亭的談話,手就忍不住的發抖,自己兒子都快沒有希望了,而她卻還是一味得撇開和自己的關係。

陳漣漪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將信封裏麵的信換了,裏麵隻有白白的一張紙。

吃完飯,南月才回到房間裏,打開抽屜,掏出那封信,她猶豫了下,準備打開信,但是手指在觸碰信件時又蜷縮了下,最後她的理智戰勝了欲望,連忙披上外套,走到窗外,看著窗外那輪明月,月亮啊,月亮,為什麽你隻照見了十七歲的我,卻照不見我的滿心愛意呢?

自己昭然若揭的心事他好像從來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南月走向他的同時,他也在走向另一個人。

於是,南月成為了他身後的那個影子。

隻有在月亮下才會出現。

月亮是她的秘密,謎底是他。

她趁著月色去了陳年家,在他家門口,聽見了陳年和外婆的對話。

外婆問他:“阿年,想好去哪所大學了嗎?”

陳年笑著回:“南大,這不是早就想好了的。”

外婆:“那南月那丫頭呢,也是南大嗎?”

陳年沉默了會,才答:“看她自己吧。”

空氣安靜了會,南月又聽見陳年的聲音響起:“外婆,我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我想和她一起去南大,你說,她會願意嗎?”

外婆看著陳年,以為他口裏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南月,也笑著回複他:“怎麽會呢,我們阿年這麽好,那個女孩子不喜歡你?”

南月站在他家門口,逆著光,屋內的兩人並未注意到她的到來。

南月擦幹眼淚,慢慢地抱緊自己往家的方向走去,原來他說的那個女孩子就是李溪亭啊,原來那封信是表白啊……

陳年說他想和李溪亭上南大。

可是現在偏偏站在他身邊的是自己。

所以,其實他那天說讓自己選其他的大學時就是拒絕自己的意思是嗎?

南月扯了扯嘴角,忽然想起她在那本習題集上麵看見的鉛筆寫上去的英文,她並沒有將那句話擦掉,她隻是在嘲笑自己到現在還是一個影子的形象。

南月看著這句陳年寫上去的話,忽然想起那年看煙花的時候,他對自己說的那句:“她不普通,她有名字,她叫李溪亭。”

原來,在那場煙花下他就喜歡上她了啊。

第二天,南月在方悅的口中知道了李溪亭家的住址,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封信應該到她的手裏比較好。

南月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將那封信以一個暗戀失敗者的身份投入了李溪亭家的信箱。

第二天看見這封信的是李溪亭的姨媽陳芝華,她將這份寫著李溪亭收的信交給李溪亭時,她正在收拾準備外出打工要穿的衣服。

李溪亭那那封信拆開,並沒有看到什麽不一樣,裏麵隻有一張白紙,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李溪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將信放在那堆高三的書裏麵,準備賣給樓下收廢品的。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她還不止一遍在心裏感歎,“真奇怪,怎麽會有人寄一封白紙呢,太奇怪了。”

大一下學期,南月開始了猛烈的追求陳年之勢,她不知道為什麽她將那封信歸還了回去,兩人還是沒有在一起。

她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在某一次陳年送南月回寢室的路上,南月對陳年表了白,陳年顯得很是無措,嘴裏說著二人並不合適的話。

緊接著他轉身就走。

連一句晚安都沒有。

南月望著陳年的背影開口:“陳年,我這次不想當影子了。”

“是你說過的,你不會丟下我的。”

南月真正如願那天,是在陳年外婆的葬禮上,外婆很喜歡南月,也希望兩人能走到一起,不僅是外婆,陳年的母親也是這樣想的。

南月在外婆握著她的手交到陳年手上時,南月其實是沒存多大希望的,她也隻是笑著看著外婆沒說話,可是就是那時,陳年說了聲好。

她不明白外婆究竟對陳年說了些什麽,或許是因為外婆的話,陳年才同意和自己在一起的,但是南月不介意,她隻知道,陳年同意了。

陳年對自己態度轉變的那天是在八月底,外婆去世後的一個月。

南月驚訝地抬起頭看著陳年,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嘴裏的話,他說好。

居然是好。

陳年將南月的握在手裏,繼而又大聲地重複了聲好。

南月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淚。

月亮如今變成太陽了。

她是那個追月的人,但現在,月亮也為了她而來。

她終於如願了。

哪怕後來在南大遇見李溪亭,陳年依舊沒有生出和她分手的想法,反而愈加照顧她,做到了一個男朋友應該做的一切。

南月在那一刻也終於確定,陳年是她的了。

這幾年的路,也算是沒有白走。

2021年3月28日,她真真正正地從追月亮的人變成了站在他身邊的人。

那個跟在他身後數年的影子也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立體的一個人。

在婚禮誓詞上,南月寫了一段她寫給新郎的話,她將那段話念給來賓聽,也是念給陳年聽,她說:“我十五歲那年,最喜歡看的就是天上的月亮了,我一直都覺得月亮才是世間最亮堂的存在,有人問我為什麽不是太陽呢,我總是回笑著回應,因為十五歲那年的月亮照見了我所有的心事和明媚。我也曾在月亮下起誓,我要追風趕月,去見他,去愛他。再也不要當一個影子了,我要站在他身邊,要讓他看得見我,要他心裏有我,要和他一年又一年。然而,到如今,我站在這裏將這段發言說給你們聽時,我已經做到了。我想,到現在,我仍然喜歡月亮,喜歡他。為他跋山涉水,為他摘的天上月,以後無數的景我們也會在一起看。”

南月念到這裏時停頓了一會,深情地看著陳年,眼裏不斷有眼淚流出:“所以,我愛你,陳年。”

她的暗戀窺見了天光,此後數年,都如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