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無術

岱東島是越州海域的大島,雖然沒有人居住,但是來往船隻都會在這裏進行修整補給,所以近期遺留的人為痕跡有很多。

繡衣使者和商會成員都已經在搜尋海岸,盛桃跳下船,摸著下巴看向眼前壯觀的摩崖石刻,沉思片刻後,便一馬當先地往山上走去。

林默之跟在後麵,踩著踏板沉穩地走下船,抬眼便看見盛桃大步往石林裏麵鑽,便出聲道:“一般在海上遇難的人,都會選擇在海岸邊求救,你往裏走做什麽?”

“蘇寶兒那是一般人嗎?她那性子,看到好玩的連命都能不要。”

林默之與蘇寶兒不熟,隻能盛桃說什麽是什麽。

他偏頭看梅星川差人給他搬了張躺椅在沙灘上,身邊撐傘的撐傘,扇扇子的扇扇子,捶腿的捶腿。

寡言的林默之瞧不得這種紈絝模樣,權衡利弊後,覺得討人厭的盛桃也沒那麽討厭了,於是便往石林快步走去。

盛桃本一馬當先,隻想著登頂,回頭看到林默之跟了上來,便刻意放慢了腳步,待他跟上了,才湊到他耳邊說道:“你瞧他那嬌生慣養的樣子,一身裹得嚴嚴實實,連臉都隻挖兩個窟窿眼,還撐什麽傘?”

“……”

不得不說,盛桃的吐槽深得他心。

盛桃和蘇寶兒不一樣,她對這一路上的名人遺跡是半點興趣都沒有:“這地啊,一沒人管,就會變成這樣。”

她本以為林默之會順著她的話問一句“變成哪樣”,她就能順理成章地把話接下去,結果林默之卻一直左看右看,反正就是不看她,儼然一副根本沒聽她說話的模樣。

盛桃隻好自己接自己的話:“變成哪樣了?就是整島都是亂塗亂畫的痕跡。”

“……”林默之這回不是沒聽到了,他是真對不學無術的盛桃無語。

盛桃一路走一路喊蘇寶兒的名字,人沒喊出來,鳥倒是驚起了一片又一片。

喊累了,她見林默之要摘果子吃,趕緊屁顛顛地衝上前去,上演了一出虎口奪食,當即搶在林默之跟前把果子給摘下來了,猛地塞進嘴裏:“我來我來,你不知道,山裏的果子很多都很酸的,我先替你嚐……娘的,真大爺的酸!”

盛桃雖然生理上被酸得腦仁子疼,但心裏卻十分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這般體貼殷勤,遲早能融化了林默之的鐵石心腸。

可是林默之的拳頭早已捏緊了又鬆,鬆了又捏緊,最後還是把樹枝上另一個果子摘了下來。

“哎呀,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呢?這果子很酸!”

盛桃撲將上去奪果子,林默之不鬆手,兩人推來搡去,最後果子一把拍在了林默之衣服上,紅色汁水果肉在他衣服上爛成一團。

“都說了很、酸!”盛桃越說越大聲,十分理直氣壯。

“……我就是想吃酸的。”

“……”

林默之後悔了,他就不該答應二哥上這條船。

被弄髒了衣服的林默之加快了腳步,走到了盛桃的跟前,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找蘇寶兒,但是盛桃卻完全讀不懂他此舉的言外之意,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繼續聒噪,以至於林默之的腳步越來越快,甚至使了內力以甩開盛桃。

二人莫名演變成你追我趕的追逐比賽,直到盛桃不小心摸到一個凹陷處,她赫然發現這凹陷處的青苔有一部分被蹭掉的痕跡。

痕跡很新,顯然是這兩天才蹭掉的。

“你瞧,這是個箭頭!”

盛桃剛要出聲喊停林默之,可一抬頭,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罷了,找寶兒才是第一位。”

她自言自語,順著箭頭一路走,終於走到了懸崖之底,望著向上的箭頭出神。

而此時林默之也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起初林默之終於甩開盛桃後心生慶幸,但放緩腳步後許久都沒看到盛桃再粘上來,心中便略微有了些別扭,於是原路返回,到處尋找,才找到了一臉沉思的盛桃。

“可是有線索?”

盛桃正在咬手指頭,聽到林默之的聲音欣然回首:“我就知道你會自己找過來。”

“上麵有什麽?”

“不知道,但我確定,寶兒還活著,並且來過這個島。”盛桃眉間的一縷陰鬱終於消散,心中的大石頭也總算是放下了。

“為何這麽說?”

“石壁上那幾個窟窿眼,一看就是寶兒七彩霓裳砸出來的,她以前在桃仙寨的時候就喜歡這麽爬,而且窟窿很新,還有細碎的粉塵,顯然就是這兩天留下的。”

“既然如此,你在這裏咬什麽手?”

被提醒了盛桃這才有些尷尬地把手背到身後:“我是在想,她是被高手追殺了不得已往上爬,還是有高手對她出手相助。”

“何以見得?”

“你看,跟在這些窟窿眼後的刀痕。”

林默之定睛去看,便見那深深嵌入石壁的刀痕形成了一條直通山頂的登山道,他伸手探了探眼前的深痕,正好可以放進一隻手,他們完全可以一步一步循著這前人劈出來的深痕爬上去。

“但是很奇怪,這世間哪有刀客用這種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刀?”盛桃也伸手去比劃,“又不是菜刀。”

“上去就知道了,說不定人就在山頂上。”

他們二人都是如今武林裏一等一的好手,要登上摩崖之巔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再加上有前人開道,他們一眨眼就登了頂。

頂上是一個鬼影都沒有,更別提人影了,端的就剩些奇形怪狀的石刻。

“沒有打鬥痕跡,那高手應該和寶兒是一起的。奇怪,這又是花又是酒的,他們上來是在祭拜誰嗎?”

盛桃蹲下去看酒壇裏的酒,果不其然一滴不剩。

“九洄主人,你聽說過嗎?”

林默之搖搖頭。

“這旁邊又是什麽?”

二人挪到宋音藏寶詩石刻跟前,一個叉腰,一個托腮,瞪著這石頭老半天,最後還是盛桃打破了沉默:“你……看懂上麵寫什麽了嗎?”

林默之一本正經:“大概是,某種祈福的符文吧。”

盛桃忙不迭點頭:“還是你懂得多一點。”

這摩崖山頂就是個大平台,幾乎是寸草不生,一覽無餘。

盛桃看了片刻,見沒人,便認為不要浪費時間,趕緊去下一個點找人,結果被腳邊一塊石頭絆了一跤。

她這才發現,那鬼畫符石刻邊上竟是一地亂石。

但仔細看便會發現,這一地亂石原先應是一整塊,隻不過被砸成了碎塊。

誰砸的?用什麽砸的?

這石頭很厚很硬,便是她也得用十成的功力,才能用刀把這玩意砸得如此稀爛。

可眼前這塊,卻好像是一擊而成。

她蹲在地上把石頭挪了挪位置,才發現這一地亂石原先也是一塊石刻。

依稀隻能看出“明珠”二字。

“抓緊時間,蘇寶兒前幾天沒死,不見得這幾天就不會死了。”

“呸呸呸,可別烏鴉嘴!”

盛桃被林默之催促著下了山,但她心中還是微有些奇異的感覺。

岱東摩崖之巔,正是盛望山約戰趙海泠的地方。

可為什麽要約那裏?

那裏又為何留有那些痕跡?

誰在祭拜誰?

她直覺這一切都與九歌大事相關,當務之急是找到蘇寶兒問清楚,她向來心思細膩,懂得也多,不知她會如何看待此事。

待他們下了山,回到海岸邊時,一隻信鴿飛越重洋,停在了林默之的肩膀上。

林默之取下綁在信鴿爪子上的信紙,信紙是知閑山莊特有的鶴紋素簽,他展開一閱,上書:“人在月牙灣附近,速歸。”

盛桃湊了個腦袋上去:“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