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也配這麽叫我

霍詔沒有回答池酒酒的問題。

他一旦保持緘默,就隻剩下池酒酒一個人的聲音。

但她也不介意,一路上絮絮叨叨:“現在特殊時期,你要是有什麽打算,一定要提前知會我,不然……”

她的話實在太多了,霍詔不由走了神,連什麽時候到了樓下都沒發現。

是霍夫人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怎麽下來了?”霍夫人端著碗白粥問道。

池酒酒把霍詔安頓到餐桌旁,才說:“想下來就下來咯。”

老是待在樓上也沒什麽意思。

她從霍夫人手中接過白粥,回頭看霍詔:“你是想自己吃,還是我喂?”

喂字一出來,霍詔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青。

“誰要你喂,少自作多情。”他紆尊降貴地伸手,“拿來。”

池酒酒用瓢羹攪了攪粥,看著上麵冒出來的白煙,很不放心地叮囑:“那你自己慢點吃,別著急。”

仿佛在囑咐小朋友。

霍詔臭著臉沒理她。

他捏起勺子,手指卻比白瓷還白。

池酒酒盯著看著,隻覺得這一世的霍詔跟個瓷娃娃似的,碰不得。

正愣神,手指的主人突然顫了顫,隨之而來的是撕心裂肺的幹嘔聲。

池酒酒反應很快,拍著他的後背,順手將碗拿遠了些。

霍夫人一臉焦心:“怎麽回事啊這是?昨天不是都吃完了嘛!怎麽今天……”

池酒酒凝神看著霍詔,沉思片刻,重新把碗端了起來。

霍夫人見霍詔麵色慘白,不忍心道:“這麽遭罪,要不還是算了吧,反正這麽多年也過來了!”

要不怎麽說慈母多敗兒。

這才嘔了兩聲,就心疼了。

池酒酒用勺子不停攪和白粥,不讚同地說道:“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狠不下心,以後遭的罪比這個更大,更痛苦。”

熬過最開始的適應階段,霍詔就能真正好起來。

這比什麽都重要。

霍夫人心疼得很:“可是……慢慢來吧,昨天不是挺好的麽,明天再試試吧。”

池酒酒全當她在胡說八道,手中動作不停。

看粥的溫度降下來,她舀起一勺白粥,吹了吹氣,喂到霍詔嘴邊,幹脆利落一個字:“吃。”

咳嗽與幹嘔讓霍詔的嘴唇變得嫣紅,眼尾也像沁了胭脂。

發絲勾纏著半垂的眼瞼,讓他看起來冷豔到無法接近。

他垂眸看著眼前的白粥,半天沒動。

池酒酒就執著地舉著勺子,也不動。

兩人僵持著。

最先心軟的是霍夫人,她又開始:“算了吧,算了吧酒酒,別為……”

話還沒說完。

霍詔瓷白纖長的手指接過勺子,麵無表情地吞下勺裏溫涼的白粥。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擰起了墨眉。

空氣凝固,落針可聞。

霍夫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在兩人的注視下,霍詔又舀了勺粥。

他沒有吐。

隻嘔了一下。

霍夫人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手背因太過用力太鼓起青筋。

池酒酒不由鬆了一口氣,笑了笑說道:“我說嘛,我怎麽可能出錯。”

霍夫人話都說不穩了:“這是怎麽回事?酒酒,你快說說!”

池酒酒將碗重新放到霍詔麵前,徐徐說道:“食物的溫度高於霍詔的體溫,會讓他不舒服,下次都放涼了再給他。”

原來是這樣!

霍夫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好,好好,下次我一定讓廚房降降溫再端上來。”

池酒酒點點頭,剛準備坐下,就看霍詔放下了勺子。

“你幹什麽?”她問。

霍詔抽了紙巾擦嘴,沒有理會。

池酒酒雙手環胸,很無奈地問:“你不會連吃飯都要人三催四請吧?隻有小孩子吃飯才要家長看著!”

霍詔冷臉看著她,反感地說道:“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好像他們很熟絡一般。

讓他從心底感到惡寒。

池酒酒哼了一聲:“實話實說罷了,你看看你,才吃了幾口!”

他不容易能吃點東西,霍夫人激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現在也忍不住勸道:“對啊,再吃一口吧詔詔,媽知道你難受,忍一忍,很快就會好的!”

經她這麽一勸,霍詔臉拉得更長了,臭得要命。

池酒酒還像看不到他的臉色一般,驚訝地揚了揚眉毛,學舌道:“詔詔?”

這麽親昵的稱呼從她口中說出來,霍詔渾身上下跟螞蟻爬了似的難受。

他怒氣衝衝地嗬斥:“你也配這麽叫我?”

看起來凶巴巴的。

但池酒酒一點也不怕他,因為她發現霍詔耳朵根通紅。

她雙臂撐到桌子上,笑眯眯地湊到他跟前,調笑道:“別害羞嘛,隻是在家裏叫一叫,又沒有外人。”

霍詔跟碰到什麽髒東西似的,操縱著輪椅往後退,吼道:“滾開!”

他越這樣,池酒酒就越興奮。

她起身,作勢要摸他的耳朵,故意用他的話噎他:“跑什麽,你又跑不贏我,詔詔。”

霍詔躲避不及,被她摸了下側臉。

“你!”他氣極。

這個輕浮的瘋女人!

池酒酒也愣了一下,她隻是想逗他玩兒,沒想真摸。

指尖殘留的涼意久久不散。

霍詔見她沒反應,更生氣了,怒道:“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不然我一定讓人把你丟出去!”

說完扭頭就要走。

結果還沒動身,就看見餐廳門口站著一個人。

身材高挑,容貌旖麗,打扮時興,氣質優越。

但表情卻很癡呆。

看霍詔發現了她,她表情有些古怪地叫:“嗨……表哥。”

霍夫人也看到了人,驚喜道:“靈靈回來啦!”

百靈這才回過神:“姑媽。”

她邊往裏走,邊不住打量旁邊的池酒酒。

剛才就是這個女人跟她那高嶺之花般的表哥打打鬧鬧,拉拉扯扯!

就她表哥那狗脾氣,居然能忍?居然會忍!

她可太好奇了,問道:“這位是?”

不等霍夫人介紹,池酒酒熱情地揮手:“嗨,你好,我是霍詔新來的妻子!”

白靈眼睛一亮:“你就是表嫂?你真厲害!”

池酒酒毫不謙虛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很厲害?”

真是慧眼識珠!

跟霍著這睜眼瞎一點也不一樣。

白靈理所當然地說:“你能跟我表哥過日子,這還不厲害?”

霍夫人誇獎池酒酒,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女兒:“你表嫂厲害的地方多著,你以後就知道了!”

“真的嗎!那我……”

三個人喜氣洋洋的聊了起來。

而作為話題中心的霍詔,額頭的青筋都快爆掉了。

這樣的對話他真是聽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