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非暴力不合作
上一世,上上世,她都是怎麽對霍詔的?
池酒酒被霍詔氣得發懵,卻還是忍不住想起從前。
從前在霧靈山上,池酒酒大多數時候都在閉關。
但每次出來,霍詔都會準備各式各樣的驚喜等著她。
就好比千蝶萬花穀。
霍詔偷偷摸摸準備了許久,又央求了她許久,她才肯勉為其難去看一眼。
至今她都記得,霍詔將陣法驅動後看向她時晶亮璀璨的眼睛。
他那麽高興,問她歡不歡喜。
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雕蟲小技。”
好像是這麽說的。
又好像說了些其他的。
但當時她的神情,一定是不屑一顧的,鄙夷的,輕視的。
“不要白費心思,縱是你摘天捧月亦不過是徒勞。”
“你我本就雲泥之別,妄想我垂憐,癡人說夢。”
“霍詔,你當真煩人至極,你自己想要碌碌終生,何苦來纏著我?你當真以為我會同你一起墮落?”
“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為我付出再多心血,於我而言,不過螻蟻一隻。滾。”
諸如此類,很多很多,都是她曾經常與霍詔說的話。
曾經的霍詔,捧著一顆鮮活的心,跋山涉水來到她麵前,不奢求回報,隻希望她能回頭看那麽一時片刻。
可她做了什麽?肆意踐踏,淩辱謾罵。
當真狠心。
如今的她又憑什麽同霍詔生氣。
天道輪回,作繭自縛。
池酒酒滿腔怒火終化為惆悵,如團霧堵塞著她的胸腔。
罷了。
她與他計較什麽。
他如今落得今日這般地步,都是她害的。
池酒酒自我消化了那些情緒,低著頭從地上站起來,再抬頭時,神色依然恢複如常。
她把裝著蘋果泥的碗放到一旁,打開針灸帶,說道:“來,我給你施針。”
剛才還橫眉怒目的人,轉眼就消了氣。
池酒酒倒比他想的更沉得住氣。
可這並不會讓他對她有所改觀,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池酒酒把針灸帶展示給他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個老師傅來驗針。”
霍詔冷哼一聲,儼然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真難纏啊。
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跟從前的霍詔一點都不一樣,也一點都不可愛。
池酒酒長歎一聲,把手裏的針灸帶扔回桌上,一屁股坐到地上,跟他麵對著麵。
“阿詔,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必須告訴你。”她心累地說道。
“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跟你作對,我真的是想治好你的病,希望你能長命百歲。我不是你的敵人,你永遠可以相信我。”
霍詔冷冷地看著她,沒說話。
臉上的敵意與戒備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減少半分。
池酒酒坐在地上,仰頭看他。
他背著光,顯得那麽高高在上,遙不可攀。
仿佛天底下沒有什麽人能讓他變化分毫。
池酒酒情不自禁問道:“你到底怎麽才能相信我?你說,我一定盡力做。”
霍詔冷若冰霜,不為所動:“從我的世界徹底滾出去,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除了這個。”池酒酒無奈。
霍詔扭頭就走,似是懶得再跟失信的人交談。
池酒酒默默扶額,妥協道:“好吧好吧,你不信我也可以,讓我給你紮個針總可以吧?你總不能一輩子靠營養液……”
“滾——”霍詔一聲低吼。
玉貔貅擺件隨之落到池酒酒腳邊,摔得粉碎。
濺起來的碎片甚至劃破了她的腳踝。
脾氣可真夠爆的,一點就炸……
池酒酒站起來,聲音變得很輕:“阿詔,你配合一點,行不行?”
霍詔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摔到地上,音量不高,卻有幾分歇斯底裏:“我讓你滾出去!滾!別讓我看到你!”
同樣的話,顛來倒去的反複說。
他沒說膩,池酒酒都聽膩了。
她嘴角的弧度和臥蠶的隆起漸漸變得平緩,漆黑的眸子裏似有風雲變幻。
“阿詔,我也不想這樣的。”她說。
隨後,她的十指快速變幻。
“定!”
她指向霍詔。
霍詔被頂在了原地,連聲音都發不了。
池酒酒重新拿起針灸帶,慢悠悠地走過去,歎道:“都跟你說了,讓你乖乖聽話,怎麽就是不聽呢。”
她每靠近一步,霍詔眼中的寒意就更甚一分。
不知從何起的憎恨,濃烈的幾乎灼人。
池酒酒拿針的動作一頓,驀然勾了勾嘴角,輕聲安撫道:“我又不會害你,不要緊張,很快就好,一點也不疼。”
臨下針前,她還是忍不住蒙住了霍詔的眼睛。
“別這麽看我,讓我覺得你在恨我。別的事情都可以由著你,獨獨這件不行。”
“你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這一世的霍詔不愛池酒酒,又何來的恨。
可若是上一世的霍詔在恨她……
是她該的。
池酒酒屏息靜氣,將霍詔上身的衣服盡數脫去。
蒼白的肌膚**在春天的空氣裏,在無光的書房中,像珍藏許久的白玉翡翠,無端生出些寧靜致遠的意境。
青色朦朧的血管蟄伏其中,讓池酒酒的手心滲出許多細汗。
細如發絲的銀針漸漸布滿他的各個穴位,連頭頂也沒幸免。
池酒酒紮得很小心,又快又準。
霍詔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和酸脹,隻有**在外的皮膚能感受到一絲微涼。
驀地,一股暖流從後背湧入,越來越燙,像煮沸的水,湧入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連五髒六肺都暖烘烘的。
可持續時間一長,又太燙了,讓他有些煎熬。
“馬上就好,堅持一下。”
池酒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明明離得很近,卻似幻似真,若即若離。
在他覺得自己即將被煮熟之前,那股暖流終於開始消散。
不久,一切又重新歸於平靜。
給霍詔穿衣服時,池酒酒還趁機摸了他一把:“沒想到你肩膀還挺寬的嘛。”
語氣之輕挑隨意,簡直要把霍詔氣死。
他沒辦法瞪她,隻能憋得耳朵通紅。
不多時,眼罩也被拿了下來。
果然,一雙怒火中燒的眼睛露了出來。
池酒酒覺得他這樣有點可愛,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好了,別生氣啦,都已經結束了,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誰叫你非暴力不合作。我們也不呢滾一隻僵持下去,對不對?”
她還挺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