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來了又不會走

城市的春天,既沒有田野山巒,也沒有溪水潺潺,隻有微風肯拂麵。

夕陽已經全然不見身影,江水隻倒映著五彩斑斕的霓虹。

在晝夜交替之際,世界是藍色的。

“阿詔,你看好。”

池酒酒清亮的聲音似乎也變得憂鬱。

她雙目微闔,盤腿而坐,修長白皙的手指飛速結印變幻,微弱的銀光流連。

驀然。

一聲冷嗬。

“起!”

萬千流光自她指尖散開,化為螢火。

與此同時,人群驟然爆發出激烈的討論。

“哇,媽媽你看,蝴蝶!”

“怎麽突然這麽多蝴蝶,剛剛還沒有!”

“那是什麽?花嗎?這裏哪兒來的花?”

一隻純白的蝴蝶自霍詔眼前飛過。

他不自覺看去,這才發現,淮江岸邊多了許多不知自何處來的蝴蝶。

白的,紅的,黑的,大的,小的,五顏六色,形態各異。

再往下看。

水泥路上奇跡般地長出了一叢叢不知名的花。

姹紫嫣紅,連成一片,變成一望無際的花海。

有人用手去抓蝴蝶。

卻發現蝴蝶碰不到。

有人想嗅花兒。

卻發現花兒無味。

程陳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這……”

連冷麵肅然的霍詔都不免微怔。

這景象……太熟悉了。

熟悉得他心口發悶。

他擰起眉,捂住胸口,仔細看,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啊!為什麽拍不到?你看我剛拍的照片,根本拍不到這些花和蝴蝶!”有人驚訝道。

她的朋友湊上去看,隨後也露出驚訝的表情:“真的誒,這難道是新的全息投影技術?為什麽隻肉眼能看見,也太奇怪了……”

因為這是千百年前的場景。

假的東西,能看見已是不易,又怎麽留得下。

池酒酒斂下心間複雜的思緒,笑著問霍詔:“好看嗎?喜不喜歡?”

定然是喜歡的。

不然當年為何要費盡心思地弄來這麽多蝴蝶,這麽多花。

又為何非要取名“千蝶萬花穀”,許諾要年年帶她來瞧。

霍詔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漠然地問:“你幹了什麽。”

“變魔術啊。”池酒酒說。

這不是霍詔想要的答應。

他很不舒服,不是生理層麵,是心裏。

這讓他難以自抑的說出刻薄的話:“耍這些小心思隻會讓我更反感。”

“不要再搞這些東西,幼稚又無聊,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他轉身就走。

性能良好的輪椅載著他,走得又平又穩又快,讓他看起來那樣不近人情。

池酒酒看著他的背影,反複咀嚼他這兩句話,仔細斟酌他說話的語氣,得出結論——他真的不喜歡。

這一世的霍詔,終究不是從前的霍詔。

程陳見她不說話,不由出聲安慰:“霍總最近心情不好,您別太放在心上。”

池酒酒頓了兩秒,問:“他隻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嗎?”

難道不是從生病後就不好了嗎?

程陳默默糾正:“……最近尤其不好。”

池酒酒笑了笑:“我知道,是因為我來了。”

這話程陳沒法兒接。

霍詔對池酒酒有多排斥,隻要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池酒酒歎了一口氣。

程陳絞盡腦汁地想安慰詞。

還沒想出來,就聽見池酒酒萬份心疼道:“那他可真是慘了,我來了又不會走。”

“……”程陳默,“您是個坦**人。”

池酒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謝謝誇獎,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哦。”

“走吧,他要走遠了。”

他們在霍詔上車之前追上了他。

回去的路上,車內的氣氛仍舊有些僵硬。

主要是霍詔,一直看著窗外,不管池酒酒跟他說什麽他都不搭理。

池酒酒忍不住吐槽:“你是個鋸嘴葫蘆啊?一聲不吭。”

老婆餅本來都睡著了,活生生被她念醒了。

“呼嚕嚕嚕!”老婆餅氣嘟嘟。

【本大爺今天給你們這對狗男女賣了一天命,就不能安靜安靜讓我睡個覺?他都懶得理你,你還說個不停!】

這話池酒酒不愛聽,按著它的腦袋,把它強行塞回衣服裏。

【按我也沒用!按我他也不會理你!】

豬嘴吐不出象牙。

池酒酒罵它:“你懂個屁!”

一人一豬正掐得起勁,車子猛地刹車。

“呲——”

在慣性的衝擊下,車內的人都往前倒。

池酒酒反應很快地攬住了霍詔。

霍詔的皮膚很涼,擦過池酒酒的臉,讓她不由想到雪花落到臉上的觸感。

穩住身形後,她連忙問:“你沒事吧?”

霍詔反手將她推開,無視她的關心,蹙著眉問前麵:“什麽情況?”

司機張皇地解釋道:“突然竄出來個人,差點撞上了!”

說完就趕緊下車去查看情況。

池酒酒也準備跟下去,程陳說道:“小夫人,您留在車上照顧霍總,我下去看看。”

這麽安排的話池酒酒當然樂意,二話不說就答應:“好嘞,包在我身上!”

她巴不得多些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還沒等她美呢,老婆餅從她懷裏鑽了出來,豬鼻子一慫一慫:“嚕嚕嚕!”

【我聞到了白日夢的味道!】

池酒酒再次強力鎮壓:“白日夢到處都是,你又不愛吃。”

【這次不一樣。】

池酒酒根本沒放在心上:“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人隻要有欲念,就會做白日夢,這再正常不過。

老婆餅看她沒當回事,也不欲多說,重新鑽回去補覺。

幾句話的功夫,程陳就回來了,說道:“那女孩兒說有人追她,不得已才橫穿馬路,還好沒傷到。”

“嗯。”霍詔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聞言連眼睛都沒睜。

程陳接著說道:“我安排其他人送她去醫院,還是檢查一下比較保險。”

正說著,霍詔那一側的車窗被敲響。

程陳和池酒酒尋著聲音望過去。

一個女孩子彎腰看著車內,年紀不大,長得挺幹淨清爽。

許是受了驚嚇,看起來有點狼狽。

霍詔沒動。

程陳打開自己這一邊車窗,探頭問道:“您好,還有什麽事?”

女孩兒走到他跟前,細聲細氣地說道:“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想過來給你們道個歉。”

“不用,您忙。”程陳說。

女孩兒卻堅持:“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沒有耽誤你們的事情。”

程陳心生怪異,剛準備說話,一道男聲遠遠傳來。

“你還跑!你再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