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罪
“昨晚……是你在說有刺客?”男子再次開口,同樣的惜字如金,語氣冷淡。
之前賞竹說的話在腦子裏回響,雁晚杏強裝冷靜,任由冷汗直冒,麵上卻依舊保持恭敬,微微點頭示意,“是。”
“很好。”不知為何,那人似是很滿意這個答案,“陳知府,你有什麽想說的?”
雁晚杏神色一凝,悄悄看了眼身後那一排跪得整整齊齊的人,隻聽其中一人說道:“屬下無話可說,請大人降罪。”
“你差點耽誤我的大事兒!”裏麵的聲音很迷惑,聽不出具體的喜怒哀樂,那個人說完之後就停頓了,好像是在思考些什麽,沒過多久,他再一次開口說話,語氣中透露著半分悲天憫人,長歎一口氣說:“你的這些手下辦事不力,我這的規矩你也是明白的,至於你陳知府,不讓你以死謝罪,但是最起碼的懲罰是要有的,你就先把自己的雙眼挖去,以示警戒。”
懲罰一下來,整個房間都瞬間安靜下來了。
陳萬低著頭,眼睛充血,很久之後了一會方才說道:“小的多謝大人不殺之恩,屬下領罰。”
雁晚杏安靜的站在一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手死死的握拳,像是在隱忍什麽,原本修剪整齊的指甲此刻狠狠的陷入她的皮肉之中,一陣巨大的傷痛席卷全身。
她清楚的感受到,剛剛那道陰冷的目光是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帶著些許探究。
現在是春天,本該春風和煦,萬物複蘇,柔和的日光透過窗子緩緩流下,正巧照射在雁晚杏身上,但是她卻感覺不到溫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臉頰上的汗跡清晰可見,許久,珠簾後麵的男人發出命令:“好了,你們都出去吧。”
雁晚杏聽到這話如釋重負,一直緊繃的身體突然放鬆的下來,隨即轉身就要離開,他突然開口,簡簡單單隻有三個字卻讓她仿佛置身冰窖。
“你留下。”
在丞首輔府乃至整個月華,他說的話都是不容忤逆的。
雁晚杏身形晃了一下,停下來不動了,她感覺到有一絲涼氣從後背竄上來,瞬間彌漫她的四肢,心頭爬上了絲絲恐懼。
一群錦衣衛路過她的身旁,整齊的走了出去,中途沒有一個人對她有什麽眼神表示,沒過多長時間,整個屋子裏就剩下她和珠簾後麵的那個人。
房間的門被人帶上了,隔絕開眾人和她的命運,雁晚杏蒼白的臉上泛出光影,她愣愣的望著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庭院中栽種著錦雀花,一簇一簇的,散發著誘人的紫色,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水紅色,風拂過花朵,花朵搖曳身姿,散發著無窮的魅力。
人在很多時候甚至都不如一株春華一粒草芥。
雁晚杏沒有回過神來,她抿住發白鵝嘴唇,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然後緩緩轉身,她抬起雙眸,匆忙的掃過珠簾背後,突然一驚,下意識的往後推了兩步,因為後麵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感覺到一絲惡寒,臉上的驚訝之色沒有半分掩飾。
一個大活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她微微皺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她一直待在屋子裏,沒有看到他離開,更加驚悚的是,她甚至都沒有聽到珠簾晃動的聲音。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那聲音帶著些許淩冽,就像是高山上的鬆柏,“你究竟在看些什麽?”
這五年的時間賦予雁晚杏超乎常人的自製力,但是這個時候她還是被嚇了一跳,心中一陣後怕,一麵後退一麵看那人的眼睛,他眼睛看過的地方都讓她覺得害怕,腦子裏一瞬間的空白,隻有“驚豔”而已存於腦中。
他們現在隻有3步的距離不近不遠,剛巧夠她看清對方的臉。
雁晚杏從小生活在首輔府,自幼熟讀聖賢書,也算是個有才氣的女子,然而此刻麵對他。她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描繪這美麗的盛況。
他有苗疆血統,所以五官挺立精致,他和漢族人的五官有很大的不同,他眉眼深邃,瞳孔去墨水般勾人心魂,畫屏上的梅花印在他的嚴重,構成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他身形高大挺拔,和她記憶力穿的服飾不同,身著常服的他就像天上的一輪明月,長發別在腦後,發絲調皮的滑落下來,他用如玉的雙手輕撚,眼神中盡是風華絕代。
乾字號的姑娘對媚術用的得心應手,她們知道何時可以得到一個男人的心,但是雁晚杏此刻卻愣住了,在她心裏恐怕再厲害的媚術師都沒有眼前的人厲害。
在時候外麵飄來一簇雲朵,遮擋了大片金烏,日光稍淡,勾勒的景象越發柔和,稱的他眉眼如畫,似畫中仙子。
他仿佛注意到她的眼神,他收回落在畫屏上的眼神,微微側目直勾勾的看著雁晚杏,就算他做在難看的動作也不顯得粗俗,薄唇微微開啟,輕柔的吐出“大膽”二字。
陰鶩的雙眼,非常淡漠,冷的她渾身發抖,他周身的氣魄凜冽,或許是因為長期身居高位,他言談舉止都透露出傲慢,仿佛是在俯仰大地,俯瞰芸芸眾生,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瞬間就將徘徊在底層的雁晚杏打回了原型。
轉眼之間她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垂低著雙眸,心頭猛地沉下去,不假思索地朝他下跪行禮。
如今她的視線中隻有白袍的一角,她跪得很低,心頭滿是驚惶。
居高臨下的姿態,可是步筠最熟悉的,他慢慢的俯視她,修長如玉的指尖撚動著腕上的蜜蠟珠,眼底悲喜無狀,緩緩的問道問:“你這是真覺得自己該死嗎?還是隻是客套話?”
雁晚杏僵硬了一下沒有說什麽。
曾經多次聽說他手段狠辣陰狠殘忍的對待別人,也曾數度耳聞他在月華是如何興詔獄的,無論是府中還是整個月華的人都視他如鬼神,剛剛才親身體會過他的恐怖,這時雁晚杏更加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