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大人,這個女人不單純,你明明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為什麽,還要留她在身邊。”一侍從問道。

“我知道,但是我有我的安排。”步筠低垂著眼眉。

“大人,但是......”那人還準備說些什麽。

“不過,你說的對,也該嚇一嚇她,你就對她說她行為不當,即刻送入宮中。”

侍從出來後正準備正好撞上了臨安巡撫送給步筠的一個女人綠蕪。

綠蕪此時的身份略有尷尬,因為步筠根本不喜歡她,在這個府裏,她相當於是個宮女一般的存在。

然而從侍從這裏聽到了這則消息,頓時有了別的心思。

既然能去宮裏,憑什麽便宜了那個女人,隻要那個女人......

雁晚杏正準備入睡,結果,一個側身,一把匕首從她耳邊劃過。

雁晚杏瞪大了眼睛,看來這個府裏麵想讓她死的人居然這麽多。

綠蕪本就是臨安巡撫培養出進入相府傳遞情報的女人,自然有武功傍身,但是她沒有想到雁晚杏居然也會武功。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綠蕪冷笑一聲,既然要讓雁晚杏死便讓她也知道了個明白。

雁晚杏有心放過她,但是綠蕪步步殺招,她不能死,要是死了,師傅還有交代給她的任務。

她一狠心,匕首深深的沒入了綠蕪的體內。

雁晚杏雖是逃過一劫,但是她不能讓別人知道是自己殺了綠蕪,於是用匕首也劃傷了自己,既然今晚有刺客入府,那麽這一切就都推到那個刺客的身上。

“來人啊,有刺客......”

首輔府不是什麽徒有虛名地方,這裏的裝修大到亭台樓閣,小到一磚一瓦都是言語無法描述的金碧輝煌。兩人緩緩走進清風遊廊,四周十分清靜,一眼望去,前方盡是迂回的長廊,小小一方土地關住了滿園春色。雁晚杏有些遊神,正在欣賞前方滿樹的梨花,遠遠看去,正是一幅絕美雪景。隻是緩緩路過樹下,撲鼻的梨花清香才讓人回過神來。

東苑,這是大人平日休憩的地方,是雁晚杏第一次靠近。

清風拂過,卷起枝頭梨花,紛紛撒下白色小瓣兒,兜兜轉轉在風中搖晃,最終落入土地。她本被這景色吸引,正要停下腳步,賞竹卻突然引著她轉向了另一邊,那梨樹也徹底離開了她的視線。

正值十四五的小姑娘本該是最活潑的年紀,應當懂得更多,雁晚杏卻不太一般。多年的殺手時光,經曆了太多,很多事情告訴她,有時候糊塗一些也許更輕鬆,不必把自己弄得太累。她若有所思,乖乖地跟在賞竹身後,低著頭安分地盯著自己那雙繡花鞋,不再偷偷觀察周邊的事物。

正巧碰上幾位年輕姑娘,聽見她們的歡聲笑語,雁晚杏沒忍住往那邊看了過去。那身衣裳絕不是什麽低等丫頭可以穿著的。

不出所料,那幾位姑娘路過雁晚杏時甚至沒正眼瞧過她,隨意招呼一聲便走過了。

雁晚杏並不認為她們這樣的態度有什麽問題,雖說也是丫鬟,但畢竟是在首輔府裏比較能說上話的,若是不願意和她這樣的丫頭相處,也是可以理解的

正想著,賞竹停下腳步警告道:“我知姑娘這是頭次來這邊,得大人傳喚既是好事也是壞事,隻得告訴你大人從來是不喜歡和生人接觸的,也希望姑娘不要動些歪心思,平日裏離大人別太近。”

雁晚杏眼神微閃,卻是沒有多說,乖巧地點頭示意。雖不知這位賞竹這番話是否真的就是給自己的一番忠告,亦或是懷有其他含義,但這都不重要。她這番話足以讓她對這位賞竹產生感激之情,但也再沒有多的。十四五歲,別人眼裏該是十分單純的,若真是別的女孩聽了這番話,估計就感激涕零了,但雁晚杏明白沒這麽簡單。

首輔府這種地方,外爭內鬥,人心難測,你若是為了別人一次的好就以為他是真對你好了,那你就太天真了,這裏沒有什麽感情,大家在意的都是利益。

本不可說某一個人是絕對的壞人,大家都是想讓自己過得好點。

心思翻湧,腳下卻是不停地跟著賞竹在走,不知過了多久,賞竹不再前行。雁晚杏了然,抬頭看向眼前的院子,這便是主北院。

賞竹不再多說什麽,直接指了前方那扇做工精致的大門:“大人既是隻傳喚了姑娘,那奴婢也就不送姑娘進去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姑娘了。”

雁晚杏依舊乖巧點頭,低頭等著賞竹走遠。猛地左胸傳來一陣痛感,雁晚杏不由悶哼一聲,深呼吸將疼痛略微平複,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輕輕推開了大門。

迎麵便是兩位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兩人麵色冷漠,毫不猶豫將雁晚杏攔在刀外,冷聲道:“來者何人?”

雁晚杏倒也不慌,同樣冷冷地瞧著麵前兩人,隻是語氣依舊乖覺:“嚴婉,來尋大人。”

“夫人?”一人聽見這話似是有些震驚,細細觀察雁晚杏,見她胸口處隱隱約約的紅色,有些不耐地問道:“昨晚就是夫人你大喊府裏進刺客了?”

雁晚杏冷靜盯著這人:“是。勞煩通報一聲。”

“你……”

這人看起來還想說什麽,隻是被屋子裏一個聲音打斷了。那聲音毫無感情,卻又極其悅耳,像是剛化冰的山泉水。

這聲音屬於一位男子,音色冷漠到無法察覺其情感,似乎摒棄了所有的情緒,超然脫俗,像是留不住的縷縷春風。

淡然得有些毛骨悚人:“誰?”

雁晚杏低下頭不做聲,那兩位錦衣衛絲毫不敢怠慢,急忙躬身行禮,遠遠說道:“大人,是夫人,說是要見您。”

“嚴婉……”

那人沉默了片刻,應該是在回憶這人是誰,口中喃喃地說著她的名字,良久才說道:“先放她過來。”

兩人急忙回應,惡狠狠盯著雁晚杏,就像是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但也隻得聽從命令:“你進去吧。”

雁晚杏無視這兩人的目光,直直盯著前麵那扇木門,抬起腳緩緩走進去,毫不慌亂地踏進屋子,在兩人麵前將屋門關上。

屋內擺著一扇極大的屏風,主分四個部分,分別畫著梅蘭竹菊,各有風趣。屋子裏空氣並不清新,入鼻是幾縷的藥味兒夾雜著某味不知名的香薰,雖不如外麵那般清新自然,倒也有些奇香,不刺鼻,淡淡的味道,還有男子身上特有的龍涎香。

雁晚杏不多做停留,直接繞至屏風後,忽見麵前趴了一地的人,那穿著正是錦衣衛,幾人以最標準的姿勢趴著,絲毫不敢動彈,屋內靜寂無聲。

沒有多餘的打量,雁晚杏直直穿過他們,朝著珠簾後麵的男子跪下,頭自始至終低著,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大人。”

沒人回應,安靜得異常。

那人不做聲,雁晚杏自是不敢動彈,隻得保持這姿勢端端正正跪著,傷口撕裂,一絲絲血水往外流出,胸口處已是完全浸濕。她沒有痛苦的表情,保持著一開始的淡漠,以最恭敬的姿勢跪著。

半晌,就在雁晚杏已經開始意識模糊時,裏麵終於有了一點聲音,十分清脆,像是瓷器相碰,隨後,那男子冷淡的聲音響起:“傷口未愈,別跪著了。”

雁晚杏暗自鬆了口氣,不敢耽擱,回應一聲後站起身,這才悄悄抬起頭看向前方,隻見珠簾後一抹隱隱約約的白,不沾一絲灰塵。雁晚杏頓覺熟悉,似是曾有見過,再想來,卻又全然想不起是在哪裏看到過,不容多想,雁晚杏急忙收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