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蠱毒的人
雁晚杏被瞧得冷汗在背上直冒,裏衫竟被打了個遍濕,忽地一陣暖風吹過,但雁晚杏隻覺得被拂了一陣冷風冷到心底,從內到外,凍得她一個寒噤。她不了解他,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但雁晚杏卻聽說過並親眼見識到他的毒辣,知道他是一個多可怕的人。餘光掃過那隻正在輕輕劃著她的臉龐的手指,那是一雙漂亮的手,一雙絕無僅有的手,修長而幹淨,精致如玉。就在片刻前,這隻手差點扭斷她的脖子,同時這雙手還操縱著一個王朝的興衰,拿捏著天下蒼生的命運,沾滿了血腥與殺戮。
雁晚杏僅僅繃住身體,內心做了巨大的決定,她不敢再試探他的耐性,怕他用那種雙手立即置她於死地,於是斂眸低聲顫顫巍巍道:“首輔大人的教誨奴婢謹記在心,不敢相忘,必當衷心於您,不再肖想。”
“不敢忘自然最好,記住你的話。”他緩緩說到,同時臂力微動,他鬆開了對雁晚杏的鉗製,還給她佛了佛兩臂的衣衫,雁晚杏瞬時如獲大赦,忙不迭地朝後退開幾步。
流光碎影照亮她的麵龐,故作恬靜而淡然的神態,通透得如玉如雪的肌理,因為是未出閣的少女沒有開過臉,那肌膚上覆著一層極細薄的茸,日光籠罩,給原本就清純的臉平添了幾分聖潔的意態。
他的視線順著那副如畫的眉眼往下,一路掠過小巧的鼻頭,在嫣紅的唇上停住,豔色的血珠還未凝結,在日光下顯得晶瑩剔透,朱砂似的一點,妖豔得驚心動魄。
鬼使神差般,步筠抬右手朝她的唇伸了過去,然而這回雁晚杏反應極快,須臾之間便已經屈膝福身向他行禮,按在腿上的雙手抑止不住的發抖,她隻敢低著頭不敢抬眼,迅速開口提醒他道:“大人,聞琴。。讓奴婢來服侍大皇子!”
雁晚杏心中大震,這人今天究竟是怎麽了,不是說不喜歡與人近身麽?平白無故地對她動手動腳,先是差點掐死她,後來又迫她咬破了嘴蠢唇,還將他納入懷中,平時為了活下去,她忍氣吞聲慣了,盡管他是武尊閻羅,但可不意味著她沒有脾氣,怎麽說他也是一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與步首輔無甚關係,讓他這麽占便宜地欺負,換了誰誰受得了?最可氣的是這人還儼然一副沒事人的嘴臉!
雁晚杏躲避的及時,那隻手便落了個空,就那麽巴巴地晾在那兒。步筠卻也沒覺得尷尬,隻覺有趣,剛剛還怕得要死,這回競在意起自己的貞潔了,他徑自將手收回來,抹下佛珠手串攥在掌心裏,一顆一顆緩緩地捋,慢慢的摸,垂眸看她,眸光冰冷,眼底卻含笑意,勾了勾唇角,像是無奈像是無情的開口,“大皇子就在裏頭,進去吧。”聲音不顯喜怒。
她暗暗地呼了一口氣,心中本來就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兒,雖然心中忌憚著這位閻王,還是立刻挺直了身子站起來,向步首輔作揖:“步首輔大人。”往後退了幾步,轉身便往觀戲台裏走,一路火急火燎,簡直跟逃命似的。
到了觀戲台前,她終於停下腳步,放鬆神經,耳邊傳來胸口裏的砰砰砰的跳動的聲音,聲響陣陣,震得她不得不深呼吸。雁晚杏懊悔不已,幹啥跑那麽快,都怪那個閻王步首輔不然她也不會像這樣焦躁不安,伸手覆上雙頰,熱辣的一片,同冰似的手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深呼吸幾口氣後那狂跳的心髒終於慢慢按捺下來,她忍不住摸了摸額頭額頭,暗道果然是中了蠱毒的人,且毒得不輕。
不過……有一件事著實詭異。聽剛剛步筠語氣,他似乎知道剛剛我回憶的是那人,那晚菩提樹下唱佛經的人。但,他是怎麽知道的?又或者……他同那個人,有什麽關係?難不成他們是仇敵?他在監視他的同時恰巧看到了自己?
雁晚杏偏敲了敲腦袋,腦子裏一團亂麻,而且很多不得解釋,她一麵往前走一麵思索,突然一陣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她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個人抱了個滿懷,那人拽起她的頭發,將青瓷壺不由分說地灌下來,接著便是一陣咕噥不清的嗓門兒:“來來來,美女,陪本皇子小酌幾杯!”
她毫無防備,口裏被咕隆咕隆地灌了幾大口濃酒,沒等說的那人放手,他便掙開大口大口地咳嗽起來,但還是有不少九入了喉,奈何平素裏滴酒不沾的人,開始頭暈目眩起來。
謝宰相得勢以後,府中與皇宮裏的吃穿住行基本上相同,品入喉中的佳釀酒香撲鼻,口感醇厚,乃是宮中賞賜的佳品羅浮春,世間難得一見得珍酒。可見相府此時地位之尊。
今日閑來無事,宇文棵皇子心情很好,本就有些得意忘形,喝多了酒之後更是清明盡失,南北不分,哄鬧時沒輕沒重,提了壺酒一股腦往雁晚杏的口中傾倒,烈酒入喉,滾燙火辣落進腸胃,火燎火燎的辣,酒水湧過的地方都灼熱的痛。
雁晚杏吞咽不及劇烈的咳嗽著,不得不大口吞下連續湧入的酒水,胃部不住**著,眼睛裏濕潤著盛滿淚水。
她奮力推攘著拿著酒瓶的手,幹嘔了幾下,手肘挾萬分怒火向後狠狠一撞,把背後醉醺醺的家夥頂得搖搖晃晃後退好幾步。
宇文棵皇子現在醉的不輕,迷糊的很,也沒察覺到痛,隻見著搖搖晃晃的視角中,晃進來一對容貌相同,嬌麗憤怒的小丫頭,長得水靈靈的俊俏。
他跌撞著又往前晃了兩步,視野朦朧的盯著雁晚杏,突然嗬嗬傻笑了起來,吐字不清的含糊說著。
什麽時候這首輔府有這麽漂亮的小丫頭了,倆個人像一個模子刻的,長得也水靈,不如讓我領回宮裏…。
聲音猶有幾分稚氣,那語氣卻又肆意**,雁晚杏皺著眉退遠了點,不願與他離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