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收書人
撿破爛，錢元就是這樣熟悉這座繁華的大城市的，她的身影那麽瘦小，背著一個比她還要高的編織袋，裏麵裝著飲料瓶、牛奶盒等等，隻要能賣錢的，她都要。
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家的孩子，從記事以來，就是在福利院裏，被欺負，被孤立，唯一的朋友肖穎還被領養了，她也期望有一天會有一個溫暖的家庭收留她，但這等幸運之事並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逃離那裏，世界一定不隻是在福利院看到的那狹小的天空一般，充滿了排擠、欺淩，一定還有更多的像是福利院裏那個凶巴巴但是從來不克扣他們碗裏的食物的煮飯阿姨的人，或者說，有著更多各種各樣的人，一定有溫暖的人。
撿破爛的小女孩和收舊書的老人在不知名的老街相遇了，錢元的目光瞟見了老山的三輪車貨兜裏的一摞摞舊書，頓時起了歪念頭。
“喂！老頭，賣書！”
一戶人家傳來了一聲女人的喊聲，老山急忙刹住車，將車子停靠在街邊，跳下去等著搬書出來。
“書有點多，進來搬一下。”
賣家的喊聲再次傳來，老山走進了院子裏，錢元沒騎過車，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爬上車去，學著老山的動作，用力蹬腳踏板，三輪車竟然緩緩向前走了。
車子上載著的舊書不少，有些沉，約摸騎出了三四米，老山抱著一堆書出來了，見到錢元騎走了自己的車，放下懷裏的書就追了上去。
“臭丫頭！死性不改！”
老山的腿腳這時候看起來要靈便許多，飛快追上了錢元，由於本來就不會騎車，更控製不了方向，三路車徑直向街邊的路牙子過去，顛簸了一下，側翻在地，上麵的舊書灑了一地。
“臭丫頭！賠錢！”
老山氣喘籲籲追上來，又想收拾錢元，又心疼自己的這些書，一邊忙著去檢書，一邊罵罵咧咧說著要讓錢元好看。
錢元的摔得也不輕，將腳從車子下挪了出來，腳踝被劃出了一道紅痕，隱隱有血珠溢出來。
老山將車子扶正，再把地上的書撿了放回去，見她還呆呆站在一邊，沒好氣嗬斥道：“你怎麽不跑了？怕我跟你那小男朋友講是不是？”
錢元低著頭，不安地摳著手指，支支吾吾說道：“對，對不起，我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肖穎說，我會賠你錢的，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你這種小潑皮居然有朋友，稀奇，稀奇！”老山收好書，騎上車，繼續在街上緩緩走著，不時拖長嗓音吆喝一聲。
錢元就跟在他身後，背上的一麻袋廢品不時發出響動。
老山聽得煩了，扭過頭來，這孩子又瘦又小的，雖然在撿破爛，但身上幹幹淨淨的。
“放車上。”老山停了下來，讓她把身上的麻袋放在車上。
錢元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仿佛老山是要騙她的廢品一般。
“我看不上你這點破爛！放上來！”老山催促道：“以後你跟我一起出來，一邊收舊書，一邊撿廢品，你要是肯賣力幫我幹活，我可以考慮付你點工錢。”
錢元在心裏打了下小算盤，接受了老山的好意，將自己的麻袋放在車上，跟在後麵，漸漸地，也學著他的語調喊著收舊書，遇到有小坡的地方，也會幫他推著車。
從此以後，大街小巷裏，一個老人帶著個小女孩收舊書的場景時常出現，小女孩像是隻活潑靈動的小鹿，吆喝著，飛奔著，搬書，算賬，還不忘沿路撿拾可以賣錢的廢品。
無懼他人的目光，一切都光明正大，不卑不亢，錢元就這樣專心地賺錢，時間一天天過去，她長大了，存了一點點錢，不知為什麽，近來到小廟燒香的人多了，她也搬出了小廟，在西城十一巷租了間小小的房子，生活，總算過得有些像模像樣了。
“元元，我給你買了個衣櫥，來，搭把手。”肖穎脫去了臉上的稚氣，已長成個俊俏大男孩。
錢元正打算去打工的小餐館上班，見到肖穎在門口，白了他一眼，氣鼓鼓地自己走開了。
肖穎自己進屋去，讓工人把衣櫥搬進去後，關上門，仔細打量著錢元的這個小房間，桌子櫃子衣櫥等家具都有了，月租也就一百塊錢的小房間，被她打理的幹幹淨淨。
她的衣服不多，疊整齊放在一個有些破的編織袋裏，肖穎過去把衣服搬到了衣櫥裏，不知為什麽，忽然很疲倦，脫掉外套，在她的小**靠著緩緩閉上眼睛。
“好累呀！”
肖穎蜷在小**，抱著被子，自言自語：“元元是不是好久沒洗被子了？”
一轉眼，已到了夜晚，餐館打烊了，今天生意好，錢元差不多洗了幾百個盤子，忙得如軲轆一般，腰酸背痛，走在街上，路過賣果汁的小攤，買了一杯西瓜汁，走了幾步，又折回去，再買了一杯檸檬汁。
推開門，溫暖的燈光中，肖穎正在享受她最後一袋泡麵。
“我吃一口。”錢元嗅到香味就饞了，挨了過去，不管還在和他冷戰，奪過筷子，先滋溜滋溜吸了一氣。
肖穎輕輕擁著她，滿目疼愛，說道：“慢點，別嗆著。”
“喏！給你的。”錢元翻起眼睛看看他，把手裏的檸檬汁遞給他。
小屋中，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又恢複了那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狀態。
“我想通了，你去吧！”錢元靠在肖穎懷裏，不舍地輕輕抓著他的袖子。
肖穎也隻有在這裏的時候才能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輕輕擁著她，柔聲說道：“我去了，你怎麽辦呀？”
“我已經長大了，不用擔心，我自己也可以好好生活的，我保證，不打架，不闖禍，賺錢才是第一要務。”錢元跳起來，拍著胸膛說道：“好兄弟，為了理想，去奮鬥吧！”
肖穎看著她笑了，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伸出手，她默契地把手搭在他的掌心。
“聽說對心愛的女孩，要用親吻來表達。”
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手背上，肖穎起身，戀戀不舍地道別：“元元，等我回來。”